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大娘本也是要回去做活的,满心纳闷地随着走了,徒留徐秀越站在原地一脸懵逼。
转头瞧瞧,家里其他人一副习惯了田氏变脸如翻书的样子,转头各自做活去了,只留何三郎还跟在她身边,期期艾艾
道:“娘今儿还去镇上不?大哥辛苦了一天,我陪娘去吧。”
如果不是何三郎说完咽了下口水,徐秀越就相信他是真的心疼他大哥了。
她也想着今天要不要带两个郎去,一个背着她走,一个提着货,刚好。
何三郎见他娘犹豫,忽觉自己有戏,更卖力地推销起自己:“娘你别看大哥比我壮,其实是我力气比大哥大多了!昨晚吃饱了,正好今个儿给娘使力!”
徐秀越撇一眼他瘦竹竿一样的身体,琢磨着让他背会不会压折,可是让好大儿背,让他轻松提东西,徐秀越又心疼好大儿。
没办法,她就是偏心了。
听着何三郎喋喋不休地推销,徐秀越就问他:“那你能背的动娘?”
田氏快步回来的时候,刚进家门,就看见自己相公背着娘像个脱了缰的野狗一样满院子乱跑,边跑还边问:
“娘您看这速度行吗?娘您趴的舒服不?娘这样稳不稳?”
第19章 (捉)
速度是挺快的,就是硌得慌。
尤其这蠢儿子为了表现自己力气大,不仅窜来窜去,偶尔还上下颠一颠,颠的徐秀越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上气不接下气地说不上话,直接一巴掌拍他脑门上。
何三郎这才停下来,他双手背着徐秀越,也没手揉自己的脑袋,只委屈道:“娘您忽然打我干啥?”
徐秀越呼哧呼哧喘了一会,这才怒火中烧:“打你干啥?不打你你是要颠死我!放我下来!”
何三郎一听才明白自己光想着显摆,忘记娘的一把老骨头不跟他们一样结实了。
眼见着徐秀越在他后背上摸索着要自己下来,何三郎忽觉自己去镇上的名额不保,忙喊道:“娘你再试试,我这次稳着。”
说罢也不等徐秀越回话,双手将徐秀越往上托了托,迈开步子在院子里慢慢走了起来。
他这次走慢,行动上也格外注意,抬腿放腿的尽量不颠簸,连徐秀越都感觉到了他绷紧的身体。
更硌得慌了。
不过若是在他肩头放个棉套垫着也勉强合格,看何三郎背着自己走得如此轻松,徐秀越怀疑他的力气有多大,难道是她这具身体太轻了?
徐秀越想了想问道:“三郎你这跑了好多圈,累不累?”
何三郎一听这是还有戏,立马来了精神,吹嘘道:
“不累,这哪会累呢,我还能背着娘去镇上来回走三趟!就咱村口那个磨盘,大哥拉一个时辰就累的不行,我能连续拉三个时辰,轻松的很。”末了嘿嘿一笑,加了一句,“只要吃饱了。”
徐秀越刚还盘算着,要是这样她不如打个板车,镇里不让走畜生,他可以让何三郎拉着她跑,还省了买驴的钱,听到最后一句立马歇了心思,这百公里能耗还不得十头猪啊。
不过让何三郎背她在镇上逛街还是可以的,大不了多喂他几斤粮食。
心中这才敲定,田氏见他们停下凑过来,还是一脸笑盈盈的:“您这是玩的什么?咋还让三郎背您?”
徐秀越拍拍何三郎的肩膀,让他放自己下来,这才道:“一会吃了早饭,我带三郎去镇上。”
“真的?!”
“真的?!”
田氏跟何三郎同时四眼冒光。
徐秀越知道何四郎是因为能去镇上吃饭兴奋,不过田氏在兴奋些什么?
