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轻烟见推脱不得,便吩咐慧茹:“将大公子抱来。”
慧茹:“是。”
没过一会儿,大公子萧铎便被抱了来。
姜薛见到大公子的时候,脸上都惊了下,不过短短数日不见,大公子怎么瘦得如此厉害?
是的,萧铎瘦了一圈,原本手臂跟节藕似地,现在也不圆润,瞧着沉默寡言,看人的眼神还怯怯的,哪里还有当初张嬷嬷在时,混世魔王的样子?
姜薛对望一眼,眼中充满了不解,难不成柳轻烟这个亲姨娘,还能虐待大公子不成?
萧铎被慧茹放在地上,双手就紧紧抱着慧茹的大腿,紫葡萄似的眼睛警惕地看向他们,怯生生的模样惹人心疼不已。
柳轻烟的声音突然响起:“两位姐姐,上个月大公子发了一场高烧,烧退了后人就瘦了一圈,妹妹每天给大公子进补,可是这肉就愣是长不起来。听说姜姐姐手艺好,有机会还想向姐姐讨教两招。”
姜薛这才想起,的确是有这么一回事,不过小孩子受风着凉是寻常事,即便当初张嬷嬷在的时候也会起高烧,只不过之前每次没有像这般瘦得这么多罢了。
姜姨娘道:“好说,妹妹既然有此心,随时都可以找我,姐姐我随时恭候。”
柳轻烟笑道:“好。”
薛姨娘拿起盘子的一块糕点,逗着萧铎说:“大公子,快过来,姨娘这里有糕点吃。”
萧铎看着她手里的糕点,咽了口口水,但还是缩着脑袋,躲在了慧茹的身后。
他记得,像这种糕点,他每每吃完,都会拉肚子,拉肚子可痛了,他不想拉肚子,所以他不能吃。
薛姨娘手里还在举着糕点,继续哄着他:“大公子,你过来啊,姨娘手里有好吃的。”
姜姨娘也在一旁道:“大公子,快过来啊。”
虽然大公子之前是贪玩了些,但到底是先世子妃留下的孩子,她们两个能被抬为姨娘,享受一辈子的荣华富贵,是得了先世子妃照顾的。
萧铎看着糕点,猛咽口水,大眼睛闪过挣扎之色。
直到,柳轻烟的声音响起:“大公子,过来吧,姨娘手里的糕点是好吃的。”
萧铎闻言,才松开一直抱着的慧茹的大腿,走到薛姨娘跟前,小心地接过她手里的糕点,放进嘴巴里。
顿时,柔软酥香的味道在他嘴里蔓延开,他一口吃完,手又朝着碟子拿起另外一块,塞进了嘴巴里。
这贪嘴的动作,把一众大人给逗乐了,薛姨娘将碟子拿起来,放到他手里,顺便摸了摸他的小脑袋道:“大公子,这些都是你的,你慢点吃,千万别噎着。”
萧铎将碟子搂在怀里,大快朵颐,嘴巴被塞得鼓起来,一旁的姜姨娘看了,眼中划过丝异样地开口:“大公子似乎不比之前爱说话了。”
薛姨娘无知无觉地开口:“大约是长大些,知道稳重了,还是柳妹妹教导的好。”
柳轻烟闻言,笑道:“姐姐过誉了,大公子聪慧,妹妹教导起来也轻松,还是嫡姐生的好。”
萧铎吃完了碟子里的糕点,嘴角有碎末残留,柳轻烟眼中闪过一抹嫌恶,瞥了眼慧茹。
慧茹会意上前,伸出帕子仔细地在萧铎的嘴角擦了擦,边擦边打趣:“小花猫。”
萧铎全程始终面无表情,一动不动,任由慧茹动作。
柳轻烟则挥了挥手,让慧茹将大公子抱下去。
随后,看向姜薛二人,温声道:“两位姐姐之前是嫡姐身边的人,之前是妹妹糊涂,不曾与两位姐姐亲近,以后合该多走动才是。”
姜姨娘接话道:“柳妹妹说的是哪里的话?妹妹可是世子放在心尖上的人,合该是姐姐们主动亲近妹妹才是。”
柳轻烟道:“姐姐这样说,就折煞妹妹了,妹妹只不过占着嫡姐妹妹的名头,又照顾大公子,得世子几分怜惜罢了。”
姜姨娘心知肚明,柳轻烟远没有表面看上去这么简单,她笑道:“妹妹美貌都如此说,那姐姐们就不知道该如何自处了。”
薛姨娘空长了幅狐媚子模样,但是内里却是空空,耳朵听着他们说话,不知不觉一碟金丝卷已经下了肚。
该说不说,这扶柳苑的糕点是顶好的。
姜姨娘说话圆滑,柳轻烟与她说了这么会话,也没有问到什么有用的信息,不过临走前,为了表示亲近,还是一人送了件她亲手绣的小衣。
两位姨娘也都愉快收下,以便之后互通有无。
姜薛走出扶柳苑后,薛姨娘还不住地赞叹:“柳姨娘的手可真是巧,那肚兜上的红梅跟真的似的,哪里能看出竟是绣的?”
