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夫人她又逃了—— :一根鱼腥草【完结】
时间:2023-09-04 23:03:00

  陆清鸣看程行彧脸色发白,整个人都开始不对劲起来,慌忙扶住他,在他身上穴位轻点几下,才令其脸色稍缓。
  可即便如此,程行彧的脸色依然没有血色,连嘴唇都开始发青。
  “晏之,听我说,我已命人关闭城门,云岫可能还在京城内。”
  洛羽此时也赶紧出声附和:“殿下说的对,夫人还在城内的,说不定去哪家食肆去了。”
  程行彧却摇头不信,是他有负云岫,自食其果,但他撑了一口气,他要回去,他要回去亲眼看看。
  程行彧纵跃上马,扬起青玉竹杖,驭马而去,但那副模样陆清鸣实在放心不下,牵过洛羽的马匹,吩咐一声后,也紧随而去。
  洛羽慌急得很,得令后他就奔窜于京都内,通知弟兄们继续挨家挨户寻人。
  云岫猜到程行彧不会轻易放她离开,所以她早前一直和宁瑶在京城内逛走,虽然只是简单的吃喝玩乐,但每一次出行她都在观察记下,看街巷道路通阻与否,找城内人群密集处在哪儿,再评估哪道城门最宜过关。
  城西商户小贩混杂,从聚兴楼穿过长润街就能混迹其中,延西大街出京都西城门,会是她出城最快、最近的途径。
  只是她没想到,会在聚兴楼上,亲眼看见程行彧的迎亲队伍。占尽天时,地利与人和,恐怕程行彧都想不到,促她逃脱成功的最大功臣就是他自己。
  如果没有迎亲队伍,没有泼洒的一地喜糖,没有看热闹的京城百姓,那她的出逃绝不会那么容易,毕竟洛羽不是一般守卫。但云岫的目标很明确,只要逃出宁瑶和洛羽的视线范围,她就一定要出城。
  她知道在京城里,自个儿就是那小王八,若在城中躲藏,必定被程行彧瓮中捉鳖,但只要她出了城,便是游鱼如水,各凭本事。
  陆清鸣下令封城时,云岫早已经不在城内,所以,哪怕侍卫们挨家挨户地搜,也搜不到半个人影。
  出了西城门,看着身后巍峨的城墙,相守一年,却终要分离,云岫轻轻可惜道:“程行彧,就此别过。”
  而后,一路西去,再不回头。
  临光别苑里的小厮丫鬟们都被派出去找人,整个院子静悄悄的。
  程行彧身子趔趄,踉踉跄跄地朝云岫住处跑去。
  但人不在,整个房间空荡荡的,他打开衣柜,各色款式的衣裙披风都有,唯独少了一套烟灰色褥裙,那套衣裙颜色低沉,是云岫所有衣物中最普通的一套,但就因为它足够普通,所以程行彧印象深刻。
  他手脚发凉,心中慌得无所适从,喃喃自语着:“对,珍珠,岫岫最爱珍珠,珍珠在不在,珍珠在不在。”
  来到妆奁前,慌乱打开云岫平日里装珠子的匣子,他的身子登时僵住,刹那间动弹不得。
  里面的金镯子都没了,只剩下一些不便携带的金饰,程行彧已然心有所想,却不肯相信,他扒拉翻找着那一屉的珍珠,却始终找不到那颗珠子。
  他第一次送给云岫的那颗粉色珍珠也不见了。
  喉间似有甜腻涌现,程行彧压下那股腥味,握紧青玉竹杖,朝书房而去。
  整日装瞎的程世子,万万想不到,终有一日他也会需要这根盲杖做支撑,撑着他发虚的身子,更撑着他那颗分离破碎的心。
  陆清鸣找到人时,书房门将被程行彧推开,他眼睁睁地看着程行彧走进去,打开一个柜子,取出一个锦盒,而后,一口鲜血喷吐而出,抱着盒子直挺挺地倒在地上。
