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南荀拉着她手腕没松,语气软下,“小祖宗,你到底想怎样?如果因为我今晚没进去陪你睡,我过去睡,行吗?”
听那勉强的语气,徐澄像吃了片柠檬,从嘴里酸到心底,从未有过的酸涩,她眼睛蒙上层雾气,甩手将手腕从周南荀掌心抽出,没再对他发火,冷静说:“对,你不是我男朋友,不是我的任何人,我一直都明白这点,也不是非要你陪着睡不可,只是生气,你想抱我时没任何理由,不想就分清界限,如果真要把界限画得清清楚楚,那无论我在什么情况下,你都该明白男女有别。”
她讲完就走,不想被周南荀看见眼里的雾气结成珠,也不想听他任何解释,严格来讲他们朋友都不算,本就该把界限画得清清楚楚。
速度快,周南荀还是看见徐澄眼角即将滴出的泪,这一刻,白天的枪仿佛打在胸口上,有致命的疼痛难以缓解,他握紧拳头暗骂了声,抬腿追过去,拉住徐澄。
烛光微亮,照不明整个房间,黄橙橙的光,似给房间铺了一层淡黄的薄纱,将拉扯的两人,笼罩其中。
他半天不说话。
徐澄回头冷道:“松开。”
周南荀不松。
她挣扎得厉害,他终于开口,“不是你想的那样。”
他想解释上次是特殊情况,可又知道这样说,徐澄准要问为什么不去抱别人,良久也没组织好语言,最终什么都没说,只向徐澄道歉,“对不起。”
“你每次都只会道歉。”徐澄用力挣脱他的禁锢,撂下狠话,“以后我们井水不犯河水,我害怕、受伤、死亡都与你无关。”
周南荀松开手,笑了声。
很低的笑,却听得徐澄头皮发麻。
“我是不是太惯着你,让你觉得怎么样对我都无所谓?反正是个迟早被扔掉的工具。”周南荀说。
徐澄愕然,缓了几秒,说:“你什么意思?”
“就这个意思。”
徐澄全身似结了一层冰,每个毛口都往外冒冷气,眼里噙着泪流下来,用力推开他,“周南荀你真没劲。”
刚走两步,身后传来声嗤笑,“嗯,和男人在巷子里接吻有劲。”
听到这徐澄明白了,周南荀是看见她和秦禹在巷子里撕扯,以为他们在亲热,凉意加重,她回头讽道:“起码他敢吻。”
铃声骤然打断交谈。
周南荀捞起手机看眼,见是队里电话立刻按下接通,那边不知说句什么,他拿起外套往外跑,到徐澄身边说:“队里有急事,等我回来说。”
徐澄回房间没等睡着,初弦电话打进来说在门外,徐澄下床去门,“下着大雨,你怎么来了?”
初弦收了伞,在门边控水说:“南荀哥打电话让过来的。”
徐澄怔了怔,“他、他怎么说?”
“说家里停电,他今晚有任务回不来,你又怕黑,喊我来陪你。”初弦关上房门进来,见徐澄不算高兴问,“舍不得南荀哥?”
“没。”徐澄说。
初弦显然不信,“新婚都是这样,你也要慢慢适应他的工作。”
徐澄心不在焉地点点头。
第二天周南荀没回来,徐澄怕秦禹找过来,关掉手机一天没下楼,晚上才开机下楼去和初弦吃饭,夜里直接睡在初弦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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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省重要嫌疑犯逃窜到风絮县,外省追来的警员人手不够,需要风絮县刑侦大队的协助,事发突然,周南荀和赵虎他们全部冒着暴雨赶回队里,商讨实行抓捕计划。
等抓到人,周南荀已两夜没合眼。
冒着暴雨来,顶着晨光归。
到家,主卧房门敞开,床空着,徐澄不在,他打电话过去手机关机,又给初弦打。
初弦还在睡梦中,迷迷糊糊说:“橙子在我家。”
周南荀下意识松口气,洗把脸,换件外套,出门去初弦家楼下。
时间尚早,邻居们都在睡觉,小区里没几个人,周南荀无事可做,倚靠楼门口抽烟,目光四下一扫瞧见不远处停着辆黑色宾利,车里的人也降下车窗在抽烟。
住在这片的人,周南荀都熟悉,没见过谁家有宾利,车牌也不是本地的,像在等人。
车里抽烟的男人,向车窗外弹烟灰,视线从他身上一扫而过,满眼不屑。
互不相识,周南荀没在意,两夜没睡,他站一会儿便睁不开眼,靠着墙浅睡,听闻一声“南荀哥。”倏地睁眼,是初弦和徐澄。
“怎么在这站着睡?”初弦问完看眼徐澄,“来接橙子回家?”
