他未说话,只是伸手拉过宋宛儿手臂,替她轻轻揉着手腕。
宋宛儿灵动美眸扫过赵奉安,到底还是慢慢凑过去,探究问道:“奉安,你怎么每次见景图哥哥都这样一副模样?你们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的?”
见赵奉安不回答,宋宛儿似是打趣说道:“还是说……你在吃醋?这五年你一直看不惯我和景图哥哥来往,难不成都是因为吃醋?”
赵奉安只是低头认真揉着宋宛儿的皓腕,并不理会宋宛儿的问题。
宋宛儿觉得无趣,缩回手腕,慢条斯理地放下衣袖,嘲讽说道:“我叫别人一声景图哥哥,你就横眉竖眼地挑理,那你昨日把我丢下,去见青颜,你倒是说说看,我该怎么反应?”
赵奉安却突然开口:“宛儿,刺伤青颜的人找到了,是秦应派去的。”
宋宛儿还以为他会如往常一般沉默不语,一时楞住。
赵奉安拉过她的手握住,抬眸注视着她:“青颜在香缘楼结交的人多,我找她帮忙搜集秦应的罪证,被秦应察觉,昨日派人去刺伤了她。”
“此事是因我而起,我不能不管。而在秦应倒台前,我亦无法直言太多,担心节外生枝。所以,宛儿,我和青颜并无私情,你相信了吗?”赵奉安神色依然平静,眸中一片看不清的深沉浓郁黑色,他顿了顿,接着说:“还有……今早误会了你,对不起。”
两人相处五年,宋宛儿经常埋怨赵奉安像个锯了嘴的葫芦,什么都不说,面上也不显露,今日难得开口解释,还道了歉,虽然声音仍然不热络,却已经让宋宛儿轻飘飘地像是要飞起来一样。
她一双大眼睛渐渐染上笑意,灵动转了转,却又故意绷着脸,“哼”了一声,绷着甜蜜笑意说道:“你害我难过了一个晚上,一声对不起就算了?”
赵奉安看着她娇俏灵动的眉眼,想到今日秦应的倒台已经触发了精心布置数年的复仇之局,接下来网中之人无一幸免,最终尘埃落定之后,想必她再不会对自己露出如此笑颜,一股剧烈疼痛突然自内心深处翻涌而上。
宋宛儿又怎会得知赵奉安心中的抑郁,她见他目光深沉,仍然一脸面无表情的冷淡模样,歪头想了想,凑过去紧挨着他坐着,傲娇说道:“这样吧,罚你抱我一下,我就原谅你。”
赵奉安抿唇看着她,片刻后突然伸臂紧紧抱住她,他把脸埋入她馨香肩窝,嗅着她身上馥郁香气,手臂愈发用力,似乎要把她按入自己骨血一般。
宋宛儿软绵绵地任他抱着,抬起双臂挂在赵奉安脖颈上,仰头问道:“我听说青颜是赵国人,你们之前认识吗?”
赵奉安眸中一沉,不动声色着反问道:“你听谁说的?”
“景珠啊,她说你们是同乡。”宋宛儿似是嫌弃点了点赵奉安眉心,说道:“你对景图哥哥那样敌对,景珠还一直替你说话,说你可能是之前认识她,才会去找她聊聊同乡之情。”
赵奉安不置可否,只是眉目阴沉:“你是一直要在我面前维护林景图?”
宋宛儿反驳:“我哪有维护景图哥哥?我是在跟你说景珠……唔”
宋宛儿的话还没说完,赵奉安已经低头凶猛吻了上来。
左一个景图哥哥,右一个景图哥哥,听起来就心烦。
带着惩罚一般厮磨啃噬,越来越沉迷的唇舌纠缠待。
赵奉安放开她时,宋宛儿已经软成一滩水一般,伏在他怀中小口喘息。
平复了一会儿,宋宛儿笑着抬起头,百媚生娇,“奉安,你这个样子真的像是醋了呢。”
赵奉安看着她颜如朝露,面上不露声色,却不由又要低头吻下去。
宋宛儿笑着躲开,只是把脸埋在赵奉安胸前,撒着娇说道:“不要了不要了。”
安静地在赵奉安怀中靠了一会儿,宋宛儿拨弄着他身上系的玉坠,想起什么,问道:“奉安,我听说了秦应今日之事,真是你所为?你为何要这么做?”