  “晏之!”陆清鸣沉寂的心狂跳不止,朝程行彧飞奔而去。
  他已经当了三十年皇帝,是运筹帷幄,权倾天下的德清帝,但他心中有愧,当了多少年的帝王他便内疚了多少年。
  他的帝王路沾满了程行彧的心血,一本琼华册致云岫与他分离,致他迎娶不爱之人,致他身陷囹圄,致他抑郁寡欢英年早逝,哪怕如今帝王重生,但陆清鸣却也再经不起程行彧的第二次故世。
  既然让他重生在程行彧大婚之日,那他便要与这老天争一争,断那琼华,保晏之安然,更还他美满姻缘。
  程行彧从景明候府出来时就提了一口气,那口气撑着他回到临光别苑,撑着他从卧房到书房,直到他看见锦盒里的那张字条时,他的那口气就泄了,泄得无影无踪且一干二净,他再无力撑持。
  相别无后期。
  什么是相别无后期,为什么要相别无后期,为什么要别,明明可以解释的,明明只要数月我就能脱身的,岫岫,你在哪里?岫岫,不要走,岫岫,我不成亲了,岫岫,你回来……
  “岫岫!”程行彧猛然睁开眼睛,看清守在他身旁的宁姑姑正在抹着眼泪,还有满眼担忧的兄长,他一时分不清虚幻与现实。
  是噩梦吗?
  要坐起身来,却全身无力,只能虚软的躺在床上动弹不得,胸口的涩痛提醒着他,成亲那日,他把云岫弄丢了。
  他看向宁姑姑,语气薄凉:“姑姑,岫岫回来了吗?”
  宁姑姑哪还有当日梅林劝人时的刚强自傲,她肿着一双核桃眼,不敢回应:“小主子,咱们先把药喝了。”
  方子是宫中太医诊脉后开具的,在程行彧昏迷期间就用了不少药,但就是灌不进去,只能每日请太医针灸,以刺激他早日醒来。
  程行彧急火攻心,气血阴阳逆乱晕倒,若不好好调整,会留下极大的隐患。
  “什么时候了?”
  陆清鸣抿着嘴,轻叹一声后还是告诉他:“三月初十,亥时已过。”
  程行彧一张脸白得像死人,他的双眼虚望着帐顶,声音缥缈虚无:“三日了,还没找到吗?”
  见陆清鸣没答话,他便明白了结果,眼睛涩的难受,一闭下,热烫的泪珠就自眼角滚落。
  谁道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情深处罢了。
  宁姑姑端来药,程行彧却喝不下去,他抬眼直望向陆清鸣,“兄长,是知道了什么吗?”
  所以才会闯到景明候府,即便不要琼华册,也要阻他成亲。
  程行彧自来聪慧睿智,他上辈子能助陆清鸣登高,自然也不是等闲之辈,纵使他现在还未及弱冠之年,但也不缺缜密的心思与判断。
  陆清鸣依旧没有直接回答他,反而劝说着:“醒了,就把药喝了。”
  “人,我还在找,若你还想与她相聚,就把身子养好了。”
  “相聚”一词似乎触及他的心神,程行彧愣了半晌,最后还是顺从地把药喝了。
  看着人把药喝完,陆清鸣疲惫的精神才松懈些许,既要城内城外搜找云岫,又要在这里守着程行彧醒来,饶是年轻的他身子再好,三天三夜不眠不休也有些遭不住。
  只是,宫里还有人等着他应付。
  灌下一盏浓茶,陆清鸣再次对程行彧郑重道:“按时用药,一切内情等我回来同你说道。”
  交代完毕,才风尘仆仆地离去,等行至宫门外,看着高大的城墙,厚重的城门,还有七年才会继位的德清帝眼底一片森然。
  父皇,若儿臣撒手不管,你,还有几月可活?
