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因此,她忙不迭解释,
“就碰巧遇见,打了声招呼。”
“明明不止打招呼。”
她站那不止打招呼的时间。又为什么要和柳叶开打招呼,他像只丢了壳的乌龟、脱光刺的刺猬一样没有安全感。
章雨椒坦言,“这家店他叔叔开的,说是可以先招待我们,我拒绝了。”
“哈喽!章雨椒!”两人间对话被前面的卢斐打断,她站在队伍最前面侧身子招手。
走前,拍了拍她旁边男生介绍,“这我男朋友。”
视线在他们之间逡巡了一圈,笑说:
“你男朋友就不用介绍啦,来学校找你,我们都眼熟了。”
辜恻撇开脸,眨眼忍回眼底潮意。
“你好。”卢斐经常在宿舍和男友连麦学习,章雨椒今天第一次见真人。
卢斐热情,“你们也要吃这家店吗?”
“这家店虽然刚开业,口碑还挺好,每次人超级多。”卢斐问她男友,“诶,宇豪,你约的是四人座吧?”
被称宇豪的男生点头。
卢斐邀请,“我们拼桌好了,省得你们还要排队,再说人多也热闹。”
卢斐他们来得早,下桌将轮到。
章雨椒本就担心晚归时间,加上她在宿舍和卢斐相处也融洽,便点头应好。
席间,辜恻很安静,偶尔卢斐好奇他的学校,他也应付得很简短。
“舞蹈学院。”
“舞蹈表演吗?国标?”卢斐猜。
辜恻偏首。
他的视角,章雨椒正在将烤肉蘸料,送进嘴里咀嚼。
“芭蕾。”他淡声。
“好佩服学舞的。”顺他视线,卢斐看了眼章雨椒,继而问他:“你们在一起多久了?”
章雨椒腮帮子鼓动,似乎隔离在外。
辜恻夹了块牛五花放她碗里,这次夹过去后久久没收回手,以至于章雨椒对搭着她碗沿的筷子微惑,侧看向筷子的主人。
那双眼睛快要将她灼穿,面色却依旧淡然。
唇瓣微动,音调辨不出情绪,
“你问她。”
章雨椒回忆了下问题,粗略算过,
“一年半。”
卢斐了然,又和章雨椒聊起她跟他男友在一起多久、如何认识云云。
辜恻兴致寥寥,加之烤肉重油,直至从店里出来,也没怎么吃。
卢斐和她男朋友不同校,回去需乘反方向的车,出了店两人便要各自叫车。
“要么你坐你他们的车回去?”她男朋友低声嘟囔完,被卢斐扯了扯,她见过辜恻的跑车,只有两座。
紧接尬笑,“不用了不用了,我自己打车就好。”
他男朋友满心不解,被卢斐扯离,远远招手,“宿舍见!”
章雨椒放下挥动的手,看了眼手机时间:21:50。
开回程这段路绰绰有余。
去地下停车场开车时,路过家鲜切水果店,章雨椒想起来,他似乎没怎么动筷,以为晚上吃的不符合他口味、抑或是影响体重,便问:
“要吃水果吗?”
辜恻默不作声,摇头。
章雨椒内心咯噔。
柳叶开那事还没过。
欲买点水果给他当晚饭,也希望借此抵消他醋劲。
然而辜恻已经摁了下行电梯,进了轿厢。
她只好作罢,拾步入内。
车内默然,坐进右边副驾,街景如画,她降下车窗吹风,不禁忪惬。
越开,越觉得不是回校的路。
她扭头,得以看见他右手臂还没消的肿包。
伸手摸到口袋那管百多邦软膏。
接连遇上两人,一时没想起给他。
不过仍先问:
“你还要去哪儿?”
“不想你回学校。”他侧颌透着冷意。
“椒椒,晚上我们也在一起好不好?我想抱着你睡觉。”
他今晚快要烦透了。
早在入学当初,朱朋吉就说过,她若想住校外,她会给她签字办理,然而她还是选了住校内学生公寓。
这样的距离,已经够将桥架在她心房门口了,她每晚都是辜恻。
原本她将志愿填在了橡北市的一所重点大学,但车窗外似曾相识的父女画面,再到车里、朱朋吉给予她的生活,又令她觉得所有抵触都是矫情。
已经够好了,辜恻也就是难哄点、爱吃醋、占有欲强而已,她有时候也在意他的不是么?
