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徐朦朦不甚在意,现在看来,庄在溪所言不虚。
毕竟以他们当时的关系,梁呈亲口承认对她的心思,怎么说都有点挖墙脚的意思。宋博承愣是没生气,听这口气反倒觉得徐朦朦是破坏他和梁呈感情的“第三者”了。
徐朦朦微微侧身,指腹轻轻敲击柱子,正色道:“宋博承,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想听哪个?”
“好消息吧。”他微顿,“可以的话坏消息自己消化吧,我不爱听。”
徐朦朦抿了抿唇,说:“好消息是你说的这件事我知道了,其实我对梁呈的心意也一样。”
宋博承游戏也不玩了,径直站起来,顾忌周围有学生在,差点把到嘴边的“卧槽”喊出来。
“既然你们郎有情妾有意,赶紧表白在一起啊!还等什么呢!”他想起还有坏消息没说,“对了,坏消息是什么?”
徐朦朦清清喉咙:“听好了,坏消息是我们在你不知道的时候在一起了。”
手机那头死寂一般。
徐朦朦还以为是信号不好。正准备开口问一句在不在,那边传来宋博承惊天动地的一句“卧槽”。耳边传来的忙音让徐朦朦微怔,宋博承这反应未免太大了吧,像他“正妻之位”被夺走的愤恨。
“聊什么呢?这么高兴。”梁呈看她一眼,继续写了几笔。
徐朦朦给庄在溪发了消息,和她说晚上火锅改地点了,让她来民宿这边。
她沉浸在给庄在溪发消息的事情中,听到了梁呈的话,却忘了回复。等发完消息,抬头不经意一瞥,眼前哀怨的眼神让她反应过来,“哦……你不是说让我打电话和周老师说一声吗,她电话一直没人接,我就只好打给宋博承了,和他随便聊了几句。”
梁呈把笔放进左胸口袋里,歪着头看她,“徐朦朦,你这是考验我会不会吃醋?”
她一怔,扑哧一笑:“我才没那么无聊,你自己想多了。”
他状似不在意掸掸衣服,说:“行吧,那聊聊说了什么你开心成那样?”
“梁老板,你还真是……”徐朦朦轻啧一声,“我们两个到底是谁在吃醋?”
梁呈将她嘚瑟的小表情尽收眼底,转头瞧了眼那边正在下货的几人,有些距离但也能看见这边在做什么,他舔了下唇,靠近她,“醋包,你该庆幸我喜欢把工作和私人事情分开。”
徐朦朦瞪他:“你才是醋包,不对,是大醋缸!还有现在有人在这儿,你才不敢……唔!”
她连话都没说完,唇上的温热激得她心惊,越过他的肩膀看那边还在低头忙碌的几人,轻捶梁呈肩膀,“你疯了,还有人呢!”
“下次别轻易说挑衅的话。”他稍稍移开,薄唇欺压在她脸颊上,不过却很有分寸地离开了一点距离,“尤其对你面前的男人。”
徐朦朦张唇想说几句,他倒是见好就收似的,直起背拉开两人暧昧的距离,靠在她身旁柱子上,因是背对着身后忙碌的几人,只有徐朦朦最清楚,他一脸得逞的表情。
庄在溪没回消息,倒是打来了电话。
梁呈瞟了眼手机屏幕,道:“去接吧,正好我这边工作也没做完。”
“是谁说工作和私人感情分的清的?”
“我只是觉得那样说听起来很不错,但我不会做。”
徐朦朦不可置信看他,快要被他的谬论打败了,这人是怎么做到一本正经推翻自己说的话,还觉得自己说的有理的?
“懒得理你。”她接通电话往民宿里走。
梁呈看她离开的背影,笑道:“那我下次勤快点让你理我。”
庄在溪听到梁呈的声音还挺纳闷,“刚才是梁呈接的电话?”
