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皇后...
这辈子,她只会当她是世子妃,要真论起来,平阳王是先帝拜把子的兄弟,她们之间也算是妯娌。
妯娌之间的往来,也是应当,大不了就是陪皇后说几句话,说完便走。
然而,刚下车,她就看到两道身影徐徐朝他们这边走来。
身旁的阿贵看到来人,忙放下扶着她的手,匍匐着跪地,声音因为极度恭敬而微微颤抖:“小的拜见国师!”
沈绵淼眯了眯眼睛。
来人,她熟。
但是,缓缓进入她视线的人,她不熟。
因为在她的记忆里,国师身形如仙鹤,永远一袭白衣,举世无双的脸总是波澜不惊,他有一双能看透世间万物的眼,是浅淡的琥珀色,深不见底。
这些在眼前这位人身上都能看到。
只是,他何时一夜白了头?
而且,身形瘦削,唇色惨白如纸,像是重病在身的样子。
她的记忆里,国师无疑是非常康健的,而且没有隐疾,乌发红唇,白衣仙人。
所以这一眼,沈绵淼是愣住的。
她不知道他身上发生了什么,但是她依旧对他敬畏,福了福身子:“国师万安。”
这句倒是真心,她是真的希望他万安。
他于万民实在庇护太多,更是万民心中的神使。
她没有见过神,但是她打心眼里觉得,这世间即便是有神,也应该如国师一般。
神爱世人,救万民于水火,他亦是。
所以,她敬畏他这样的人。
只不过,她一想到上辈子她对他做过的荒唐事,她就恨不得扒开条地缝钻进去。
这时,一道温润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世子妃,请起。”
作者有话说:
所以我这冷评体质是治不好了么【哭】
第12章 笑容 国师笑得真好看。
沈绵淼站起了身,却是不敢抬头。
她这个样子,就和幼时桑桑犯错,在启蒙恩师面前的表现一模一样。
那是种近乎羞愧到无地自容的样子。
虽然心里知道,这辈子的国师什么都不知道,但她还是觉得难堪,无颜以对。
眼前的国师盯着她的后脑勺盯了半晌,终于开口:“怎么这个时辰想要进宫?”
沈绵淼闻言,立马诧异抬头。
在她记忆里,他似乎不是个会多管闲事的人,但凡能让他挂心的事,就是与百姓生计有关的大事,他从来就是为万民而生。
此时此刻,她不禁反问自己一句,自己何德何能让他开这个口?
立马答道:“这次进宫,本欲去见世子,但是如今见到国师,想来也是一样的。”
国师听到她这番话,疑惑地皱了下眉:“这是为何?”
国师这个称呼太过德高望重,他其实有个很好听的名字,叫做黎沐鹤。
黎民百姓的黎。沐浴在阳光下的一只仙鹤。
她每次碰到他,心中总会想,他莫不是瑶池仙境引颈长鸣的仙鹤转世?
所以这辈子即便身为凡人,也会大爱无疆,普度万生。
沈绵淼答道:“家中今日来了几位远方亲戚,这才从他们口中得知蜀中洪涝的事。大灾之后必有大疫,我虽见识浅薄,但也常习古书,古书之中便有记载这般的历史,以史为鉴,多做预防,想来天护我晋国子民,必不会天降灾厄。”
她害怕说漏嘴,被他看穿,从而把她当妖孽抓住,所以也只能如此委婉地提醒他,提防瘟疫。
即便他不把她的话放在心里,认为她杞人忧天,但如果把她的话放心上一分,他回到摘星楼再行占卜,定能算出这场要了数万人性命的瘟疫。
她对他的占卜术有信心。
谁知,她的话音刚落,还没来得及看黎沐鹤眼中的神情。
他如古井般幽深的眼眸,居然泛起点点柔光地看向她:“世子妃所言,陛下也想到了。我刚从勤政殿出来,陛下派我去趟蜀中,一来是赈灾救民,二来就是防控疫情,不至于等瘟疫扩散开的时候束手无策。”
沈绵淼闻言,心中大惊,卫沉珉是怎么知道接下来可能发生的一切的?
难不成,他也是重生的?