想不通她也不多想,就吩咐何三郎道:“你去找个棉垫子或是什么的,肩膀硌得慌,趴着不舒服。”
何三郎眼珠一转就笑嘻嘻道:“娘我知道了,这就给娘找去!保证娘让我背着,比做牛车还舒服!”
何三郎一溜烟跑了,田氏却还笑盈盈站在院里,又亲昵地挽起徐秀越的胳膊,甜声道:“娘放心使唤三郎,他有的是力气!”
那可不得放心使唤嘛,吃了她那么多肉呢。
田氏眼睛瞧瞧左右,忽的压低声音,脸也挨过来:“娘,你上去是咋发的财啊?”
徐秀越这才知道田氏的想法,或是好奇,或是想套出她的财路,好自己发财。
徐秀越感觉后者的可能更大。
家里人都知道她死过一次后能算上一算,昨晚何大郎就将他们两人去镇上的事迹说了一遍,他故事讲的朴实憨厚,只是将事情描述清楚,却还是听的众人惊呼连连。
尤其是在听到钱老爷掏出五两银的时候,那眼神恨不得当场穿越过去把五两银子吞了。
故事讲完,众人回味片刻,还是何三郎给做了总结。
“娘可真厉害,动动嘴皮子就骗了五两银子。”
徐秀越当时就对何三郎进行了爱的教育,不过眼下,徐秀越眨眨眼,朝田氏凑过去,也压低声音道:“娘啊,是去镇上骗来的钱。”
啥?!
田氏呆立当场。
骗钱?那是犯法要蹲大牢的!
转身瞧徐秀越已经进了屋,田氏这才反应过来,娘这是骗她呢!
田氏气的跺脚,眼珠一转,跑回自己屋找何三郎去了。
早饭吃了点糙米粥,徐秀越专门嘱咐米要都煮上,等晌午他们就带新买的米回来,每人又喝了一小碗骨汤,这次连田氏都分了一碗。
先前何大郎去喊二爷爷早班车等等他们,紧赶慢赶出门,牛车上已经坐了两个妇人。
二爷爷的牛车本就时间不定,有人约的时候都会等等,所以两个妇人也没有着急。
都是一个村的,徐秀越到的时候她们正聊着家常,瞧见她带了两个儿子坐牛车,就笑着招呼了一声。
徐秀越同她们不熟,回应一句就默默坐着了,心中盘算着大郎三郎都带去镇上了,回家得给二郎多带点啥,还有家中的丫头们,买朵头花修复下奶孙情母女情。
狗蛋的话……七岁了还跟在他姑姑后面屁颠颠地玩,买本书再买块糖骗去念书吧。
徐秀越掐指算了算,狗蛋也不是文曲星的命,好歹多识些字也行。
马车哒哒走,中途停了一下,有个婆子是去隔壁村的,就半路下了,只留下徐秀越一家和另一个婆子。
徐秀越不想跟她扯八卦,就闭上双眼休息,不料没过一会,那婆子竟直接开口喊她了。
“狗蛋奶这是咋的了,没睡好?”
徐秀越睁开眼,心想这称呼是头回听,要是哪只郎再生个儿子就起名叫三花蛋,那她就是三花淡奶,纯纯科技与狠活,那还不得赚翻了。
心里的思绪像是脱了缰的何三郎跑远了,徐秀越掐指算了算这人的亲缘关系,而后明了,这还算熟人,是村长媳妇葛氏,徐秀越笑着回道:“昨个儿胃不舒服,睡的不踏实。”
简称——吃饱了撑的。
村长家离何家有一段距离,可也听说了昨晚何家肉香四溢,便说笑起来:“狗蛋奶你昨天可是享福了。”
徐秀越也没想隐瞒,毕竟赚钱是要花的,就回道:“好些日子没尝见肉味了,这不狗蛋他们都想的紧,昨个儿赚了几个子,就给他们补补。”
葛氏和气地说着“应该的”,有扯东扯西聊了回家常,话题引到她的大孙子身上,葛氏“顺嘴”就问了句:“你说我们青哥儿这次能考上秀才吗?”