徐朦朦回头瞧了眼原路返回去工作的某人,无奈:“不是,他早上可能起猛了吧,没正经的,你别搭理他。”
“呦!你这一副家属口吻的解释,酸得我牙掉了。”
“一会儿你没事就先过来吧,我看来送货的师傅把火锅要的配菜还有锅都送来了,周老师还要组织学生,估计得有一会儿,你过来咱们也好提前把东西备好。”
庄在溪正站在镜子前化妆,手机放在一旁开着免提,听徐朦朦说了后,擦粉饼的手顿了一下,“那还真不行,刚才周老师给我打电话了,说是要咱们先回去一趟,估计是有的学生家里不同意吧,毕竟放学了没回家,又带着小孩子们下山,指不定有什么想法,你和梁呈说一声,一会儿你们开车再过来一趟。”
徐朦朦倒是没料到家长不同意这事,差点忘了古侗村这边当初连孩子上学都是反对的,什么吃火锅做游戏这种事估计在他们眼里只怕又不是好事。
梁呈那边和送货老板核对好后,握手客套道:“辛苦了。”
“梁老板客气了,我正愁最近这批货被坑了,你才是解决了我心头大患,以后还需要什么直接给我打电话,第二天就给你送来!”老板爽朗地笑声在民宿上空回旋,笑声感染了身旁一起跟着来的几人。
阿成在梁呈授意下给另外几人散了烟,“辛苦各位了。”
几人接过烟,咧着嘴笑,嘴上仍说着不辛苦都是应该的。
徐朦朦过来时几人刚好上车准备离开了,她走过去准备和梁呈说这件事,阿成先和她打了声招呼。
“姐,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额,其实我……”
她其实一早就在这儿了,阿成这眼神……
梁呈轻拍阿成示意他把剩下的东西搬进去,“怎么了?”
徐朦朦大致解释了一下庄在溪说的事。
梁呈沉默了片刻,“的确有的家长不会同意,算了,没必要为这种事强求,我们一会儿把东西带山上去,就在那边做。”
“那就按你说的吧,这样学生们都能吃上,在学校里面他们家长想必也不会多说什么。”徐朦朦环视民宿一圈,“对了,苏启宸呢?刚才在里面打电话也没见到他。”
“他早上给我打了电话,要去和房东处理下押金的事,晚点回来。”梁呈抬腕看了眼表,“我们把要的东西先放车上。”
送货的老板带了不少好东西,只收了梁呈锅的钱,配菜这些都没收钱,说是自家种的。装了几大袋过来,倒是够学生们吃了。
周梵音请学生们吃火锅这事是秘密进行的,介于古侗村有的家长大惊小怪不说,万一再发生之前类似小鹊喜的事,把所有错误怪在老师身上,到时候指不定又是一场“腥风血雨”,所以拒绝了学生们提议回家带点菜过来,并且让他们回去尽量保密。
梁呈提议来民宿的确方便得多,毕竟地方大,用的吃的现在都有了存货。
他们刚把东西放好,梁呈手机响了,周梵音打来的。
“怎么了?”
“梁呈,那些家长不知道听谁说请学生们吃火锅的事,这会儿闹到了学校,宋博承还差点被他们打了。”
“你们尽量别起冲突,我和朦朦现在过来。”
梁呈挂了电话,交代阿成把民宿看好,让徐朦朦赶紧上车去孚山。
去的路上,梁呈说了大概,不忘叮嘱她一会儿站在他身后,别和那些人起冲突。
他们赶到的时候,学校里面围满了人,但没有太多吵嚷声,只是把学校围得水泄不通。
梁呈拨开人群,看见站在最前方的男人,不禁皱眉。
沈从站在椅子上,跟校长似的指挥前来闹事的家长们静一静,“你们的心情我能理解,上次小鹊喜的事,我家沈俊回家和我说了就是误会,所以大家不要觉得老师会害你们的孩子,这个什么火锅,我本来也是不同意的,万一把肚子吃坏了是吧?不过,我家沈俊和我说了,大城市里的人经常吃这个都没事,咱们也要相信老师不会害咱们,今天我就领个头让我家沈俊也去,让大家伙放心!”
