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当她站在通往二楼的楼梯时,热已经不是问题,怎么上去才是重中之重的大问题。
刚才她好像得罪梁呈了,叫他肯定不搭理,要不自己上去?
徐朦朦把裙子下摆打出一个圆结,抬脚准备上楼,手紧紧扶着护栏。
第一层,第二层,直至第五层都没有问题,但她鬼使神差低头瞄了眼楼梯下空荡的地板,见到鬼似的站定原地不敢再动。
“完了完了——”
梁呈拿了睡衣准备洗澡,窗帘还没拉,透过窗户,依稀瞥见一道身影,手脚并用趴在楼梯上。
“糟了!”他随手把睡衣丢在床上。
下楼声引来了周霜注意,“阿梁,着急忙慌做什么?”
他走得飞快,半空中飘来两个字——救人。
“救人?!”周霜脸色微僵,大声喊窝在房里的梁夏,“夏夏快出来!出事了!”
梁夏取下一只耳机,靠在门框上,眉头拧紧,“妈,你这大嗓门我戴着耳机都能听见,又怎么了?”
“你哥去救……”周霜话未说完,梁呈跑回来的身影吓她一跳,“你不是去救人了吗?”
梁呈抬头测量院墙高度,“一会儿和你解释。”
“阿梁,你瞧……”
依旧是话未说完,周霜惊愕看他单手撑住院墙,纵身一跃,直接跳到隔壁院子里。
“我天!”梁夏转身把手机随手扔回桌上,直勾勾往楼梯跑,在看到他哥平安落地往屋内跑,不禁摇头,“这也太帅了吧!”
周霜腿脚不便,慢吞吞挪动一点,着急梁呈有没有怎么样,“夏夏,你哥他……”
“太帅了!”梁夏弯下腰,食指放在唇上示意她妈声音小点,“我哥英雄救美去了。”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没胡说,你等老哥回来亲自问……”梁夏拍拍嘴巴,“不对,是审问他!”
周霜听得云里雾里,索性也问不出个所以然便不问了,“你不是说在看书?刚才出来戴着耳机怎么回事?”
“我……我听英语听力呢!”梁夏及时闪身,“妈,我继续去学习了。”
等她走后,周霜盯着院墙若有所思。
而刚转身坐在楼梯不肯动的徐朦朦,看到梁呈冲进屋内的刹那间,好不容易平复的心再次心率飙升,“你……你怎么会在这儿?!”
他径直走来,站在楼梯下打量她,眉宇间仿佛凭空长了小山丘,“你怎么样?”
“我很好。”徐朦朦同样在打量他,膝盖上有一团灰渍,鞋尖上有一点点泥土,狐疑瞥向院墙,“我记得自己锁门了,你该不会是从……”
“嗯。”他大方承认。
“梁呈,我不就背后说了你几句,”徐朦朦看他,愈发觉得不可思议,“你至于翻墙过来打我吗?”
“如果可以,我现在是挺想打你。”他侧眸看客厅悬挂的吊灯,昏黄的光线将他们的身影拉得很长,“你刚才趴在楼梯做什么?”
“嗯?”她后知后觉,跷起一只脚,“拖鞋掉下去了,这个镂空的楼梯弊端就出来了,你最好改改。”
“拖鞋掉了,你至于手脚并用趴在楼梯上?”他没好气说,“我还以为你……”
“以为我怎么了?”她觉得他现在有点莫名其妙,也不似之前有话直说,吞吞吐吐像是很难启齿,“你先别管我拖鞋,我还想问你大晚上翻墙来我院子做什么?”
他垂眸,避开她探究的目光,双手故作轻松搭在腰侧,“拖鞋还要不要了?”