姜姨娘像是想到什么,皱着眉问:“妹妹,如果我记得没错的话,先世子妃最喜欢的花就是梅花吧。”
“是啊,”薛姨娘语气顿时闷了下,“姐姐,你还记得吗?那年冬天,我们俩给她请安晚了,还被她罚在外面修剪梅花,大冷的天,差点没给我们的手给冻坏了。”
姜姨娘想到往事,也忍不住叹一声:“是啊。当初在她手底下讨生活,成天活的心惊胆战,孕妇脾气还不好,我们当年的确也受到了她不小的磋磨。”
不过,她回忆往事,到想起一件事:“刚刚去扶柳苑,我总有股熟悉的感觉,现下看来,你有没发现扶柳苑的布局和先世子妃房里布局有些相像?”
薛姨娘听她这么一说,恍然般点头:“是有些像。”
姜姨娘表面莫名:“还有就是大公子,你不觉得这次见大公子,他很不对劲?”
薛姨娘却道:“小孩子大了,没有之前调皮,应该是寻常事,柳姨娘功不可没。”
姜姨娘不置可否,摇了摇头,没有继续这个话题。
这厢,萧铎被抱回房间后,也不出门乱跑,就自顾自地玩着手里的布老虎,安静得不像话。
直到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紫葡萄的眼睛看向来人,忙撒开手里布老虎,哒哒跑回床上,裹着小被子,警惕地看向来人。
柳轻烟上前几步,沉声道:“萧铎,下来。”
萧铎害怕地抖了几下身子,兜头蒙住被子,语气闷闷地:“姨娘,铎儿很乖的,你不要打铎儿。”
柳轻烟眼中闪过轻蔑和得意,姐姐啊姐姐,你若是在天有灵,就好好看着我是怎么对待你儿子的!
她放轻了声音道:“铎儿乖,姨娘不打你,你又没有犯错,姨娘可是你的亲姨母,怎么忍心打你呢?”
萧铎的小手紧紧拉着被角,小脸挣扎许久,还是乖乖地下了床。
柳轻烟背在身后的手伸到身前,赫然是一碟蜜饯酥酪,萧铎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咽了咽口水。
她弯下腰,嘴角勾起:“你最近听话,这是赏你的,吃吧。”
萧铎有些迟疑,但是想要刚刚吃的糕点也没有问题,便忍不住伸手捏起一块,放进嘴巴里。
柳轻烟眼中的笑意更深了。
*
晚间,沈绵淼刚要入睡,就被外面的吵闹声惊醒。
她坐起身,胭红打着灯笼进来,发现她已起身,走近道:“世子妃,扶柳苑出事了。”
沈绵淼好奇:“出什么事了?”