尽管这样说服自己,她还是凉了语气,
“送我回去。”
辜恻偏拗,反而踩了油门。
直飙车速抵达他住的高档小区。
“椒椒。”他明知会惹她愠容,还是要执意将她带来这,此时在车里,再软着语调,企图能令她消气。
解下安全带,他凑过身子去搂她。
下颌冷凉,贴她颈窝。
“抱抱。”
章雨椒毫无回应,他便说。
一如既往的惯用手段,一时令章雨椒分不清他的温软是不是刻意为之。
这时候的章雨椒依然冷淡。
从未有过,令辜恻开始后悔今晚的肆意。
他勾颈,低头尝试亲她,舌尖意图轻撬她牙关。
顶开那刹他甚至松了口气。
可下一瞬,他唇角吃痛,“嘶。”
“疼。”
他低声。
章雨椒的回应带着发泄,唇齿蹂/躏。
隔着衣料,掌心沿脊背向下。
辜恻倏地心悬,那种四肢卸力,仿佛被海水随意裹挟的感觉又回来了,只能靠着她这根浮木。
小区车库昏暗,驶进的车灯沿着墙壁打进束光,透过前挡风玻璃,辜恻汗湿的额际一晃而逝,世界重归于阒黑。
夜静而燥然。
辜恻靠在驾驶座,门“啪嗒”关后,章雨椒背影越来越远,他脑海始终是那句低浅促狭的“你明天要洗车了”。
他横手,羞愤遮挡莹泪的眼角。
第49章 第49章
◎把你指甲剪掉。◎
章雨椒从地下车库出来, 手里是从辜恻口袋拿来的手帕,正低头拭湿哒哒的手,出租车停在脚边, 她正好擦净, 手帕丢进垃圾桶, 坐进后座,报了京大地址。
“师傅。”车刚启动。
司机从后视镜里问:“怎么了?不去京大吗?”
“没什么, 走吧。”
口袋里止痒的百多邦纸盒贴着她手背。
她将手拿了出来, 最后说。
小区离学校近,赶在公寓楼门禁前一分钟回到宿舍。
宿舍花洒已经维修好, 卢斐洗漱完出来, 才见她, 不禁问:
“怎么这么晚?我正想发消息问你晚上回不回来呢。”
“去了趟我男朋友那。”章雨椒摘下包应。
卢斐手里吹风里轰轰隆隆,她关掉问:
“辜恻住外面?”烤肉店里介绍过彼此男友的名字。
她点头。
卢斐拿起毛巾披在颈后, “要不是房租太贵,我跟宇豪都打算在外面租个小房子。”
“咱们学校跟舞蹈学院挺近的呀,你们怎么不住一起?”
“住一起彼此没什么空间, 住校总归要更方便。”
卢斐狐疑。
不知道的, 还以为他们谈了七八年。
章雨椒已经进浴室,卢斐只得继续吹发。
翌日周五, 军训最后一天。
结业仪式结束时,暮霭灰蓝。
田径场附近的人工湖旁划有车位, 离教学楼远,故而湖畔寥寥无几的车。军训期间,辜恻通常停车在那等她结束。
舞蹈学院也有军训, 然辜老爷子给辜恻申请免修, 他每日也就去两趟练功房, 结束则来京大等她。
今天,车位空荡,剩岸边柳枝沾水点墨。
想到昨晚,说好她要赶回学校却因他的脾性差点误点。后来,她存了泄愤的心理。甚至在他迷离时,故意激他,“这不就是你不让我回去想做的事么”。
他咬唇说没有。
可当她真有抽手、撇他不顾的势态,他又哼唧,嗓音嘶哑。
章雨椒在原地望那片湛幽幽的人工湖。
以为辜恻还因柳叶开的事而较劲。
终究将准备发消息的手机揣回了口袋。
-
周六是朱朋吉生日,章雨椒飞回橡北市。
朱朋吉生日庆祝在晚上,趁白天时间宽裕,她先与孟露约商场见面。
孟露在本地一所师范大学读视觉传达设计,算是她的反叛。
“我老爸非让我报师范类的专业,可我当老师误人子弟怎么办?我才不报。”
见面后,孟露疯狂吐槽离家近的坏处。
“我好羡慕你呀章章,我爸隔三岔五让我回家,我借口都编完了。”
“国庆来北城玩吗?放松心情。”章雨椒说。
孟露忙不迭点头,“好啊好啊,到时候我把你当成肥羊宰。”
章雨椒笑着应好。
两人找了家甜品店,边吃边聊。
大多数章雨椒安静听她倒豆子。
孟露喊着勺蛋糕,突然想到什么,“对了!你知道季晴旸复读了吗?”
