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庄桐画还是很得您的喜欢嘛。”庄婉婷闻言轻笑,仍旧保持着她一贯的镇定,语气云淡风轻,“没关系,裴允,我能理解你对庄桐画的念念不忘。毕竟对于你这种人而言,得不到的东西才是最好的。”
“――等你厌倦了,她还是得回到我的身边。”
庄婉婷的话像是下达了最终的判决书,裴允的瞳孔陡然收缩,脸上掠过一丝毫不掩饰的狠戾之色,厉声反驳:“我绝对,绝对不会让这一切发生!”
庄婉婷轻声哼笑:“是吗,那我们拭目以待。”
电话那头只余忙音。
胸膛剧烈起伏,裴允做了几个漫长的深呼吸,眼中酝酿出无形的风暴:“......这个疯子。”
他不会如她所愿,庄桐画也不会再次离开他的身边。
作者有话说:
裴允气坏了,但裴允不说
第8章 梦境 “吃了我的糖就不准不理我了。”
庄桐画不喜欢南城的梅雨季。
阴暗,潮湿,却又闷热异常,惹得人心躁动不安。
老旧的电扇在头顶吱呀作响,风速过大时摆动幅度格外明显,不免让人联想到“风扇掉落割断学生头颅”的惨剧。
曙光中学课业繁重,午饭后到午休前的五十分钟是学生们仅存的空闲时间,好让学生在从早到晚的学习生活中稍喘口气。
窗外雨丝绵柔,平日里会出门打球的同学被困在教室,高二的学生其实也没必要那么争分夺秒,,更何况十七八岁的少男少女还是对八卦最感兴趣,于是聚在靠近教室后门的角落,小声交谈起来:
“裴允今天又逃课了,真羡慕他。”
“有什么好羡慕的,老许说了,新仇旧恨一起算,明天就叫家长!”
“对哦,裴允上周刚迟到被年级主任记了一笔,今天怎么还敢旷课?”
“笑话,咱们新建的图书馆还是他哥捐的呢,校长难道还能把这尊财神爷给开除了不成?”
有人黯然道:“哎,裴允都被留级过一次了,怎么还这么吊儿郎当......”
有人大笑:“副班长,你要是真关心裴允,就去好好劝劝他呀!”
被起哄的女生涨红了脸,连连否认。
直到午休的铃声响起,众人才四散开去,教室重回宁静。
庄桐画从不参与他们的讨论,一是她初来乍到,未曾融入原班同学的社交圈中;二是她不喜欢对他人评头论足,流言伤人,关于这点她有着切身体会。
转学大半学期,作为同桌,她和裴允的交流总是多过其他同学,从这些短暂的接触中来看,庄桐画并不认为裴允有他们所说的那么不堪。
不过确实是个行事恣意妄为的大少爷。
也没什么不好的吧,庄桐画想,起码说明他的父母很爱他,给了他自由的权利。
-
次日,裴允出现在了他的位置上,脸上照旧挂着招牌的散漫笑容,一点儿没有即将要被请家长的担忧。
虽说昨日还在背地里议论过裴允,放到明面上,大伙儿仍是一副与裴允“哥俩儿好”的作派,忙不迭凑上来表达关心:
“裴少,老许没把你怎么样吧?”
裴允长腿一伸,椅子两脚离地,晃晃悠悠:“能有什么事,老三样,检讨记过请家长呗。”
“是请你哥吗?”
“他哪有这个国际功夫。”裴允笑意收敛,似笑非笑地盯着提问者,“怎么,想见我哥?我帮你引荐一下,张个嘴的事儿。”
“裴少,我不是这个意思......”提问者不知怎么自己随口一提就惹了少爷不高兴,急忙开口解释。
庄桐画有起床气,到了学校还没缓过劲儿来,最怕大清早有人在她耳边吵吵,皱眉提醒:“要上课了。”
曙光中学是南城有名的重点高中,入学条件极为严格,招收的学生才财必备其一,能在高二插入裴允所在的“尖子班”,想必庄桐画也不是什么凡人。
提问者家境平凡,自知哪个也得罪不起,夹在二人中间左右为难。
裴允嗤笑一声,放过了他:“走吧,别打扰少爷上课。”
提问者赶忙顺着阶梯下,回到位置上后才惊觉出了一身冷汗。
相比于提问者,裴允显然对庄桐画更感兴趣:“昨晚又没睡好?”
“啊。”庄桐画懒洋洋应声,“你爸妈什么时候来?”
“楼下严阵以待呢,就等老许一声令下,冲上来给我男女混合双打。”裴允透过门缝看到班主任许磊正匆匆向教室走来,身后还跟着一对打扮考究的中年男女,“来了。”
许磊在前门绷着脸招招手,裴允便自觉地跟了出去。
老许估计是怕夜长梦多,准备在早上快刀斩乱麻,生怕拖到中午再请家长,裴允又给他闯出个什么祸来。
教室里有一瞬间的嘈杂,不过马上就被巡查早自习的老师镇压下去。
庄桐画掩唇打了个哈欠,摸出语文课本轻声复习起昨日布置要背诵的古文。
约莫过了十几分钟,语文课代表拍了拍她的肩:“庄桐画,许老师叫你过去一下。”
许磊这么快就结束对裴允的批判了?