“要啊!”她双手交握抵住下巴,故作可怜兮兮求他帮助,“梁大律师,劳您帮我拖鞋拿回来。”
他定定望着她几秒,像是做了很大的妥协,转道去捡拖鞋,“徐朦朦,你可真够特别的。”
这是他递来拖鞋后说的一句让她不着头脑的话。
“每个人都是独一无二的,谁也不比谁特别,除非……”她弯腰穿上拖鞋,卖起关子。
他搭在腰侧的手不自觉改为环抱胸口,“除非什么?”
“像我这样让你捡拖鞋!”她笑,笑容里是捉弄人成功的小窃喜。
他就知道,她的特别除了语出惊人,找不出第二个特别点。
“闭嘴吧。”他向她伸手,“起来吗?”
她瞥了眼眼前骨节分明的手,拍拍手上灰渍,扶着护栏自己起来,“你也太小瞧你徐姐了。”
梁呈现在很后悔过来帮忙,原以为她是楼梯踩空出事了,谁承想是拖鞋掉了,“你没事就行。”
他作势要走。
徐朦朦利落下楼,全然忘了自己害怕楼梯的事,揪着梁呈衣摆不肯撒手,“你别着急走,我有事找你帮忙。”
他低头,看衣服上多出来的褶皱,“怎么帮?”
“你知道的,这个楼梯吧,我现在还不熟悉,你能不能像今天帮我的那样,护送我上楼?”
“呵,你用护送也是可以。”
“都是成年人,不要拘泥于这些用词,就说帮不帮吧?”
梁呈垂眸盯着衣服上白皙的手。
徐朦朦自觉松开。
“帮?”他轻嗤,“你刚才怎么下来的?”
“我刚才……嗯?”
徐朦朦回头看了眼楼梯,又看了眼目前所处的位置,她怎么下来的?
“月黑风高,我送你上楼不合适吧?”梁呈在昏黄的光线中微微眯眼,“你说呢?”
徐朦朦右手慢慢放在领口,提了提衣领,“你可是律师,有些事该不该做,你自己清楚噢!”
“正因为我是律师,我知道怎么做更稳妥。”他从头到脚认真打量她,末了皱起眉头,“还好。”
徐朦朦被他的眼神成功侮辱到,像炸毛的猫,凶巴巴推他,“哎!梁呈,你什么意思,我告诉你,你刚才那个样子,我可以告你性/骚/扰!”
他重新环抱手臂,欠了吧唧回应:“你刚才那一推,已经对我造成人身威胁,到底谁告谁?”
徐朦朦下意识缩回推他的手,背在身后假装无事发生的样子,“就是开玩笑而已,梁律师怎么一点幽默细胞都没。”
“承认吧,徐朦朦。”他突然正经起来。
“承认什么?”
他一步步靠近她,将她逼至白墙,“脚踝上的伤还好,你当我在说什么还好?”
“我也……也是这个意思。”她扬起笑容,装傻充愣,“你要我承认什么?”
他眉梢微挑:“承认你这个脑袋瓜子没往正处想。”
“……”徐朦朦被戳穿了小心思,“别胡说,你又不是我本人,你是律师怎么可以造谣。”
梁呈懒得和她继续辩解这类话题,扣住她手腕,往楼梯口走,“睡觉。”
“?”
徐朦朦彻彻底底慌了神,途经护栏时紧紧抱住,“不是!你话说清楚!什么睡觉?”
“睡觉就是睡觉,很难懂吗?”他看了眼她用力抓住护栏的手,泛着青白,非常贴心地给她一一掰开,亲手扼杀她最后的帮衬物。
“梁呈,我错了!我承认刚才脑子里产生了别的想法!”徐朦朦见他铁了心拖着自己上楼,“我们有话好好说,感情是循序渐进的!你别学什么小说里面的霸总,那种霸王硬上弓是犯法的!”
