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轻点了下头,没出声, 一路走到总裁办。
识别感应区那儿转了个蓝色的光圈, 随后传来指纹识别的机械声。
推门进去后, 他在办公椅上坐下, 继而打开邮箱查看邮件。
查阅了一会儿, 他在一封邮件上停留了一段时间,随后拉开抽屉,去翻一份搁置的人员调查。
恰巧此时,谭琦敲响了办公室的门。
“裴总,早上那件事了解清楚了。柯经理那边解释说,他最近出于一些私人原因,在处理事情上不够妥善。”他一进来,就开始汇报早晨会议室的闹剧。
“他说自己已经同实习生当面沟通过这个话题了,也明确表示自己愿意同早上那位小姑娘进行道歉。这是他的书面说明。”
他把书面文件给过去。
裴竞序只瞥了一眼,压根没接。
不用看都知道这是一份如何敷衍且格式化的书面说明。
“听说最近有个关于绿色动力的新项目,是他们团队在做。”
“这个我不太清楚。”谭琦垂眼,看到他手边的那份尽调报告。报告封面,正是他提及的绿色动力项目,他好像有点印象:“但是据我所知,这个领域一直是裴经理和他们的管理团队在跟进。”
“让裴绍过来一趟。”他取过那份格式化的书面说明,一眼没看,直接丢在一边,然后像是在短时间内做了一番预设,十分突然对谭琦说:“顺便跟HR那边提前说一下,下午可能需要进行团队优化。”
谭琦愣了一下,旋即明白裴竞序的话外之意。
他只是有些惊讶。
作为执行层,他们团队之内一般都有明确的管理机制,裴竞序平日里不管这些人员的调动,今天虽说出了一点意外,却也没到团队优化这么严重的地步。
优化意味着辞退或是调岗,他不知道裴竞序具体的意思,也不好乱加猜测,他只是按照裴竞序的决断吩咐下去。
谭琦先是找了裴绍。
裴绍正好要找裴竞序,两人在半道上碰到,谭琦好意地提醒了一句:“裴总好像心情不好,因为柯经理的事。”
裴绍对早上的事有所耳闻,谭琦不不知道他哥跟许听晚之间的事,但是他知道啊。
依他哥那护短的性子,得知自己的女朋友受了气,他不生气才怪。
但是这话,他也不能到处乱说,只是摁着谭琦的肩拍了一下:“知道了。辛苦你了。”
说完,裴绍往总裁办走,到门口的时候,他到底还是把谭琦的话听了进去,就连敲门的时候,都是小心翼翼的。
办公室内,裴竞序双手交握,杵着鼻梁,神情漠然地盯着面前的显示屏。
裴绍走过去的时候,先是把手里最新的尽调报告放在桌上,推过去,然后才试探性地问他:“看什么呢?”
裴竞序姿势未动,只是眼皮下敛,将视线落在他的这份尽调报告上:“怎么是你来送?”
“柯经理身体不舒服,我做个顺水人情嘛。”他边说,一边拉开面前的椅子,坐下:“这份尽调他们花了不少时间,投入了不少精力。这一类的项目政府、金融机构、社会各界都比较看好,如果顺利的话,我们公司的社会认可和声誉提升也会相应提升。”
裴竞序随手翻了几页,他越过前面财务业务法律三大模块,直接去看人员尽职调查。
这份尽调报告是柯经理他们团队重新做的,里面的大部分内容跟之前上交的那份没什么出入,他越过部分内容跳着看倒也不稀奇。
只是一眼不看前面三块,直接去看人员尽调,他还是觉得有些好奇:“前面没问题了吗?”
“你之前说,他想跟我见一面?”裴竞序没回答他的话,自顾自地发问。
“你说谁?”
裴竞序手指摁着那份尽调报告,转了个方向,挪到他面前,食指往创始人那儿一点:“邵凌。”
“奥,是的。那份邮件,我抄送到你邮箱了。你应该能看到。如果没有问题,你又看好这个项目的话,我们下一步我们就可以进行投资了。”
“不急。”
裴竞序瞥了一眼电脑屏幕。
屏幕上显示的正是裴绍所说的那份邮件。
他对人员的尽调一直十分上心,看到邵凌曾被学校开除学籍,无关其他,他只是觉得自己在做投资前,有必要把他的背景调查得再清楚一些。
“浦大环科专业。大一的时候,被校方开除学籍。原因是什么,知道吗?”
裴绍摇头。
裴竞序看了他一眼,拧着眉心,语气生硬地说道:“约个时间。”
/
这段时间,许听晚忙着期末作业,起早贪黑地学习,不是泡实验室,就是泡图书馆,没法分心干别的事。
裴竞序跟她视频通话的时候,看到她眼底的乌青厚重,就知道她惨遭期末的折磨,有些心疼:“从明天开始,我让阿姨每天都给你做点滋补的汤送来,你记得抽空喝。”
“不用这么麻烦。学校里什么都有。”她一边在作业提交单上签名,一边婉言拒绝。
“清汤寡水跟白开水有什么区别?你们的学校的紫菜蛋花汤,捞半天都捞不起一点蛋花,你管这叫汤?”
