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唇始终和他保持若即若离,可又恰到好处,轻易勾起他心里的痒,就如猫爪子一样,挠在他心里最深处。
谢玧喉结滚了下,眸里的偏执,险些要将她吞没进去。
凌楚楚低垂着眼睫,哪里知晓她这样的举动,落在一个血气方刚的少年眼里,是一种何等危险的挑衅?
她一边轻轻吹,一边忍着血腥味带来的不适,凌楚楚瞧得仔细,生怕错过了什么?
可她到底不是学医的,也只能从浅显的表象观察,看伤口的状态?
那裂开的口子,肌肤并未看到淤黑,青紫,或者是散发出什么怪味来?
看到这里,她长长松了口气。
不过很快的,在她抬头那瞬,谢玧脸上又恢复如常,仿若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
“楚楚,都怪我没用。”
“又让你为我担心了。”
凌楚楚一抬头,便听到他如此说。
少年一脸自责,他眼角下的泪痣,若隐若现,看上去更添了几分无辜可怜。
都什么时候了?手都伤成这样?竟还想着怕给她添麻烦?
凌楚楚一时语塞,不知该说些什么?看样子童年缺爱的人,还真的是…
她对上谢玧那双黑眸,眼里的小心翼翼,卑微讨好,让她不由想到某个小动物。
或许被人遗弃的孩子,就如流浪猫,流浪狗一样,渴望被人爱,又害怕给人添麻烦。
就如她从小的遭遇,不知自己的父母是谁?只不过好在她虽是不幸,但也算幸运。
因为她没见过父母,并没有那种撕心裂肺,被人遗弃的痛苦。
福利院的院长人很好,待她们这样的孩子,并没有过多苛待,所以说即便她是个孤儿,也可以活在阳光下。
“阿玧,我之前和你说过很多次了,以后这样的话,可不许动不动就说出来?”
她望着他冷白的脸,叹了声:“你在我眼里,是最有用的人,你怎么会那样想?再说了,这回若不是你在,我可能都没命活着回来了,你身上的伤,全都是因我而起,反过来说,我还欠你一条命呢。”
是呢,一条命呢。
凌楚楚说这番话时,并没有看到少年眸里的波光,那压抑在心底的灼烧感,仿若在他心里烧出了一个大窟窿。
谢玧半垂着长睫,他不知晓?他还能忍多久?或许再忍忍,忍到哪一日,他忍不下去为止。
而后他抿了抿唇,额前的碎发浸着他眉眼,更透着几分难以言喻的温润。
“楚楚,你说的话,我都记下了。”
“我都听你的。”
“往后我不说便是了。”
凌楚楚听他如此说,还道他想通了,心里满是欣慰,一脸孺子可教的眼神,望着小暴君。
笑着点了点头:“你能这样想,就最好了。”
这个时候,她看了看窗外,眼看天色不早了,是时候该回去了。
话还没说出来,便听到小暴君问:“楚楚,你是不是抽不开身?近日都不得空,所以不能过来看我?”
怎么说呢?来之前凌楚楚的确有这么想过,一来她好不容易,安顿下了小暴君,按道理说,她应该可以放下心了。
二来便是因为凌晟,她这个一母同胞的哥哥,还有她父王,便是他嘴里没有明着说,可她若还像从前那样,日日往这头跑,多少有些不太好。
在大梁虽然男女大防,没有那样迂腐,可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总要顾及点康王府的脸面不是?
更何况这质子府,可不是皇宫,更不是她王府里的小院。
所以她思前想后,觉得还是有必要,避嫌一下。
另外她也打算,为小暴君张罗一个好姑娘,在古代她想着,马上小暴君也不是孩子了,过了十七岁,也算是成年人了。
不能总让他的世界,围着她一个人转,这样下去可不行。
她总要慢慢学会放手,让他早点独立起来,习惯才行。
可这样的想法,到嘴边的话,在对上少年眼里的期盼,终究是没说出来。
只因她想到他手上的伤,这个时候正是要人关心的时候。
“阿玧,你手上千万别再沾水了。”
“有什么事,叫张三去做。”
说罢这话,凌楚楚又答应他:“总之我明日一定会过来看你。”
哪知这句信誓旦旦的保证,终究还是落空了。
第40章
都说人倒霉起来,喝凉水都塞牙缝。
南大街上,人群里有人惊叫,一辆疾驰的马车,早已是失了控,车夫显然是吓懵了,死死抓着手里的缰绳,身子左摇右晃。
那马发癫之下,似乎要连他也甩飞出去。
耳边的喧闹,几欲震破凌楚楚耳膜。
“姑娘,快…快躲开!”有人在她身后喊了声,可已是避之不及。
那马车下冲速度太快,凌楚楚感到面门生风,耳朵嗡嗡作响。
死亡的距离,那样近。
眼看疯马要将她撞飞出去,或是踏成肉泥,她脑子一片空白,压根控制不住力道,往身后摊位倒去。
摊位上的老板见势不对,早已是弃摊逃命去了,还有谁会理会她死活?