她只觉腰侧的那只手能随时掐断她的腰,身高的差距,她几乎是悬空着脚被抱上了楼,任凭她如何挣扎,累的都是自己。他好似有使不完的力气,抱她丝毫不费力,铁一般坚硬的手臂环在她双臂和腰上。
当脚落在地板的瞬间,徐朦朦抄起旁边还没来得及插上电源的台灯,“梁呈,你再过来,别怪我……”
他瞟了眼对他而言没有威胁性的台灯,又看她一脸惊恐,随时和他拼了的神情,没有解释,更没有对她做出格的事情,自顾自走到矮柜前,从里面取出来一个白色小药箱,盘腿坐好,“过来,处理伤口。”
作者有话说:
其实很多时候下意识的反应才是最表露心迹的时候。
梁梁,承认吧,你坠入爱河了。
梁呈:你可能忘了我的职业,诽谤我是要倒霉的!
第22章 Chapter 22
他说“过来”时咬字很轻, 似乎怕她再误会。
徐朦朦台灯没离手,半信半疑靠近他,“你把东西放这儿, 伤口我自己处理。”
他抬头定定望着她, 做了妥协, “这是一次性碘附和防水创可贴, 你现在处理好,洗漱的时候不用担心伤口碰到水。”
“你放那儿就行,”徐朦朦抿唇,过半晌, 说, “谢谢你。”
梁呈忽而起身,走到她面前站定,目光微微右移,短暂停留数秒, “你确定是树枝划伤,不是铁类东西?”
徐朦朦活动受伤脚踝, 低头仔细察看,“应该是,我当时踩到了树枝了, 如果是铁类东西刮伤, 伤口应该会比现在严重。”
梁呈不禁皱眉, 大概是职业病, 听不得模棱两可的用词, 精准的回复更叫人信服。
于是, 趁着她低头不在意时, 蹲下, 单膝抵在地板上查看伤口,确定伤口如她所言不是那么严重,稍稍放心。
咚——
安静地夜晚,沉闷地碰撞声,仅有两人的二楼,突兀响起。
徐朦朦扯出尴尬的表情,手上台灯还保持刚才的姿势,“梁律师,你……你没事吧?”
他眉头紧锁,紧闭眼眸,因吃痛舌尖抵上左腔,试图缓解额头传来的痛意,“你还不拿走?”
徐朦朦自知理亏,立时把台灯放回原位,看他额角红了一块,更是愧疚,“你还好吗?”
“你觉得呢?”
“我……”她瞥见床上打开的白色医药箱,一瘸一拐去给他拿药,“梁律师,这里面有没有什么药可以帮你缓解一下?”
“你不拿台灯就是帮我了。”梁呈拇指轻蹭被撞红的肌肤,没有血渍,证明没有破皮,“我没事,你先处理好自己伤口,我回去拿个东西,院门先别锁。”
他说完不等她有任何反应,转身下楼。
木楼梯被踩得“咚咚”响,脚步声由近及远,“吱呀”一声,院门打开了,周围的一切仿若都静了下来,静得可怕。
唯有徐朦朦总觉得还有一道声音静不下来,平复不下去。
药箱配备了常备药以及处理伤口的基础消毒药物,日期是今年产。徐朦朦低头闻了闻药箱,还有一股淡淡的塑料味,像是刚备不久。
夜深了,万籁俱寂,虫鸣到了下班点尽数消散。
院子里传来脚步声,楼梯再度传来明晰地踩踏。接着,梁呈重新出现在她眼前,只是手里多了几样东西。
徐朦朦不免好奇:“这是?”
