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鸿不以为意,随口问道:“什么条件?”
苏家大哥低声道:“韩江说:要你在和康乐公主成亲后,去慈宁山上拜过,但不能和康乐公主亲近。”
苏鸿顿时皱眉,反对道:“不行!我们成了亲,凭什么不能亲近?!”
苏大哥对这个自幼娇宠的幼弟也有些头痛,生怕他闹起来坏了和韩江之间的交易,赶紧安抚道:“这不是、这不是……”
他临时抓了个理由,说:“这不是因为康乐公主身体不好吗,就算成了亲之后也要养一段时间的,不能操之过急。况且,以你的手段和能力,全京城有几个小姑娘不会拜倒在你的脚下,你就安心地等等,等康乐公主养好身体就行了。”
苏鸿听了,果然自得地点了点头,想了想,他一脸郑重地说:“大哥,你怎么能这样想我呢,我对康乐公主是真爱!不要说几个月,就是几年,我也能等!”
养病中素得太久,话又说得太多太真,且康乐公主又真是世间安得的妙人,苏鸿已经真心觉得自己喜爱她得如痴如醉了。
苏家大哥敷衍道:“G,好!”
便是公主府已经布置打扫好了,正要搬去,也不是一件易事。康乐打算先去住两天,让人按照她的喜好和习惯调整过后,再设宴邀人过来游玩,然后再真的搬进去。
迎春殿的一切都不必动,赵楚韫在她的公主府皆另外制备了一份一模一样的,往后便是公主府和迎春殿两边都住着,也不会有丝毫的不习惯。
从碧伺候着康乐洗漱后,坐在床沿动作温柔地为她擦干发丝,闲话问道:“公主可想好了那日都邀请谁去呀?”
康乐昏昏欲睡,闻言努力地睁开眼睛,掰着手指想了想,数道:“韩江,明哥哥,楚靖远,唔还有楚艳阳,再有……”
再有谁,便完全想不出来了。她在京中好像没有几位朋友,连楚艳阳也是在宁思明生辰宴上认识的,还只有一面之缘。
康乐数了数,便失落地垂下手,闷闷不乐。
从碧赶紧安慰道:“无妨,朋友在知心交好不在数量多少,公主的这几位朋友皆是极好的人,比旁人几十个都要更好呢。”
康乐终于有了些精神,闻言乖乖地点头,说:“是的呢。”
这时,小宫女突然探头进来,颤巍巍地禀告:“公主,韩大人在门外候着,要见公主。”
从碧闻言看了一眼窗外,确定天已黑了,便是留宿宫中,韩江不安安生生地在议事殿彻夜点灯处理政务,来迎春殿做什么?
但她向来不会擅自替康乐做主,因此就算心中不赞同,只想让侍卫把人拦下扔回议事殿,也只是温声问康乐:“现在这时辰,公主已经洗漱过了,也不方便更衣,可还要见韩大人?”
康乐想了想,确实不大方便。若是放在以前,韩江这个时辰来迎春殿,康乐不会让他进来,但是会披着衣服去门口,但会把门偷偷打开一条缝,跟他说几句话然后让他回去。
可是中午才刚刚同他说过会为他留一道“小偏门”的事情呢。
康乐想了想,让从碧为她披上一件外衣,坐直了身体,一本正经道:“让他进来吧。”
然后小脸严肃地补充道:“不要开门,让他翻墙。”
第41章 好热闹呀
小宫女把康乐的话原原本本地告诉等着门口的韩江, 怯生生地说:“公主吩咐了,不让开门,要让韩大人翻墙进去。”
韩江闻言呼吸一滞,他安静片刻, 抬眼看了眼院子亮着烛火的寝殿。
按照这个时候, 康乐一般都该睡下了, 他不过是今夜心绪难平,略走了走, 想着康乐若是已经睡了, 便只在迎春殿站一站,并不打算扰人安眠。
可方才寝殿的烛光已经灭了一半, 现在却又灯火通明起来。
明明是准备待客的模样,偏康乐又不让小宫女开门,让他如白日里说过的那般,往后都要避人耳目, 翻墙或者走小偏门。
韩江自从手握大权, 那家不是广开正门阖府上下恭恭敬敬地迎接,何曾需要趁着夜色偷溜入庭院,还是要翻墙的。
小宫女一直都有些害怕韩江, 见他脸色不好,黑沉沉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很是吓人。
她都快要哭出来了,康乐公主的话不能违背, 可是韩江也很让人害怕呀。
她颤巍巍地提议道:“要要要、要不, 我给韩大人搬一把梯子过来, 您踩着梯子, 也算是翻墙了?”
