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的都是些便宜实惠的菜。
但是他们脸上的满足和快乐，却是做不得假的。
钟菱没想到新一年最先遇到的，居然是这对夫妻。
她忙站起身来，笑着打招呼：“阿婆，阿公。过年好。”
“小钟姑娘过年好！”
老汉朝着钟菱拱手，脚步不停。
而老妇人依旧走到了钟菱面前，她盯着小白猫，满眼的欢喜。
她粗糙宽厚的手依旧伸在空中了，却克制的和小白猫保持着距离，没有靠近。
“你摸摸它，它脾气可好了。”
钟菱毫不犹豫的把怀里的小猫递了出去。
被迫营业的小白猫扭头看了钟菱一眼，异色的眼瞳中满是不可思议。
“喵？”
你就把我送给别人摸了？
但是它很快就在老妇人的手下，舒服的噜噜了起来。
钟菱会用指腹，一寸一寸的揉捏过小白猫的后颈。
但是老妇人的手上满是厚重的茧子，她动作温柔但有些生硬，小白猫舒服地直甩尾巴。
“我们去寺里烧香啦，带了两桶素饼回来，想着给你送来。就顺路拐过来了，没想到你还真的在。”
老汉从背后的竹篓里，小心翼翼地掏出裹了一层红布，用红纸包着的一桶素饼。
他们夫妻住在小食肆后面的一条街，钟菱大概知道，是在他们住的院子的后面，却并不太清楚具体的位置。
所以，他们是真的刻意绕了路，来看看小食肆有没有人的。
钟菱忙双手接过素饼，连声道谢。
这份善意，汇聚成一股暖流，涌进她的心里。
叫钟菱对这新的一年，有很大的期待和信心。
这是多好的一个开始啊！
她当然也不能白拿着一桶素饼。
钟菱想要请他们进店来吃东西，但是他们夫妻虽然满脸笑意，面容上的疲倦却是掩饰不住的。
还是不要耽误他们回去休息了。
钟菱想了想，从衣袖里，掏出了祁珩昨日给她的那个小老虎荷包。
不知道为什么，她昨天明明是喝醉了，在意识全无的情况下，还是将这“压岁钱”压在了枕头下。
小老虎上粘了不少白色猫猫，昨天晚上负责“压”的，估计是小白猫，而不是枕头。
钟菱早上醒来的时候，便顺手将荷包揣进了怀里，此时刚好派上作用。
她从荷包里的一众银锞子里挑了一条小鱼出来，递给了阿婆。
“阿婆，新年快乐。”
老妇人将小白猫递还给钟菱，她的眼眸中有些懵懂。
但估计是老汉教过她了，虽然不知道钟菱要给她什么，她还是伸出双手，朗声道：“新年快乐。”
小银鱼躺在老妇人的手心，小鱼的尾巴在阳光下闪着银光。
老妇人捧着银锞子，小小地惊呼了一声。
一旁的老汉探头看了一眼，在看清楚东西后，他倒吸了一口冷气，脸上有几分慌乱。
“小钟姑娘，这可使不得，太贵重了。”
说罢，便伸手去握老妇人的手腕，要把银锞子还给钟菱。
钟菱帮怀里的小白猫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她忙抬手制止道：“这大过年的，送出去的东西，就没有还回来的道理。”
老汉泄了气一般，盯着那银锞子，喃喃了几声：“可这太贵重了啊。”
“您给我的这素饼，也一样贵重。”
在钟菱的一再坚持之下，老妇人最终还是收下了银锞子。
她不知道丈夫和小钟姑娘在争执什么，她一直捧着双手，即使手指在风中被吹的发红，也依旧像托着什么宝贝似的，一动不动。
一直到他们二人都点头言和后，老妇人来将小银鱼握在手里。
这一刻，这个小银锞子，才真的属于她了。
老汉对着钟菱再三道谢又告诉了钟菱他们家的地址，承诺了有忙一定会帮忙。
看着这对夫妇披着晨光，携手离开的背影，钟菱目送着，一直到他们消失在路口。
若是这世间的人，都像他们这样纯粹善良就好了。
……
钟菱有在门口坐了一会，等到街上出现了马车和行人的踪迹。
