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学义又到底对她说了什么?!
苏甜终于坐不住,随手拿起一把车钥匙,跑了出去。
*
苏学义将签好的合同放进公文袋。
前段时间可谓是时运不济,做什么都不顺心,但好在他的女儿还算可靠,拉拢到庞家大小姐,暂时填补了资金上的空缺,使得他能腾出时间来做别的事情。
尽管事情还没完全解决,城南那块地仍旧是烫手山芋,但危机已经过去,剩余的事情可以慢慢处理。
苏学义走到停车场的时候,车钥匙在指尖转了个圈,他轻轻按了下,保时捷很快便发出开门的响声。
他往保时捷的方向走了几步,步伐却被迫停了下来,“……”
苏学义抬头,有人从转角处走出来,大大方方地出现在他的视线范围。
她穿着条纹衬衫以及黑色半身裙,秀丽的五官一片冷凝,褪去眉宇间的柔和,眼中只剩下了冷漠。
苏甜没有再往前一步,只静静地站在不远处看着他。
尽管出现在苏学义面前的只有苏甜,但他却看到她身后还有几个影子,像护花使者一般地守在她身侧,应该是秦家雇的保镖。
看起来,他的大女儿也不简单,短短时间内就把秦家的人笼络到手了。
如果是以前,苏学义也许还会沾沾自喜,但现在,看着眼前这个仿佛变了一个人的苏甜,他开始有些不确定起来。
于是他没有开口,一言不发地望着她。
气氛一瞬间有些凝滞。
苏甜却在此时笑了起来,好整以暇地问道:“聊聊?”
苏学义神情肃穆,他先是瞥了一眼苏甜,随后又将视线放到苏甜身后的人上。
苏学义收回目光,第六感告诉他此时在这里逗留下去没有半点益处,便直接拒绝道:“我还有事要忙。苏甜,你要是真的想和我好好聊聊,那就回家再说吧。”
苏甜没有接话,似笑非笑地看他一眼,“想走?”
她轻轻让开身,四位体型魁梧的保镖出现在苏学义面前,光是站在那里,就能带来一种压迫感。
苏学义神色顿变,他心生不妙,色厉内荏道:“苏甜,你疯了吗?你平时在家里怎么任性都可以,但现在你居然敢带着外人来威胁我,在你心里到底还有没有我这个父亲的位置!”
苏甜笑了:“我不是草包吗?港城上流圈所有的人都知道,我刁蛮任性不好招惹,平时在家里不敬长辈,欺侮妹妹。什么事情我做不出来?带人威胁你怎么了?”
她缓缓走来,绕着车子走了一圈,轻轻点了下车头,饶有兴致地问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辆车是我买给你的?你很喜欢?”
苏甜抬手将车门用力一推,重新关上,不让他有开车溜走的机会。
四位保镖也走了过来,齐齐将苏学义包围在中间。
她站在保镖身侧,轻抬下巴看向他,神色间满是矜傲,“现在,可以聊了吗?”
……
包厢内。
苏甜带来的几位保镖均守在门外,苏学义没有任何离开的机会。
苏学义憋屈地坐下,看向苏甜的眼神里充满了惊惧。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开始看不透他的长女。
以前的苏甜,尽管浑身是刺,但在家里的时候,还是会透露出几分柔软。
他很清楚,苏甜看上去一切都不放在眼里,好似什么也不在乎,但其实十分重视亲情,也因此对于他们多有忍让。
可是现在,苏学义在苏甜身上找不到她对于亲情的渴望,她的眼神里再也没有了往日的孺慕。
“这么看我做什么?”苏甜开口,语气里满是讽意,“怕我把你杀了,抛尸野外?”
苏学义一点就炸,“苏甜,你这是什么态度!从什么时候开始,你竟变得如此牙尖嘴利?!”
苏甜轻轻放下茶杯,瞥向他:“我不是一直这样吗?牙尖嘴利、蛮横无理,这不就是你们想让其他人看到的我吗?”
“满嘴胡言!”苏学义毫不心虚,只训斥道,“我看你是心野了,所以也就不把我放在眼里了!”