韩江外形看起来就是文人体格, 长身玉立、玉树临风,一见便让人觉得是提笔弄墨挥斥方遒的,小宫女下意识地认为他这么久都没有动作,是因为翻不过墙,便好心地提议道。
韩江抬头看了一眼墙壁,并不算太高。
一道墙隔出一明一暗两个世界,此处夜风凉凉、月明星稀,殿内燃着烛光温馨明亮。
韩江动作轻慢地把袖子卷起一道边,往后退了几步,抬眼漫不经心地看着墙沿。
小宫女担心地看着他,正犹豫着要不要再起请示一下康乐公主,却见一阵清风撩起,那位穿着白袍的韩大人脚在墙面上一蹬,手攀着顶上,再一眨眼,已经没了踪迹。
小宫女揉了揉眼睛,难以置信。
迎春殿的墙不高,草木却茂盛,刚越过便见一条横枝扫过来,明明是能避开的,韩江却不知为何身影顿了一下,额角立刻浮起几道红痕,落在如玉的皮肤上,煞是显眼。
“呀,”果然,韩江一踏入殿内,借着明亮的烛火,康乐一眼就看到了他额头上的血珠,轻蹙眉头关切道:“怎么划伤了?”
韩江轻描淡写道:“小伤口罢了。”
康乐瞪他一眼,让从碧拿了小药匣来,让他在自己对面坐下,认真地为他清理上手,认真道:“就是小伤也要好好照看着,不然落了疤怎么办。”
她动作轻柔极了,仿佛生怕弄疼韩江,上了药,还轻轻地吹了吹,一脸惋惜心痛。
这样小的伤口,几乎连一点痛感都没有,韩江垂眼看着康乐绷着小脸,一脸严肃地交代,上了药,又在他额头上摸了摸,把一小瓶药膏塞到他手中,认真交代道:“这是祛疤的,一定要每天都涂,才能以后不会落下痕迹。”
韩江握着掌心的小瓶子,看了眼,又抬眼看康乐,轻声问她:“喜欢我这张脸?”
康乐犹豫了一下,想起很早之前长姐就同她说过,韩江初入朝堂时因生得好看被人轻浮懈怠,后来更不喜听外人赞他容貌。
可是,康乐想,自己又不是外人。
“喜欢啊。”康乐说得理直气壮,想了想,她生怕韩江真的不把这样的小伤口当回事,便一脸严肃道:“况且,给人当外室不就是要容颜绝世,温柔小意的,你性子已经很霸道了,若往后连这张脸都没有了,还怎么当我的外室呀。”
明明之前还一听到这件事情就红着眼睛落泪,现在才过了几日,竟已经能拿来打趣威胁韩江了。
好像真的已经完全接受这件事情了。
韩江满心苦涩,目光又沉又深地看着她。
既想她能够点头同意,但若她真的同意了,又忍不住想,为何要这样快就接受了。既然不过几面就能喜欢他,若长期接触过,会不会发现,别人也很好,会不会,又转头对另外人的说喜欢……
即便是苏鸿,都能让他生出莫大的焦虑不安,让他辗转反侧,想要忍不住时时刻刻看着康乐,把她一直放到自己眼皮下,让她与世隔绝,再见不到除他意外的任何人!
