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没说你要和他有什么吧?”徐朦朦轻叹一声,“在溪,你不是经常教我有话直说,不要藏着掖着,这话现在我送还给你。”
庄在溪脚步放缓,停留在原地,脑海中不争气地掠过宋博承当时不顾一切冲过来救她的样子,难得在他不正经的脸上看出别的情绪。他现在到底是什么意思呢?不想见死不救又或是他们当时离得比较近,顺手的事?
庄在溪一向不爱想这些,越想越心烦,干脆摆烂,追上徐朦朦,找了新话题:“对了,你还没说自己和梁呈怎么回事?就那么一会儿时间没见面,你们俩好上了?”
徐朦朦也觉得进度过快。她和梁呈就是这样没有过多的铺垫,甚至在他告白的前一秒,她还在和他生气和冷战,下一秒就莫名其妙在一起了。
庄在溪在一旁催个没完,徐朦朦拗不过她,把当时发生的事尽量复述一遍,当然梁呈表白的那些话她还是选择了自我消化,不分享了。
“牛!”庄在溪听完,竖起大拇指,不吝啬对梁呈的夸奖,“不过话说回来,他这小心机还挺好玩,你说让他妹妹给你发信息解释,为什么不干脆将错就错,就让你误以为他对你有意思不就行了?还费这么大劲儿解释。”
关于这件事,徐朦朦在去学校的路上是问过的,梁呈的回答让她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回应,就是那种一直以来有个人这么惦记你,费心思想让你知道他心意,又怕会引起你不适,只能旁敲侧击向你展露一二。诚如庄在溪所说,是挺好玩的。
“他要夏夏和我说清楚,除了想让我主动问他一些事之外,还有一个小心思。”
“还有?”庄在溪惊愕,“这梁老板别是八百个心眼子。”
徐朦朦扭捏许久,突然要和好友原话转达,多少有点臊得慌,支支吾吾道:“他说告白这种事……怎可假借他人之手。”
“我去,梁老板这情话说的,我直呼内行!”庄在溪向她比出一个“6”的手势,“太六了!”
徐朦朦刚想让她小点声,别咋咋呼呼了,让人听见了不好。结果手机不合时宜地响了,乍一看到来电显示上忽明忽暗的备注,她还没反应过来。
庄在溪脑袋凑过去瞄了眼,大惊:“你还不赶紧接,这比老徐还有金女士的电话更吓人好吧!”
徐朦朦听她夸张语气,侧眸吐槽:“那还是金女士的电话更恐怖点。”
她还在纠结要不要接,庄在溪手快地点了下接听键,八卦心作祟顺手把免提点亮,贼头贼脑紧紧贴着她偷听。
“听说你去岭原了?”
“不是岭原,是古侗村。”
“不在岭原地界?”
徐朦朦好无奈,这就是她威震四方的小叔,不仅能力超群,把天聊死的本事也不赖。
“……在。”
“你应该知道我给你打这通电话是什么意思,明天过来找我吃饭。”
“我这边坐车不方便。”
“我安排人去接你。”
徐朦朦原本不想问的,不过现在大概猜到这通电话是谁授意打来了,硬着头皮问:“小叔,你现在在哪儿?”
“你说呢?”
“我的意思是……你不是下个星期才过来岭原吗?”
“上面的安排,你有意见?”
“没有,没有,坚决相信国家,相信党的安排!”
电话那头传来短暂的笑声,却也救了徐朦朦的命。
她微微喘气:“小叔,其实饭……”
“明天见。”
嘟——
庄在溪朝徐朦朦竖起大拇指,“要我说还是你不怕死,连你小叔都敢拒绝,他老人家什么身份,你是不是不要命了?”
徐朦朦白她一眼:“他年纪也没七老八十,你用老人家这个词形容他也是够可以,明天吃饭你陪我一起去。”
庄在溪双手交叉抵在胸前,明晃晃地拒绝:“你想让我消化不良,提前早死,就狠心带我去吧!”
