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怀瑾便脸色更加煞白,“皇叔,这簪子是我送给阿萝的,怎么在你手上?”
他踉跄几步上前,跌跌撞撞过去,颤抖着手从皇叔那边拿走簪子,哑声道:“没错,这就是我送与阿萝的。她把这个给你了?”
齐观南淡淡嗯了一句。
“是。”
齐怀瑾放声大哭起来,“阿萝这是要与我决裂吗?她竟然将我送与她的簪子还了回来。”
齐观南:“嗯。”
齐怀瑾大为悲痛,再忍不住,撩起衣袍便走了出去,“我要亲自问问阿萝到底是什么意思。”
齐观南没有追。他只是静静的等在屋子里。
这般小儿女的作态他是没有的。他儒雅稳重,应当坐在屋子里面等怀瑾哭着回来。
但没一会,他就坐立不安,而后追着齐怀瑾走了。
王德贵在后头看着他越走越快,最后都跑了起来,丝毫没有平日里的风流气质,便不由得感慨:在王爷的心里面,太子殿下应当是他最为看重的人。
所以才能如此不顾形象地为太子殿下忙活。但是王爷常年在外不懂京都的人情世故,他王德贵可不能不懂。
于是给五皇子送去了郊外庄子上刚送来的大虾,又给六公主送去了库房里的大刀。
送完之后十分满意:瞧,这个王府里面没有他迟早得被人记恨。
……
另外一边,齐怀瑾已经到了折国公府。
折思之连忙出来亲迎,“殿下,可是出了什么事?”
齐怀瑾对待他还是很恭敬的,“伯父,不要如此多礼,阿萝可在家中?我找她有事相商。”
折玉早在太子进门的时候就被告知了。她心中一紧,一溜烟的跑了过来,然后就看见他手上拿着的簪子。
啊!这么快被发现了!她得好好想想怎么解释。
哎,她不想这么快刺激怀瑾的。
她支支吾吾,“你看见簪子了啊。”
齐怀瑾红着眼睛点头,“你是想要跟我一刀两断吗?”
折思之:“……”
这就不是他能所听的了。他倒是也不担心阿萝会在太子面前吃亏――这点自信还是有的。
只是也没有退出去太远,只是静静的站在不远处给阿萝撑腰。
但折玉却闻言舒出一口气:太好了,看来怀瑾还没发现。
她就道:“我不是要跟你一刀两断,我只是觉得……觉得我们只能继续做朋友了。怀瑾,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齐怀瑾:“可我不愿意只跟你做朋友,阿萝,我一直想问问你,如果我以后能做到你所想我做到的,你愿意等我吗?”
三年五年……他一定会很努力很努力的为了她所努力。
折玉却毫不迟疑地摇了摇头,“我不愿意。”
她可不傻。怀瑾现在是喜欢她所以才如此说,等到以后他不喜欢了,就会说为了她如何如何,她就不能为了他如何如何吗?
阿姐给她看的话本子里面都是这些故事。
她一点也不敢赌。而且她现在知道什么是爱慕之情了。她对殿下那种想要时时刻刻黏着的心意跟对怀瑾的不一样。
她道:“我也没那么好,只是咱们从小长大,你对我有诸多善待罢了。”
齐怀瑾却觉得她实在无情。他质问:“你是不是喜欢上别人了!是不是那个狐狸精!”
折玉不会伪装,又突然被这般质问,慢了些回复,“没有!你别乱猜。”
可是齐怀瑾是谁?是她自小一块长大的,哪里还看不出来她这回迟疑了一瞬,于是不得了了,提着剑就要去杀了傅十一郎。
折玉目瞪口呆,“怀瑾,我说了没有就是没有!你别在这里发疯!”
齐怀瑾哪里受过这样的委屈,又不肯伤着阿萝,见她挡在前面,只能恨得牙痒痒,“不是他那是谁!”
折玉试图理直气壮,“没有谁!”
齐怀瑾也大声吼:“有!就有!”
折玉死不承认,“没有就没有!”
“就有就有!”
“没有没有!”
刚要过去阻拦的折思之:“……”
就,很难评。
他想了想还是站在外面不敢说话,也不敢动弹。
只当是孩子之间的拌嘴了。
好在齐观南及时出现,折思之赶紧擦擦汗,“王爷,还是您过去劝劝吧。”
齐观南颔首,温和道:“我这就带怀瑾回去。”
两个小的也早已经看见他来了,于是纷纷闭嘴。
齐怀瑾委屈的先往前面走了一步,“皇叔,阿萝竟然偷偷背着我们养狐狸精!”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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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羁绊 因为总觉得,欠了皇叔一条命
齐怀瑾气得眼泪掉掉, 一屁股坐在地上可怜巴巴。齐观南就看了阿萝一眼,只见她一个劲的使眼色,不愿意将他们的事情告诉怀瑾。
齐观南又看了一眼怀瑾,只见他还跟个孩子一般生闷气, 还不断用手擦眼泪, 且手里提着一把剑, 是个一言不合就要砍人的模样,便也将说开的心思压了下去。
毕竟他跟阿萝还只是开始, 暂时不曾稳定, 若是被怀瑾疯起来兵折两处,实在是不值当。
他朝着阿萝轻轻点了点头。折玉这才松口气――她就怕殿下要名分。
暂时不可能给嘛。
她咳了一声, “殿下,我没有养狐狸精。”
她说:“是怀瑾胡乱揣测。”
齐观南就看向齐怀瑾,“阿萝说没有,你听见了?”