他像一个妄图把稀世珍宝据为己有的飞贼,见过她的一丝光彩,便再也不肯放手。
所以,有一张她会喜欢的脸,也是好的。
韩江垂眸握紧了掌心的去痕膏,沉声应道:“好。”
康乐没有想到韩江竟然真的会这么外,意外了一瞬间,犹豫了一下,轻声细语地问他:“怎么又不高兴了?”
你那么□□,总要什么事情都照你的说的做,我都没有再生气了,不过是按照你的安排提前体验一下,你还不乐意了。
想着想着,康乐又忍不住生恼。她头发都没有擦干呢,就披着衣裳等他,还让小厨房备了点心热茶宵夜,只是想着他可能需要,他怎么还能不高兴。
顿时,不由地气哼哼道:“我都还没有生气你故意擦伤额头呢,明日若是被人瞧见了,你该怎么解释?!”
韩江目光一转,看着她,烛火下似有光辉,他轻声问:“你怎么知道我是故意擦伤的。”
康乐瞪他一眼:“当然是知道你能翻过,才会让你翻墙来的呀。”
毕竟曾经掌心下结实有力的线条,不是一个文弱不经事的书生会有的,便是比不上武夫,韩江平日里也定是每日锻炼的。
从站在迎春殿前,韩江一直冷沉的脸色此时在暖黄的烛光中却好似融化了,他目光柔和下来,浅声道:“知道我是故意的,那你还心疼?”
这个人是怎么回事,听人说话为何不能把每一句都听进耳朵里?!
就算是如韩江所言,康乐见他神色也不愿点头,她强调:“哼!我是喜欢爱惜你的脸,还担心明日有人见到你的伤口,连累我,才没有心疼!”
韩江随口道:“若有人问起,我便说夜探香闺,偷香窃玉去了。”
康乐水汪汪的杏眼瞪他,恼怒道:“那我便要喊人来抓贼了。”
但最后守在迎春殿的侍卫也没等来小主子的传唤,还眼睁睁地看着一个穿着白衣的影子轻飘飘地翻墙进了殿内,又光明正大地翻墙走了。
小宫女打了个哈欠,此时终于能关着门休息了。
从碧收拾了东西,疑惑地问道:“议事殿近日这般忙吗,我看好几位大人都轮流夜宿议事殿了。”
“不知道呀。”康乐抱着瑶光,软绵绵地回应道:“也许是有什么事情呢,韩江还让我尽快搬出宫去呢。”
从碧便顺着随口问道:“那,公主明日可要先去公主府瞧一瞧。”
康乐想了想,点头道:“好。”
第二日,康乐便出宫去了公主府,这里已经都收拾好了,下人仆从也都安置了,只待康乐带着她身边惯用服侍的人来,便能安安稳稳地长期居住了。
这里虽然和迎春殿格局稍有不同,但赵楚韫把一切都布置成康乐熟悉的,几乎完全没有陌生感,一物一件的摆放,也都是康乐最顺手的样子。
上午转了转,中午便在公主府生火,用了餐,康乐认真地在心中记下:要把韩江送的厨子全都带出来,这里做的不是很好吃。
寝被都是康乐喜欢的花纹布料,一觉醒来,康乐还有些恍惚,一时之间不知道自己是在迎春殿还是在公主府了。
从碧始终留意着她的动静,此时见她醒来,便打起帘子,扶她坐起醒醒神,喂了杯温水,纤声细语道:“公主,楚家的楚小姐知道公主出宫了,特来寻公主一起玩儿。”
“楚家,”康乐想了想,眼睛一亮,求证道:“是楚艳阳吗?”
“是我呢。”隔着一道帘子,一个张扬明媚的声音笑着道:“小公主还记得我吗?”
两人在宁思明生辰宴上见过,康乐还是很喜欢这个高挑明艳的姑娘,只是那时她的心神都在韩江身上,还没跟她好好说过话。
这还是康乐第一次有朋友来找她一起玩儿呢,从碧欣慰又高兴,很是重视,把瓜果点心摆了满满一桌子,尽力好好招待这位贵客!
