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笑眯眯捏住面前小厮的下巴,迫使他抬起头。
小厮不过十三四岁的年纪,长得眉清目秀,被太师捏着下巴大气都不敢出,那一双漆黑清澈的小眼,此时眼泪汪汪瞧着过来,真是我见犹怜。
“长得真可人~”
南宫寒听到李乾的话顿时了然,勾起唇角冲那小厮道,“能得太师的青睐算你走运,回去收拾一下,今晚好好伺候太师。”
那小厮闻言面色顿时惨白一片,他整个人呆愣地坐在地上,身子不停瑟瑟发抖。
小厮看了眼旁边目光贪婪盯着自己的老女人,他泪水无声落下,心中凄楚,刚才打翻了茶水还知道求饶的他,现在连反抗的勇气都没有了,任由下人上前拖着他离开了屋子。
李乾满意地收回目光,继续之前的话题,“不管苏慕是不是和太女交好,若不能为殿下所用,此人还是早早除了便是,以免日后生患。”
南宫寒点点头。
侍卫忽然来到门口禀报,说是大理寺那边来的信。
南宫寒她挥了挥手让人将信件呈上拆开来,看了片刻,眉眼间忽然染上几分笑意,“同样是从桐城出来的人,这新任的大理寺少卿可比苏慕要上道识趣得多了!”
杨启梁和闫家族长闻言下意识侧过头,两人都在对方眼里看到同样的疑惑。
这大理寺少卿是入了三殿下的势力?可她不是跟那苏慕的关系十分要好?
将两人神色瞧进眼底,李乾不急不慢喝了口茶,冲南宫寒道,“这李琦倒是个人才,殿下若想重用,眼下倒是一个好机会。”
南宫寒抬起头,师徒两人目光相触,多年来的默契瞬间就让她明白太师话中的意思,赞同点了点头。
益州这边,又接连着两日过去。
阿卿混沌的眼中终于恢复了一丝清明。
苏成芮让暮雨备了热水,拿着打湿的毛巾走过来准备给他擦身子的时候,阿卿扭着身子,嘴里含糊不清冲她唔唔唔吃力地叫着。
苏成芮俯下身子仔细分辨了一下,在听清他嘴里说的话后,原本就面无表情的脸顿时沉了下来,目光阴沉得有些骇人。
他说饿了,想吃东西。
阿卿这次是真的肚子饿了,看着苏成芮的表情知道她定是还记着之前的事,极力想要解释奈何嘴里被绑着步布,只能唔唔出声,尽量让自己的目光看起来真诚,肚子还很配合地发出一阵响声。
苏成芮静默地盯着他瞧了半晌,忽然抬起头唤了声暮雨。
很快暮雨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白粥进了屋,苏成芮起身接过来到床边坐了下来。
阿卿眼睛骤亮,食物诱人的香味让他整个人有些躁动,迫不及待地挣着身子想要坐起。
苏成芮将他嘴里绑着的布条解开,阿卿原以为苏成芮会帮他解开双手,却未料到她下一刻却是直接举起碗喝了一口,然后俯下身子,嘴对嘴将粥渡了过来。
第175章 战败
两人唇齿相缠,就这样喝完了一整碗粥。
阿卿气喘吁吁睡在床上,想起这段时日两人夜里的荒唐,面颊一阵滚烫。他娇嗔着瞪了眼面前的女子,“讨厌!人家想吃个东西,你都还要逮着占便宜。”
苏成芮却忽然俯下身,将脸埋在他的脖颈间,“我怕你又要自杀,所以我想着用嘴来喂你,若伱真的要咬舌自尽,索性将我的一块咬了。阿卿,我实在是没有别的办法了……”
她声音听起来有些闷闷不乐。
阿卿心神一怔,目光看向她衣襟上露出的小片皮肤满是伤疤,抓痕叠加着牙印,结着血痂的地方又被重新挠破,渗着血珠。
阿卿心头一酸,视线瞬间被泪水模糊,眼泪顺着他的眼角滑落在枕头上。
