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频末尾,为了增添趣味性,采用章雨椒向柳叶开提问的方式来介绍学校情况。她手里拿了个气锤,柳叶开答错,则挨一捶。
她问:“柳同学,你知道想更全面了解赫文中学,应该通过什么方式吗?”
“这题貌似没有彩排过。”柳叶开将茫然演得真实。
章雨椒合手环胸看他,“当然是去官网了。”
气锤在他头顶砸了下,“嘁”的一声。
画面定格,柳叶开的笑异常刺目。
手机声音外放,听见熟悉的台词,吃饭的章雨椒抬头看他手机。
“是我们学校的宣传片吗?”学校拍摄完还要剪辑做后期,她还没看过成品。
“嗯。”他埋头低声。
“看看。”她伸手。
辜恻将手机摁熄,倒扣在餐桌,没给她。
章雨椒微惑,拿出自己手机,从群里链接点了进去。
当视频进度条往后,响起柳叶开的台词时,对面的辜恻语气怏郁,
“我讨厌他靠近你。”
“这是学校的拍摄呀。”章雨椒说。并不理解他范围宽泛的醋性。
“他喜欢你。”陈述句。
“可我早拒绝他了。”
章雨椒说完,不禁疑惑,
“你怎么知道?”柳叶开写信告白的事,她没有告诉任何人,连孟露也没有,一是觉得没什么好说;二是她不想将人被拒的事大肆宣扬,套用朱朋吉的话,“太没品”。
她忆起来,柳叶开曾说,辜恻明明喜欢自己,却引导他……
“真的是你让他跟我告白的?”
之前电话里,她听见盛语迟评价辜恻“你太善良了”。辜恻却并不矫饰他只是嫌卖花小孩烦才给他钱买清净的心理。
现在看来,辜恻似乎与传统意义的良善,不太沾边,甚至沾了点自我、邪僻。
“是我。”辜恻被她复杂的目光刺痛。
强抑嗓音的喑哑,“我明明知道你不喜欢他,还是让他跟你表白。”
他扯唇嗤笑。
“这样,你只会离他越来越远,一次又一次跟他划清界限,也不接受他任何好意。”
辜恻受不了章雨椒流露那种仿佛不认识他的眼神,他把自己关在房间。
章雨椒洗了个澡,水流令她冷静,她也不是第一次见识到辜恻的真实面了,早在他打架时,就已经窥见一角。
她看见沙发上的白色纸袋,明明这趟来北城,是为了安抚他,怎么又演变成这样的局面,她就不该去点宣传片的播放键。
她敲过房门,预想中没有应答,她拧门,好在没被反锁。
辜恻光脚蜷坐在床尾地板,纯白卫衣在腹部起了衣褶。
门开时,他将膝盖上的脸别向另边。
她蹲在旁边,从他胸前和大腿间的空隙伸过手去,摸到他的脸,果不其然,满手湿意。
内心叹气,“我不是质问你的意思。”
“只是……”
她不知如何解释自己一闪而过对他的注释,又该站什么角度劝诫他的行为,毕竟带着女朋友的身份,就要惹上偏颇柳叶开的嫌疑。
“你讨厌我了么?”辜恻在膝盖上蹭了净泪痕,转看向她。
目光湿软。
章雨椒重新合上嘴唇,摇头。
纸袋轻响,她将围巾拿了出来,深驼色,远看还行,近看织的线排布并不规整。她晚上在床帘里织的,周末也织,一直想找机会送他,这次来北城正好带了过来。
大概因她明明说过不织,以至于向孟露学收尾针法时,对方一副憋惨笑的模样。
“送你的。”她递给他。
想了想,“要不你围一下试试看。”
孟露说过,要不合适,还可以拆羊毛线,改短或加长。
辜恻愣住。
“快呀。”她催。
他眼角泪渍还未干,鼻音沙哑,“哦。”
应完直起身子,在脖子上围了两圈,长度还有富余,摸上去暖绒绒的,原本抿紧的唇角一寸寸软化,眼睛也仿佛雨后初霁的湖面,湿漉漉,却泛光。
不期然,他的食指尖从围巾尾端一个洞钻了出来。
章雨椒咳了声,“台灯不够亮,应该是漏针了。”
“你摘下来吧,我带回去拆了这段重新织。”
辜恻偏首,愣磕磕的,“你织的吗?”
不然呢,这么粗糙,难不成还是买的。
她点了点头。
拎起那块有洞的部分,在打量要拆多长。
天花板射灯光线穿过羊毛线交织的缝隙,好在,漏针形成的洞大概硬币大小,要拆的也不多,她想着。
猝不及防,辜恻扑进她怀里。
章雨椒用手掌撑了下方稳住身体,这是喜欢围巾的意思吧?
“你喜欢吗?”
他的话掺糅鼻音,难掩激动,“嗯,很喜欢。”
“你先摘下来,我改完会更好。”她拍拍他。
他摇头,“不要。”
“这样已经很好。”
末尾他确认般,呢喃,“章雨椒,你永远别讨厌我好不好?”