“电蚊液和空调都没有,古早的东西还是有的。”梁呈走了进来,把手里的东西摆放好。
他一只手拎着电风扇,另一只手拎个黑色塑料袋,看不清里面究竟藏了什么好宝贝。
许是察觉到她眼光太过炽热,梁呈也不卖关子了,从袋子里拿出一盒蚊香,撕开了包装袋放在外盒上,又从袋里拎出来一个雕花镂空的磨砂黑圆盒,将一摞的蚊香分出一卷放进圆盒里,拿打火机点燃。
他静静望着点燃的蚊香头燃起火光。徐朦朦慢吞吞走到他身边,不经意一瞥,看见他笔挺的鼻梁上溢出细小的汗珠。
他没有看她,更不介怀来自身旁打量的目光,叮嘱:“这间房木质结构,包括一些用品也多是木制品多,有这个蚊香盒放心些。”
徐朦朦诧异于他的贴心。
梁呈从靠窗的柜子找来插排,通电后牵到床尾位置,顺手把电风扇通上电源,“热的话用这个就好,它是循环扇,比普通风扇凉快点。”
循环扇是近几年商场热销的款式,打破传统风扇风力小的弊端,不过徐朦朦更好奇他怎么买了这个。
见她好奇摆动风扇,梁呈顺便多嘴一句:“这里面的东西都是全新,有些是我托人从市区送到镇上再去拿回来的,目前供电原因,空调这样的大功率产品无法带动,你先将就用一下。”
“已经很好了。”徐朦朦站在电扇旁,看他额头上的红渐消,反倒出了不少汗。她打开电扇,正好对着他。几乎在一瞬间吹起了他的衬衫。
很不巧,她看见了近在眼前,让人略微喷血的一幕。衬衫下练得精壮的腹肌,毫无防备地出现在她眼前。
慌乱中她扭头看向一片寂静的窗外,感慨:“今晚的月亮真圆。”
“我以为你要赋诗一首。”梁呈轻笑,“要不徐大作家现在来一首?”
听出他话中调侃之意,徐朦朦回头瞪他,“你还是精通律法的大律师,肚子里的墨水怎么也不比我少,你来一首?”
“我只是看着很通文墨的样子。”他倒不知道谦虚二字,直言不讳夸自己,“如果不做律师,你觉得以我的颜值能当什么?”
徐朦朦转身,将他仔仔细细打量个遍,偏不顺他意,“我家小区楼下看门的。”
他气笑了,关了电风扇,拎起来就要走,“这东西给你用太浪费了。”
“哎!”她冲到前方双臂展开,直接拦路,“哪儿有送来的东西再要回去的?梁呈,亏你还是律师。”
“纠正一点,这是借你用不是送你了,”他放下电风扇,作势要拿蚊香,“差点忘了这个。”
“梁呈!”徐朦朦一掌拍在柜上,“你算什么男人?这些小肚鸡肠,听不得真话!”
“我不算男人?”他回头看了眼,用一种不可置信的眼神重新看向她,“我不算男人?”
其实说完这话,徐朦朦是后悔的,毕竟男人的自尊不可轻易伤害,尤其这种算不算男人的话。
“我刚才一时……”
“行,我不算。”
“啊?”
她还没反应过来,站在身前的人一反常态,抬手将鬓角的碎发向耳后捋了捋,学着女生专用的动作,滑稽中透露出一股不服输的较劲。
“你就当我不算吧,东西反正你是用不上了。”
有没有人来救救她,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梁呈这么难搞的男性,软硬都不吃,她都替方思乔捏把汗,以后真和梁呈在一起岂不是天天还要哄着他?这哪儿是谈恋爱,分明养儿子啊!
“梁呈~”她挤出连自己都恶心的娇滴滴声儿,“我承认自己刚才说话有些过了,以后再也不说了。”
“真不说了?”
“保证。”
他还真没为难她,东西全都放下了,“大人的话要听,以后别犟了,对你没好处。”
“是,您说得对。”徐朦朦指指他身后的小台灯,“时间也不早了,您再不回去休息,明天约会肯定没有好精神。”
“我谢谢你,替我着想。”他临走前看她一眼,想起一件事又转身叮嘱,“这个是伸缩门,你晚上休息的时候记得关上。”
徐朦朦这才注意到二楼楼梯上来后,两根墙柱上凸起的木纹原来不是装饰,出于好奇便拉了出来,“还真是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