  “驾~”
  马鞭扬起,陆清鸣的身影穿过宫门,隐入暗夜深处。
第6章 对不起
  打断景明候府与徐太傅家的婚礼,又私自下令封闭城门,在城内搜查嫌犯。两桩事,影响都不小,饶是陆清鸣再受皇宠,皇上也要给徐太傅和全城百姓一个交代。
  自陆清鸣进宫三日后仍不曾有消息传出,程行彧便知晓,他的兄长受罚暂时无法出宫。
  虽然躺在床上已修养两日,但程行彧忧思过重,脸色差得很,与昏迷的那三日相比不遑多让。
  宁姑姑每日低泣抹泪,双眼发肿,看着他的小主子如今这副模样,她懊悔、自责,恨不得立马找到云岫把她带回来,下跪道歉要杀要剐都成,只求她回来,别折磨她的小主子了。
  卫明朗听从自家殿下的命令,终日守在程行彧身侧,不准让他出府,按时盯着他吃饭喝药休息,但是看着床上垂泪自弃的程世子,卫明朗心头也不好受。
  原来,男人也会掉那么多眼泪。
  程行彧捧着那日书房找到的锦盒,里面的户籍早已被人取走,只留下一张字条和一叠食谱。
  字条上只有五个字,相别无后期。
  那些食谱都是重口辣菜,也都是程行彧平日爱吃的,每一道都是云岫根据程行彧的口味调整过,辣子鸡、水煮鱼、辣子肥肠、香辣什锦锅、凉拌脆藕、口味鸡等等。
  曾经光听到菜品就馋涎欲滴,如今,呵,没胃口也没兴致。
  他把那张字条和菜谱一并放回原来的锦盒中,问卫明朗:“七殿下还没出宫吗?”
  卫明朗站直身子回他:“殿下还未出宫。”
  “城门开了吗?”
  “开了。”禁了三日,搜了三日,再不开,任他家殿下再得天子喜爱,怕也不好应对。
  “人,有消息吗?”
  程行彧丧了几天,卫明朗就看他看了几天,从五日前的不省人事到今日的萎靡不振,全因一位叫云岫的夫人。
  众人已经连找五天,哪怕是七皇子府里除了他以外的所有侍卫都出去找了,但确实,至今杳无音信。
  卫明朗只能回他一句:“还在找。”
  话音落,程行彧眼眸一闭一睁,又要挣扎起身,卫明朗头都大了,本以为他家殿下的事儿就够多够杂,没想到这位才是祖宗。
  “程世子,七殿下让您卧床休息。”
  “程世子,您目前的身子情况不能奔波。”
  “程世子,若你再不躺下,就别怪小的不客气了。”
  程行彧熟视无睹,他要出去寻人,再找不到岫岫,她就跑远了。
  忽然眼前一黑,外衫刚套上一半的程行彧身子又倒了下去。
  卫明朗把人扶回床上,歪着脑袋想了想,药喝了,粥也用了,便多躺几个时辰也无碍了,想通后,指尖又在程行彧身上点了几下,盖好被子,才坐回小圆桌旁。
  沉思的小侍卫越思考眼眸越亮,怪不得殿下让他守在这里,要对付歇斯里底挣扎不断的程世子,果然还是要他卫家点穴手出马。
  看吧,这不就睡过去了嘛,他家殿下,大智。
  三月初七那日,云岫才出京都不久,东西南北四道城门就被下令关闭,不仅城内搜查,城外也有人挨家挨户探访。
  直到晚上搜查越发详细,既有画像要比对,还要查户籍路引,遇到性别难辨的更要搜身严查。
  好在她跑出京都,躲避的地方倒也多了些,就是查的严,她怕蒙混不过去,只能暂且在距离京都三十里路的三羊县躲避。
  收留她的是一对年迈的老夫妻,儿子在京城里卖包子,娶妻后就一直住在城里。但老夫妻在城里住不惯,再加上家中养着鸡,便执意回到三羊县,住在乡下,儿子儿媳每月回来探望一次。
  云岫给老夫妻一颗小银子,借口自家要买一批活鸡回家做腊鸡,但因相公进城办事,她要在这借住几天,等她相公回来,挑选好活鸡再一起离去。
  一颗小银子有二两,便是住上两个月也绰绰有余,如果再把山上养的鸡卖了,那今年他们就能多赚一笔,老夫妻乐得应下。
  云岫在三羊县安心住下来,离开京都,就是程行彧有心要找她,也不一定能搜到这种犄角旮旯地,再者,凭官府画的那像墨团子一样的画像,她就是站在衙役面前,那些人也不一定认得出。
  但她委实看轻了自己在程行彧心中的地位,也算漏了陆清鸣。官府衙役,皇子府侍卫拿着比对的画像并不是几笔画成的普通告示画像。
  所以,当官兵查到三羊县时,哪怕养鸡的老夫妻再不识字,也觉得画像中的人好似就是家中的小女郎。
  但到底是不是,也不确定,这一犹豫,就到了晚上。
  云岫起夜回来时,就听见夫妻两在屋内压低声音的争执。
  “老头子,还是得赶紧上报,那女的要真是画像上画的人,那我们就是窝藏嫌犯啊。”
  老汉说:“那万一不是,我们冒犯了人家,她不买咱家鸡咋整?”