底下交流声不断,似乎都在考虑要不要小孩子过去。
村里的人听风就是雨,当初小鹊喜的事传得神乎其神,都说是吃了不干净的东西,后来更是演变到学校故意安排老师做这事,目的就是为了骗他们钱,和医院商量好拿回扣。
沈俊是老沈家宝贝疙瘩,沈从这话放出来,底下人多少没了刚来时的抵触。
“你们放心,我怎么可能坑自家孩子,正好梁呈也来了,大家不信我总得信他吧!”沈从从椅子上跳下,穿过人群径直向梁呈去。
“不用给我戴高帽,这种吃与不吃的小事,本就是你们自己定,愿意来的就过来,怕出事的可以回去。”梁呈睨他一眼,“人吃五谷杂粮,生病也属正常,不过之前小鹊喜的事,新来的老师已经和学生们解释了原因,适可而止,别再瞎传谣言。”
“梁老板说的是。”沈从拍掌示意大家看过来,“不过我家沈俊说这是大城市吃的东西,咱们都没尝过,梁老板大方点请大家都去尝尝呗?”
虎子吆喝起来:“是啊,咱们还真没尝过大城市的东西,听说新来的老师就是从大城市过来的,这什么火锅是吧?那肯定好吃!”
虎子说完看了周梵音一眼,视线又落在徐朦朦身上,咧嘴笑:“徐美女,今天的事多有得罪,沈哥回去又抽了我几棍子,我恨不能抽自己几巴掌,只要你别生气。”
“好啊!”徐朦朦微微一笑,“那就看看你道歉诚意如何,抽吧!”
虎子脸上笑容微僵,看了沈从一眼,在接到眼神暗示后,抬手对准自己脸,力道不算重地抽了一巴掌,“都怪我这破嘴,平时说话没把门……”
“你怎么还真打啊?”徐朦朦往前走一步,看他怔愣的表情,无辜道,“我刚才是玩笑话,还以为你听懂了,没想到你这人这么实诚,说什么做什么,好了好了,这事就过去了,我们都不提了。”
梁呈微低头,嘴角勾起若有似无的笑意。徐朦朦啊徐朦朦,装的还挺像那么回事。
虎子尴尬看向沈从,闭嘴不再说话。
“我这兄弟平时油惯了,说话没轻没重,今儿我当着大伙面替我这兄弟道个歉。”沈从态度抖转,谦卑拱手,“徐小姐,别和他这个乡下粗人见识。”
村民们的目光齐刷刷落在徐朦朦身上,都在等她回应。
沈从这人心眼子多,话里话外把事情都丢在徐朦朦头上,现在更是把她高高架起。虎子是乡下粗人,她是大城市来的,理应要对他们更纵容些,要是计较了,就是你大城市的人反倒没有容人的雅量。
可惜,徐朦朦从来不会任人拿捏,“我只知道说话做事若是流里流气,在大城市是要被针对的,所以我这人出门在外从不去争口舌之快,之前我在新站村那边亲眼目睹有人说话不知轻重被揍得鼻青脸肿,第二天还要打肿脸充胖子说是自己摔的,你说这人又被揍了,疼自己受了,图什么?”
一句话含沙射影说得沈从和虎子两人脸色都难看,虎子性格莽,藏不住事,要不是沈从几次眼神呵斥只怕又要闯祸。
梁呈适时出来打圆场,轻轻将徐朦朦拉到身后,“这事过不过去,日子都得过,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彼此心中有数些,互不打扰就行。”
周梵音身后的学生们开始吵着要吃火锅,还没散场的学生家长们又堵在校门口迟迟不肯离开。
沈从接了通电话,嗯了好几声才把电话挂了,“这火锅我们是吃不成了,沈俊,你和老师他们一起去,你阿奶身体不舒服,我回去看看。”
看围成一圈的中老年们,沈从烦躁道:“你们还杵在这儿做什么!赶紧散了,这是学校,都当在自己家嘞!”