一时间心乱如麻,她张了张嘴,想要问出什么,却不想黎沐鹤立马解答了她心中的疑虑:“我昨日夜观星象,算出蜀中有不妥,陛下又发现奏折里官员瞒报的迹象,这才有此部署。”
哦,原来是这样。
沈绵淼觉得也是,上辈子这个时候她刚进宫,整日里想着都是怎么纠缠卫沉珉,他无法好好批奏折,能看出瞒报才怪。
这辈子没有了她的干扰,事情的走向才是正确的。
他向来英明,又有国师的助力,想来这辈子蜀中百姓乃至于晋国百姓必不会遭受上辈子的灾疫。
她了然般笑了,心里由衷地说:“有陛下和国师在,定能国泰民安,我等万民安居乐业。”
这样奉承的话,黎沐鹤的耳边不知道听过多少遍,但还是头次从她口中听到,心尖某处彻底软下去,眼眸柔光更甚,嘴角也不由被她感染得弯起。
沈绵淼看到眼前这张映丽绝伦的脸,向来面无表情,此刻居然笑了,而且还笑得这般好看,不由看得怔了下。
黎沐鹤皇命在身,不宜久留,与沈绵淼说这么会话,已是极限,便开口道:“世子妃,你多保重。”
说完,便与身后徒弟离魑一道离开。
离魑是黎沐鹤唯一的徒弟,年纪与桑桑相仿,身侧挂着一个包裹,应该是他们的行李。
他是位长相精致的少年,总是冰着一张小脸,特别是面对她的时候,从没有过一个好脸色。
上辈子,她是做了错事,才惹得少年不悦,怎么这辈子她就与国师说两句话,这少年还是把白眼翻上了天?
罢了,以后或许都不能再见面,她又何必跟一少年计较?
看着师徒俩离开的背影,沈绵淼突然出声喊道:“国师!”
黎沐鹤停下步伐,还是转了身,眼眸定定地看向她。
她道:“你也多保重!”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感到他好像又笑了,好似比刚刚的笑容还要好看。
自然了,毫不意外地又收到了离魑大大的白眼一枚。
大事已定,她心中松快,不由得耸了耸肩,有些无所谓。
阿贵上前两步,问她:“世子妃,我们还进宫吗?”
“不了,”她道,“无诏不得入,我脑子糊涂了,你也糊涂了吗?”
阿贵:“......”
沈绵淼本就是为了蜀中百姓才不得不进宫趟,如今黎沐鹤已然出发去蜀中,她的心自然就放进肚子里,也没那个见萧慕白的必要。
跪就跪着吧,跪个一天也死不了人,况且法不责众,这件事牵扯的人多,他也就顶多被罚跪以作惩处。
说白了,除非是谋逆这样的大事,卫沉珉都还动不得萧慕白。
想通这些,沈绵淼心安理得坐回马车,吩咐阿贵:“走,回府去,备好酒席等着世子回来便是。”
阿贵无奈应了声好。
*
坐在马车里的沈绵淼的心境不比来时,想到刚刚见到的黎沐鹤,绯红爬上脸颊,不由得用双手捂住脸,做出无地自容的样子。
太...太羞耻了。
到底是谁给她的胆子,让她上辈子敢去摘星楼勾引他的?
萧慕白想要谋反成功,除了手里有兵外,还有一个最大的障碍要除掉,那便是黎沐鹤。
黎沐鹤在晋国的威望太高,一场秋祭降下神迹,被老百姓奉之为神。
他的威望高到,他说晋国的皇帝是谁,那么万民心中便认定是谁。
这种无形的力量,无疑是可怕的。
所以上辈子萧慕白为了离间卫沉珉与黎沐鹤之间的关系,便让她去勾引黎沐鹤,让他们反目成仇。
虽然她勾引没有成功,但是不知为何,事情也如萧慕白设想的那般,天下间最坚固的盟友反目了。
虽然没有到成仇的地步,但到底黎沐鹤背上行囊,黯然远走他乡。
即便后来卫沉珉也找过他,但最终连影子都没有发现。
直到后来,萧慕白篡位成功...
第13章 不请自来 卫沉珉,登徒子!
回到王府时,胭红小丫头已经在东院等着她了。
见她回家,忙迎上前道:“世子妃,世子没有事吧?奴婢听说您进宫去救世子了?”
这话传得还挺离谱,她何德何能闯进宫将萧慕白救回府?
不过是心系蜀中百姓,想要借萧慕白之口提醒卫沉珉注意灾疫,不过既然国师已经前往蜀中,那么她也就没让萧慕白传话的必要。
她轻轻抿了口茶水道:“世子无碍,不过只是罚跪,想必最晚明早就会回府。”
想了下,又道:“去跟阿贵说声,接世子回府的时候,注意他的腿,在马车上放个蓬松柔软的坐垫,他坐着也舒服些。”
胭红满眼欣慰地看着她:“看来您也还是关心世子的。”
沈绵淼无声地笑了笑。
关心吗?或许吧...
喝口茶润了润喉咙后,她又问:“前厅怎么样了?”
一提到前厅,胭红正了正神色道:“倒也怪了,开始萧世叔伯们见是姨娘接客,还很愤怒,但很快就被柳姨娘就给安抚下来,后来她就带着他们去了后院安顿。柳姨娘现在还待在后院帮忙收拾房屋,还没有出来。”
这点安抚人心的小事,柳轻烟向来做得手到擒来。
况且,她也曾说,要逐步将管家权放到她手里,她自然心动,对那群人大献殷勤,好展现她管家的能力。
不过那群人可是喂不熟的白眼狼,她可得小心不要把自己给搭进去。
沈绵淼点点头:“既然柳轻烟对他们如此上心,看来我把他们交给她是做对了。”
胭红却皱着眉头说:“世子妃,老家的那群人毕竟与世子一脉相承,您不去见见真的行吗?”