周南荀颔首。
初弦啧了声,刁侃周南荀,“一分钟见不到也不行?看不出来南荀哥你这么腻歪。”初弦推推徐澄,“快和你老公回家吧。”
身旁传来声,“走吧,honey。”
一只手落到徐澄肩膀上,秦禹偏头小声对徐澄说:“以为关机我就找不到你了?”
徐澄从秦弯臂弯下躲开,“你走吧,我不会跟你回去的。”
这两天秦禹没闲着,找了几个这边的朋友来风絮陪他,夜夜美女相伴,消耗过度,他眼下发青,眼神浑浊,身上还带着酒气,糜烂至极,睁不开的眼看着徐澄满是暧昧,“小橙子,那晚欺骗我的事,可以不计较,但你别不识好歹,想让我当着你朋友面,把那晚没做成的事做了?”
“你敢。”徐澄吼他。
秦禹伸手去抓徐澄,抓住的却是周南荀的手腕,他烦躁地骂道:“滚开。”
周南荀不动,垂眸睨秦禹,话都懒得说一句。
“别他妈的不识好歹。”秦禹骂骂咧咧,“知道我谁吗?”他手指徐澄,“她老公。”
周南荀痞里痞气地扯扯唇角,手点着秦禹肩膀往外推,“巧了,我也是。”
秦禹诧异地看徐澄,“这就是和你结婚的穷B?”
徐澄:“秦禹,嘴巴放干净点,我不会离婚的,更不会跟你回去,赶紧走吧。”
秦禹伸出手指向徐澄,“你他妈宁愿在这破地方受罪,也不肯回去和我结婚是吧?”
话音一落,秦禹左脸就被砸了一拳,嘴角立刻流出血,下一秒指向徐澄的食指被周南荀攥住往下掰,秦禹疼得直跳脚,“你他”
妈,还没等骂出来,右脸又被打一拳。
周南荀展开手掌,快速掐住秦禹脖子,逼得秦禹连连退步,撞到车门周南荀才停住脚步,慢悠悠开口:“我老婆叫你嘴巴放干净点,没听见?”
第25章 温室玫瑰(四)
众星捧月的秦禹, 哪受过这般待遇,他血脉喷张,双眼睁大怒瞪周南荀, 脏话被周南荀双手卡在喉咙里骂不出来。
周南荀抬下巴, 往徐澄站的方向扬了扬,“道歉!”
“道、你、妈。”秦禹艰难的地骂出一句。
周南荀漫不经心地笑了下,转瞬脸色一沉,眸光锋利如刀, 手上加大力度,“道不道歉?”
窒息感加重, 秦禹慌了,再拽不起来,“道、我道。”
周南荀放松力度。
秦禹脸憋得通红,大口喘息几次才讲出话,“对不起, 橙子。”
长辈们一直有交情,徐澄不想闹太僵,过去对周南荀说:“算了。”
周南荀没立刻放人, 掐着秦禹脖子警告:“别再来骚扰她。”
秦禹向来不缺女人,来风絮找徐澄本就因朋友怂恿, “知道了。”
周南荀这才松手放开人。
秦禹离开后, 周南荀和徐澄往家走, 徐澄走得慢吞吞, 周南荀站路边停下等, 人过来, 他说:“早餐想吃什么?”
徐澄不理,径自往家走, 周南荀跟上去,没再开口。
一前一后走进家。
徐澄换上拖鞋,直奔卧室,房门即将关上时,周南荀伸进来一条腿将门挡住,“那晚是我误会了,对不起。”
当他听到秦禹说把那晚没做成的事做了这话时,就知是他误会,也懂了徐澄那么生气的原因。
徐澄不理,强硬地关门,可力气没周南荀大,怎么都关不上房门,她气得手一松,不关了,冷脸说:“你就这么不相信我?”
“那条胡同没灯,他又是那种姿势,我还亲眼所见,几个条件加在一起,很难不让人误会。”周南荀解释。
“不管什么原因,我昨天说的话都是发自内心,以后我们各过各的。”徐澄稍作停顿,“都别再越界。”
“对不——”
“不用再道歉,你没什么对不起我的。”徐澄转身要走,周南荀上前一步拦住路,他弯下腰,视线与她平直,轻下嗓音,“像以前一样,打我、咬我、对我发脾气都可以,别这样行吗?”