章雨椒摇头。
孟露说来震惊,“她的分数明明都超过一本线,甚至能够得上我们本地的211了,竟然跑去复读。”
“我当时听说都惊呆了。”
“后来在碰见过,她放学穿着我们高中的校服,我才敢信。”
“可能她有更高的追求。”章雨椒平淡。
孟露抖鸡皮疙瘩似的,“再让我经历一遍高三,打死我也不干。”
傍晚,章雨椒回家。
朱朋吉亲自来开的门。
朝她身后望了眼。
入目空荡,没说什么,揽她入门厅。
“我说去外面就行,你贺叔非得亲自下厨。”
餐桌菜肴丰盛。
隔着长桌,贺乔柏朝她悠悠摆手,脸上抿出的笑怎么看都很敷衍。
当朱朋吉面,章雨椒客气,
“哥哥也回来了。”
“乔柏跟你一样,专程从北城回来的。”朱朋吉言语间,柔情绻绻看向的是贺荣涛。
贺荣涛体贴给女士拉餐椅,边应,
“俩孩子都在北城,我一直叮嘱乔柏,雨椒人生地不熟的,要他多关心她。”
至此章雨椒才知道贺乔柏在北城读了个小有名气的学校,当初贺荣涛一度称之为“野鸡大学”,加上贺乔柏在高中的劣迹,章雨椒曾深信不疑。
朱朋吉扶筷,继续听他说。
“你们明天都要回北城,直接订同个航班吧?乔柏路上也好照顾雨椒。”言语热切。
气氛一时安静。
章雨椒抬眸揣测朱朋吉的意思,不料朱朋吉嘴角挂着丝蕴藉的笑,令人摸不透。
章雨椒一时沉凝。
贺乔柏漫不经心地撂话,
“我大三,没什么课,晚两天才回,没法儿同路。”
这个话题就此作罢。
隔日,朱朋吉上班的车顺路载章雨椒去机场。
问起她与辜恻近况。
“挺好的。”
她说。
“他最近学校事挺多。”
她知道朱朋吉玄关亲自开门时,朝她身后探去一眼的含义。
末尾那句纯作解释。
朱朋吉便不再多问,临了下车,那句话有点前言不搭后语,
“乔柏,你把当哥哥就行。”
章雨椒犹自平静。
内心却在思忖,难道她把对方当哥哥当得还不够逼真吗?
朱朋吉将她微表情尽收眼底,反而释然,叮嘱了句,“路上注意安全。”
旋即知会司机开车。
-
机翼贯穿云层,上千公里的尾迹云淡在空中。
章雨椒坐在机舱,划开微信,辜恻那栏仍旧是周四的聊天记录。
转念想起,她开了飞行模式。
消息收不到。
然而出了航站楼,手机模式恢复正常,甚至出租车抵达学校,聊天栏依旧。
一个同班女生刚出校门。
“章雨椒。”远远喊了她句。
“有个男生找你,从东升楼找到了女生公寓楼下。”
以为辜恻久等在那。
章雨椒加快步伐。
公寓楼下,丹桂丛花香沁脾。
黄昏树影叠盖,树下身影也平添清寂。
那不是辜恻。
章雨椒脚步迟缓,
“盛语迟?”
试探出声。高中和辜恻视频时,他出现过,跟辜恻同师授业。
“章雨椒!”盛语迟对公寓高楼仰得脖子酸痛。
闻言侧首,“我总算找到你了!”
他道出来意,“星期五辜恻没去学校舞蹈室,我给他发消息也没回,怕他出什么事,又没有他家人朋友的联系方式,只听说过你在京大,就来找你问问情况。”
“他没事吧?”
“这两天我们没见面。”章雨椒拢眉。
“我去他趟他小区。”说完朝校外去。
回头对盛语迟说,“谢谢你特地来一趟。”
盛语迟挠头,谁让他惜才。
尤其是天赋异禀的舞蹈苗子。
他不由自主心怀崇拜观察对方。
如今讪讪回,“不客气。”
-
正逢下班高峰期,十分钟的车程堵成半小时。
摁响门铃里面没动静,她以为辜恻不在,临走前拨他电话。
响了很久才接通。
“你不在家吗?”她站在漆黑户门外。
隔了会儿。
“在。”
沙哑倦气的声音,仿佛久睡刚醒。
“你还好吧?”她复又问。
辜恻沉默。
乍听见她的声音,脑海浮现竟全是昨晚车内狼藉的画面,当然狼藉是指他自己,他忘不了自己情乱垂眸,裤子褪在腿根的画面。
“嗯。”他咬唇。
吱吱的音滚烫,仿若在耳畔重新回响。
等等,
“你在门外?”
他想起从被窝里钻出来接通电话的那句开场白。
章雨椒说是。
紧接,电话里窸窸窣窣,像掀被的摩挲,随即脚步声越来越近。
门从内打开。
辜恻手里攥着电话,不及穿鞋,阔长的裤腿遮了足跟,光脚站在玄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