“嗯。”她虽觉莫名,犹是应着。
再后来,章雨椒这个姿势腿要麻了,便催他去洗澡。
这套房子共有两个卧室,另个卧室更小,且灯坏了没修,辜恻便将他这间让给她睡。
夜里,章雨椒迷迷糊糊间,被“笃笃笃”的敲门声敲清醒,打开门,廊灯下,是辜恻,黑稠面的睡衣将他衬得极其白,发丝仿佛被失眠折腾成乱蓬蓬的,那张脸瘦削清柔,丝毫不被乱糟的头发影响观赏度。
他抱着被子,腋下夹着枕头,说:
“我怕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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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第40章
◎承认。◎
“怕黑?”章雨椒掀眉。
怕个屁的黑, 等在乌漆抹黑的宿舍楼下,也没见他怕黑。
辜恻浑然不察,点头道是。
“那我跟你换地方睡?”她没拆穿。
“不用。”他说, 指向她床边的地板, “我睡那。”
说着, 在她床边将被子铺开,躺下去盖好腿, 仿佛倚着床头澄黄灯盏, 懒洋洋扯了个哈欠,
“我好困。”
仿佛这样就能在这扎根不走。
章雨椒心里透亮, 乐得装出副信以为真的模样, 躺回被窝将灯揿灭, 昏暗藏着揶揄,“那睡觉吧。”
卧室静谧, 不知多久,辜恻轻声,“我想牵手。”
章雨椒无奈, 挪枕头往床沿躺, 手从被子里伸出去,辜恻凉丝丝的手立马塞进她的手心, 冰块似的,让人不禁怀疑他是为取暖才要牵手。
翌日清晨, 赖家里欲请假的辜恻被她推出家门。她送他到教室楼下,在雪地里挥手,示意他进去。
辜恻回头, 风雪飘飘, 她肩头沾染雪意, 剪水眼瞳却像被太阳晒过的溪流。
他跑回去抱了她一下。
“那你在家等我下课。”
约定似的。
章雨椒没有等他下课,她订了中午十二点的票回橡北市。可想而之辜恻扑空时有多失望,电话里她已经身处机舱,打完这通电话便要关机,听着辜恻紧咬牙关念她的名字,她柔声,
“记得吃中饭。”
电话被挂断,辜恻内心极度落空,久久无法释怀,脖颈的围巾裹着仅存的温度。客厅斗柜里貌似还有烟,翻找无果,不经意扭头,却看见了餐桌上的菜。
西红柿炒鸡蛋,冬笋炒肉,还有份冬瓜骨头汤。
旁边有张字条,章雨椒的字大气有笔锋,极其有特点,十分好辨,上面写着:
别哭,还有,柜子里的烟被我拿走了,快吃饭吧。
透过机舱窗户,章雨椒俯瞰白茫茫的北城,有种恍若梦中的不真实感。
她长久留校,朱朋吉要她今晚回家聚餐,其实她如果坦言自己在北城,朱朋吉毫无疑问将以辜恻为先,也会允她缺席家庭聚餐。
但私心作祟,这趟远行,她不想朱朋吉知晓。
不知道辜恻尝了她的手艺没有,她其实不大会做菜。以前章耀辉不着家,她肚子饿,零用钱不够花,只能买便宜的菜试着煮,做出来一言难尽,勉强不至于饿死而已。不过,这次她有在网上搜教程照着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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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三生活驹光过隙,不知不觉,辜恻的座位堆的复习资料越来越高。
孙冽感慨,“撒泡尿的功夫,满桌子的试卷,还是恻哥好,早知道我也去学跳舞得了。”
放学来找他回家的武海曙嗤他,“你?你踢个正步都跟我太奶奶似的,还跳舞呢。”
“去,滚。”孙冽白他。
“对了,恻哥联考怎么样了?”武海曙问。
“你游泳脑子进水啦?早都出成绩了,恻哥这几天都到舞蹈学院的校考终试了。”
武海曙拍脑门,“我老把他跟我的体考时间弄混。”
两人推搡着出了教室,对话愈发渺远。
旁边季晴旸拾话,“说起来,辜恻快要回校了。”
如今已经处于高三下册,距章雨椒北城之行已有数月。她犹记得那天晚上电话里,她问辜恻是否吃中饭,辜恻赌气说没有,等她沉默不语后,又瓮声瓮气,说吃了,都吃光了。
他的确要回来了。
电话里每天都在说这事,譬如昨晚,他说,还有一天半。
“应该吧。”章雨椒答。
“课代表,你有想好冲刺哪个学校吗?北城的京大?”
季晴旸好奇,兀自陈述,“辜恻读的舞蹈学院也在北城,看来你们大学又是同个城市了。”
“是么,那挺巧的。”章雨椒口吻淡然。
季晴旸捡好满当当的书包,拎起桌边的一袋衣服,起身,“我这周不住校了,晚上寝室就剩你一个人了。”
章雨椒点头。
近来课业紧张,季晴旸周末也住校,但她这周家里有事,打算回去,“你都连续半个月没回家了吧,不回去吗?”