不止是脖颈,阿卿知道在她身上看不到的地方还有很多伤痕。有自己咬的、抓的,还有用瓷器碎片割伤的,深可见骨。他药瘾犯了的时候真的是想尽了一切办法来杀她和自杀。
苏成芮几度被他逼得欲要崩溃,然后又在崩溃中自愈,继续沉默地收拾了屋子里各种能被他利用到伤害自己和他人的东西,陪在他的身边照顾着他。
“对不起……”
阿卿哽咽说着,想要抬手抱抱她,可是双手被束缚无法动弹,只能撑起身子亲腻贴着女子的脸颊,表示自己对她的爱意。
苏成芮侧着头看向他,“你要真觉得对不起我,以后就不要做伤害自己的事,你的命是我的。”
阿卿点了点头,乖瞧躺在她怀里。
他们已经记不清究竟有多久没有这么安安静静地待在一块儿了。两人窝在一起又说了许多话,阿卿的身体现在还是比较虚弱,没多久便又沉沉地睡了过去。
中间许日来给阿卿诊了一次脉,确定身体里的毒素都已经清除地差不多了,便又重新写了一张方子,说从今天开始就按照这个方子来煎药。
苏成芮端着煎好的药过来,轻轻唤醒了床上睡着的人。阿卿这一觉直接睡到了傍晚,整个人精神看着也比之前好了不少。
当然喂药过程苏成芮依旧没有松开他被绑着的手。
任凭他如何保证撒娇,苏成芮依旧固执地用自己的“特殊”方式来喂药,其中间又是少不得一阵耳鬓厮磨,一碗药喝下来,两人皆是呼吸错乱。
阿卿目光迷离,他咬着红肿的唇瓣,对上苏成芮幽深的眼眸,见她粗着呼吸,一副色Y上头的模样,一时没忍住轻笑出声。
“什么担心人家自杀,你分明就是贪恋我的美色,千方百计地占着我的便宜是不是?苏苏好坏!”
他眉眼轻佻,眼波流转,唇角挂着狡黠的笑意,与其说是妖精,此事倒更像一只诡计多端的狐狸。
苏成芮放了碗,听到他的话眉头一挑,神色有些莫名的意味,“我贪图你的美色?”
小妖精,哦不,是小狐狸高傲扬起下巴,“我不听我不听,反正你说啥都是狡辩!”
苏成芮倒也不同他争,起身将妆台上摆着的一面铜镜取了过来,她重新在床边坐下,将铜镜对着阿卿的脸,一字一顿又重新问了一句。
“美色这玩意儿,你确定你有?”语气里有着强压的笑意。
阿卿瞟了一眼,忽然身形一震,见鬼地瞪大眼。
只见铜镜里的人尖嘴猴腮,瘦得几乎脱了相,两颗眼珠子瞪圆后在那张巴掌大的脸上显得分外突兀。
面色苍白还顶着一头枯黄杂乱的头发。看起来像是很多天没洗了,发尾都粘在了一坨打着结。
于是上一秒还在沾沾自喜的人被吓得躲进被子里,大叫着让苏成芮把镜子拿走。
这样的脸何止是跟美貌沾不上边,身上要是套个白袍子,说是大白天见鬼都有人信!
哪怕是当时他伪装成小傻子的时候,虽然穿得寒酸落魄了一点,但脸至少是好看的呀!
现在的模样他自己看了心里都犯怵,苏苏是怎么对着这样一张脸还能……吻得这么入心又动情的?
耳边传来女子清朗的笑声。
一想到自己顶着这幅鬼样子还喜滋滋地说人家是贪恋他的美色,阿卿羞极恨不得立马找个地缝钻进去。他缩在被子里将大半张脸遮住,幽怨的目光看向面前那个捧着肚子笑得正欢的女人。
隔日。
凤都那边传来消息,边境战斗大败,萧雨重伤跌落山谷,至今生死未明。
女帝闻言大怒。
金銮殿内,一个明黄色的身影正同一个身着盔甲的士兵交手过招,眼前刀光剑影,看得人眼花缭乱。
跟随伺候的内监立在柱子旁看得是心惊肉跳,唯恐士兵一个不小心错手伤了凤体,那她们这些人纵使有十个脑袋都不够掉的。
女帝南宫天弘随已年近半百,可威风却是不当年,她招式凌厉步步将士兵逼得后退,两人兵刃重重撞上的那一时刻,火花四溅,伴随着刺耳的铮声,士兵手中的刀被女帝的剑斩断成了两半!
