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有据可寻,她也并非蛮不讲理的人。
要开口否认时却发觉, 她好像真的有一点点怪陈家岳。
她一直等他来, 人来是来了,不是来捧场, 而是来莫名其妙地倒场。
陈家岳在长仁有名有姓,背景人尽皆知。说他一言九鼎过于夸张,打个6.9折吧, 他一句话一个举动,在长仁就是硬通货,比95%的人都要好使。
拥有颇负盛名的影响力, 他若来捧场, 用行动替她助威,裘盼会很感动。
但现在。
越往这个方向追究, 越来情绪, 裘盼看着他盯着自己, 越不想回话。
林友山恨不得陈家岳说一句他就驳一百句,抢着道:“不怪你难道怪我?好端端的讲解会被你一手捣乱,我早就说了不欢迎你, 你赖着不走!”
这弟弟说什么吼什么, 陈家岳当他放屁,他只关心裘盼的看法是不是与林友山一样。
裘盼跟他赌气,故意看向别处不哼声。
林友山又发话, 指着陈家岳的手:“你!快放开人家, 别占我们信息科的便宜!”
陈家岳就不放,原本只是握着裘盼的手腕, 往下一捋,改为握住裘盼的手掌,十指相扣那种。
一对掌心贴在一起,触感熟悉又强烈,裘盼心脏轻颤,不自觉地看向陈家岳,对上了他的视线。
他戴着眼镜,视线穿透薄薄的镜片,沉静且深邃地注视着她。
在哪个时候裘盼曾幻想过,与他十指紧扣两手相握,漫步于海旁之际或者河堤之上,天空中即使没有厚白的云飞翔的鹰,也会有温柔的月璀璨的星。伴随一路,从此一生。
可惜这里的风景不太美好。
林友山叽里呱啦的:“妈的越占越过分!欠揍!”
陈家岳做什么他都看不顺眼的了,有理没理,上前就要教训人,解气了再说。
“冷静!”潘驰把他制住。
围观的也稀稀拉拉地说:“别打架,有事好好说啊……”
裘盼回过神,看了看四周。
呃……围了一水的吃瓜群众。
穿白大褂的不穿白大褂的,什么颜色的衣着都有,全津津有味地看着……她?
陈医生和同母异父的弟弟林友山的戏是挺劲爆,但陈医生和这位裘姑娘的拉扯更耐人寻味。
试问陈医生曾几何时跟女性当众有过拉拉扯扯?
之前跟陶医生谈对象也没有这样。
跟绯闻主角便利店的收银员更没有。
此仍第一回 。
这俩人之间的对话听着也值得咀嚼回味,陈医生看裘姑娘的眼神也写了内容,一对手十指相扣,他们到底有什么关系,昭然若揭……
啧啧,瓜买一送一,这瓜出乎意料又够大,可以慢慢吃,吃很久很久。
裘盼意识到事态正往她身上重点发展,脸炸了。
瞬间要挣开陈家岳的手。
陈家岳的手劲岂是她可以轻易挣脱的,尤其是他故意为之。
裘盼害躁又冷静地跟他低声商量:“松开手再说。”
“你到底怪不怪我?”陈家岳非要她给答案。
裘盼:“怪!”
答案来了,非心中所想,不满,陈家岳把人揣得更紧,更不放人了。
裘盼不乐意了,她不喜欢这样,大庭广众,场面又乱糟糟闹哄哄的。
林友山在旁边喊打喊杀:“放开我!我要揍死他!他太欠了!”
潘驰劝着:“你冷静点,冷静!”
吃瓜群众:“别打啊别打啊……”
裘盼人在风口之中,不敢看自己的处境,也做不到陈家岳那样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她只想逃离。
挣不开陈家岳的手,她就跺陈家岳的脚。
陈家岳冷不防地吃一记痛,手松了松。
裘盼趁机将他甩开,转身就跑。身后一堆人,全扔下,全不管。
……
一口气冲回了信息科。
软硬件组的同事好奇:“讲解会不是五点半才结束吗?”
裘盼随口说:“我有点不舒服。”
人坐在座位上,像不舒服一样双手托着脸闭着眼沉默。
刚才她甩开陈家岳的手,陈家岳的脸色忽然之间很难看。她没敢细看,不细看也知道他肯定会不高兴,很有可能会生她气……
正想着,男人的电话来了。
裘盼又有点窃喜,悄悄松了口气。
他生气就生气,他生气有理,她就没理了吗?她也是有脾气的。
把电话按断,不接,痛快。
陈家岳又打一遍,裘盼还是按断不接。
猜着他会不会打第三遍?如果打了,她又再按断,那是不是有点过分,会招人讨厌了?