“不回。”
“好吧。”季晴旸和她道别后离开了教室。
周六傍晚,食堂很多档口都关了,章雨椒点了份外卖,避着保安,在操场附近的栅栏拿了回寝吃。
孟露被她老爹勒令去上文科补习班,很长时间没留校。
她独自回寝,路过楼道旁的宿管室时,画画的嘉嘉和她打招呼,语气蔫蔫的,
“章姐姐。”
周末通常会有一位宿管阿姨留下来去一楼大门值班,这周并非嘉嘉的妈妈值班。
她不禁问:“妈妈呢?”
“外婆生病了,妈妈去医院照顾她了,晚点来接我。”
章雨椒从校服口袋里掏出块巧克力,孟露昨天分给她的,温度低,依旧硬邦邦的。
嘉嘉的闷闷不乐瞬间被笑取代。
晚上,辜恻破天荒没给她打语音电话,虽然纳罕,但她也没多想,今天舞蹈学院的校考结束,估计太累睡着了。
她洗漱完早早睡下。
稀奇的是,天寒地冻的,却股热意直透脊背,仿佛身处包子铺的蒸屉里,汗打湿了睡衣,她甚至要喘不过气。
梦里有道熟悉的声音喊她,伴随重重的拍门声。
“章雨椒!”
像辜恻,可他在北城,明天才回,梦境未免过于逼真。
“章雨椒!”
不对,是寝门外的声音,她坐起身,寝室灰烟缭绕,入鼻的焦臭味。
将门打开,顿觉眼睛刺痛。
门外正是经久未见的辜恻,他身后低层的寝楼浓烟滚滚,火光冲天。
辜恻见她那刻松了口气,抱着浸水的被子,还有毛巾,
“把这个捂上。”
说着,湿哒哒的被子将她裹住,刺骨的凉意贴着脖颈,令她陡然清醒。
着火了!
着火点应该是女寝楼下,如今正值深夜,正是酣睡的时候,火情不易被察觉,加之天气干燥,迅速蔓延。四楼连廊男女寝中间的铁门歪斜敞开,辜恻应是踹开门过来的。
浓烟呛鼻,他另只手上也有打湿的毛巾。辜恻拉着她要穿过那扇被踹开的铁门,从另侧男寝楼道往高处走。
她回头望了眼。
月色下,宿管室的门竟没有上锁,这栋宿舍楼是上世纪建立,设施陈旧,用的还是那种门闩加一把老式的铁锁,倘若宿管室没人,定然会挂锁。
她指向宿管室,
“那边有人。”
“别管了。”辜恻未回头,音色漠冷。
下一秒,那只手挣脱了自己的手,他骤然心慌。
宿舍连廊窗户露天,斜风一吹,楼下的滚烟直冲天顶,灌进四楼走廊,烟雾一瞬间迷眼。
他返身追前,捞回那只手,寻回了自己的心跳。
“是从里面反锁的。”章雨椒已经站在宿管室门前。
“咳咳……嘉嘉!”章雨椒捂着毛巾,拍击门板。
火越烧越烈,他们来时的路眼看要被浓烟封堵,辜恻抬腿踹向门,奈何门纹丝不动,接连数下,隐约有松动迹象。
终于,响动将人吵醒,门内传出阵剧烈咳嗽,伴随疑惑,
“章姐姐?”
“是我,快把门打开!”她催促。
嘉嘉将门锁打开,她揉着睡眼。
“妈妈没来接我。”她委屈。
来不及反应,便被章雨椒牵离房间。
来时的路彻底被滚烟占据,黑烟撩脸、地板滚烫,仿佛被火烘烤的铁板,这层楼没法再久待。
他们只能从女寝这侧的楼梯前往宽阔露天的天台。
辜恻牵着章雨椒,章雨椒另手牵嘉嘉。幸而就近的楼梯没被浓烟占据,他们顺着楼梯拾级而登。
猝不及防,被门锁挡住去路,为防止有学生擅自去天台,门上安了锁。
好在,门是双扇开合的,不像寝室门似的坚固,辜恻松了手,踹向门的声音“砰”、“砰”巨响。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纵使他们来时已经将楼道门关紧阻烟,烟也越聚越浓。踹门声在弓着身子的章雨椒听来,愈来愈微弱。她肺活量好像一直就不怎么好,每次体测都是垫底,如今依然。
嘉嘉透着浓烟摇她,“章姐姐……”
“哐”,铁锁分解两半,门向天台轰然而开,惯性跌绊出去的辜恻重重吸了口新鲜空气,立马起身,折返回楼梯口。
摸到软在角落的章雨椒时,整个人倏地被失重感包围,将人横抱去天台。抓着章雨椒给她的毛巾的嘉嘉跟随在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