赵奉安沉默片刻,反问:“怎么想起问这个?你不是一直不喜欢问政事?”
“是不喜欢啊。”宋宛儿懒洋洋地说:“只是很少看到你针对谁,就有些好奇。”
“他是咎由自取。”赵奉安声音低沉,一个字一个字慢慢吐出来。
“你是说他卖官鬻爵,嚣张跋扈吗?赵大人很有正义感嘛。”宋宛儿笑着打趣说着,从他怀中抬起头,又问:“你可知他为何还要骂我父皇?”
赵奉安抿唇沉沉看着她,半晌后才回答:“这个要问秦应。”
宋宛儿撇了撇嘴,她对秦应本来没什么兴趣,不过是因为昨日和秦应在吏部碰过面,所以多问几句,问不出来什么,她也就抛在脑后。
这时,车辇回到公主府门口,二人先后下车。
宋宛儿此时和赵奉安雨过天晴,心情十分愉悦,她拉着赵奉安的手进入府中,边走边歪着头和赵奉安说笑。
此时暮色已深,在暗淡的光线中,穿着红绸薄衫的宋宛儿仿佛一团燃烧的火焰,而她脸上灵动明艳的笑意则是火焰中最明亮的焰心,天地都因她的笑颜而温暖明亮起来。
赵奉安挪不开目光地看着宋宛儿,他自幼就背负着沉重,她是他暗黑生命中唯一的光源。
沉沉暮色掩盖了赵奉安眷恋目光,他轻轻揽住宋宛儿的腰,带着她沿着红柱游廊一路行至后花园。
宋宛儿正对赵奉安兴致勃勃地讲着自己最近看过的话本子,没注意竟被他带到了后花园。
抬头一看,只见水榭中点起灯盏,飘着白纱帷幔,沿着湖岸燃起灯笼,又倒映在湖水中,流光溢彩一般,美若仙境。
宋宛儿睁大双眼,呆立在原地,过了半晌才转头看向身边的赵奉安。
湖水中流动的光彩似乎流入了赵奉安的双眼,将他一向清冷的眼眸染上暖色,他声音都温柔起来:“前日是我们结亲三周年,答应过你会陪你一起,今日补上。”
宋宛儿一双大眼睛笑得眯了起来,扑到赵奉安怀中,双臂环住他劲瘦腰杆,有点不敢相信地问:“奉安,这是你特意为我准备的?我好喜欢。”
这晚,宋宛儿仿佛坠入一场梦境。
她又喝多了荷叶酒,只觉得漫天星光和水中光影交织,晃得她头晕,让她看不清眼前的人。
她追逐了五年的他,将她环入怀中,眼眸含情,低声慢语。
她伸臂抱住他,感受他的亲吻,那样温柔,仿若不是他,可她却仿佛感觉这才是他。
最终,她被他打横抱起回了卧房,床帏落下,遮住了榻上春光,亦遮住了他仿佛褪去枷锁般的最后的放纵。
作者有话说:
宛儿:赵奉安,你是在吃醋吗?
小赵:你猜!