齐怀瑾哼了一声, “听见了……但她撒谎。”
齐观南:“你可有证据?”
齐怀瑾:“没有……”
齐观南抿唇:“既没有证据, 为什么敢指责?为什么能给她定罪?”
他的声音带着一股肃穆之意,脸色冷冽,倒是让齐怀瑾有些不安起来。
他情不自禁的站起来, 也不疯了,也不要举着剑砍人了,乖巧的道:“皇叔,我错了, 你别生气。”
折玉也惴惴不安, 总觉得殿下这话过于严重了。但殿下是教训怀瑾, 她也不敢说话。
怀瑾越大脾气就越不好, 动不动就要提着刀砍人, 实在是不好。
齐观南甩袖子转身,“阿萝已经跟你没有缘分了,回家去,别在这里消磨你们的缘分。”
齐怀瑾见他真生气了,不敢反驳,只能如同一只狗子一般用湿漉漉的眼神看了一眼阿萝,祈求她的怜悯,而后迈着步子追上齐观南,“皇叔,我不乱来了,你别生气啊。”
齐观南一路上都没有理他。
他想起了梦境。
这么多年,他也算是琢磨出了一些事情。比如说,所有的事情都从长黎十八年百官南渡的那一刻起已经不一样了。
但是,每个人的性情,每个人的智慧,每个人的手段,却依稀可以寻摸见踪影。
阿萝的单纯,折家寰玉的勇猛,萧元礼的才能,时弼良的厉害……等等,两个世道相交,他们的行为举止都有迹可循。
他们是这般,那怀瑾呢?
他的梦里只出现“他”看见的人,做过的事,怀瑾身为君主,远在曲陵,与蜀州隔了几千里路,“他”自然是没有见过的。
但从此时怀瑾的身上,倒是可以看出梦境里怀瑾的身影。
“他”知道自己遵从的君主十五六岁了还是这么个模样吗?
齐观南深深叹息一声,突然觉得自己的死也不是那么意外。
怀瑾啊……
他坐在高头大马上回头,怀瑾本是垂头丧气的模样,见他看过去,瞬间坐直了背,露出了一个讨好的笑容。
齐观南嫌弃的转回身。
“他”就是被这么个人杀死了。
晦气。
他打马快行,齐怀瑾唉声叹气。
今天在阿萝面前动了刀子,本是不该,还被皇叔看见了,应当是惹恼他了。于是回到安王府里便安安静静的,不敢多说一句话,还帮着摘花除草。
五皇子好奇,“皇兄,你今日怎么了?竟然还帮着做事。”
齐怀瑾白了他一眼,“不与你相干,你玉石赋背得下了?”
五皇子自小读书就厉害,颔首,“区区玉石赋,不在话下,我读了三遍就会了――皇兄应当也是吧?我听先生说,皇兄读书也厉害。”
齐怀瑾:“……”
好气,是在讽刺他吗?他背了两天才背下来的。
他冷哼一声,“当然。”
他去练武场上准备练练剑,将来好一剑斩杀那些接近阿萝的人。
谁知道碰见了六公主。六公主高兴,“皇兄,咱们比试比试?”
齐怀瑾生起了胆怯之情,冷漠的走了。
怀铃自小练武就厉害,天赋异禀,他可打不过。
等回到寝房,他又开始生闷气。
身为老大,比起小五小六来,他好像文不成武不就,被衬托得跟个废才一般。明明他也挺厉害的。
他睡不着,索性起来去花苑里面赏月,景色是十足好的,毕竟是阿萝十年来辛辛苦苦种出来的花,他走在这般的院子里都觉得幸福。
但是阿萝不愿意为他种了。
东宫的花苑里,阿萝只为他种了一棵海棠树。
还是很小很小的时候种的。后来皇叔出了曲陵,南征北战,阿萝也忙活皇叔的花苑和她的药田,后面慢慢的就没时间给他打理东宫花草了。
他也不着急,他总觉得阿萝还有一生跟他在一起,能为他打理所有的事情,花苑只是一件很小很小的事情。
谁知道阿萝会有如此这般的念头。
她竟然不愿意跟别的女人一块。她这是善妒。他都不敢把这个缘由传出去,生怕她的声誉受毁。
想到这里,他又十分感动的委屈了一番:他什么都愿意为阿萝好,也愿意妥协,只是时候未到罢了。但为什么阿萝不愿意等他,不愿意为了他妥协呢?
