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他情绪很淡,眼神绕过女生,继续看向扔飞盘的许听晚。
“方便问一下,那位女孩是这只小狗的主人吗?还是说,您和她都是这只小狗的主人。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着,大家住同一个小区,又养得同一品种的狗,之后遛狗兴许也能碰上。如果有什么事,我们可以一起交流交流经验。”
她的语气足够客气和礼貌,就算教人不耐烦,也说不出什么难听的话来。
“她是主人。”
闻言,女生的眼底闪过一丝惊喜。
果然,长了嘴就得问,她不问的话,差点错过这样一个优质的男人。
“那您跟她...”
“但是...”裴竞序没给她问出口的机会,直接打断她:“我觊觎她的狗很久了。”
觊觎了很久。
所以谋划着如何把送出去的狗变成共同财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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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听晚抱着许呜呜回来的时候,额间出了一层细密的汗。
裴竞序抽出一张纸巾递给她,然后顺其自然地从她手中接过呜呜。他一手抱着狗,一手去摸牵引绳,牵引绳没摸到,倒是摸到了一大团触感类似于毛线的东西。
他低头去看,这才发现,许呜呜的爪子上勾着许听晚的毛衣线头。
她今天本身就穿了一件短款的毛衣,毛衣是不规则的,下摆处没有收边,容易勾线。
此时,许呜呜的爪子上全是许听晚毛衣的线头。
“捣蛋鬼。”裴竞序揪着许呜呜斥责了一声,耐着性子把缠成一团毛线解开。
直到裴竞序把毛线团全部理出来,她才发现自己的毛衣短了一截。
方才玩得太欢,又因光线昏暗,她丝毫没有发觉衣服出了问题,走到路灯下,才发现衣服下摆已经缩到了肚脐这块。
动作幅度大的时候,甚至还会露出了一小截腰肢。
线头从她腰窝那儿跑出来,另一头则连接着裴竞序不断绕圈的掌心。
她看看裴竞序,又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腰,一把拢住。
裴竞序察觉到她的动静,脱下自己的外套递给她,然后抬了抬手腕,问她这些毛线还能织回去吗?
许听晚不会织毛衣,她在做手工这方面没有任何的天分,就算把针法摆在她眼前,她也不知道如何起这个头。
“应该织不回去了。只是可惜了这件衣服,我没穿几次呢。”说完,低头看见精力仍旧充沛的小狗,心想她一会儿回去一定要把许呜呜的小零食藏起来。
“回去换一件。晚上风大,容易感冒。”裴竞序牵起许呜呜,带着许听晚往回走。
到家之后,许呜呜好像终于知道累了,不再闹腾,乖乖地趴在新买的软垫上。
阿姨收拾完从厨房出来,看见许听晚披着裴竞序的外套,又看到她手里拿着一坨毛线,问她:“怎么了?”
“呜呜把我的毛衣拆了。看这样子,应该没法穿了。”
阿姨走过去,看了眼她身上这件毛衣的织法,织法不难,是她能驾驭的:“许小姐如果放心的话,就把这件毛衣交给我吧。”
许听晚挺喜欢这件衣服,正犹豫着要不要麻烦阿姨,裴竞序就替她做了决定:“一会儿换下来拿给阿姨吧。我带你上去换一件。”
裴竞序的衣帽间连着房间里,房间是一个隐私性极强的私人空间,她不太好意思进去,就说去书房那儿坐着等。
裴竞序‘嗯’了一声,由着她。
书房里,许听晚翻着那本摊在书桌上的《Un beau voyage》,真是奇怪,她上次来裴竞序家的时候,他就在看这本绘本,怎么这次来,仍旧在看它。
她很喜欢Marc Majewski,所以她的书柜里摆了许多Marc Majewski的绘本。裴竞序说他也喜欢,可他书房,除了这本《Un beau voyage》,却再没有Marc Majewski其他绘本。
有点奇怪。
许听晚托着下巴,随手翻了几页,翻到最后的时候,隐约可以看到铅笔在绘本上写过字的痕迹,具体的字虽然已经被人擦去,但还是留下了笔尖下压的印痕。
印痕不难分辨,仔细去看便能瞧出,它由一连串日期和国家缩写组成。
“2016.12.10.CHN”
“2017.1.10.CHN”
“2017.2.10.CHN”
...
极有规律,但他只记了几行,之后就再也没有写过了。
许听晚有些好奇,正巧此时裴竞序拿着衣服敲响书房的门。
裴竞序把衣服递给她,她抱着衣服,下巴垫在衣服上,伸手指了指上面的日期:“你这写的是什么呀?”
