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有成千上万的虫蚁在伤口上攀爬啃咬。
暮雨整个人无力跌落在床上,心中惊惧,疼得嘶声喘息,“你……你给我涂的究竟是什么?”
“其实也没什么稀奇的啊,不过是些断肠散顺便掺了些让你伤口腐烂的药。”
阿卿眨着眼,无辜的语气说着最狠的话。
暮雨面色一变,顿时怂了语气道,“公子饶命啊!我……”
柔软的小指突然压在她的嘴上。
“嘘。”
阿卿嫌吵,冲她做了个噤声的手指。
暮雨神色一愣,目光触及到他还按在自己嘴上的手指,突然想起这只手就在刚才还给她抹了断肠散,脸色顿时变得十分难看,却碍于他的威胁不敢动弹半分。
“放心,我不会让你死的。”
阿卿收回手,露出一抹甜甜的笑意。
暮雨一副快哭出来的模样,“公子想让我做什么。”
“苏苏不是让你好好盯着我吗?那你可得睁大眼盯好了,老老实实地把我每天的情况跟她报告!”
阿卿俯下身拍了拍她的脸,“可是啊,我这记性不太好,这每隔半个月你可得提醒我来取解药,不然穿肠烂肚了可怪不了我噢!听清楚了吗?”
“小……小的听清楚了。”
暮雨忙不迭点头应声。
阿卿这才满意地笑了笑,起身离开了屋子。
苏成芮又让人审问了柴桑房里的婢女一番,确定她并非受人指使故意为之后,便打算再关个两天后便将人放了。
夜里。
一道细小的身影穿过长廊,避开巡逻的侍卫后,悄悄推开了房间的门。
躺在地上的婢女被惊醒,先是吓了一跳,待看清面前懈下黑帽的男子后,目光微微讶然,“是你。”
阿卿将手中的包裹扔到了她的面前,走过来一边解着她手脚上的绳索低声道,“慕姐姐身上的伤越来越严重,现在连床都下不了。小姐今天大发雷霆,打算这两天把你卖给人牙子去做苦力。”
“什么!怎么会?”
婢女闻言神色一惊,“可我真不是故意的。”
阿卿幽幽叹了口气,“不管你是不是故意的,慕姐姐现在伤重卧床已经是事实。趁现在没人发现赶紧走吧。”
婢女忙不迭点点头,拿着包袱小心翼翼跟在他身后出了柴房。
第38章 畏罪潜逃
两人避开巡逻的侍卫和下人,来到后院一处僻静的围墙下。
那婢女背着包袱正欲往上爬,突然似想到什么顿住动作。
“等一下。”
她疑惑地转过头,看向身后这个生得格外好看的男子,“你不是小姐带回来的人?怎么会这么好心要帮我逃走?”
阿卿状似愁眉无奈轻叹,“不瞒姐姐说,我从小就被卖过人牙子的手中,那样的苦日子亲身体会过,自是不忍看到别人重蹈这样的覆辙。”
婢女心中动容,冲他感激躬身道,“多谢公子相救。”
她说完转身爬上了围墙。
正准备跳下,目光触及下方后身子一怔。只见不远处的树下站着几只黑色大狗,目光幽幽正盯着她,一副随时都可能要扑上来的模样。
婢女当即就犯了怂,正欲打退堂鼓。
身子刚后退些许,腰间便突然抵上一个冰冷坚硬的东西。
目光瞟到那明晃晃的匕首,婢女心中一惊,不可置信地对上笑意吟吟看着自己的男子。
“再后退,我可不保证这刀会不会刺进你的身体里噢!”
“你……你究竟想要干什么?”
婢女身子僵硬,忍着心头的惧意颤声问道。
阿卿无辜地眨了眨眼,“姐姐你忘了?我当然是来救你出去的啊!只是我这人不喜欢别人半路改主意……”
“所以是跑还是死,姐姐你自己选,嗯?”耳边传来男子低低的话语,异常温柔的声音却是让人背脊无端升起一丝凉意。
“别杀我!我走!”
这个男人给她的感觉很危险,婢女丝毫不怀疑他话语的真实性,只要自己摇头拒绝,他会毫不犹豫动手会杀了自己。
阿卿这才满意收了刀。
婢女硬着头皮再次爬上围墙,对上那几条黑狗的眼神,又转头瞧了瞧,见男子身子倚在树干上,抱着手臂弯起眉眼笑着看向她。
算了!
跑就跑,好歹还有一线生机!
婢女咬咬牙纵身一跃,看着朝着她追来的几条恶犬,婢女顿时吓得魂飞魄散,连忙拔腿就跑!
恶犬在身后不停追赶。
婢女跑没几步,脚下突然绊到一块凸石,整个人摔倒在地!她惊恐转过头,看着朝她飞扑而来黑色身影。
墙外犬吠声不停伴随着女子凄惨的呼救声。
一大清早,在院子里打扫的下人们窃窃私议。
“听说了吗?昨晚外面的狗咬死了咱们府上的一个下人。”
“你说的是小春吧!小姐不是答应放了她,怎么大晚上还翻墙逃跑呢!”