这一份独属于清晨的静谧被打破后，她便抱着猫，合上门，回了后厨。
钟大柱恰好从院子里走了进来，他看见衣着整齐，眼中清明的钟菱时，下意识皱了皱眉。
她这明显是起了好一会了，甚至发间还带着寒气。
“新年好啊，爹。”
钟菱捏着猫爪，给钟大柱打了个招呼。
“新年好。”
大过年的，也没必要去催孩子们早起，没人去叫宋昭昭和阿旭吃早饭。
钟菱放下小白猫，去将温在灶台上的粥端出来。
今日虽是新年第一天，但也没有必要整得太丰盛。
主要是昨天晚上全是大鱼大肉，今早吃些清淡的好。
而且，钟菱私心希望，新的一年，能够和着白粥一样，平平淡淡，但能够抚慰人心。
虽然是白粥，但是配菜也是很丰富的。
和韩师傅一起腌下去的咸鸭蛋已经可以流油了，泡菜也是咸香脆爽。
钟大柱还端来了昨天晚上的红烧鱼。
汤汁在冬日的温度下，早就凝固，晶莹透亮的，浓缩了整条鱼的鲜美。
汤冻随着鱼肉，被滚烫的热粥一熏，便又化作了汤汁，顺着筷子，淌了下去。
钟菱才吃了一碗鸡汤面，她暂时还吃不下饭。便跑到了灶台前，捣鼓了起来。
等到钟大柱喝完粥的时候，钟菱端着一碗盛着浅褐色汤液的大碗，放到了钟大柱的面前。
“这是什么？”
“奶茶……又叫发财茶！”钟菱眉飞色舞地介绍道：“喝了能发财呢，您快尝尝。”
钟大柱就没听说过哪里有“发财茶”这个说法。
他怀疑这是钟菱现编的名字。
但他没有拂了钟菱的兴致，虽然不知道这是什么，他还是端了起来。
在钟菱捣鼓的时候，他就已经闻到了茶叶的香味。
不出意外的话，应该还是祁珩送来的祁门红茶。
就是钟菱最早用来烹煮茶叶蛋的那一款。
牛乳的醇厚香味和茶香交杂，意外的合适。
这“发财茶”刚入口，除去滚烫之外，还没来得及感受到什么香味，丝滑的口感像是绸缎一般，温柔地缠绕上舌尖。
奶香醇厚，茶香中独有的涩味，又中和了牛乳中的甜。
实在是……也挺好喝的。
钟大柱放下碗，脸色有些复杂，却还是赞赏道：“不错。”
“这还有素饼，是今早寺庙里新做的，刚好就这奶茶一起吃，图个喜气。”
钟菱是一时兴起，突然就想念起了奶茶。
大年初一就是要喝奶茶啊！
她的行动能力向来很强。
用茶叶和糖翻炒过后，再和牛乳一起煮，便是钟大柱在喝的焦糖奶茶。
若是和茉莉花一起煮，就是茉莉奶茶。
要是再加上一撮绿茶，便是茉莉奶绿。
钟菱突然觉得，自己窥得了好大一个商机。
奶茶多好赚啊！
且不说京城里那些夫人小姐们会喜欢。
那些随着举人一起进京的家眷们，也是很好的一个售卖对象。
这放到隔壁钟记糕点铺子里，岂不是又是一个招牌？
这一年，还真是开头就碰上财运了呢。
钟菱抿了一口奶茶，思绪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
钟大柱要去樊城，祁珩和祝子琛去做会试主考官了。
汪琮要参加会试。
卢玥说，年后要回一趟江南，把卢家更多的生意带到京城来。
而苏锦绣，年前就接了宫里的大单子，估计过完年后，还要忙上几个月。
那春闱这段时间，就只有钟菱一个人是暂时闲着的了。
她的指尖一搭一搭的在桌上点着。
接下来要做些什么呢……
第78章
钟菱思来想去, 也没想到自己要干什么。
她不确定自己要干什么，但是她能确定，奶茶里是需要珍珠。
这个时代还没有木薯粉, 木薯原产南美洲, 是一种生活在热带的作物。
就算这个时代的沿海地区已经开始通商, 开始试探性地迈出了与世界其他地区交流贸易新阶段第一步。
那钟菱也不会专门南下，就为了去找木薯, 磨粉做珍珠的。
但如果玉米、土豆、可可、辣椒打包一起来了。
那还是可以考虑一下的。
