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走在前面的何安正,丝毫没有发觉,直到女子一阵眩晕整个人摔倒在地,何安正才回过头来,好心地问了句:“这是怎的了?”
女人趴在地上喘了会气,很是坚强地自己爬了起来。
赵举人被人拖着也是几乎跑了全程,他十分理解的道:“约莫是、是没吃什么东西,跑起来头晕。”
何安正没想到会是这个原因,摸了摸兜,只在胸口摸出了一个小布包,里面是一块略干的饼子。
这还是他们队员的标配,防止意外带的饭。
何安正将饼子递给那女人,女人抬眸看了何安正一眼,低头狠狠啃起了饼。
另一边寨子口的兵士早就看到了他们,只是没有命令,他们不能离开原地,都好奇地向这边张望着。
何安正看女人咽了两口,喝了一声:“出发。”而后迈开长腿向前,只是速度,却比之前慢了一大截。
女人边走边抱着饼子啃,步伐上也没落下。
走到地方,留守在寨子口的人才看清楚他们带回来了个女人加一个书生,只是比起中年书生,那个长发遮脸的女人更能吸引他们的注意力。
何安正瞧着伤员们已经进行了简单的包扎,瞧着也都没有伤到要害,心下放松了些,道:“别看了,咱们下山!”
“队长,这四个怎么办?”
何安正看向地上五花大绑的四个山匪,脑海中便想起了树屋中悬挂吊死的女人们。
他看了眼女人眼中迸发的仇恨神色,转手抽出身旁兵士的佩刀,侧身一步手起刀落,四个人的求饶声还未出口,便已经人头落地。
“畜牲死不足惜。”
女人抬眸看了眼身前何安正的后背,又垂下了眸。
“去,把尸体扔远点。”
何安正再让开身子的时候,女人只看见地上有一大滩红色的血迹。
不过,他们这次的剿匪任务,还不算完。
杀完了人,何安正将刀柄架在赵举人脖子上,厉声道:“说吧,山匪藏金银的窝点在哪?”
从私人身上扒下的财务并不算多,只看他们抢了这么多女子,就知道这群山匪,至少发了笔小财。
刀刃架在脖间,赵举人紧张地咽了下口水,才道:“大人无需如此,我必知无不言,大人随我来,财务就藏在山寨内。”
原来,山匪的财务竟然就藏在栅栏内的空屋里,只不过是藏在一座空屋的地窖中,入口做了掩藏,若是不知道的,找出来还真挺费劲。
何安正当先下了地窖,只见这地方不止存了几箱子的金银首饰,还有半个地窖的粮食。
“嘿,这可是发财了!”
下了地窖的兵士看着箱子中摆放整齐的金条,都是喜上眉梢,只不过——
“队长,这些东西可不太好带啊。”
何安正也有些发愁,他们出发现想过会小发一笔横财,却没想到这群山匪人数不多,竟然还抢下了这样一堆财务。
“先随身带一些,留五个人隐藏看守,咱们先下山问问仙姑和林教官。”
紧接着就是往怀里揣金银首饰的快乐时光。
何安正挑挑拣拣的,在一堆首饰中选了一只最富丽堂皇的揣进怀里,嘴角露出一抹略带傻气的笑容,这簪子送给娘,她肯定喜欢!
山下,徐秀越这边却十分平静,平静到徐秀越已经开始跟林修为喝茶讲命理。
而那群府城的衙役,则是焦急张望着,不知道是想掌握什么第一手消息。
没多久,山林外传来悉悉索索的脚步声,何安正带着一群人出现在众人视野中,河田县的衙役也跟在何安正身边。
只不过衙役们没什么变化,兵士们却是浑身带血,有的是自己的,有的是别人的。
府城衙差们第一个迎了上去,夸赞道:“几位可真是勇士啊。”
眼神确实滴溜溜地往后瞧。
何安正摆摆手道:“害,算不得什么,只不过是一群灾民集合在一块的那叫什么,乌合之众,一打就散了。”
衙差一听,点了点头,像是也觉得逻辑自洽了一般,没有再追问什么,连带着眼神也不往后瞧了。
一群灾民,能有什么好东西?