好吧,他要是再打,她就接。
结果陈家岳没再打来。
没一会林友山和潘驰也回来了信息科。
林友山满脸都是坏心情,黑沉沉地进去了自己的办公室,又黑沉沉地折返出来走到裘盼跟前问:“你跟陈家岳很熟的吗?”
裘盼:“……”
说“很熟”?
不敢。
说“不熟”?
不想。
她挑实话说:“我女儿是他帮我接生的。”
林友山:“……”他语气很不好地说:“请你记住谁是你的顶头上司,谁给你发工资。站队都不会站,混什么职场?”
裘盼心里想,她上班就没打算“混”,向来脚踏实地工作赚报酬。讲站队讲职场政治讲心眼,她是“裘必输”。
虽然但是,裘盼态度诚恳地道歉:“对不起,我不应该自己跑了。”
林友山不会理解和在意她当时的窘迫,只知道她一走了之,看上去不负责任。
……
老丁在疗养部深居简出,对长仁的动态却了如指掌。
他气得不行了,怒声谴责林远修:“有没有搞错!俩兄弟当众争执,搞站队搞对抗搞分/裂,还想动手,要笑死人是吗?你这个爹怎么当的!”
林远修也是接到老丁的急召电话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对不起爸,我之前在机场没在医院。”
“你去机场做什么?”
“我想去云南……”
“云南?”老丁更气了,气笑了,“你两个儿子要打架啊现在,你居然有心情去游山玩水。别去云南了,去南极吧!去完南极去北极!然后挖几座冰回来,等我两腿一伸死翘翘时,好给我冷着藏看你们一家子以后怎样作天作地丢人现眼!”
“不是。”林远修默了默,决定说出来:“小丁去云南了,我是想去找她。”
老丁:“啊?”
他女儿什么时候去的云南?真去游山玩水了?
林远修接着说:“家岳跟她说我出轨,她心情很差,友山把她送去云南散心了。”
老丁:“……”
信息量爆表,年纪大了,短时间内回不过神。
林远修把事情前前后后解释了一遍。
那晚陈家岳被逼走后,林友山把丁倩扶上了房,之后丁倩将自己反锁于房里,日夜哭,林远修怎么敲门她都不开不理。
林友山把爸爸当敌人一样,挡在妈妈房门前红着眼将他质问:“你是不是出轨!是不是对不起妈妈!”
林远修在林友山心中是“伟光正”的代表人物,陈家岳一番话打翻了爸爸的人设形象,林友山气归气,最关键的是心很痛,替自己心痛,更替妈妈心痛。
林远修拿眼瞪他:“你说是不是?”
爸爸的威严自小建立,林友山被瞪怂了,但仍坚持:“我不管,你要把妈妈哄好!”
林远修也想,比谁都想,无奈丁倩不开门,也不接他的电话,他上哪找谁哄去。
林友山表面上被爸爸唬住了,实际上依然不甘心。
妈妈的脾性太柔弱了,没有人支持的话分分钟被欺负死。
与爸爸当面对抗,林友山不敢,但小动作他敢啊。
他买好机票偷偷将妈妈送去云南,托朋友照顾,出发前叮嘱妈妈:“如果爸爸不解释清楚,不跪地求饶,你千万别原谅他!”又鼓励:“妈,坚强点,万事有我!”
林远修知道丁倩去了云南后,连儿子都来不及揍,花了两天时间安排好医院的事务就准备前往云南。
人在机场,被老丁一通电话急召回来。
老丁这会看女婿的脸色才暖和了许多,一边吃着哑巴亏,一边为他的女儿着急去云南,是有点为难了。
“小丁那边你能哄好吗?”老丁说,“哄不好我来哄。”
林远修说:“能哄好。”
就差腾出时间去哄而已。
“哄还哄,不该说的别说。”
“知道的爸。”
老丁又问:“那家岳和友山那边怎么搞?”
林远修说:“具体是什么事情我要找他们先谈谈。”
“行吧,就这样,你去忙,赶紧忙完去云南。”
林远修要走,老丁又把人叫回来问:“我听说家岳跟信息科哪位姑娘拉拉扯扯了?”
不仅听说,有好事者还拍了视频发给了他。
林远修从机场一回医院就来见老丁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和细节还没了解到。
老丁说:“那姑娘看着挺标致,如果家岳跟她在谈对象,又正正经经的话,不妨约来见见。”
林远修走了,老丁为一家老小烦了烦,有些力不从心,算了,还是刷小视频比较轻松。
刷刷刷,一位关系不怎的老战友突然冒出来跟他搭讪,又发来一段视频,问道:老丁,这是不是你家家岳?
老丁心想,不是家岳和友山要打架的视频外流了吧?哪个死家伙敢对外到处传播,揪出来不整死你不姓丁。
点开视频一看,不是。
而是一个类似于在游乐场之类的地方拍的空中视频?
家岳在哪?