气息骤然逼近,徐澄刷地红了脸,别开视线,“你有疑问该直接来问我,而不是莫名其妙冷落我。”
小姑娘没受过太多委屈,泪窝又浅,稍有不顺就要哭,周南荀用指腹在她眼角抹了抹,“没冷落你,只是——”
“只是——”
他讲了几个只是,也没讲出口后面的话,末了转身去客厅,泄气地颓坐进沙发。
徐澄跟过去,站周南荀面前,抬脚踢踢他小腿,也软了声,“事情一码归一,今早还是要谢谢你。”
周南荀敞着双腿,手肘拄着双膝,垂看地面,低声问:“如果我不在,你会和他回去吗?”
徐澄沉默一瞬,反问:“你想我和他回去吗?”
周南荀直起腰,去兜里摸烟,抽出一支含进嘴里,要点火,瞧见徐澄又扯下烟扔进垃圾筐,说:“我尊重你的选择。”
徐澄冷漠一笑,“既然周队这么尊重人,我今天就和秦禹回去做豪门太太,不会再踏进风絮半步。”讲完甩头就走。
“徐澄。”周南荀拉住她,“别说气话。”
“我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徐澄冷下声,“松开。”
周南荀不松手,也不讲话,只看着她。
徐澄再次喊“松开。”
他才开口,“你跑来这 ,不就是为逃婚?”
“对,但我现在改主意了,秦禹有钱有颜,嫁给他当阔太太,没什么不好的。”
“当真想好了?”周南荀再次确认。
徐澄:“想好了!”
周南荀扭头看向窗外,手没松。
那手背青筋暴起,干燥的掌心握着徐澄,五指似要把她手腕捏断,
“请周队说到做到。”徐澄提醒。
周南荀终是放轻了指间力度,手搭在徐澄碗上,还是没松。
徐澄猛一下抽回手,转身往门边走,到门口换鞋,随后头也没回地拉开房门,刚踏出半只脚,手臂猛地被抓住。
房门“当”一声关上。
徐澄猝不及防地被按到墙上,周南荀居高临下地俯视她,眼底滚着浓浓的嚣张气焰,狠厉不耐,亦如初见那天。
他用虎口卡着徐澄下巴扬起,咬牙警告:“这场婚姻也不是你想结束就结束的。”
徐澄心怦怦跳着,嘴上却也发狠,“反正结果都一样。”
周南荀怔了一瞬,忽地松开手,头重重垂下,头顶在她肩上顶着墙面,像只泄气的皮球,近乎哀求说:“别跟他回去,想回以后我送你。”
徐澄一下没了气,心平气和说:“以前我和秦禹算关系不错的朋友,我们几个在一个城市留学,休息日经常一起玩,对彼此都十分了解。
因为知道他是不负责不拒绝的海王,我才非常抗拒和他联姻。
秦禹其实也不想结婚,只不过为讨他父亲开心没反抗,我逃婚之后,他拿我当借口推托其他人,最近因为朋友酒后说漏嘴,秦禹知道我在这边的一切才过来。
那天晚上秦禹利用朋友将我约到外面,纠缠我和他回去。
我态度不好,他被我激怒,才做出想吻我的动作,被我打了一巴掌,没吻到。
这就是全经过,周南荀,我没你想得那么随便。”
徐澄推开周南荀就往卧室跑。
周南荀伸手去抓,没抓到人,他猛地踢了脚墙边的薄款鞋柜,柜门刷一下全部翻出来,刮破脚踝流出鲜血,他看都没看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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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凤霞要入院进行第二次化疗,周南荀和徐澄去家里帮忙收拾东西,两人一路没开口。
东西收拾得差不多,张凤霞从柜里拿出本相册,招呼徐澄,“过来陪姑姥看照片。”
徐澄坐过去,看见母亲小时候照片问:“还是上次那本?”
张凤霞把照片往后翻,“这后面有好多没看呢。”她指着照片中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说,“看看这是谁?”
小男坐着旋转木马,笑得很灿烂,旁边站着个和他面容相似的年轻女人。
徐澄微诧,没想到周南荀小时候还挺可爱的。
张凤霞指着照片里面的女人说,“这是南荀的妈妈。”
徐澄凑近看一眼,“很漂亮。”
“就是太漂亮才惨遭不测。”张凤霞说。
徐澄带着疑问看过去,老人却不再往下说,“过去的事不提了。”张凤霞又翻一张照片,“这个是10岁生日,我们带他去市里游乐园拍的。”
同样站在游乐园里,10岁的周南荀脸上没有笑,眼神是和现在相似的淡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