苏甜见他吹胡子瞪眼的,轻叩着桌子,“别在我面前摆大家长的谱,我不吃你这套。你要想给人当爹摆谱,就省点力气,把这些话留着回家对苏舒说。”
苏学义急火攻心,险些要被气晕过去。
“行了,废话少说。”苏甜看向他,开门见山地问道:“五月十四号那天,你去了哪里?”
苏学义一脸不耐,“我去哪里跟你有什么关系?再怎么样,你轮不到你一个做女儿的来质问!别说是五月十四,就算是五……”
五月十四?五月十四号?!
苏学义眼神闪烁一瞬,立即止住了话头。
他不再提起刚才的事情,转而拿起酒杯,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十分生硬地转移话题,“……总之,与你无关。”
苏甜见他神情闪躲,讽刺地笑笑,“你以为你不说,你做的事情就没人知道了?”
“我做了什么事情?我能做什么事情?”苏学义猛地站起身来,怒视着苏甜,“苏甜,我是你爸,不是犯人!用不着拿这种审讯犯人的语气来和我说话!”
不得不说,苏学义在岔开话题、避重就轻上很有一手。
要是换做别人,只怕早就被带偏了。
苏甜夺过他的酒杯,将其搁在一旁。
她上前,用只有他们两人才能听见的声量轻轻说道:“城南那块地皮不好抛手吧?”
苏学义猛然抬起头来,目眦尽裂,看向苏甜的目光也瞬间变得凶狠起来,恨不得狠狠咬掉她的一块皮。
他咬牙切齿地说道:“原来是你给我下的套……”
第四十三章
苏甜的手依旧放在桌面, 轻轻叩打着,一下又一下。
声音不大,但却足够能让一个失去耐心的人变得烦躁不已。
苏学义坐不住了, 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看向她。
苏甜并没有被他的气势吓到, 反倒从容地笑笑。
也正是这个漫不经心的笑容激怒了苏学义。
他狠得直咬牙,语气不满地质问道:“苏甜,你到底为什么要设下这个局?搞垮苏家对你来说有什么好处?不要忘了你也姓苏,等到百年之后, 苏家的财产也有你的一份!你一定要做这么损人不利己的事吗?”
“我做什么了?”苏甜无辜眨眼,明知故问道, “我只是听说你不久前花大价格拍下城南的一块地皮,这才特意关心一下。怎么?那块地皮真的出事了?”
苏甜语气天真无邪,似乎发生的一切全部都和她没关系。
苏学义却不会被她这副模样骗到,冷冷一笑,望向苏甜的目光不像是在看女儿, 反倒像在看仇人,“别装了。就是你故意让人在饭局上给我透露了假消息,对吗?也是你让宁士兰和我竞争, 好让我以为政府建设商业街的消息是真的。你千方百计引我入局,就是为了让我用几千万买下一块废弃的地!”
他的呼吸一阵急促, 几乎失控, 用了十二分的自制力才冷静下来, “我以前还真是小瞧你了, 真是没看出来, 原来你也是玩阴谋诡计的
个中翘楚。”
苏甜声音淡淡:“不是你小看我, 而是你从来都没有了解过我,你永远也不会知道, 作为你女儿的苏甜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说着,她又笑了,“也不对,其实你知道,不然的话又怎么会有脸做出这种事呢?”
说到底就是不在乎罢了。
苏学义紧皱眉头:“你在胡言乱语些什么?”
“像你这样的人是永远也不会懂的。”苏甜哂然一笑,忽而抬起头来,“你说我设局害你,请问我做了什么?是我逼着你在饭局上灌醉别人,还是我绑着你挪用公司资金,还是说我按着你的手去竞投了?”
“认清事实吧,你就是贪得无厌,不知进退,才会一门心思想动歪脑筋走捷径。”
苏甜给自己倒了杯酒,继续说道:“‘损人’是真,但至于‘利不利己’,却也未必吧?你不会觉得我真的蠢到以为苏家和我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她抿了一小口后,便放下高脚杯,杯内的红酒随之晃动了一下,却没有洒出来。
闻言,苏学义不禁骂道:“苏甜你疯了吗?!”他气得在包厢里直踱步,“我当初就不应该让你嫁到秦家。现在你一朝得势,就胳膊肘往外拐,连同别人一起来算计自己的家人。”
苏甜讥讽一笑:“你们算我哪门子的家人?要是真的把我当家人,会让我代替苏舒冲喜?”