裴竞序低头,看着笔尖留下的痕迹,淡然地解释道:“回国的日期。”
她‘哦’了一声,虽然不懂他为什么要记录回国的日期,但她知道裴竞序做任何事都有他的道理,没再追问。
“看得出你真的很喜欢《Un beau voyage》。”
裴竞序抿了抿嘴,沉默了一会儿。许久,才反问她:“你真的不记得?”
“记得什么?”
“是你跟我说,如果你觉得孤独,那就去看Marc Majewski的《Un beau voyage》。”
只要把画面中的其一个想象成自己最重要的人,这样你就不会孤独了。
所以一直以来,他把绘本的其中一人当做是许听晚,并以此当作头像。
每个想起许听晚的夜晚,他都会对着头像发很久的呆。
许听晚拎着衣服,正反看了一眼,是简单的款式,版型好看,套在她身上应该是很流行的oversize。她一边拎着衣服往身上比对,一边疑惑问他:“我说过吗?”
裴竞序心想自己总有一天被许听晚气死,又笑自己她随口说的一句话,他真的像箴言一样奉行了五年。
见他不作声,许听晚绞尽脑汁地把过去的事回忆了一遍。
她的记忆中好像没有这个桥段,可裴竞序记忆超群,又不可能记错,为了调和氛围,她只好说:“那我或许是说过的吧。我在哪里换衣服?”
“这里就行。我出去。”他背过身,走出书房。
关上书房门的那刻,他松开门把手,背身抵在墙面上。
许听晚问他,她说过这句话吗?
裴竞序非常肯定她说过。
就在丧礼结束的第三个晚上,她非要陪自己喝酒。
他没醉,许听晚却醉了个彻底。
做完几节《雏鹰起飞》后,她烂醉如泥地靠在裴竞序的背上。
裴竞序背着她往家的方向走。
或许是高中毕业,离别的情绪太重,一路上,她说了许多奇奇怪怪、没头没尾的话。
而裴竞序固然知道她在说胡话,却还是认认真真地回复了她。
诸如:“为什么一定要读大学,一辈子上高中不好吗?”
“你上小学的时候就这么说。现在都成年了。”
“我鼓起好大的勇气去毕业旅行。”
“很厉害。”
“我同桌跟我去了不同的城市。她没有海鲜吃呜呜。”
“她好可怜。”
“我不孤独!我才不孤独!裴竞序,你孤独吗?如果你觉得孤独,那就去看Marc Majewski的《Un beau voyage》”
“好。”
当时的裴竞序还不明白许听晚这没头没尾的对话,后来,他才知道,原来在许听晚的青春中,她曾同样地把他当做夏日里指尖握不住的劲风,冬日里掌心藏不住的骄阳。
只是那个时候的许听晚,并不知道,这叫喜欢。
幸而有人发现的早。
那么,他是什么时候开始发现自己喜欢许听晚的呢?
裴竞序仰头,看着吊顶,正当他想到一个明确的时间节点时,一楼客厅那儿传来一声痛彻心扉的呐喊。
声音耳熟。
无需往下看就知道谁登了他家的门。
裴绍站在楼梯上,抬头,冲着二楼走廊的裴竞序喊:“禽兽啊!才谈恋爱就把人往家里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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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他哥的女朋友不会是他们学校的学生吧
裴绍就是非常典型的人前人后两幅面孔。
这样的性格跟他原生家庭息息相关。
他的家庭非常幸福, 父母恩爱,也不吝啬把爱分享给自己的子女,在这样家庭下长大的孩子,性格再差都差不到哪儿去。
要说唯一给他设限的, 就是他父母那人民教师的身份。
作为人民教师, 他的父母从始至终都奉行着一套‘老师的孩子比别人的孩子更优秀’的观念, 因此他们非常看重对裴绍的教育,也以严苛的态度教他为人处事。
高中是叛逆期高发的时期, 班里的同学多多少少有些逆反心理, 裴绍在这样的大环境,很难不受影响, 他有时候想跟着班里的男生一起哄闹,但只要看到班主任的那张脸,他就什么也不敢做了。
班主任就是自己的妈,这一定是他高中阶段想想都深感绝望的噩梦。因为他一旦有什么错处, 别人不光会指责他, 还会顺带牵连到他的妈妈,他们会说,连班主任的孩子都这样, 自己犯点小错又能有什么大问题呢?
久而久之,他只能在人前装端稳,装成熟,依着他妈妈的意思, 把‘老师家的孩子’这一角色进行到底。
直到他考上大学, 日渐脱离家庭生长环境, 和外界接触多了, 他才有了一个迟来的叛逆期。摩托、跳伞、攀岩, 越是极限的东西,他越是有兴趣,彻底把他骨子里大大咧咧的性子激发了出来。
他能灵活运用表演、场景、角色这三个元素,在不同的社会场景中扮演不同的角色,以此达到符合社会期待的表演。因此,工作场合和非工作场合情境下,他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
此时,他这一声吆喝可谓中气十足,没个老师样,也没有上下级之间的条框,隔着楼层,裴竞序都觉得他的声音有些刺耳。
他正要走过去把人打发,书房的门把手突然下压,发出转动的响声。
与此同时,裴绍两层并一层地从楼梯下跑上来,皮鞋踩在瓷砖楼梯上,发出梆硬的声音。
裴竞序一把拉住门外的把手,使了劲儿把拿一条拉开的门缝阖上。
书房里的许听晚有些不知所以,伸手拍了拍门,喊他:“裴竞序?你在外面吗?”