“你怎么知道?”许听晚凑近屏幕,好奇地问。
“因为我们学校也这样。”
许听晚‘啧’了一声:“所以你已经到了感同身受了,追忆往昔的年纪了?”
裴竞序往椅子上一靠,手里转着一支笔,姿态慵懒:“怎么?你喜欢年轻的?”
“谁不喜欢年轻的?”
他没气,只是抬眉:“你男朋友年纪摆在那儿,也没办法。年龄这关过不了,其他方面,我倒是可以努力一下。”
她差点就问什么方面,话说一半,突然开窍,紧急刹车,心里骂了一句‘老没正经’,扯开话题道:“你最近也很忙吗?”
据她所知,裴竞序连着出差了三天,到现在两人还分隔异地呢。
“今天结束了。明天回京江,约见一个创始人。”
“也不早了。”许听晚看了一眼书桌上的LED显示屏,将近十点:“你怎么不早点休息?”
“想你了。看看你也好。”
许听晚笑得生动,方才打了个哈欠,吸附在床底的长条灯打在脸上,把她的眼睛照得潋滟有光。
她拖着慵懒的声音,撒娇:“那你等我一下。我把最后一点收尾工作做完。”
“你忙。”他就这么挂着视频,时不时地操作笔记本,不发一言,不做打扰。
手机那端实在太安静了,以至于她差点忘了自己在打视频电话,关婧从图书馆回来的时候,也没察觉这点。
“累死我了。”她把书包往书桌上一放,做了几下颈部的米字操,等脖子转得舒服一点了,开门见山地问许听晚:“怎么样晚晚?他这几天没有再骚扰吧?”
自打那次在校门口遇到邵凌之后,他隔三差五地用各大社交平台骚扰她。一开始是电话短信,再有来是微信、□□,后来他不知道怎么找到了她的微博、小红书,可以说是多媒体全矩阵地骚扰她了。
她抬头,本想转身去看关婧,视线调转的时候,正巧看到手机屏幕的视频聊天画面,她看到裴竞序拧了拧眉头,沉着声音发问:“什么骚扰?”
背对她坐下的关婧也听到了裴竞序的时候,她猛地扭头,意识到自己说漏嘴,立马拿手捂住,眼神却在质问许听晚:你没跟他说吗?
许听晚也游离在外,乍一听裴竞序的声音,被吓了一跳。等她反应过来之后,她冲着关婧比了一个‘没有’的口型。
关婧无声地‘啊’了一下,一开始还想着怎么帮许听晚圆话,后来想起邵凌这几天的动静实在是过分,她生怕许听晚出什么意外,思忖片刻后,凑近手机屏幕,向裴竞序告状:“就是有人一直骚扰晚晚,把她骚扰地烦不胜烦。”
许听晚没拦住。
裴竞序眉心加深,问许听晚道:“怎么不跟我说?”
“我觉得自己能处理。现在不是有区块链技术吗?我已经将这些电子数据实时地存储了下来,他要是再骚扰我,我就去起诉。”
看她这幅驾轻就熟,不像是第一次干这种事。
裴竞序察觉到这点,想起当时钟宿对她的中伤,仍是心有余悸。
“是谁?”他神情严肃:“你同班同学?”
插科打诨的方式在此时已然不奏效。
许听晚放下手中的笔,叹了口气:“现在不是了。他大一的时候就被学校开除学籍。”
“我是几天前才碰到他。”
作者有话说:
周五啦,祝大家周末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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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不巧。我是她男朋友
时间线太长, 三言两语说不清楚。
许听晚只是大致提了几点:“无非就是造谣么。说我喜欢他,说我奖学金来路不明之类的。”
她的语气还算平稳,几句话听不出什么情绪,也拼凑不出一条完整的故事线。
旁人听了大致以为这些都是小事, 但是裴竞序清楚, 光是此类造谣, 就算是闹到学校那里,也不会严重到开除学籍的地步。
除非这些谣言本身就伴随着恶意中伤、虚假诋毁的性质。
五年的时间, 哪怕他有心留意许听晚的生活, 也没法事无巨细地一一知悉。
他其实一直都知道许听晚有事瞒着他,只要不涉及安全问题, 他还是愿意维护小姑娘那要强的自尊。
可今日这事,显然不是她说得那么轻易。
他甚至不敢想象那会是什么。
“你明天不是还有正事要忙吗?我明天上午最后一场考试,这场考完,期末周也就暂时告一段落了。有什么事我们见面聊吧。我想吃咸芝士司康。””最后一张提交单填写完成, 她把手机从手机支架上取下来, 缩小两人的视频界面。
门禁时间,消息列表中,21号寝室楼的群消息一如往常一样开始闪烁。
不外乎是跟@寝室阿姨, 说自己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求她晚几分锁门。
而这个时候,阿姨大多在查寝,很少回群里的消息。
许听晚点进去扫了一眼, 除了寝室阿姨在群里@环境科学研一冉嘉, 并说:【同学这段时间你已经晚归三次了。下次再这样, 不接受假条后补。】之外, 情况一如往常, 所以她也没有放在心上。
正当她退出群聊界面的时候,手机短信突然跳出一串陌生号码。
陌生号码后面跟着一条恐吓意味十足的短信:【你不知道我哪儿,但我知道你在哪儿。】
点开一看,里面居然附着她的几张日常照片。
这些照片拍摄于哪些场合,许听晚自己都不一定记得,但是对方却能一一列举具体的时间和地名。
一瞬间,手臂上爬满了鸡皮疙瘩,让人不寒而栗。
号码来源未知,但能做出这件事的,除了邵凌还有谁?