作为一个带着后世知识的穿越者, 钟菱是有认真考虑过航海贸易这件事情的。
当朝的生产力发展水平已经相当的不错的，沿海地区也是有商队和专门的贸易口岸的。
只要不实行海禁，最高决策方能够客观冷静的去了解这个世界。
长盛不衰, 并不是什么难以设想的事情。
但是钟菱又转念一想。
这和她有什么关系呢？
若是来日圣上执意要实行海禁, 坚持锁国。难道她还要去上奏, 谏言献策吗。
她做不到的。
她不过是短暂的站在更远的视角看了一眼这个世界。朝廷的政令不是她随手画的大饼, 是详细且经过深思熟虑的。
更何况, 历史有其发展规律，是不会被某一个人所改变的。
她还是安心开好她的小食肆吧。
倒是可以等会试结束后, 向祁珩打听一下沿海商贸情况。
钟菱没有没什么做航海王的大志向, 只是突然非常想念玉米、土豆、可可、辣椒了。
但是这份念想，也只能是念想, 一时半会显然是实现不了的。
钟菱只能先专注于眼前奶茶里的珍珠。
她用糯米粉搓了小汤圆。虽然不及珍珠弹牙有嚼劲，但胜在足够软糯，倒也叫人眼前一亮。
年三十那天剩下的菜，热一热, 又能吃上好几天了。
小食肆里的大家, 都不是挑食的人。
尤其是如红烧肉、梅菜扣肉之类的，虽然再热一次, 模样没那么好看，但是更加的入味了，非常下饭。
钟菱和宋昭昭阿旭他们，就窝在院子里撸猫逗狗打叶子牌。
一直到第三天，钟菱决定带宋昭昭和阿旭出去走走。
她一个人自己窝着还没什么感觉，但是带着两个孩子宅家，总还是有些负罪感的。
正巧，傍晚时分同样闲在家里的苏锦绣来串门，告诉了钟菱一个消息。
城北的如意桥，有庙会。
正好钟大柱去赤北村了，钟菱当机立断，马上去招呼宋昭昭和阿旭换衣裳。
太阳的已经西沉，虽在天空中不见了踪影，却投下大片金灿的橙光，将奇形怪状的云朵，晕染成温暖的颜色。
行走在夕阳之下，好像浸在了温暖的澄汤里。
宋昭昭被锦绣坊的几个姑娘们拉去说悄悄话了，他们脚步轻快，嘻嘻笑笑的走在了前面。
阿旭有些不知所措，他背着手跟在宋昭昭身后，脊背挺得笔直。
而钟菱慢悠悠的迈着步子，和苏锦绣走在了最后面。
“今年的庙会，又要热闹些。”
“嗯？”
“今年会试早啊，要参加会试的举人，起码已经有大半已经赶到京城了。”
钟菱恍然大悟。
远远的，已经能看见那一串一串挂起来的灯笼了。
像是天边橙光凝练坠落下的一片殷红，格外的耀眼喜庆。
人流也自此密集了起来，来往的行人们大多身着红色，面带笑意的，和家人同行。
灯笼的红光混着天边的最后一点夕阳，映照着每个人脸上的笑意，更加的温暖。
钟菱背着手，和苏锦绣并肩混入了人群中。
她家的两个孩子，早已不见了踪影。
他们手里都有钱，由锦绣坊的姑娘们带去玩了。
因着苏锦绣的这句话，钟菱在看着来往行人时，多留意了几分。
仔细打量，确实是能发现一些明显是从京城外来的人。
有的是口音实在浓重，一听便听出来了。
也有一些是一身的书卷气，他们大多在书摊，或者猜字谜的摊子前停留。一看就知道是文人。
当朝举人的年纪，其实是偏大的。
毕竟要先成为秀才，才能参加会试。
而秀才这个身份，在很多乡村足以被奉做上宾了。
就好像周芸的那个渣男前夫，仗着自己是秀才，便自觉高人一等，处处看不起周芸。
但实际上，他没有那个考乡试的能力，又放不下身段去做农活。便只能每天活在自己清高的梦境里，醉生梦死。
庙会里有唱戏的，也有说书的，玩杂耍的。
娱乐项目，比钟菱想象中的要丰富很多。
甚至不远处的河面上，还飘着画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