裴竞序压低声音:“别说话。有人过来。”
他们的说话声音不算太大,隔着一条走廊,听不清具体的对话内容,但只要对方听力没有问题,都能听到在裴竞序说话之前,有一个洋洋盈耳的女声从书房里传出来。
裴绍小步快走地走过去,视线越过裴竞序的肩,朝书房的房门那儿看探了探视线。
裴竞序松开门把手,上前一步挡在他面前,他眼底逐渐浮现一丝烦躁,语气算不上好:“大半夜来交行研报告?”
“哥你一天不工作会死吗?你对象知道你是工作狂吗?”他伸手想揽裴竞序的肩,被裴竞序一把拍开。
裴竞序掀眼看他,没说话。
压迫感太强,他讪笑了一声,僵硬地收回手,挠了挠脑袋,就连那咋咋呼呼的声音都收敛了不少:“这不,就是想来看看我未来的嫂子么。”
“哪儿听到的小道八卦?”
“我亲眼看到的。你副驾驶座儿上有女人。而且刚刚...”他冲着书房那儿努了努嘴:“我明明就听到女孩的声音了,你别骗我说没有。”
“刚刚?”裴竞序不紧不慢地往前一步,阻断他的视线:“刚刚伯父给我打电话,问你编制的事。”
“你转移话题的能力很有一套。”
“我说我不清楚,改明儿帮他老人家问问情况。”
“裴竞序你威胁我是吧?”
裴竞序掏出手机,调至通讯录的页面:“要不我现在跟他说你的教师职位其实没有编制。”
“别别。”裴绍一把捂住他的手机:“你要这么说,他能被我气得血压飙升。”
“现在能回去写行研报告了吗?”
裴绍咬了咬牙,权衡再三,败下阵儿来。
他拖着步子往楼下走,这时的许呜呜好像休息够了,听到动静,冲着裴绍一顿乱叫。
裴绍被猝不及防地狗叫声吓着,抚着胸口冲二楼喊:“你什么时候养狗了?”
裴竞序往下瞥了一眼,只警告了一声‘呜呜’,甚至没有下楼帮助裴绍的打算。
裴绍也不再自讨没趣,连喊了几声‘阿姨’,最后在阿姨的掩护下安全地出了大门。
临走前,他问阿姨:“他怎么无缘无故养起狗了?”
“不是先生自己养的,是有人养在先生家的。”
“寄养啊?”裴绍纳闷极了:“他可真不怕麻烦,对方为什么不自己养?”
宠物肯定是养在自己身边更亲近啊。
“估计是学校不让养宠物吧。”
“哦哦。”他点了点头,跟阿姨道别,然后沿着老路往小区外面走。
走到一半的时候,他才意识到哪里不对劲儿。
学校不让养宠物。
这个信息量有点大。
裴绍琢磨了许久,不由地猜测,他哥的女朋友不会是他们学校的学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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窝在书房的许听晚听见哥俩的对话,顿时屏住呼吸,躲在门后。
后来觉得门后并不安全,万一有人突然推门进来,岂不是一眼就撞破了她在书房的场面。
许听晚绕着书房走了一圈,书房宽敞通透,几乎没有藏人的地方。她环视了一圈,最终,视线停留在六角形的窗户那儿,窗户前挂着两层遮光窗帘。
她扯开窗帘,躲在后面,后又发现窗帘并不及地,就算藏在后边,也会露出一截脚踝。
她反手撑着窗沿往后一跃,床沿很窄,她跳了好几次,才勉强坐上去。
坐上去后,她双脚悬空,整个人有些轻微摇晃,这样的坐姿有些煎熬,明明才过去几分钟,她却觉得自己藏了两三个小时。
终于,外面的交谈声变轻,随后有人摁下门把手,推开了书房的门。
许听晚不确定来人,仍是不敢出声,她敛声屏气地缩了缩脚,努力不让自己从窗沿上掉下来。
直至脚步声逼近,窗帘被人一把拉开。
她吓了一跳,手没撑稳,整个人从逼仄的窗沿上掉下来。
就在自己快要掉下去的那刻,有人稳准地托住了她的腰,而她因着惯性的缘故,身子前倾,整个人埋在了他的胸口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