就在凌楚楚心生悲凉,两眼一闭的时候,她能想象得到,那个惨烈的画面。
不远处的青萝,吓得哭出声来:“郡主…”
就在这危急关头,人群里闪过一个人,剧烈的疼痛感,并没有如期而至,凌楚楚被来人抓住手腕,而后她一个腿软,便跌进了那人怀里。
起初她还当来人是小暴君,可那人周身的气息,却不太对。
那人带着她往后退,一连退了好几步,惊魂未定下,她才勉强站稳了脚步。
见此一幕,人群里越发喧闹起来,有人七嘴八舌,大概是为凌楚楚庆幸,这样好看的姑娘,总算得救了。
随即是一道低沉的男音,落在她耳边:“姑娘,在下方才冒犯了。”
那嗓音不同小暴君低哑,却听着气息很稳,在这喧闹的大街上,能听出潺潺流水之意。
那人说罢这话,颇有君子之风,立马放开了她。
凌楚楚仰头一看,这才瞧清他模样,是一个二十出头的青年,一双眸子狭长,看着一派端方,长得还挺耐看。
就在二人对视那瞬,男子似乎愣了下,他似乎没料到,他所救的女子,会长得那样貌美。
尤其是少女那双清澈的眸,让他禁不住多看了两眼。
凌楚楚忍着脚踝的痛,连忙道了声多谢。
她心里还想着要去见小暴君,可面对自己的救命恩人,她也不好就这么不告而别。
“今日多谢公子相救,不知公子大名?改日我会亲自登门拜谢公子大恩。”
她一番话说得很是客气,正要唤青萝过来,男子却出声了。
“姑娘不必客气,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倒是姑娘你…方才那样凶险,可有伤到哪?”
“若姑娘信得过在下,薛某愿好人做到底,送姑娘你回去…”
一个才刚见面的人,便提出要送她回家,这?
显然男子也在凌楚楚眼神里,看出她的误会,于是他笑了笑,又解释道:“姑娘,在下没有别的意思,薛某只不过…”
正说着话,青萝人就过来了,她脸上仍旧慌乱未褪,一张脸白得和什么似的。
她唤了声:“郡主…”
郡主?眼前男子听到这个称呼,立马猜到了凌楚楚身份。
“原来是宁安郡主,薛显有礼了。”
薛显?这个人竟是薛显?
凌楚楚没料到,原书里惊才绝绝的状元郎薛显,竟会活生生站在她眼前。
记得当时在看书时,这个配角虽着墨不多,可每次出场,都能勾起凌楚楚极大的兴趣。
只因他那骨子里的不羁,在他这文人风骨下的皮囊,有些隐隐不太相衬。
或许就是这样的反差,让她对这个人,迷了一阵子。
想到这里,凌楚楚脸微微有些发热,不自然别开眼。
这一耽搁,便是一上午时间过去了。
凌楚楚没想到,她脚踝伤得还挺严重,起初只是有点轻微的刺痛,可走了两步才发现,已经彻底肿起来。
无法之下,她只能让青萝带个话,去给小暴君说声。
青萝哪里放心,留她一个人去就医?所以最后她拿了点铜钱,让一个小孩去南大街巷子口,给质子捎给话。
那小孩一蹦一跳,拿了钱就跑了。
***
话说谢玧这头,他枯坐在椅子上,等了凌楚楚一早上,都没看到她人影。
起初他还当是路上耽搁了,倒也没多想,可直至申时,凌楚楚仍旧没来,桌上的茶水早已凉透了。
他黑眸垂下去,望着那凉透了的茶水,攥紧茶杯的手指,用力到发白。
“不来是么?”