不过,这后面怎么还带了两个人?
何安正可没有跟他们解释的意思,跟田衙役告别一声,先往徐秀越这边走来。
徐秀越跟林修为都是打定了主意让何安正历练的,所以方才衙差们上前,他们也没有干预。
毕竟若是一直由他们出头,何安正则会越来越失去自己的判断能力,而他们两个,将来也恐怕会累个半死。
徐秀越一直是以培养下属她躺平为理念工作的,眼前的忙碌只是为了未来更好的躺平,可不能自己断了“前途”。
何安正拱手行礼过后,三人走到了个隐蔽处,周围兵士站好守卫,何安正这才将山上发生的事情一一道来。
他没有隐藏任何过程,包括他是如何自大,以导致兄弟们落入埋伏,也为此做了检讨,而后说起了赵举人和女子。
说到赵举人,何安正愤愤道:“都是这读书人花花肠子多,才给那群山匪出了埋伏咱们弟兄的主意。”
徐秀越倒不知什么时候起,何安正起了一些与文人对立的情绪,其实对立也谈不上,只不过是略有些道不同的阴阳怪气。
原先跟何四郎在一起时,何安正也说过类似的玩笑话,但徐秀越觉得,如今说的,却有七分是心里话了。
或许,是自打何安正发现自己武力超群之后,对于自己的短板处,便有了一种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的心理。
这样说,似乎可以让他忽视掉自己的弱项。
这可不是一件好事。
徐秀越想着,便看向刚交代完过程的何安正。
“你可听说过一句兵不厌诈?”
何安正刚兴致勃勃地讲完自己的战斗过程,本要掏出怀里的金银炫耀一番,忽然听见他娘询问,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道:“没,没听过,咋了?”
徐秀越却没有回答他,而是道:“你是想当指挥兵马的将军,还是想当冲在前头前锋?”
何安正虽不知道徐秀越是什么意思,但却知道,这是他娘要教给他道理了,于是脸上收了嬉笑神色,严肃道:“儿子相当将军,但是也想冲在前头,带着弟兄们赢!”
徐秀越点点头,这样的回答在她预料之内。
“若给你一千兵马,由你带头对战敌方两千,你觉得,你可能胜?”
何安正扛着锤子仰起头,骄傲道:“这是必然,儿子这大锤一出,以一敌百不在话下!”
“那么,若是给你一千兵马,对战地方一万呢?”
“这……”何安正皱眉,道,“若是有军令,我死也要杀个赢!”
“如何赢呢?你可以一敌百
,你的弟兄们呢?若是拼死,可能以一敌十?”
何安正想了想道:“我不知他们能否以一敌十,可若是冲入战场,只要我勇猛无畏,弟兄们便是战死,也会随我冲杀!”
徐秀越笑道:“好,就算你们以勇猛之气,赢了,那么若是你又五万大军,对战别人七十万大军呢?”
何安正瞪圆了眼睛:“这怎么可能赢?”
徐秀越却道:“我却知道,有一位将领赢了。”
“娘,您可别开玩笑。”
徐秀越摇头道:“五万兵马对七十万,跟一千对一万,是完全不同的概念,别说对七十万,就是对二十万,在人数的绝对优势下,正面交战,绝无胜算。”
何安正点头道:“那可不!就是我一个人杀一千个,这七十万人,累死我也杀不完。”
“没错,这种时候,单将领一人的勇猛,起到的作用便小上许多,更别说当时带队的将领,还没有你的武力。”
“那他如何能胜的?”
“他没有选择正面冲突,而是带了一队人马,奇袭敌军粮草,烧个精光,七十万的军队,便不得不退了。”
何安正惊讶道:“对啊!人多吃的也多,没了饭,还打什么仗!就是撤退,路上也得饿死不少,等他们饿的没力气了,咱们再杀便是!”
徐秀越笑道:“这样的主意,可是花花肠子?”