女帝眉眼间浮现戾气,忽然大喝一声,扬起长剑伸手一挥!
士兵身上的盔甲竟是被直接划破一道口子,锋利的剑刃刺破皮肉,鲜血喷涌,随着她摔出去的身影,溅到了一旁雕刻着游龙飞凤的金柱上。
士兵到地不起,捂着伤口闷哼出声。
内监督见状连忙唤人进来把人带下去疗伤。
南宫弘两眼发红,盯着地上的断刀和残甲气得身子直抖,“看看,看看!这就是她们给朕的士兵做的兵刃和盔甲!我青凤女儿郎在上阵杀敌保家卫国,这些个乱臣贼子惦记着自己的腰包,拿着她们的性命当儿戏!安顺子!”
女帝怒火攻心,只觉全身血液逆流,一阵头晕目眩,身子跟着晃了晃,有些站立不稳,她连忙用剑撑着地。
“哎哟,皇上可得保重凤体!”
被唤安顺的内监连忙上前扶着女帝坐下,替她拍背顺着气。
南宫弘将剑重重地搁在桌上,缓了口气,颤抖地抬起手,“查!给朕严查!所有参与贪污的人,一律严惩不贷!”
第176章 被捕
苏成芮得到战败的消息之后,便动身去了萧家庄一趟。萧山的女儿女婿都早早地战死沙场,家里就得了这么一个宝贝孙女。
萧山自己带兵打了几十年的仗,自然清楚身上的战功和官职都是一次次在战场上用自己和同伴的性命和鲜血拼来的结果,战场凶险万分,所以萧山一直希望孙女能考个文官。
然而萧雨从小受家中熏陶,就爱舞枪弄棒研习兵书。从她十二岁那年不顾阻拦离家出走混入军营,到后来屡次立功被钦点封了将军,萧山心中就十分清楚,这是她们萧家的宿命,躲不过。
苏成芮见到萧山的时候。
这个老人正独自坐在凉亭里看着远处隐在云雾间的山峰发呆,手里还捏着一封信,眉宇间的浓惆让她整个人顿显苍老了不少,背脊依旧笔直,宁折不弯。
苏成芮安慰地拍了拍她的肩膀,“现在情况未明,不见得等来的一定是坏消息,萧老莫太伤心。”
像这种时候,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找不到萧雨的尸体,证明她还可能活着。
萧老没有回应,沉默良久,她突然开口道,“军备为什么会有问题?当初备货的时候不是都一件件亲自过了吗?”
那天下了很大的雨。
敌军射出的万支箭矢掺杂在雨水中飞射而来,轻易地击破了青凤军手中的盾,刺穿了她们胸前的盔甲。萧雨身重数箭和剩下的士兵一起被逼到山谷,最后跌落了山崖之中。
苏成芮抿唇不语。
武器是萧家庄所产,质量是她的人一遍遍过得,东西是萧雨亲自带入负责押送的,如果这个中间的环节都没有出现问题,那么就证明问题出现在凤都朝廷的内部,可究竟那个内鬼是谁?
她们现在都不知道。
青凤军这边所在的山头占据着易守难攻的优势,可为什么那些北疆的蛮子会如此熟悉地形和军防,将萧雨她们围堵一步步逼至绝境?
太多疑惑杵在心头,苏成芮根本来不及去细想。
旁边坐着的萧山幽声开口道,“苏小友,老身可以相信你吗?苏小友是否可以跟老身解释一下,你宅院中的五万两黄金究竟从何而来?”
苏成芮闻言神色一怔。
黄金?什么黄金?