他忽而弯了弯唇,低低笑了声。
那眸里的凉薄,再他抬头那瞬,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冷。
南大街上有家悬壶堂,也就是俗称的医馆。
凌楚楚一瘸一拐,从里头走出来,她脚踝上贴了膏药,一时不能着力,只能任由青萝搀扶着。
就一小段路,她额间都可以冒出汗来。
“郡主…”身后的薛显看不过去,连忙唤了声:“不如让在下…”
此时天色早已黑透了,大街上的人稀稀朗朗,压根没几个。
他话虽没说完,可话里的意思,再直白不过。
凌楚楚也不是矫情的人,再说了她实在疼得厉害,头顶的灯笼被风一吹,四处晃动了下,她对上薛显狭长的眸,轻轻嗯了声。
“那便有劳薛侍郎了。”
殊不知暗处,这一幕被一双黑眸,一眨不眨瞧了去。
少年捏着灯笼的手指紧了紧,昏黄的灯火被风一吹,四处摇曳,映着他冷白的脸,更显了几分幽深鬼魅。
就在薛显手落下那瞬,凌楚楚感到脖子突然凉飕飕,冷得她不禁打了个哆嗦。
与此同时,她听到低哑的嗓音,从巷子口传来。
“楚楚。”是小暴君的声音。
而后她看到少年脸逆着光,她看不清他眼里的情绪,只能看到他唇角的嫣红,在这暗光之中,隐隐浮动。
“阿玧,你…你怎么来了?”凌楚楚有些惊讶,禁不住问。
“我明明让人带话给你,那孩子没和你说吗?”
青萝也觉得奇怪?一脸懵望着凌楚楚,可她哪里知晓?那孩子拿了钱贪嘴买糖吃了,倒把嘱咐的话,给忘得一干二净。
谢玧置若罔闻,他黑眸盯着衣袖上的小手,疯狂的血液,让他下颌一紧,他眼底掩不住的猩红,几欲要炸裂开。
“郡主,这位是…”薛显冷不丁问:“难道这位是质子?”
危险的气息,让薛显有一瞬失神。
可当少年迎面走过来,对上凌楚楚的眸,他脸上依旧不显。
“楚楚,我担心你。”他声音轻轻,一字一句道。
说话间,他手指不着痕迹落下,横臂挡在了他二人之间。
“楚楚,夜深了,我送你回去,好不好?”
少年低眸看她,似在征求她意见?
一丝冷风吹过来,带起他额前的碎发,在这暗夜里,让少年昳丽的眉眼,更添了几分无辜可怜。
凌楚楚看他那样,不知为何?忽觉得有些心酸,她松开薛显的手。
然后偏头对他说:“薛侍郎,今日多谢你了,有阿玧送我就可以了。”
一个阿玧,一个薛侍郎,亲疏有别,一听就知。
可谢玧仍旧觉得,远远不够,他要的不止这些?
在扶凌楚楚上马车那瞬,他嘴角的笑意淡下去,唇角只余下苍凉的白。
第41章
薛显望着少女身影上了马车,还欲说些什么,可又想他一个旁人,似乎有些多管闲事。
直到最后,马车消失在长街尽头,他才动身离开。
马车之上,凌楚楚一脸疲惫,斜靠着车窗边,她撑着下颌,无力地坐在那发呆。
谢玧就坐在她对面不远的距离,昏暗的视线里,除了彼此的呼吸声,再也听不到其他。
他能嗅到她身上的香气,还有一丝浓郁的药膏味,充斥在他鼻端,被他尽数吸入肺腑。
他想到方才那幕,心里的戾气,非但没有减轻,反而还愈发严重。
马车忽然慢下来,也不知要驶去哪?
凌楚楚只觉得眼皮子发沉,她好似听到小暴君问了声:“楚楚,你受伤了?为何不找我?”
为何不找我——那嗓音轻飘飘,落在她耳边。
而后凌楚楚鼻尖似嗅到一股香气,说不出的甜腻。
身侧的青萝栽倒在一边,很快人事不省。
凌楚楚大脑一片空白,她什么也想不到?甚至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
只是在她两眼一黑前,她似看到少年俯下身,他眼底的泪痣越发清晰,映着他昳丽的脸,就如暗夜里的魅。
他冰冷的手指落下,抚在她脸上,细细摩挲了两下。
才慢慢开口:“楚楚,你是不是忘了?我也可以帮你呢…”
后面的几个字,凌楚楚一个也听不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