何安正这才明白徐秀越的用意,嘴唇动了动,狡辩道:“娘,我就那么一说……”
徐秀越没有跟他争辩,而是点头算承认了他的说辞,只是道:“武力是你的天赋,可若是你恃才傲物,做事全凭力气,就会像这次一样,身陷埋伏。”
何安正眼睛转了下,道:“娘的意思是说,要我学点读书人的手段?”
徐秀越这次却直截了当道:“娘的意思是说,你不如人家聪明,就不要阴阳怪气地说人家花花肠子多,而是要取长补短,多学习。”
看着眼前这个两米多高,扛着大锤,养出了一身腱子肉的三儿子,徐秀越始终不能将他跟“足智多谋”四个字联系起来,倒更像“四肢发达头脑简单”。
不过,人的天赋有长短,何安正有个天赐的武力天赋,已是难得,徐秀越觉得再要求他补个智力加点,似乎也有些强人所难了。
往好处想,至少何安正的脑袋,也没有那么简单。
于是徐秀越又加了一句:“人有所长,有所短,娘也不是叫你成为智多星,只是多学习,才能有自己的判断。
但至少,对于聪明人,你得心存敬意,将来,才可以有人为你所用,成为你的脑子,而一个将军所需要做的,就是在这些聪明人中,判断中最佳的选择。”
何安正似乎懂了一些,但又没完全明白,不过他却听明白了一点,要是有个人给他出主意打仗,再加上他的武力,那——岂不是天下无敌?
徐秀越不知道何安正心底又给“狂”上了,转而问起他这回可有收获。
何安正这才想起自己还没炫耀的功绩。
悄悄看了看四周,何安正借身体挡着,从怀里掏出个快能闪瞎徐秀越眼睛的花里胡哨的流苏簪,压抑着兴奋道:
“娘,那些人藏了不少钱,您看我给您挑的簪子,这可是里面最好看的一只,您看喜欢不?”
徐秀越:……
徐秀越看着那只就差在上面刻上“暴发户”三个字的簪子,接了过来:“喜欢。”
“嘿嘿!”
何安正得意地将地窖中的财务状况跟两人简单介绍了下,又道:“我留了几个兄弟在那看着,不过人少,若是有人来抢,他们也挡不住。”
徐秀越点头道:“只隐秘看着就成了,这么说,河田县的衙差不知道这回事,但那个赵举人,还有那名女子,都知道山匪宝藏的地点?”
“没错。”
徐秀越皱眉道:“这么看,那女人一时半刻还放不得。”
“我当时跟她说的就是,等到府城再放人。”
林修为捋了捋胡子,道:“如今咱们伤了七八人,又有五人留守山上,兵力便不足了,若是在府城有什么变故,恐怕应付不来。”
徐秀越也道:“虽说衙差们并不知晓山匪宝藏的存在,但若他们回报府城,府城中未必不会有人起疑心。
咱们若在府城逗留太久,一是粮车可能暴露,二是说不定府城会派人先一步调查山匪位置。”
徐秀越这样一说,林修为也皱眉道:“这些山匪既然抢夺了如此多的财务,必然存在了不短的时间,恐怕府城中人也有人被打劫过,这样山匪的大概位置,也就暴露了。”
听两人这么一说,刚发了一笔横财的何安正急了:“这可咋办,不然派几个弟兄,先带着东西往县里走?”
第95章
本来人手已经不足, 若是再分出人去运送,那么这一趟府城之行可以说是凶多吉少了。
更何况牛车上都是货物,他们根本没有工具进行搬运。
何安正一听, 也觉得有道理, 可一堆的宝藏在眼前,又不能运到城里,不然叫人知道了,肯定要来抢夺。
他是想不到什么好主意了。
林修为却在此时道:“既如此, 不如速战速决。”
徐秀越看向他,用目光询问。
林修为也回看向她:“咱们人手少了, 本就不能在府城久呆,如今加上山匪金银的事,更是要快些撤离。
不如我先行一步,快马回府城一趟,将能拉拢的人手安排好, 等队伍一到,放下粮草,咱们立刻带人离开。”
徐秀越本也是打算最多在府城逗留三日的, 毕竟假粮草的事情,当日能混过去, 可日子一久, 却十分容易被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