她下意识朝着暮雨看去玩,后者也是一脸茫然。
未等苏成芮开口回答,四面八方忽然冲出许多士兵将她们团团包围了起来,苏成芮认出她们的身上的衣着,是凤都卫皇军!
来者不善。
“萧庄主这是何意?”
暮雨抽出腰间长剑上前护在苏成芮身前,一脸戒备地看着萧山步步退到了卫皇军的身前,怒声质问道。
萧山脸上一改之前惆怅之色,眉宇间尽显冷漠,她理了理衣襟,拱手扬声道,“卫皇军奉皇命协助彻查军备贪污一案,还请苏大人配合调查!”
暮雨气得呸了一声,“军用的武器和铠甲制作可是出自萧老您的手里,怎么?如今出了问题就是我家大人一个人的责任?”
苏成芮没有说话,依旧坐在亭子里的石凳上,垂头沉思。
“请总督大人前往凤都大理寺,配合调查!”萧山眉眼冷了几分,连带着声音都拔高了些许,在山间呼啸的寒风中听起来有几分刺耳。
卫皇军见状就要上前拿人。
暮雨抽出剑欲上前,却被苏成芮伸手拦下。
“我跟你们走。”苏成芮说着,目光却是落在了萧山的身上,眼神带着些许陌生,仿佛是第一次认识她一般。
“大人!”暮雨错愕转过头。
对上暮雨焦急的目光,苏成芮冲她微微一笑,示意她放心,“不过是去凤都协助调查罢了。”
话音刚落,手腕上一沉。
苏成芮的双手被直接拷上了铁链。
“总督大人,请!”卫皇军的首领板着脸,错开身子,冲着她抬起手。
“阿卿身子刚恢复,替我照顾好他。”苏成芮起身在她耳边低声说了一句,紧接着便被卫皇军带走。
苏成芮被捕的消息很快传开来。
暮雨被那五万两黄金的事弄得一头雾水,从萧家庄出来没有回住处,而是直接去了商会找到李茂她们。
几人四处打听了一番才知道,原来之前苏成芮收购那些商户的乌晶石矿对付闫杨两家。原本从成芮产业开具的钱庄发票和协议不知何时被换成了以苏成芮个人名义签印的私章,亏空出去的全部数额加起来不多不少,正好是五万两黄金。
而负责协查此案的大人清查了苏成芮个人名下的财产,却并没有发现这五万两黄金的支出。
明明用这么多钱买了大量的石矿,结果自己钱包里却没掏出一个子儿,那她究竟是哪里来的钱跟那些商户结的账?其中缘由就很耐人寻味了!
“放她的狗屁!”
暮雨闻言气得直跳脚,“那些人摆明了睁着眼说瞎话,当初签文书的时候,都是我陪着大人去的,亲眼看到上面盖的就是成芮产业的公章!那些商户都知晓,不信可以找她们对峙!”
“可问题是所有涉案的商户都被一并抓走带回去审问,我们根本接触不到案子的进展。”
李茂有些头痛地抚着眉心,自打苏成芮被抓的消息一传开,商会里就乱了套,她一边经营着成芮产业,还要帮着处理商会的会务,整个人忙得是焦头烂额。
在别苑的许日和阿卿自然也听到了消息,许日火急火燎,收拾着东西带着阿卿说要回住处去找许夜她们商量,想办法救人。
阿卿坐在床上,面色苍白,整个人有些心不在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许夜这边一行人商量着解救苏成芮的方法,阿卿却忽然说肚子饿了想出去吃点东西。
苏成芮被抓之后她们忙着在外东奔西跑打探消息,到现在一群人聚在一块商量对策,废寝忘食,连带着自然也就没有人给阿卿准备伙食。
暮雨闻言瞧了他一眼,见到他依旧平静的面色后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叉着腰阴阳怪气道,“哎呀,这人啊太讲情义了可真吃亏,想当初大人救了某人回来,终日寸步不离、宽衣解带在旁照顾,如今出了事,某人还不是照常吃吃喝喝,跟啥都没发生过似的!喂不熟的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