说罢目光灼灼地看向徐秀越。
徐秀越看向葛氏,人家是问她,又不是求她算一算,她也就顺口说了句:“科举的事情哪里说得准。”
葛氏瞧着就不太满意的样子,徐秀越不等她追问,先忽的问了一句:“对了,我听村长说青哥儿最近在说亲?”
葛氏脸上先是一阵尴尬,然后长长呼出口气,脸色不好起来,左右看看见何家两个朗坐在车头跟二爷爷聊着,就压低声音道:
“狗蛋奶你知道那事,我也就不瞒你,本来他爷都找人去说亲了,谁知道那家人狮子大开口,要三两银子的聘礼!”
说到此处,葛氏像是想到了当时气人的场景,抿着唇重重喘了口气才继续道:“咱们村里人家,就是个黄花大闺女也没有这么多,何况她都是我青哥儿的人了!
呸,一个不知羞耻的,嫁给我们青哥儿是她的福气,怀里揣了我们家的崽,还敢拿乔,也想想,青哥儿要是不要她了,她还能嫁给谁?!不知道哪来的脸,我还嫌她配不上呢!”
葛氏说得义愤填膺,恨恨地往地上吐了两口老痰,把徐秀越恶心的不行。
徐秀越也压低了声音问她:“那是不准备娶了?”
葛氏叹口气:“我是一万
个不愿意,我们家老头子非说必须娶人家,说什么会影响青哥儿的名声,现在是拖着,反正那女娃揣着崽,看谁着急!”
这话一出口,徐秀越就瞧见葛氏头顶的血气噌地涨了一大截。
虽说要尊重他人命运,徐秀越还是多嘴道:“那也是你们家的重孙呢。”
谁知葛氏一脸不屑:“青哥儿说的对,谁知道这么不检点的女人,肚子里怀的是谁的种?!”
这话听得徐秀越一噎,葛氏的眼里只有她大孙子了。
“再说,我们青哥儿是读书人,她不生,有的是黄花大闺女盼着给我们青哥儿生娃!有这么个娘,生出来的种也好不到哪去。”
徐秀越换了个思路问她:“三郎娶媳妇的时候我家还凑了二两,三两对你们家来说,也不算多吧?”
葛氏一副跟徐秀越聊知心话的样子:“这也不是多不多的事,是不值。”
徐秀越轻笑道:“娶一个媳妇送一个娃,娃还是你家青哥儿的,哪不值了?”
葛氏摆摆手,一副你糊涂的样子,给徐秀越认真讲解:“你说要她还是个黄花闺女,就是她家穷点,青哥儿喜欢咱也认了,三两就三两,可她都是青哥的人了,就是一文不出,她还能跑哪去?
咱们家同意她嫁给青哥儿,她就该谢天谢地了!”