“正因为如此。”徐朦朦微微一笑,“有福同享的好机会,我怎么舍得不带你。”
她们回到小院时,刚好碰见阿成。徐朦朦早上是和阿成一起去孚山的,经过一户人家,老人家正忙着收拾家里不要的东西,他中途下车帮忙去了。这会儿遇见他,她还挺诧异,“阿成,你搬个梯子打算去哪儿?”
“姐,你回来就好了,周姨说刚才打到了老鼠,说是一溜烟借着院墙窜到屋顶上去了,怕死在上头不吉利,要我上去看看,正好把你们小院的钥匙拿给我了。”
“老鼠那么灵活,周姨还挺厉害,最近腿脚不便都能打到老鼠!”庄在溪打心眼里佩服。
徐朦朦弹了下她的脑袋,“动动脑子,很明显是吃了老鼠药,但是药性没反应完全,能打到的概率很大。”
阿成点头笑出声:“姐,你真聪明,周姨就是这么说的。”
徐朦朦开了锁,阿成扛着梯子进了院里,把梯子架在院墙上,试了试稳定性后抬脚往上去。
徐朦朦看着眼前不能说多结实的梯子,还是不放心地站在一旁用手扶着帮忙稳一下,抬头问他:“你要不要什么工具?我让在溪给你递个扫帚吧!”
庄在溪听话做事,找来了院子里的扫帚给阿成递去,不忘嘱咐:“注意安全。”
阿成慢慢往上抬脚,等视线与屋檐齐平时,仔细观察周围是否有异动,上面的确没有老鼠的影子。他又利落地下了梯子,“估计跑别的地方去了。”
徐朦朦和庄在溪都怕老鼠,软体动物怎么看都觉得难受,说不上来的感觉。确定不在她们屋顶上是再好不过了。
“阿成啊!哎哟!看到你就好了,枣叔家和盖房那伙人吵起来了,你赶紧过去千万别让他们打起来了!”
阿成顾不得梯子的事了,火急火燎跟在阿兰婶后面往外走。
徐朦朦和庄在溪相视一眼,两人也跟着出去了。
还没走近,争吵声不绝于耳,男人们的吵架声粗粝沙哑,个个似乎都铆足了劲,说两句话必夹杂着骂人的脏词,听得人不禁皱眉。
“我说枣叔,咱们给你家盖房又是贴人力又是贴物力,合着咱们现在两头不落好,你要实在不行另找别人给你盖,妈的!这破院子哥儿几个还就撂挑子不干了!”
“你们几个也太不讲理了,把我院子弄成这样,我当初要的是四四方方的小院子,回头晒稻子,你们不和我商量就把院子盖成这样,还私自把我家院子划小,让地给隔壁院,你们当我看不见还是怎么?”
虎子向来行事为人不知低调,跟在沈从后面做事,在村子里耀武扬威惯了,被人指着鼻子骂的事就没有过,脑一热,直接上手把人推倒,正好撞在墙上。
枣叔疼得半天起不来。
徐朦朦见状,冲过去直接推开眼前仗势欺人的男人,“他一个老人家,你不尊老爱幼就算了,还动手推他,要是……”
“哪儿来的小娘们管闲事管老子头上来了?”虎子回头和身后弟兄猥琐一笑,“这老东西说我们偷工减料,还诬赖我们收了隔壁院的钱,让地给人家,自己说话没证据,我推他算轻的!”
“那你有没有?”
虎子被问得一愣,反应过来,凶神恶煞道:“有你妈!老子比你衣服下的二两肉都清白,还敢问我有没有,信不信我连你一块揍!”
阿成已经打完电话,眼看形势不对,立马上前来拦着点,打圆场道:“虎子哥,你别和她们计较,她们就是来古侗村游玩的客人,过不了几天就走了,你和她们计较什么!”