  “都什么时候了,你是要命还是要钱啊!鸡还能再卖给别人,如果她真是那些官爷要找的人,你我不上报,那得关大牢,吃板子。”
  一阵安静后,老汉声音再度响起:“我这就去上报里长。”
  云岫屏气不敢动弹,等老汉出去后立马跟了出去,朝着相反的方向就跑,凭程行彧的世子身份,她要是被抓回去,就真是做定他的外室了。
  这夜,三羊县的山上火把连成一串串星点,京城里更是直接来了人,地毯式搜寻。
  程行彧得知消息后策马连夜赶来。
  却只在三羊山的山坡上寻到一只绣鞋,他只一眼就认出这是宁姑姑的手艺,从鞋底还翻出了一张一百两的银票。
  程行彧捧着那只鞋,听了侍卫的回禀,当场就喷出一口鲜血,稍微有点起色的身子又倒了下去,脸色灰白,不省人事。
  卫明朗大惊失色,这情况他点哪里的穴道都不起作用啊,扛起程行彧就赶回京城。
  而云岫,从养鸡老汉家慌张而逃,竟然跑到三羊山上。
  当夜天气不好,厚厚的云层遮挡住月光,她又没有火把照明,脚下的路模模糊糊的看不真切,一不当心就绊到一块石头,竟然从小山坡上滑了下去。
  好在山上枯枝败叶不少,没伤到骨头,只是丢了一只鞋,还有点皮肉擦伤。
  她从一堆枯叶中刚爬出来,却被人手举火折子,照到了眼前。
  云岫半眯着眼睛,待看清对面的人后,两人异口同声的惊呼一声:“是你!”
  陆清鸣因私自封城,被罚在宫内的神龛殿禁足思过。
  十日时间不长,足够他理清乾堎年四十一年后发生的重要事件、细节、线索,以及他将来的筹划。
  他母妃目前还是乾堎帝明面上最得宠爱的贵妃,他也还是兄友弟恭、得皇帝看重的七殿下,暂时不会有人想和他对上。
  但陆清鸣很担心程行彧,怕他一蹶不振,心存死志,因为他确信,若封城三日还找不到云岫,那短时间内就真的找不到了。
  程行彧对云岫用情至深,上辈子坏了他与云岫的感情换取琼华册已让陆清鸣后悔一生,这辈子他无论如何也要护住程行彧,找到云岫。
  十日一到,陆清鸣直接出宫,乾堎帝听说后也不甚在意。
  “任他去。”越是跋扈,越是嚣张才好呢。
  程行彧从三羊县回来后不吃不喝,即便灌了汤药他也会吐出来,卫明朗急的上蹿下跳,万一程世子死在他眼前,他如何面对他家殿下。
  好在,他家殿下赶回来了。
  “你们都出去!”
  卫明朗赶紧退下所有人,还贴心的关上门,守在院子里,不让任何人靠近。
  看着程行彧仰面朝天,奄奄一息地躺在床上,陆清鸣心头悲苦难抑,上辈子的表弟也是这样的,在云岫走后,整个人便透着一股子麻木和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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