宛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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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蝶恋花
一夜旖旎。
宋宛儿在赵奉安怀中沉沉睡去,嘴角还挂着甜蜜的微笑。
昨夜青颜受伤极重,赵奉安几乎一夜未睡,今日白天秦应倒台,吏部上下大乱,他费神整顿了许久才初步安定下来,此时已经极其疲惫,可他抚着她柔腻的后背,脑中纷乱至极,始终无法入睡。
见怀中宋宛儿睡得香甜,赵奉安拉过丝衾盖在她身上,自己起身,去桌边倒了一杯冷茶,坐下来慢慢小口喝着。
赵奉安幼年曾遭逢大变,自那以后,他仿佛瞬间成熟起来,心智冷静周密,他一直以为他的人生只有一个目的,今日看到秦应在朝堂之上被狼狈拖下去,多年苦心谋划终于得偿所愿,可他并没有想象中的愉悦或者释然,只是觉得疲惫,还有隐隐的不安。
而这不安在傍晚看到林景图和林宛儿一起赏荷时,猛然膨胀成为惊心。
他知道,根源无非就是她。
五年前,他刚到盛阳,被邀请入宫参加宴会。
赵国质子身份卑微,无人在意,他亦不在意旁人,见岸边桃林灼灼桃花盛开,遂独自在亭中写了一首诗。
却未料到,放下笔之后,抬头看到桃林中站着一位窈窕的红衣女子,眉眼艳丽,神态高贵,跟他目光对视也并未退缩,只是露出娇俏笑容,那一瞬竟把她身后烂漫桃花都压了下去。
一眼万年。
他人生背负着沉重责任,情爱本不在他考虑范围,可没想到的是,自那以后,她便不管不顾地闯入他的世界,成为他清冷生命中最热烈的色彩。
转眼五年过去,这出戏终于要落幕,她的身份注定了他们的结局。
赵奉安本来以为自己能够接受,只是今日发生的种种事情却让他意识到,他根本不可能放手。
赵奉安缓缓转着手中茶杯,垂眸坐着,浑身渐渐散发出一股沉郁气息,和这黎明前最黑的夜色融为一体。
*
宋宛儿从一夜旖旎美梦悠悠转醒时,外面天色大亮,而赵奉安竟然还在身边。
他依然睡得很沉,闭着双眼,眼线很长,眼角处上挑的弧度愈发明显,薄唇也不似平时总是紧紧抿着,此时显不出清冷,倒是感觉有些疲惫和孤单。
宋宛儿轻轻转身,却还是惊动了赵奉安,他下意识地收紧揽着宋宛儿腰的手臂,瞬间睁开双眼,浑身肌肉绷紧,十分警醒。
宋宛儿软软地贴上去,轻声笑着说道:“做噩梦了吗?怎么今日不去当值?”
赵奉安揽着她靠坐在床头,捏了捏眉心,声音带着尚未清醒的沙哑:“今日休沐。”
“你今日休沐!”宋宛儿趴在他胸膛上,立刻支起双臂,眼睛亮晶晶带着笑,娇嗔命令道:“难得空闲,你好久没有陪我了,要好好陪陪我!”
赵奉安静默片刻,说道:“今日我大哥来盛阳,说好要给他接风。”
“大哥来了?会来府中吗?”宋宛儿慌忙坐起来,“你怎么不早点说?我都没准备……”
赵奉安的大哥叫周子初,是周忠的长子。
虽然赵奉安被赐了赵姓,成为赵国王子被送来宋国做质子,他和大哥的感情一直很深厚,周子初经常会来盛阳看望他。
赵奉安拉住要下床穿衣的宋宛儿,安抚说道:“不必准备,我约他去香缘楼。”
宋宛儿一下子顿住,有些失落,却又警惕看向赵奉安:“你们去香缘楼……要去见青颜?”
“我只是去给大哥接风。”赵奉安极黑眼眸看着她,顿了顿,又说道:“你可以跟我一起去。”
宋宛儿愣了一下,惊喜地睁大眼睛,慌不迭地点头。
他们成亲三年,除了周子初有一次来公主府登门拜访,宋宛儿见过一次他大哥,竟从未见过赵奉安其他的家人,他亦从未提起。
宋宛儿总以为这段婚姻是自己逼迫来的,赵奉安心不甘情不愿,所以不愿让她见他家人,而今日赵奉安竟主动提出要带她见大哥,宋宛儿当真十分开心。
她起身下床,一叠声地叫锦寒进来伺候,梳妆打扮。
锦寒捧着几件新做的夏装过来,宋宛儿十分郑重挑选半晌,苦恼地回头问赵奉安:“奉安,今日我穿哪件见婿伯好一些?”