虽然她运气好,遇到的人的是秦封,但是“苏甜”,却再也没有重来的机会了……
苏学义听到这句话,神色倒是缓和了下,误以为苏甜是为了冲喜的事在埋怨他们,觉得事情还有转圜的余地,便回过头来,放缓声音劝说道:“苏甜,我知道你心里有气,但那时候我是将你和苏舒的八字一起交给那位风水大师的。秦家看中的是你的八字,若非如此,我也舍不得让你嫁过去守活寡啊。”
苏甜听见这话差点笑了。
最开始的时候,苏舒听说秦家有意要和苏家联姻,便千方百计让苏学义应下,想要做秦家的女主人。之后听说秦封是个病秧子,甚至有可能活不到继承秦家的时候,便又心生退意,把主意打到了苏甜身上。
秦家看上的是苏甜的八字没错,但最开始定下婚约的却是苏舒,他们故意将两姐妹的八字都交过去,无非就是打听到苏甜和秦封的八字更合,而秦家一定会同意这门婚事。
这样就算苏舒想悔婚,也怪不到苏家的头上来。
明明算计好了一切,在她面前装什么父女情深。
就算她最后与秦封情投意合,可这一切又和苏家什么关系?
他见苏甜没出声,接着说道:“你看现在,你和秦封不也过得好好的吗?做父母的,哪有不希望子女好的。如果你实在有怨言,便随我回家,我和你母亲到时候亲自向你赔罪……”
闻言,苏甜冷冷抬眸,打断他的话:“江秀莲算我哪门子的长辈?想当我妈,她也配?”
苏学义没想到苏甜会突然翻脸,“她毕竟是你继母,你怎么能直呼其名……”
苏甜又将话题引到他身上,“还有你,江秀莲是不配当我母亲,但你以为你就配吗?你们两个也配在我面前摆长辈的谱?!”
苏学义气得直捂住胸口,险些要被气晕过去。
她素着一张脸,眉眼锋利,“父女情叙够了吧?那就废话少说,我再问你一次,五月十四号那天,你去了哪里?”
苏学义先是一愣,随后垂首,低低笑了起来,越笑越大声,仿佛听到了什么令人发笑的事情,“我说你怎么像变了个人似的,原来是和宁士兰和好了。真是可笑,错过了二十年,现在倒有心思再续母女情分了?花这么大阵势来拦我,只是为了问那天的事?不过就算我不说,你估计也猜到了吧。”
“没错。”苏学义眼球中满是血丝,神色有过一瞬的狰狞,“十四号那天,我是去找了宁士兰。可是苏苏,你也别怪我狠心……夫妻一场,我不想把事情做得这么绝的,谁让她一定要逼我?凡事留个余地不行吗?既然这二十年来她都没有下死手将苏家逼上绝路,又为什么非得要在二十年后对苏家下手呢?”
时隔多年,苏甜再一次从他嘴里听到这个昵称,却觉得无比恶心。
苏甜满脸厌恶地打断他的话,“你到底说了些什么?”
“我能说什么?”苏学义的神情几近癫狂,“我原本就一直觉得奇怪,为什么她会突然对付我。她忍气吞声了这么多年,为什么偏偏是现在坐不住了。我总是想不通,但想来想去,我终于想明白了,原来是为了你啊,我的好女儿。”
他又大笑起来,“你说好笑不好笑,二十年来她一直有所顾忌,不敢对苏家下手。现在你对她的态度只是缓和了一点儿,她就觉得你已经站在她那边了,不会再为苏家的事情同她生气。她想和你再续母女情分,可我凭什么要让她过得这么自在!”
苏甜冷冷地盯着他。
眼前的苏学义,跟疯子也没什么两样。
可他为什么会这么恨宁士兰,就连离婚了也不让她好过。
苏学义慢慢站了起来,表情也逐渐趋于平静,他接着说道:“所以我去找她,把这些年来你经历的事情全部都告诉了她。她知道的不知道的,想听的不想听的,事无巨细,一五一十地说了个清清楚楚。”
苏甜却觉得不对劲。
如果只是单纯告知她这些年来的经历,宁士兰怎么会受伤?
“……!”苏甜猛然醒悟,看向苏学义,厉声问道:“她的病还没好?!”
苏学义终于占了一回上风,看到了苏甜失态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