他在村子里说话做事仅次于副村长的存在,谁让人家舅舅是村长,村里的人对他有信服也有怨言。好比现在来到学校这些人和沈从年纪相仿的人没几个,都是年纪大点的,腿脚勉强算利索。听沈从吆五喝六赶鸡赶鸭似的催,不少人心里头不痛快。
“回头要是吃出来毛病,咱们可都找你去。”
“要我说当初这学校就不该建,一天天净给咱们找事做。”
“可不是嘞,咱们都多大年纪了,还要跑来学校。”
“话又说回来了,是谁说这事的?我跟在你们后面就过来了,事情都还没弄清楚……”
议论声随着他们离开越来越小。周梵音看了眼徐朦朦,不放心道:“刚才有人拿拐杖戳到宋博承了,不知道有没有受伤。”
“啊?”徐朦朦跟在周梵音身后,“怎么动起手来了?”
周梵音回头瞧了眼正在和学生说话的梁呈,小声推测:“我觉得他们过来的莫名其妙,刚才还有一位老人家说自己都没弄清楚什么事跟着就跑来了。”
“你的意思是怀疑有人故意放出带学生去吃火锅的消息,引他们来闹事?”徐朦朦思杵片刻,“其实你的怀疑不无道理,刚才说话那人叫沈从,我们发生了一些不愉快的事,他平日没少找梁呈麻烦,今天却破天荒帮忙说话,怎么看觉得不对劲。”
“你还别说,他面相看着就挺不好相处的,还有他身边跟着的傻大个,进学校的时候我还以为是混入□□了。”
她们还没进办公室,里头传来阵阵哀嚎。
“这都是我该做的,虽说疼了点,但是你曾经说过最不愿意看到仗势欺人,还是欺负小孩子的人,我当时想都没想,冲上去就是干,我自己受欺负了不要紧,重点是孩子们不能受欺负啊!所以我啊……”
宋博承叽里呱啦说了一堆,明明听到了脚步声,身后就是没人应,大白天闹鬼了不成?
他回头一看,徐朦朦和周梵音两人侧着身偷笑,伸长了脖子往她们身后看,“不是,就你们来了?”
徐朦朦抿了抿唇,郑重其事地点头:“嗯,就我们。”
“欸,庄在溪呢?”宋博承指着徐朦朦问,“当时打电话通知梁呈的时候,你不也在吗,庄在溪能不知道?”
“你这话说的我就不懂了,事发突然,我和梁呈急着赶过来,谁还有时间通知在溪?”
“合着搞了半天,她那个时候不在你们身边?你们不是一起从孚山回去的吗?”宋博承不装了,瘫坐在椅子上表情木然,“你说你办的都叫什么事,发生这么大事,你不通知她一下?”
“你搞搞清楚,当时是谁先挂了我电话?现在知道要我帮忙了?”徐朦朦干脆坐在他对面的椅子上,彼此瞪着眼,谁也没让谁。
周梵音顺手把办公室门关上,从中劝和:“你想让人家知道做什么,她来了你就能打过了?”
“周老师,你不了解坐在我对面的男人,要是在溪当时在场,他能撂倒十来个。”
“真的假的?”周梵音打量一眼,这瘦胳膊瘦腿的还有这战斗力?
“徐朦朦,你把梁呈抢走的事,我还没和你算呢,你现在还来阴阳怪气我?”宋博承霍然起身,背对着门的方向,“你说要是没你的话,我泡吧还能带着梁呈去,咱俩坐在里面喝着小酒看美女,现在他有对象了,以后陪我泡吧的最佳人选没了,你赔我?”
徐朦朦注意到窗前走过的身影,好心提点:“我劝你现在说话最好三思而后行,毕竟覆水难收。”
“还覆水难收?”宋博承扬手,假意拍桌,“你说你怎么不和梁呈晚点确定关系?我还想着过段时间带他出去看看,整天除了工作就是待在古侗村这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