庄桐画狐疑,敲响许磊办公室的门:“许老师。”
“进。”
不料裴家父母还坐在沙发上,面露担忧,裴允也插着个兜,吊儿郎当地站在一旁。
“桐画啊,你先稍等一会儿,我送送家长。”
“好的,许老师。”
他们走出去时门未带紧,从微掩的门缝中,传来几人的对话:
“裴允,你也该收收心了,整天惦记着你那个破涂鸦,将来有什么出路啊!”
“允儿,你别嫌你爸说得难听,他是在关心你。唉,都怪我们前些年没有亲自带你,你要是有你大哥一半出息,爸妈也就能放心了。”
裴允不气不恼,竟还是在笑着的:“是,是。”
“你这孩子!我当初就跟裴显说别给他花这个冤枉钱,你看看,现在成什么样子了!”
“好了不说了,我们先回去,允儿你记得认真上课,千万别再旷课了。”
庄桐画听了个大概,撇撇嘴: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看起来这大少爷在家过得也没那么舒心。
送走了裴家父母,许磊推门走进,面露歉意:“抱歉啊桐画,耽误你早读时间了。”
“没什么的,许老师,找我来是有什么事吗?”
“坐。”许磊招呼她在椅子上坐下,“老师这有件事想请你帮忙。”
庄桐画有种不好的预感:“您说。”
“裴允这情况你也看到了,很难管,所以他父母一直拜托我给他找个能管住他的同桌。”
没想到高中也有父母有这个需求。
庄桐画挑眉:“那也轮不到我吧。”
许磊无奈:“老师实话跟你说,在你之前,裴允的同桌就没能忍下他一个月,所以......”
庄桐画可不敢管大少爷,果断拒绝:“算了吧许老师,您就别为难我了。”
许磊退而求其次:“也不要你劝说他学习,就是给他做个榜样,潜移默化一下就行。”
见许磊好像没有放弃的念头,庄桐画深感头疼,准备抬出她妈:“许老师,我妈之前就对我的同桌有所不满,你再让我去帮助帮助他,我妈绝对要杀到学校里来的。”
“你妈妈没有意见。”
什么?
庄桐画大吃一惊,她可不认为庄婉婷有这样的好心。
许磊犹豫半晌,选择实话实说:“其实这事是你妈妈先提出来的,前两天家长会,她见到了裴允的哥哥。”
这下一切都说得通了。
许磊看到少女的神色刹那间低落下来,有些不忍:“要不算了。”
“没关系。”长睫轻颤,庄桐画露出一个乖巧的、堪称完美的笑容,“没关系的,许老师。”
这只是一件微不足道,又不得不去执行的任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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曙光中学在某些方面很具人性化,每周一雷打不动都有排在上午第一节 的自修课,美名其曰:让过了个周末的同学收收心,该补作业的补作业,该补觉的补觉,为接下来一周的繁忙学习生活做准备。
庄桐画回到教室时,自修课已经开始。
裴允早上刚被三方会谈过,此时也老老实实坐在位置上,手上拿了本英语书随意看着。
见她面色不虞地回来,裴允凑上来跟庄桐画咬耳朵:“让我猜猜,老许是不是又选你做锦衣卫了?”
锦衣卫?朝廷的鹰犬,皇上的爪牙,这个比喻还挺恰当。
庄桐画懒得跟他打马虎眼,坦然:“对啊,给我点面子,起码别逃课。”
“就这?”裴允有些诧异,“没别的要求了?”
“能有什么?”庄桐画皱眉。
“每天及时交作业,上课不睡觉,哦,还有自习课不聊天。”裴允压低声音,示意她看右前方一个戴眼镜的男生,“就他,给我写了八百字的高中生涯规划,吓得我三天没来上学。”
“学习是你自己的事。”庄桐画拿出错题本,低头研究起整理好的数学错题。
裴允不依不饶,凑在她耳边嗡嗡作响:“那你干嘛要答应老许?”
被他烦得有些头疼,庄桐画语气有点不善:“问你哥去。”
要不是裴显,要不是庄婉婷见到了裴显,哪里还会有现在这出戏?
“又跟他有什么关系?”裴允冷声。
庄桐画没想到自己的无心之言,会让裴允有这么大的反应,放下笔凝眉看他:“什么意思?”
“所以你肯答应许磊的请求,就是因为裴显?如果裴显不是我的哥哥,你就要拒绝老许了?”
这说的都什么跟什么啊?