康乐怕让人久等失了耐心,便只梳了简单的双垂鬓,簪了花珠,一身鹅黄锦裙,水灵灵的青葱少女模样,亭亭玉立地站着,弯起眉眼看向楚艳阳。
“你长得真美丽。”楚艳阳看向康乐的目光闪闪发光,她语气真诚地赞叹道,和她上次过的话一模一样。
康乐抿唇笑了一下,回应道:“谢谢,你也很漂亮。”
两个人相视一笑,彼此毫无生疏,很是亲昵。
楚艳摸了摸鼻子,不好意思道:“我跟楚靖远是龙凤胎,不过他占了便宜,早我一刻钟落地,我才不得不委屈自己喊他一声哥,不过我比他更加不爱读书,好听的话也不会说,不过夸你是真心的。”
她和楚靖远连性子都很像,一样都是坦荡直白的。
康乐笑着道:“啊,没关系呀,我弟弟也不喜欢读书,他更喜欢舞刀弄枪的,这样也挺好的呀,没有什么的。”
楚艳阳身为姑娘家,跳脱不安稳,连她双亲有时候都会忍不住戳她额头怒其不争,现在见这位娇贵柔弱的小公主还肯愿意为她说话,眼睛一亮,喜道:“啊,这、知己啊!”
两个小姑娘聚在一起,自然是要逛街的。
楚艳阳来寻康乐,已经提早把日程安排好了:“听说东街新来了些好东西,我带你去瞧一瞧,累了就在店里歇歇脚,然后晚上去邀月楼用饭,我已经订了包间,也让人按照公主的食谱准备了,应该不会出差错。”
说着,她摸出两个沉甸甸的钱袋子,嘿嘿笑了两声,说:“这是我找我哥和思明哥要的赞助,咱俩今儿花的钱,全都由他俩来付!”
“啊,”康乐愣了一下,才后知后觉道:“明哥哥……”
楚艳阳说:“就是思明哥哥让人告诉我公主你今天出宫来了呀,不然我怎么知道呢。”
说完,不想这些了,她拍了拍钱袋,一脸土大款的自得,说:“走,咱们去把整条街都买下来!”
整条街是买不下来的,也就只能买下整条街的糖葫芦糖画,再买些店里的边角料罢了。
楚艳阳翻来覆去地把玩一块雕成飞鹰的上好独山玉,她回头看着康乐目光停留着的金簪上,一咬牙,放下飞鹰,走到康乐身边,拍拍口袋说:“你喜欢这个?我给你买!”
康乐怔了一下,回过神来,看向刚被她放下的独山玉,软声问她:“你不是喜欢那个飞鹰的玉吗?”
楚艳阳偷偷看了一眼掌柜,凑到她身边低声说:“咱们带的钱不够,那个等下次我让我哥来给我买,咱们先买你喜欢的。”
“啊,”康乐愣了一下,也跟着放轻声音,生怕被人听到了,偷偷问:“很贵吗?”
楚艳阳用力点头:“很贵!”
康乐伸手召来掌柜问过价格,她弯着眼浅浅地笑了一下,对楚艳阳认真说:“没关系呀,我有钱,我送给你,好不好?”
她人生得又乖又美,声音也轻软甜美,这样一个娇贵温柔的小公主为你买了很贵的东西,还轻声细语的,好似生怕唐突了你,软绵绵问你“好不好”。
见楚艳阳没有回复,康乐抿了下唇,软软的解释道:“你的钱愿意给我买东西,那我的钱也可以送东西给你呀,没有什么不一样的。”
楚艳阳顿时回过神来,连连道:“好好好!都一样都一样!我收我收!你别不高兴就行。”
直到捧着独山玉,楚艳阳依然激动得不行,若说之前对康乐是八十分的喜欢,现在就是一万分!
她一脸严肃道:“虽然我看起来没什么用,但是力气还是挺大的,往后有人欺负你,你就喊我,我替你教训他!”
康乐便笑着点了点头:“好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