赵奉安早就穿戴整齐,只见他一身家常青色绸缎长袍,束着白玉腰带,身姿挺拔,端坐在圆桌前小口喝着茶水。他平日多着玄黑衣衫,今日少见地穿了件浅色衣袍,愈发显得俊俏儒雅。
他掀起眼皮看了眼只着轻薄中衣的宋宛儿,愈发显出窈窕身姿,又在那些颜色艳丽的衣裙上扫过,面无表情地垂眸喝了口茶,声音似是十分不悦:“你是弟媳,去见婿伯,真不知你为何要如此刻意装扮。”
宋宛儿知道赵奉安从不喜自己装扮,亦不再理他,只是拎起一件杏红色襦袄在身上比划,嘟囔了一句:“我打扮得漂亮些,还不是为了让你家人觉得你娶了个好娘子嘛?”
这时,门外传来霍念低声请示:“公主,刚刚宫中派人来传话,说皇上龙体有些不适,皇后娘娘想让您进宫去看看皇上。”
宋宛儿自幼受到父母宠爱,和父皇母后感情极深,成亲搬出宫以后,也隔三岔五会回宫去探望双亲。
母后性格温柔和顺,经常还会劝宋宛儿多放心思在自己府中,别让驸马觉得她都已经成亲了还总惦记娘家,而今日是母后第一次因为父皇身体有恙而专门派人传她入宫,宋宛儿不知实际情形如何,一下子露出焦急神色。
她顾不上再挑选衣服,随便捡了件衣裙让锦寒服侍着穿上,边转头对赵奉安带着歉意说道:“真是不巧,我先入宫去看看父皇,你暂且代我向婿伯问候一声吧。”
赵奉安其实今日有事情要和周子初商量,带宋宛儿去并不合适。
只是她早上说想让他多陪陪她,他便心软了,想让她高兴一些,今日索性带她一起,改日再和周子初重约时间商议正事。
却没想到宋宛儿又要进宫。
虽说此事于情于理她并没有做错,可赵奉安却感觉仿佛她在自己和她父皇之间,选择了她父皇,而且如此毫不犹豫。
这恰恰是他心中最隐秘最介意之痛,赵奉安心中一沉,脸色顿时冷了下来。
偏偏宋宛儿忧心父皇身体,并未注意到赵奉安情绪变化,只是匆忙整理着衣服。
赵奉安沉思片刻,起身走到她身边,眼神示意锦寒出去。
锦寒看出驸马神色不虞,此刻却也无法多说什么,只能低头退了出去。
宋宛儿正低头整理着腰带,赵奉安揽住她细腰,低首沉声说道:“宛儿,昨日我在早朝时尚见过皇上,精神好得很,想来没什么大碍,你不必忧心太过。”
宋宛儿手上动作未停,依旧低着头,说道:“我还是自己去看看,心安一些。”
腰带上扣结系得不对,总是歪歪扭扭的,宋宛儿愈发心急,正想叫锦寒来帮忙,却被赵奉安微凉的手指捏住下巴,强迫自己抬起头来。
宋宛儿此时才发现赵奉安一双深沉黑眸,压抑着十分不满,低声问道:“你上次入宫是哪天?”
“两日前。”宋宛儿感觉下巴微微发痛,想挣出赵奉安手指,却被他更紧的捏住。
赵奉安声音低沉带着不满:“两日前和昨日你父皇都好好的,今日能出什么大不了的问题?就算有微恙,也有一大群太医和嫔妃围着,定要你一个出了嫁的女儿做什么?如果你这么惦记你父皇,干脆一直留在宫里好了,何必还要出宫嫁给我?”
宋宛儿认真地打量着赵奉安,发现他是真的动了气。
她闭了闭眼睛,轻轻叹了口气,他明明知道,嫁给他是她做过最忤逆父皇的事情。
她早就察觉他和宋家皇室,尤其是自己父皇十分疏离,她以为是他赵国质子地位以及他高傲自尊心所致,她愿意体谅他,这几年她也费劲心思地在他和父皇之间调和。
而今日她担心生病的父皇,想入宫去探望,他就做此模样。
他到底把自己当成什么?他的所有物?所以他才可以如此不在意她的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