倒是让他成了个坏人。
他长长的叹出一口气:“这个没良心的,肯定是变心了。”
而后抬头,就看见不远处的桃花树下,皇叔正坐在摇椅上躺着睡觉。
他顿了顿,还是走了过去。
他觉得自己的好迷茫。
……
齐观南又做起了梦。
许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梦里,“他”又年轻了一些,正在看一封从密信。
他努力的靠近“他”,去看信上面的内容。
但费尽了力气都看不见,只能看见“他”脸上的神情越发狠戾。
“他”喃喃道:“为什么要杀越国公?他还算是忠心,即便是有私心,也不该抄家……”
“迎娶王家女?王家女在这种时候怎么能娶呢?娶了,便变成了王家的傀儡。”
“他”无力的松开信,头疼的揉揉脑袋,“怀瑾到底在做什么。”
“他”皱眉:“不成,我得给他去一封密信,这般下去,他怕是要从成为太后的傀儡变成王家的傀儡。既然如此,还不如是太后的傀儡。”
齐观南睁开了眼睛。
齐怀瑾谄媚的笑了笑,“皇叔,你醒了啊。”
齐观南紧紧盯着他看了一瞬,而后一巴掌打在了他的脸上,扬长而去。
齐怀瑾:“……”
呜!为什么要打他!
皇叔真是越来越过分了。
他追上去,“皇叔,我错了,我以后在阿萝面前再也不动刀了。”
他指天发誓,“即便阿萝有狐狸精,我也将人带到很远的地方悄悄杀,绝对不让阿萝知晓。”
齐观南闻言停了下来,“你还要将人悄悄杀了?”
他慢慢的也回过味来了,“怀瑾,你有没有想过,你杀了阿萝喜欢的人,阿萝会伤心?你这般做,只是为了自己心头畅快罢了,你如此……如此自私。”
齐怀瑾心头一梗,又有些暴躁。
年岁越大,碰见不如意的事情就越多,一旦遭到挫折,他就忍不住发脾气。但是皇叔面前他怎么敢生气呢?只好嘟囔道:“定然是他勾引阿萝,我也是为了阿萝好。”
然后见皇叔的脸色越来越沉,跺跺脚,“好嘛好嘛,我不杀了就是!”
他丧丧的,“皇叔,你都不心疼我了。”
齐观南:“我要是不心疼你,立刻让你父皇打死你。”
他继续往屋子走去,齐怀瑾跟着一块走,这回不敢多话了。
倒是齐观南走着走着轻声道了一句,“你是太子,我打了你,你不生我气?”
齐怀瑾摇摇头,“不生气的。我知道,皇叔是为了我好。”
他讨好一笑,“天底下,除去父皇,就是皇叔对我最好了。以前还有阿萝,但是阿萝已经不想要我了。”
他还道:“不知怎么的,我从小就对皇叔生不起气来,除了父皇教导,还有一股一定对皇叔好的念头。”
这不是故意为了讨好皇叔说的。这是真的。
小时候,他对皇叔的维护超过了父皇,他还记得自己跟阿萝能那么快熟悉,也是因为两人都是打心里喜欢皇叔。
他坚定的道:“皇叔,你打我没事的,只要别抛弃我就好。”
若是皇叔都抛弃他,他都活不下去了。
哎,他真希望一辈子都是幼年,这般就不用操那么多心了。
齐观南目光复杂的看了他一眼,然后率先踏进屋子里面,顺手将门一关,齐怀瑾及时踏进去一个脚,才没叫门关上。
但是腿有点疼。
他拖着腿上床睡觉,苦哈哈的道:“折腿了折腿了,皇叔,我要住到好了再回宫。”
齐观南踢踢他,“往里面睡。”
齐怀瑾只好滚进了里面。
齐观南躺在外面闭上眼睛。
齐怀瑾还想求求情,叫了好几句皇叔,但一直没有得到回应,便以为皇叔睡着了,于是打了个哈欠也睡了过去。
梦里,他回到了小时候。皇叔正抱着他摘树上的桃子,阿萝扯了扯皇叔的袖子,“殿下,我也要抱。”
皇叔就把阿萝也抱了起来。
他和阿萝都在皇叔的怀里。
他颠颠儿的摘了一个果子给阿萝:“我给你一半,你别离开我好不好?”
阿萝拿走了整个果子,并且吐了他一脸果核。
呜呜呜呜。
他在梦里面哭了起来,要皇叔抱抱。
齐观南睡不着,怀瑾睡了之后他睁开眼睛思虑梦境露出来的朝廷的困境,而后就听见耳边传来了哭声。他转身一看,怀瑾闭着眼睛在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