这道理讲的,真是在理。
这要放现代,葛氏绝对是菜市场杀价的一把好手,只可惜这次她是想“杀”人,人多变数。
牛车驶进了镇里,徐秀越也没再跟葛氏说什么,好言难劝该死鬼,看着葛氏远去,徐秀越掐指算了算,而后叹气。
最后一次,她管了村长这边一次,再管那姑娘那边一次,最后一次圣母心泛滥,之后就尊重他人命运。
不过时间还早,徐秀越带着两只郎先往书肆去。
第20章 (捉)
早晨的镇上热闹人多,各家各户多有人这时候出来采买新鲜食材,路中央挨着坐了一条摆摊的人。
徐秀越自觉来的不算晚,按现代的时间算,也就是六点半左右的样子,比她早的人估摸着天还擦黑就来了。
人流密集的好位置都叫人占了,徐秀越带着两个郎,沿着街道走着。
徐秀越抽抽鼻子,又往前走了一段,待瞧见薛家包子铺挂了休业的牌子,才想起来哪里不对。
她就镇上的味道闻着不对,原来是少了肉包子的香味。
也不知薛婶子最后是怎么打算的,徐秀越略看了一眼就抛在脑后,正巧街拐角的位置还有个空位,徐秀越忙带着两个郎过去。
这次徐秀越吸取教训,喊何大郎带了个马扎,省得她席地而坐腿疼。
左右两边都是卖菜的大婶,见她摆个地摊还带了两个壮劳力,都好奇地看向他们筐里,可惜筐里盖了布,啥也瞧不见。
左边的大婶就好奇问了句:“妹子你们是卖啥的?”说完还伸长脖子看了看他们的筐。
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徐秀越就直接掀开了棉布:“这是家中小儿抄的一些书,待会儿带去书肆。”
读书人都有一种莫名的尊敬,一听徐秀越家中有人读书,两个大婶看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左边的大婶上下打量她,许是见她一身破布丁,那种与“言情书网”的隔阂又消失了,笑着道:“读书人好啊,现在苦些,妹子的福气在后面呢!”
徐秀越也笑着客气两句,留下何大郎看位置,就带着何三郎去了书肆。
何四郎被关在家中“苦读”,效果很不错,除了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还有他自己抄腻了换着抄的论语、四书,满满一筐,书肆老板看了都吓一跳。
何四郎笔迹是如今秀才们都练习的馆阁体,方正漂亮,老板看了都捋胡须。
老板却没有直接拍板留下,而是先让徐秀越在店里坐着等会,喊来店里的小厮一页页查验。
徐秀越瞬间傻了眼,这得看到啥时候。
老板似是瞧出了她的神色,解释道:“这位嫂子可别恼我,书本是金贵物,有错别字或是划痕咱们店里都要折价出售,嫂子一次带这么多来,咱又是头回生意,在商言商嘛。”
徐秀越理解对方的做法,就是看那小厮仿佛识字不多,看的很慢,有时还要过来问问老板这字对不对,这就有点耽误她做生意了。
想了想,徐秀越看了眼老板的面相,人品端正是个耿直之人,应该不会昧下他们的银子,便笑着回道:
“这是应该的,不过我还摆着摊子,耽误不了太多时间,我就先回去,留我三儿子在这边候着。”
老板看她好说话,就多攀谈了一句:“不知嫂子卖的什么?看我可有需要的,直接问嫂子买,也方便些。”
“倒是不卖物件,摆摊算些命理。”
“哦?”老板眼神一亮,“想不到嫂子还有这样的本事,不瞒嫂子,在下最喜研究周易八卦,只有些地方不得其法。
前日里看八卦六爻,说到中旬空又分真假,吉凶有宜真有宜假,实在难以分辨,不知嫂子能否指点一二?”
这……
不能。
徐秀越很想说自己要回去摆摊赚钱,没空在这里跟你叨叨,但看那老板拱手作揖求学若渴的样子,想着反正就是些基础知识,也不是什么门派传承,理解起来也简单,费不了多少时间,就当自己做个好人吧,于是开口:
“一月三旬每旬十天,两月一甲子……”
徐秀越身为学霸,基础知识记得扎实,几乎是不假思索地从定义到分类,再到各分类对应各种出行、财富等吉凶的作用,再到计算使用的办法一一讲解,听得老板是连连点头。
这段知识其实理解起来并不难,只不过有些长,要掌握扎实不然真假旬空算起来容易混淆。
虽然说的口干舌燥,但看老板一副认真听讲不时点头回应的好学生样子,徐秀越感觉到一阵为人师表的成就感。
又强调了一遍真假分别,徐秀越这才住口,做了总结:“就是这么简单,现在懂了吧?”
然后徐秀越就见老板在听到她这句话后,点头的动作一僵,灼灼明亮的目光缓缓变得暗淡,然后满是迷茫,沉默不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