“害,八成是身上犯了事,做贼心虚呗。”
“昨晚我被喊去帮忙了,你是没看见,死的那叫一个惨啊!脸上都被硬生生扯下了一块肉来!”
“哎哟,晦气!”
“嘘!别说了,小姐来了!”
其中一个出声提醒,目光朝长廊那边示意。
见冬叔正和苏成芮正朝着这边走来,几人纷纷噤声,各自忙活着自己手里的事情。
“你说那婢女是安插在我苏府的卧底?”
“没错,这是在她包袱里发现的,咱们府上帐本的手抄,还有每年商会里交好的商户名单。”
冬叔说着将手里的东西呈了上来。
苏成芮接过翻开查看了一眼,目光暗了暗,转身问道,“那个叫小春的婢女尸体现在在哪?”
“暂时放在义庄里,小春跟府里签的是死契,没有家人认领。”
“带我过去看看。”
“是。”
冬叔垂头应声,带着苏成芮上了马车去了城中的义庄。
屋子里散发着血腥腐腻的难闻味道,看守义庄的人没想到苏府的千金小姐会亲自前来,受宠若惊连忙起身相迎。
“哎哟,苏小姐怎得还亲自来了?”
“废话少说,我苏府送来的尸体在哪?”
“这边。”
那人领着苏成芮来到最里头,苏成芮掀开担架上盖着的草席,看着里面血肉模糊的一张脸皱起眉头,“仵作怎么说?”
那人笑着道,“虽说最终死因是因为脑袋磕到了石头流血过多,可毕竟是被那几条畜牲追赶,那家人也愿意赔偿。”
苏成芮点了点头,“除了头上和被狗咬的地方,她的身上可还有其他的伤?”
守庄人闻言一愣,摇了摇头,“并无其他的伤口。”
冬叔一听皱起眉头,“不对啊!小姐,之前暮雨同我说她跟那个黑衣人交手的时候不是抓伤了那人的肩膀?难不成咱们府里还有其他的内应?”
“既然人已经出来了,劳烦冬叔就这么跟我爹回复吧。”
“可是小姐,那……”
冬叔一脸讶异,还欲再说什么。
苏成芮瞧出他的顾虑,淡声道,“放心,这件事我会让人暗中调查。娘现在在外谈着生意,府中诸多事宜都是冬叔和爹爹在操持,我也是不想让他太过担心,二来,万一那内应真的还在苏府,咱们这么做正好能让他先放松警惕,再寻机会让他自露马脚便是。”
听她这么说,冬叔这才放下心来,脸上露出欣慰的笑意,“还是小姐想的周道。”
小姐果真比以前成熟稳重了不少,家主知道的话,一定会很高兴的。
苏成芮突然想到了长廊之中遇见小春的那日,她来到尸体的脚边,命人将小腿的裤管掀了上去。
守庄人虽是不解她究竟想要做什么,却还是乖乖照做了。
苏成芮上下仔细打量了一圈,目光突然定格一处。那右腿外侧上留下了一个拇指大小的青紫瘀痕。
守庄人顺着她的目光显然也瞧见了这处细小伤口,神色一惊,连忙解释道,“小姐,这……许是托运尸体的过程中不小心在石头上磕到的。”
苏成芮突然抬头看向她,“你也觉得这是石头磕出来的印记?”
守庄人掩饰心中慌乱,笑着应声。
她当时和仵作想着毕竟是个签了死契的下人,也就没有过多的仔细地去检查这尸体。
苏成芮也没在继续追问。
暗自回想了一下那天小春所站的位置,这个方向……她压下心头升起的猜想,转头对冬叔吩咐道,“那家人赔的银子就把人给好好安葬了吧。”
“老奴知道了。”冬叔恭敬应声。
处理完事情回到府上,经过下人居住的院子时,苏成芮顺带去瞧了暮雨一眼。
说来也奇怪,各种好药都给她用上了,暮雨背上的伤口就是恢复的很慢。
“大夫不是说很快都能好的,这都已经几天了……”
苏成芮看着那通红发肿的背后,皱起眉头。
这伤口不见长好,怎么看起来反倒还比之前严重了?感觉都快要发炎了……
暮雨虚弱地笑了笑,“劳小姐牵挂,许是之前才养好伤身体虚弱,所以才恢复得比平日慢些。”
苏成芮抿了抿唇,安慰地拍了拍她的肩头,“这些日子也难为你了。”
暮雨对上那毫不掩饰关切的目光,心头一酸,几乎欲落泪,有种欲将真想脱口而出的冲动。
小姐啊!
你千万要小心身边那个男人!那厮表面是朵小白花,内里心子可黑的很啊!