一听是外来人,虎子脸上的表情愈发嚣张,推开挡在身前碍事的阿成,极不尊重的眼神直勾勾打量着面前的女人,“大城市来的啊!难怪长得俏,打哪儿来啊?”
庄在溪一把拉过徐朦朦,“你放尊重点,少在这儿嘴里说不出一句人话!”
“哎哟,这还有个美女,还是个烈火性子,哥还就喜欢你这样!”虎子伸手想要摸摸眼前细皮嫩肉的脸。
庄在溪用力挥开他恶心的手,“你知道我们是谁吗?我劝你放尊重点,要不然吃不了兜着走!”
“靠!”虎子接连被怼,本就不大痛快,手上力道没个轻重,直接把人往怀里拽,“老子今天不收拾你,还能让你这小娘们猖狂了!”
阿兰婶急得不行,家家户户去敲门叫人。
徐朦朦眼见庄在溪要被欺负,环顾一圈找到一根细木条,冲着虎子一身肥肉抽去。
虎子吃痛松开,捂住被打的肩膀,怒目圆瞪,“老子今天非要让你尝尝厉害!”
阿成上来阻拦,虎子像吃了疯药,不仅是阿成,连身后跟着干活的几人也拦不住,拖拉硬拽还是让虎子脱离了辖制。
他一把夺走她手里的细木条,高高举起,照着徐朦朦的脸劈来。
“朦朦!”庄在溪惊呼。
徐朦朦下意识侧身,抬起手臂想要减轻木条直愣愣劈下来的剧痛。
她感觉肩膀被一根尖锐的硬物轻轻划过,没有意料中的疼痛。
当抬起头,看梁呈右手紧握那根木条,硬生生掰断,她僵硬的腿不由一软。幸而他察觉到她的异常,迅速接住她。
“没事了,我来了。”
“……梁呈。”
她紧紧揪住他的衣服,指尖冰凉微微颤抖。
梁呈切实感受到怀里的人被吓得够呛,温柔安抚:“别怕。”
他示意另一边吓得脸色苍白的庄在溪过来接管徐朦朦,自己则起身走向始作俑者,阴翳的眼眸如锋利的刀直逼对面的虎子。
“我给你两个选择。”
“一,向她道歉,直到她肯原谅你。”
“二,我让沈从亲自过来处理你。”
虎子不禁后脊发凉,粗声道:“从哥才不会对我们兄弟下手!”
梁呈轻轻点头,“你会为你的选择后悔。”
他当着虎子的面拨通了沈从电话,“五分钟后如果你没有来枣叔家,我会让你和你兄弟知道坐警车是什么感觉。”
电话挂断。
周围的空气仿若冷到了极点。
五分钟时间不长,却牵动在场所有人的心。
阿兰婶叫来了帮忙的人,他们过来后只瞧见两方对立,谁也没动手。一时摸不准要怎么帮忙,只能干看着。
沈从是骑着车过来的,脸上还有急色匆匆赶来的汗渍。看眼前的阵仗,显然是他手底下的人惹事了,否则梁呈轻易不会联系他。
虎子见到大哥来了,一改刚才强势不讲理的凶狠样,狗腿地跑过去接人,指着徐朦朦说:“就是这娘们先对我动的手,不然我也……”
“再敢指着她,我现在就废了你手指头。”梁呈冷着一张脸,语气森然,“沈从,既然你来了,这事也好解决,道歉外加当着她的面让我们好好看看,你沈从平时是怎么收拾底下不听话的人。”
“梁呈,我才刚到这儿,事情原委都还不清楚,你上来就说……”
“不用搞清楚,她说被人欺负了,我就一定要讨回公道。”
沈从脸色极难看,“梁呈,别欺人太甚。”
“你懂什么是欺人太甚吗?”梁呈轻嗤,缓缓走到他面前站定,“你舅和你在岭原市那些房怎么来的用我细说吗?还是说那些钱不是你欺人太甚得来的?”