沈绵淼知道胭红的担心,无非就是怕她落得一个不孝的名头,不过她先前诸多孝顺,还不是被人吸血扒皮,他们嘴巴里也落不得一句好?
这种费力不讨好的事,她才不要上赶着去做。
她道:“无碍,今日世子被罚,我一时情急疏忽了他们也是有的,如果有人来传话,就说我忧心世子,等得空了再去见他们。”
“刚刚您出府的时候,他们就已经让人来过一趟,被奴婢以您出门为由给打发了。奴婢看哪,他们应该不会死心,今日定要想着见您一面。”
沈绵淼勾了下嘴唇,那是自然,他们看她的眼神,就像是恶狼看见骨头,眼中对金钱的渴望可是连藏都藏不住。
*
沈绵淼料中了两件事。
一是,那群人不会死心,无论如何都要见她一面,说是她这个女主人不知道迎接他们这些亲属,实在是不懂规矩。
她该吃吃该喝喝,只不过在染蔻丹的时候,愣了下。
她一点点将血红的表皮撕下,露出粉嫩的原指甲,凝视指尖良久。
她也是突然想到,她本人没有什么特别的爱好,不爱刺绣,也不爱插花,除了会弹一曲反弹琵琶外,别的才艺近乎没有。
但是,她独爱蔻丹。
若真的有人在这上面动手脚,她恐怕至死都不能察觉。
她将剩下的蔻丹用盖子封存好,又用清水仔细清洗了指尖,等到一点残留痕迹都没有后,才用白巾擦手。
看来,她找大夫把脉的事可以提上日程了。
不过,若不是急于求子,似乎也不着急,她这体质也没什么其他不好,免于喝避子汤了。
她料中的第二件事,便是萧慕白至天黑都没有回来,阿贵传话过来说卫沉珉还没有消气,估计他还得继续跪下去。
看这架势,第二天大早能不能起来,都还是未知数。
沈绵淼人前露出抹心痛的样子,让阿贵派人在宫门口等着,随时接萧慕白回家。
人后,光着脚尖,踩在进贡的羊绒毯上,哼着小曲,手舞足蹈。
这要她如何不开心呢?
疼在他身,爽在她心。
今天既把极品亲戚的烂摊子给丢了出去,又听闻前世仇人被罚跪,跪了有大半日的时间,无疑是重生以来最为开心的一天。
跳完一曲后,感觉步子生疏不少,又跳了遍,才浑身带着薄汗地去沐浴。
她特地让胭红被她备了果酒,她坐在雾气氤氲的浴桶中,品着香甜入口的葡萄酿,缓缓闭上眼睛,顿时感到浑身舒畅。
然而,就在她最为轻松惬意之时,突然雕窗处传来一声响,她警惕地睁开眼,朝那边看去,水面泛起圈圈波纹,却再无其他声响,她叫了声:“谁?”
胭红闻言,推开门走进来道:“世子妃,您叫我?”
沈绵淼皱着眉头问:“外面还有别人吗?”
别人?胭红摇摇头:“外面就奴婢一人,再无其他人。”
沈绵淼这才微微松了口气,吩咐她道:“扶我起来穿衣,再泡下去,皮肤都要起皱了。”
*
沈绵淼的好心情没有维持多久,躺回床上的时候,又想到她先前闹和离之事。
那时,她甚至觉得被休也无所谓,只要能够脱离萧慕白身边。
但是现在想想,当时自己也还是太莽撞了。
世道于女子,如此不公。
即便她什么错也没有,一朝被休,闲言碎语只会落于她一人身上。
即便她重活一世,对这些不在意。
但是桑桑呢?
他以后仕途要如何?难道就要因为她的被休,让他一辈子都抬不起头吗?
沈绵淼想到这,便有些辗转反侧,她可以不考虑任何人,但是必须考虑桑桑。
因为,桑桑是这个世界上她唯一的亲人了。
迷迷糊糊睡去的时候,突然感到耳畔有灼热的呼吸,她头皮发紧,倏地睁开眼。
眼前却是一片黑暗。
连月光都看不见,可想而知,她的眼睛再次被蒙住了。
她猛地伸手挣扎两下,却被人一把抓住按在脑袋两边。
他的手劲极大,抓得她手腕生疼,下秒她清晰地感觉到他的身子渐渐靠近,直到他们身子贴得严丝合缝...
黑暗中,她恼怒的声音打破一室寂静:“陛下不请自来,是爱上了当登徒子吗?”
第二次遇到这事,说不震惊是假的,不过除了震惊之余,更多的是无奈和恼恨。
他的下巴轻轻搁在她瘦弱肩头,他不慌不忙地开口:“你今日在宫门口,可不是这种说话的语气。”
沈绵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