胭红:“不知道大公子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从下午就腹痛不适,直到晚间腹泻虚脱,都惊动了王爷。”
怪不得外间有些吵,原来是惊动了平阳王的缘故,毕竟是老王爷唯一的孙子,即便再不问世事,孙子出事,他也还是要过问的。
沈绵淼掀开被子道:“胭红,走,去扶柳苑。”
等她们赶到扶柳苑的时候,大公子的房间已经站满了人,王爷世子和姨娘们都在。
特别是柳姨娘,坐在床边,拿着帕子不住地擦拭眼角的泪水:“可怜的铎儿,这么小就要受如此大的罪,是我没有照顾好他,我对不起王爷,也对不起世子,更对不起姐姐。”
萧慕白搂着她的身子,拍着她的背安慰道:“铎儿会好起来的,府医在医治,你且宽心,不要过分自责。”
柳姨娘顺势抱住他的腰,梨花带雨哭得不能自已。
沈绵淼走上前,看了看躺在床上的萧铎。
他那里还有之前横行霸道的混世魔头模样,惨白着张小脸,双眼禁闭,嘴唇泛白,不过几日不见,竟然瘦了一圈。
这么小的孩子,究竟在受什么样的罪?
作者有话说:
下本开《觎娇》,么么~
第38章 下药 姐姐,你可要小心了。
府医搭脉诊治后, 眉间皱起,收回手又不确定地再次诊脉,最后紧皱的眉间才缓缓舒展开。
他道:“王爷、世子,大公子无事, 待老身开几服药, 给大公子喂下, 再静养段时间,即可恢复。”
平阳王闻言, 着实松了口气, 这口气松懈后,一手握拳抵在唇边, 重重咳嗽了两声,“有劳府医,好端端地,铎儿怎么就腹泻不止?”
府医眼神望了一圈, 全是殷殷等着他下文的人, 他斟酌语气道:“许是大公子贪吃,吃了些不该吃的东西,这才导致腹泻不止, 虚脱晕厥。”
柳轻烟双眼通红地看向府医,哑声道:“可是铎儿所有吃的,都是扶柳苑小厨房做的,难道是下人们做事不尽心?”
既然连平阳王都被惊动, 那么这件事就没有被轻轻放下的道理, 所以她这话问得也无可厚非。
不过, 谁都知道扶柳苑小厨房做的东西是最精细的, 毕竟这里住着需要精细养着的柳姨娘, 这弱柳扶风的身姿,若是不好好养着,恐怕一阵风都能被吹倒。
府医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问:“大公子先前用的食物,可有残余?”
柳姨娘抹了把眼角的泪水,应声道:“有。大公子晚膳没有用,只下午的时候吃了点蜜饯酥酪,剩下的臣妾还特地给大公子留着。”
平阳王道:“将剩下的蜜饯酥酪拿过来,给府医瞧瞧。”
柳轻烟知道兹事体大,立马应下,喊了声:“慧茹,你亲自端来。”
慧茹动作也快,没一会儿的功夫,就将蜜饯酥酪端了来。府医拿起一块,碾碎一点放进嘴巴里,只尝了点,就吐出道:“这里面被下了药。”
他这话一出,在场的人大都变了脸色。
平阳王更是急得站起身来,脸色难看道:“你是说,有人下毒要害铎儿?”
萧慕白脸色也不好看,当即怒道:“是谁要害我的儿子?!”
府医将剩下的酥酪扔回碟子里,徐徐开口:“这里面被下了分量不轻的泻药,即便是大人吃了,也会腹痛难忍,腹泻不止,就别谈大公子还是个孩子,抵抗不了药效,自然就晕厥过去。”
萧慕白脸上布满怒容,唤来阿贵,一声令下:“查!本世子倒要看看,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居然敢害我的儿子!”