仿若蛇被人捏住了七寸,沈从恨不能将眼前的人撕碎,“梁呈,别太过分。”
“更过分的我还没说。”他倾身以身高优势向他施压,“现在你只有一个选择,拿着那根木条做你该做的事。”
他们两人的对话声音很小,周围的人听不清,只能通过各自的表情勉强推断出谁赢谁输,不过现在看来,沈从快要滴墨的脸,足以说明了这场较量的结果。
沈从看到地上被折断的细木条,心里有主意不敢表露,在周围找了一圈看到一根粗度尚且不错的木棍,这种打在身上疼痛稍微好点,换作那种细木条抽在身上疼不说,还会落下一道道红痕。
梁呈懒得戳破他那点小心思,鞋尖勾起地上折断的细木条踢到沈从面前,“用这根。”
沈从阴狠看着他,无奈捡起地上那根木条,“过来!”
虎子看这阵仗很明显是针对自己,刚被那根木条抽了一下,到现在肩膀还疼,“从哥,你怕他做什么,要我说这小子……”
“闭嘴!”沈从窝着一肚子火正愁没地方发泄,再看身边小弟没一个省心,害他今日当着村子里这么多人的面被梁呈死死拿捏,“老子让你过来!”
虎子磨蹭许久才走到沈从面前,知道这顿打少不了,眼神示意他哥轻点。
沈从只当没看见他那点小心思,梁呈盯着,他刚才想耍点小聪明都被发现了,现在更别指望能在梁呈眼皮子底下放水。
唰——
当细木条抽在虎子背上的瞬间,狼嚎似的惨叫震得整个村子的地都在抖动。
徐朦朦愣愣看着面前刚才还气焰嚣张的虎子,此刻乖顺地像拔了虎须,疼得嗷嗷叫。梁呈站在他们面前,双臂环抱,闭口不言只是盯着沈从替她“出气”。
一下又一下地抽打声。
伴随着虎子越叫越嘶哑的喊疼声。
“停。”梁呈蓦地出声,侧眸朝徐朦朦看来,“够吗?”
一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齐齐向徐朦朦投来,她有点慌,仿佛这一刻能决定一个人生死似的,喉咙干哑忍不住吞咽两下,“够……够了。”
她说的声音不大,但梁呈还是听见了,转头凝视眼前停了手的沈从,“让他们以后见了她绕道走。”
沈从扔了手里木条,“梁呈,你非要撕破脸是吧?”
“我对你也没有过好脸,不必现在套近乎,我怎么说,你照办就行。”梁呈瞥了眼被他扔掉的木条,隐隐变形,“你倒是挺会大义灭亲。”
虎子闻言,瞧了眼被打得变形的木条,咬着牙不再喊疼。
沈从吆喝其他人把虎子带走,临走前伸手指了指梁呈,意思很明显,这件事不会就这么算了。
梁呈不为所动,让阿兰婶把附近围观的村民再送回去,交代阿成带庄在溪先回去,徒留徐朦朦一人坐在石阶上沉默不语。
他蹲下,与她平视:“能走吗?”
徐朦朦轻轻晃了晃脑袋,“腿软。”
他眉头紧蹙盯着她许久,弯腰将人打横抱起,“以后还要不要随意出头了?”
“要。”
“要?”
她有点累,双手环抱着他,头靠在他肩上,背诵课文似的,一字一句:“愿中国青年都摆脱冷气,只是向上走,不必听自暴自弃者流的话。能做事的做事,能发声的发声。有一分热,发一分光,就令萤火一般,也可以在黑暗里发一点光,不必等候炬火。此后如竟没有炬火,我便是唯一的光。”
她话音落下,微微抬头望着他紧绷的下颚,伸手轻轻摸了摸,“我很重吗?感觉你好像很累?”
他低眸睨她一眼,叹:“我在想连鲁迅先生都被你请来当救兵了,本来想说你几句,看来不能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