老丁盯着视频看啊看,看了十多分钟,不见家岳啊。
老战友:18分32秒49毫秒。
老丁:“……”
妈的不早说,浪费了宝贵的十分钟。
手指笨拙地拖着进度条,怎么定都定不到18分32秒49毫秒,认命,直接拖到17分左右开始看。
视频画面缓缓往前,忽然右下角出现了三个身影,三人都仰着脸看镜头附近。
嘿,当中那个高大英俊的男人可不就是家岳呗,怀里抱着个娃,萌萌的。
慢着。
哪来的娃?
老丁倒回去定神看,家岳怎么抱着个孩子了?谁的孩子啊?哪来的?
和家岳站一起的还有个姑娘,模样挺标致……
老丁想了想,调出另一段视频,这视频里家岳牵着信息科的姑娘的手。
两者对比一下,是同一个人吗?是吧,不是吧?
老眼昏花,牵手那个视频又拍得不稳不清,什么技术啊这么烂还好意思拍来打小报告!
老丁戴上老花眼镜又仔细辨别两者,估计是同一个人。
问老战友哪来的视频,老战友说是孙子的游乐场在八月份用无人机拍的宣传短片。
这老战友阴阳怪气地说:家岳什么时候结婚又当爹了?怎么我们一顿喜酒都没吃过?你也太小气了。是不是见不得人?
老丁:“……”
见你妹,爹你妹。
第71章
傍晚六点多裘盼回到家, 平日没九点十点都见不到影的人突然这么早现身,裘母裘姥以为她回来吃顿饭就要去赶加班。
“不是,今天任务比较轻松, 正点下班了。”裘盼说。
如果第六场讲解会顺利结束, 今晚她忙不到十点都别指望能离开信息科。
但讲解会腰斩了,项目到底有什么问题要不要继续, 没有人给答案,潘驰只知会今晚不用加班。
裘母不知内情,自然高兴了:“那就好, 可以慢慢吃饭不用焦急忙慌的。你想吃什么菜?妈给你下楼现买现做。”
女儿自从转组后日忙夜忙,连饭都很少在家吃,今晚可以一家四口围起来闲闲地吃饭聊聊天了。
裘姥说:“烧乳鸽, 盼盼喜欢吃。去东田街那家, 别在楼下买,楼下的不香。”
“好。”裘母进房间打算换身衣服去买。
裘盼说:“我去吧, 带上小冬阳顺便走走。妈你在家歇歇。”
“也行。”
裘盼牵着小冬阳出门, 小冬阳抱着陈家岳在游乐场赢回来的毛绒熊, 裘盼哄她把东西留在家里,她不依,非要带着走。
秋天的傍晚有些凉, 出来散步溜娃的比夏天时少了。
道路两旁的停车位却一年四季都爆满, 下班时间稍为晚一点的,除非走运,否则在附近停车成了妄想。
依裘姥说的去东田街买了烧乳鸽, 来回两趟, 两趟都不见陈家岳的车影。
停太远了?
还是没下班?
他今日白班,如无意外晚上七八点就能到家了, 之前俩人还约好了要见面。
慢悠悠地上七楼回家,路过三楼时裘盼忍不住在陈家岳的家门前停了下来。
他在不在家?
敲门?
抑或拿他的家钥匙开门进去看看?
摸出那把银色的钥匙,崭新崭新的,锃亮锃亮,优质的金属精致的手工,看上去像一份有价值的首饰。
钥匙给她几天了,没用过,现在试试?
举棋不定,钥匙对准钥匙孔了,要进不进的,纠结。
“妈妈,走走,吃吃!”小冬阳跨着步拉她往楼上指。
七点半,孩子饿了,也馋妈妈手里的烧乳鸽。
“好好。”裘盼微微叹气,把陈家岳的家钥匙放回裤兜,抱起小冬阳继续上楼。
之后帮裘母做饭吃饭洗碗,洗衣收拾给孩子洗澡哄睡觉,一轮家务操持,等闲下来时已过十点,跟在开发组加班的时间差不多。
看一眼手机,依然没有“微信客服小秘书”的新信息,也没有陈家岳的电话。
裘盼:“……”
甩他的手,连挂两个他的来电,他真生气了,气得不轻。
……
第二天上班,出状况了。
昨晚连夜发生了什么事,医院领导叫停了新系统上线运行的计划,林友山玩失踪,人没来上班了。
消息是潘驰通知大家的,追问原因,他无奈说:“我也想找人问。”
潘驰和带来的下属都是风驰科技的人,为了长仁的新系统项目才来进驻信息科的。项目被叫停了,他们不可能留在这里无事所所浪费时间,所以收拾收拾,搬师回风驰科技了。
裘盼傻眼,那她和小周两个院方代表怎么办?
找林友山的助理问,助理反问她:“你跟陈医生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