阿贵领命:“是,世子爷。”
平阳王的眼睛紧紧盯着糕点看了下,随后看向萧慕白道:“原以为你院子里都是安分的,却也不想出了个祸害。她千不该万不该动铎儿的,无论查出是谁,你都不能姑息。”
萧慕白应道:“是,父王。”
平阳王幽幽叹口气,这才拂袖离开扶柳苑。
下毒这种事,查起来也不容易,这小小一道糕点,其中经过多少人的手,要真论起来,小厨房所有的人都脱不了干系。
阿贵带走了扶柳苑小厨房里所有的人,连夜关起来审问。
平阳王走后,萧慕白自是留下陪萧铎,而其他人纷纷福了福身子退下。
而围观了整场的沈绵淼心头有些许困惑萦绕,按理说人是在扶柳苑出事的,扶柳苑无论如何都逃脱不了干系。
但是大家好像都默认了一件事,那就是大公子即便出事,也不会干柳轻烟的事。
即便柳轻烟不是亲母,但是一直以来,照顾大公子勤勤恳恳,就没有不周到的地方,况且她还是大公子的亲姨母,且她的肚子从进府后就没有过动静,大公子从某种意义来说,也是她唯一的依靠,她似乎没有理由要害大公子。
但,也仅仅是似乎。
上辈子这个时候的她已经身处皇宫,所以并不清楚萧铎还有中泻药这回事,但是她记得很清楚,就在几个月后,萧铎会因为失足,溺水而亡。
她之所以记得这么清楚,是因为萧慕白因为萧铎的离开悲伤不能自已的时候,曾冒险进宫见她一面。
那个时候他满身酒气,胡子拉碴,抱着她痛哭流涕,还说他身边只有她了,无论如何她都不要离开他。
当时把她感动得立誓要陪在他身边一辈子,恨不得当晚逃离皇宫,回到他的身边。
如今想来,当时他是不是有几分做戏,借机引起她的同情和怜悯,好让她更加死心塌地地为他做事?
她不得而知,因为他心里怎么想的,只有他自己清楚。
走出扶柳苑的时候,姜姨娘突然来到她身边道:“世子妃,妾身有两句话想要对你说。”
薛姨娘好奇走过来问:“世子妃,姜姐姐,你们在说什么悄悄话呢?”
姜姨娘道:“没说什么,就是看世子妃最近容光焕发,想要讨教些养颜之道,妹妹可有兴趣?”
薛姨娘闻言,有些不太敢兴趣,打了个哈欠说:“最好的养颜法子就是多睡觉,现在天色已晚,妹妹我就先回去睡觉了,明天再找姐姐们说话。”
沈绵淼道:“看你这困到不行的样子,赶紧去睡吧。”
薛姨娘便直接离开了。
等薛姨娘走后,沈绵淼和姜姨娘的脚步则往东院去,姜姨娘的声音虽轻,但是在这寂静的夜晚,还是无比清晰地传入她的耳朵里。
她说:“世子妃,今日我和薛妹妹来到扶柳苑看到大公子的时候,他人是好好的,但是妾身总感觉有些不太对劲。”
沈绵淼也有些看出姜姨娘比薛姨娘脑子更灵活些,薛姨娘唯姜姨娘马首是瞻,相比之下,薛姨娘倒像是空有皮囊的漂亮美人,而姜姨娘也不愧是能快速得到萧慕白宠幸的人。
她面上浮现几丝惊讶地问:“哦?”
姜姨娘继续道:“这王府里,谁不知道大公子的性子,从前就是被张嬷嬷给惯坏了,俗话说的好,三岁看老,这性子哪里是说改就能改的?”
“但是说来也怪,今日妾身见到大公子的时候,发现他既不好动也不爱说话了。今天薛姨娘把手里的糕点给他吃,他就跟好久没吃过似的,狼吞虎咽,不知道的还以为柳姨娘平常不给他糕点吃呢。”
听姜姨娘这么一说,沈绵淼心里隐隐有了猜测,问道:“那你觉得,大公子看柳轻烟态度却是如何?”
姜姨娘警惕地看了看四周,压低嗓音道:“不太亲近,有些怯也有些怕。”
沈绵淼沉默地又向前走了几步路,想到什么,问道:“你从前在先世子妃跟前服侍过,你觉得她与柳姨娘之间感情如何?”
姜姨娘想了下,才开口道:“我和薛妹妹都是在先世子妃嫁进王府后,才跟在她身边的,论对她们姐妹的了解,自是比不上从小跟在她们身边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