想起那日男子在耳边的阴冷警告,暮雨心中几经辗转,话到了嘴边终还是垂头道,“这是小的该做的。”
第39章 心起涟漪
春季本该是细雨绵绵,可到了这里不知为何,隔三差五就是雷鸣轰动倾盆大雨。
窗外的风越刮越猛烈,一道道闪电在黑暗中亮起,仿佛随时都可能爆裂开来,雨水落下的声音里在夜里显得尤为清晰。
苏成芮躺在床上辗转难眠。
她翻过身,随着不时亮起的刹那,隐约间看到屋子里站着一个身影。
一袭白衣,披头散发。
只是瞧了一眼,苏成芮一个激灵,立即清醒了过来,从床上坐起身子,目光警惕地盯着那道立于暗处的身影,“谁在那里?”
话音落下,惊雷声在天空炸裂开来。
“啊!”
那身影尖叫一声,捂着耳朵跑了过来扑进苏成芮的怀里。
“苏苏,我害怕……”
怯怯懦懦的声音响起。
阿卿紧紧抓着苏成芮的手臂,听着窗外不断响起的雷鸣,身子不住颤栗着。
“不用怕,我在。”
感受到那熟悉的气息,苏成芮眼中的冰冷褪去。她轻轻拍着那削瘦的背脊,柔声安抚道。
阿卿没有吱声,抓着她胳膊的手不由紧了紧。即便是隔着一层衣料都能刚觉到那柔软的小手中传来的凉意。
苏成芮目光垂下,见他光着脚才在冰冷的地板上,身上又执着一层单薄的中衣,眉头不悦皱起。
“怎么鞋子都不穿就跑来了?万一着凉怎么办?”
她说着伸手将人揽进了被子里。
将那冻得跟冰块似的小脚捂在手中替他暖着。阿卿微微挣扎着,却被她握得跟紧。
“别动。”
“哼,反正苏苏都不管我,我不主动来找你,你就不找我了。”
阿卿委屈控诉着,将头靠在她的肩膀上低声啜泣,“阿卿没人疼没人爱!倒不如病死了来个干净!”
“说什么傻话。”
苏成芮失笑着将他揽进怀里,拉着他一同在被窝里躺下,轻拍着他的背道,“这些天在府里是不是闷坏了?月底有个百花宴,你想不想去玩?”
阿卿抬起澈亮的眼眸好奇问道,“百花宴?有好吃的吗?”
“你个小吃货,既是宴会自然少不了吃喝,赏花玩乐。”
“那我要去!”
“行,那你早点睡,明天我让小钟带你去制身衣裳。”
阿卿乖巧点点头,身子在她怀里拱了拱寻了个舒服的位置,闻着那淡淡的檀香里夹杂着一丝烟草的馥郁。
“苏苏……”
“嗯?”苏成芮合着眼,鼻间发出低低的声音。
“爹爹说只有夫妻才会盖着同一床被子睡觉,你说我们这样算不算同床共枕,跟夫妻一样?”
声音里带着一丝愉悦羞怯。
苏成芮闻言睁开眼,黑暗之中男子眼眸中山烁着的光芒竟是如同那星河般璀璨耀眼。
她大脑有一瞬间失神。
随即反应过来给那毛茸茸的脑袋敲了一句记爆炒栗子。
“再不睡觉,明天漂亮衣服就没有了!”
阿卿痛呼揉着自己的头,听到苏成芮的话立马放下手,老老实实闭上眼。
苏成芮唇角轻轻上扬着。
没过多久耳边传来平稳的呼吸声,她垂下眼,目光落在怀里那恬静的面容上。
窗外的大雨不知何时停了下来,雨滴从屋檐落下发出细细脆脆的声音,在那原本平静的水面上漾开一圈圈浅浅涟漪。
次日一大早。
苏成芮去主院给苏李氏请安时,顺便询问了月底回乡省亲一事。未曾想苏李氏一听她是去参加百花宴,二话不说就答应了。
“百花宴好啊!都是城里头才貌出众的才子佳人,你们年轻人啊就该多搞几次这样的聚会,多联络联络感情。”
苏成芮:………
“那天不是说让我陪您老家办点事情?”
“哎呀,其实也没多大的事情。”苏李氏挥了挥手笑着道,“你就好好去跟她们玩玩,对了,顺便去罗裳坊去订制几身漂亮的衣裳,爹爹出银子,你看看你现在穿得那么素。”
苏成芮顿时有些失笑道,“爹,不过就是个小小聚会而已,没必要搞得那么隆重吧!”
“这不是隆重不隆重的问题,即便你是女人也不能疏于打扮啊!”
“我这一身也没啥不妥。”
苏李氏懒得争辩,看向端茶进屋的白江问道,“白江你说呢?”
白江神色一愣,瞧了瞧二人,迟疑出声道,“主夫,其实我觉得小姐这样就挺好看的。”
“白江!”苏李氏气得跺脚。
“喏,爹你看吧!大伙的眼光是雪亮的!”苏成芮说着还不望冲着身后的男子笑着眨了眨眼,比了个大拇指,“有眼光。”
听着女子夸赞,白江面颊发热,有些不好意思垂下头。
苏成芮带着小钟和阿卿去出府去了罗裳坊选了几匹喜欢的布料替阿卿量制新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