庄桐画在裴允情绪即将失控前,开口打断他:“想多了,我管你哥是谁,你哥是世界首富都不顶用。”
顶用的是庄婉婷,裴显在庄婉婷那顶用。
眼瞅着心思敏感脆弱的裴二少即将要当场爆炸,庄桐画知道不能对裴显实话实说,于是安抚道:“老许都求我了,我还能不答应他?”
裴允狐疑:“真的?”
庄桐画真诚点头:“真的,跟你投缘。”
不等裴允再度开口,她戴上耳塞投入到数学题海中,表达出明确的拒绝和裴允交谈的意思。
裴允倒也真的没再开口,庄桐画便不再管他,直到把手头上的题目复习完毕,抬头见桌缝间放了根棒棒糖,糖下还压着张纸。
这是什么?
庄桐画伸手拿过,只见纸条上简笔画着个流泪的海绵宝宝,头顶的小气泡写着一行字:“吃了我的糖就不准不理我了。”
听到少女轻笑出声,佯装认真读书的裴允侧眸和她对上视线,目光炯炯,是少年人特有的情真意切。
“好吧。”庄桐画拆开棒棒糖,感受在舌尖弥漫开来的菠萝味,对裴允浅笑,“原谅你啦。”
虽然她也从来没真正对他生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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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桐画从梦中惊醒,嘴角的笑意还未散去。
她其实很少做梦,梦到裴允的次数更是屈指可数,除了不告而别后的那头一个月,她很少会梦到曙光中学。
或是说,除了和裴允相关的事,她几乎快忘了在曙光中学度过的短暂时光。
“裴允......”
白天被钱婆婆念叨太久,搞得她都有些恍惚起来:会梦到他,只记得他,见到他会开心,这就是喜欢吗?
庄桐画不敢再细想下去,重重把自己砸回床铺,躲回梦境逃避现实。
喜欢什么的,太高深莫测了。
第9章 播出 黑红也是红。
《咱们村民有力量》的录制计划约莫有半个月,庄桐画接下的时候还嫌时间不够长,现在恨不得一拳把自己揍晕,醒来就已在返城的飞机上。
手机被没收,信号被阻断,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只好咬碎了牙往肚子里咽。
导演组指哪儿打哪儿,庄桐画像是把灵魂抽离了肉|体,行尸走肉般完成任务。
头个星期最是难熬,等到第七天时,庄桐画已全然麻木。
刚结束针对她邻居家的清扫工作,孩子们就挟着张导圣旨从远处跑来,好在带来的是好消息:“桐桐姐姐,张伯伯说了,晚上请我们吃烧烤!”
“跑慢点,别摔着。”庄桐画把身上的工作服脱下,“真的呀,张导怎么突然这么好了?”
“伯伯说,我们要上电视啦!”
庄桐画惊讶:“第一期这么快就要播出了?”
孩子王裴允照旧跟在最后,慢悠悠晃来:“晚上八点整,张伯让我们一起看,但是七点就要开始烧烤了。”
夏日昼长,烈日正盛,灼灼热浪迎面扑来,仅是坐着就能捂出一身汗,何况是忙活了一天的庄桐画。
她知道自己身上的气味绝不会好闻:“现在几点?”
裴允看了眼表:“六点差几分钟,你还有时间洗个澡。”
两人连着共度了七日,可算是找回了高中时的相处之道,除却钱婆婆老是在她耳边说些有的没的,庄桐画对着裴允倒是越发放松起来。
“还不是你先逃去洗澡了。”她小声埋怨,“熏不死你。”
裴允摊手:“你还真把我当苦力了?”
确实,裴允此人软硬不吃,连道德绑架都不好使,此时帮她只是出于情分,也不好再要求太多。
庄桐画气结,恨恨地回房洗澡去了。
扎羊角辫的小乖最是机灵,示意裴允蹲下,凑到他耳边:“裴允哥哥,你是不是喜欢桐画姐姐呀?”
“嗯?”裴允挑眉,“怎么看出来的?”
小乖嘟嘴:“女孩子的第六感啦!”
裴允笑出声,夸赞道:“不错不错,比你桐画姐姐强!”
然后乐颠颠地朝着集合点走去,鸭妈妈似的身后跟了一串儿小豆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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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庄桐画出现在集合点,已是日暮西沉,落日余晖洒满大地,为万物镀上一层金辉。
人群之中,裴允还是一眼就找到了庄桐画的身影。
除却他的私心之外,庄桐画着实最为晃眼。
经过几日强紫外线的洗礼,节目组每个人多少都被晒黑了些许,只余庄桐画一人,肤若凝脂,杏脸桃腮,照旧白得通透,往人群里一站就像块反光板,很难降低存在感。
有些人天生就是晒不黑的,被晒得猛了只会泛红,严重点褪皮,然后变得更白。
庄桐画向来白的惹眼,像个白里透红的水蜜桃,无论多么炎热的盛夏都不会让她暗淡分毫。
这也许随了她的母亲。
裴允想起那个有着四分之一白人血统、罂粟花一样恶毒又艳丽的女人。
好在庄桐画不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