一想到这个名字,她像是有创伤后应激障碍一样,撇开脑袋张嘴干呕了一下。
人脸突然从手机屏幕那儿消失,裴竞序问她怎么了?
许听晚强压着反胃带来的不适,说:“没事。我明天还要考试,想早点休息。”
裴竞序也怕影响她的状态,没有穷追不舍地发问。
“那好。明天给你带咸芝士司康。外加两个开心果泡芙。”
许听晚心不在焉地应了声‘好’,两人又互相叮嘱了几句。
等她挂了电话,裴竞序才敛起笑意,阖眼摁了摁眉心。
酒店房间位于整个套间最里面的位置,隔音效果好,不受廊道上来往客人的干扰。
他靠着椅子静坐了几分钟,脑海中不断拼凑着许听晚的不愿启齿的过往。
越往后想,他越觉得心里滞闷。
这时,窗外的一场大雨拉回了他思绪。
而后,他抄起手机,站起身,走到客厅,给谭琦打了个电话。
客厅没开灯,他站在落地窗前,单手掐腰,一面交代事情,一面看着对面拔地而起的高楼和高楼上璀璨的霓虹灯。
这个时候的京江,气温降到了零下。
从上往下眺望,可以看到行人一手撑伞,一手裹紧衣服,迎风而走。
他能看到底下的行人,但是底下的行人却看不到他。
“知道了裴总。”了解到诉求的谭琦把他交代的点一一记下:“请问您什么时候需要这份资料?”
裴竞序收回视线,说了句‘尽快’,然后挂了电话。
客厅恢复寂静,他收起手机,正打算折回房间,此时,挂满水汽的玻璃窗骤然滑下一道水痕。
布满雾气的玻璃窗露出明净的一片,一扭头,他看到了自己倒映在玻璃上的身影。
想起一句交通广播的文案,他拿手指贴上玻璃窗,然后一笔一划地写下那一句话。
写完,拍下,发给许听晚。
许听晚收到那张图片的时候,先是被窗外流光溢彩的城景吸引,随后看到玻璃窗上倒映出的裴竞序的身影,当她以为这只是一张普通的风景照,正要退出的时候,她这才在玻璃窗的右上角那儿看到一行字。
那行字已经有点模糊,甚至于每个字下面都还坠着下滑的水珠。
人在认字的时候,会下意识地逐字出声,她一字一句地辨别道:“世界看不见我,但我看得见我。”
一瞬间,所有的谣言都像一面摇摇欲坠的危墙,于眼前崩塌,并在心底重新修筑起一座属于自我的高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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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竞序连着几天出差,约见邵凌的事搁置了几天。
这次见面原本是安排在第二天上午的,但是后来裴竞序接到了谭琦的电话,十分钟后,他临时改了时间,愣是从邻省赶回去,把约见时间改成了当天晚上。
邵凌知道他贵人事忙,难以预约。关于临时改时间这个事情,他虽然不痛快地嘴上说了几句,但是为了顺利地拿下这笔融资,他还是十分配合地定了约见的地方。
那是一家人均上千的餐厅。
他去预定的时候,正好还有余位。顶着大半夜的困乏,他事先喝了两杯绿茶,努力将状态调整到最佳,和几个有话语权的高层一并等在里面。
三个小时后,裴竞序在侍应生的引领下,走到了指定的包间。
一听见外面有动静,邵凌给身边的人使了个眼色,随即便站起身,扣好西服扣子,出门迎了上去。
“裴总您好。我是邵凌。很荣幸能跟您见上一面。”
他和许听晚差不多年纪,声音听着倒还年轻,只是因为脱离校园太久,浸润商界,是以浑身上下都充斥着商贾人的圆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