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后自己小酌了口。
苏瑾妙瞅着比她酒量还差的盛漫，没说什么，放下杯子，安静地戳了一口面。而后抬头，清了清嗓子，声音温柔：“宝贝儿，想说什么就说吧，我听着。”
盛漫：“我今天好紧张，见到他话都说不好。”
苏瑾妙：“正常正常，过去了就好了。”
盛漫：“不过后来还挺自然的。”
苏瑾妙：“你看，其实也没什么，都是过眼云烟。”
“你以前问过我，有没有后悔没跟南颂时表白，我说没有，”盛漫晃了晃红酒杯，“其实是有过的。”
苏瑾妙鼻头一酸，点了点头，“没有遗憾的人生是不完整的，宝。”
苏瑾妙知道，盛漫用一整天选表白的信封纸，在最青涩胆怯的年纪鼓起勇气，觉得不管怎样想将心意告诉对方的想法，那时候特别坚定。
盛漫眼睫一低，“但如果重来一次，我还是不会选那时候跟他表白。”
高二寒假过后的新学期，学业开始繁重，她也没办法在每节课间绕一圈经过他班教室门口，但就算如此，只一两次的匆匆一瞥，盛漫也察觉到少年的变化。
神色是一惯的淡然，却似乎有心事。
新学期很少在篮球场看见他的身影，不是在教室，就是沉浸在图书馆里。
临近高三很多同学也都会收收心思放在学习上，但南颂时好像格外用功，有一次盛漫在图书馆自习室经过他桌边时，偷瞄了一眼，发现他在看外语书，是她不认得的语种。
她奇怪南颂时为什么在学高考之外的科目，但学神的想法一般人是猜不透的，可能只是课外爱好，而盛漫更在意的是，他是不是有什么不开心的事。
但这种又不好打听。
后来不知道为何，盛漫总能听见有女生跟南颂时表白的传闻，以前也有，但这学期却特别多，那时候苏瑾妙替她分析，大概是没人傻到在高三那种关键时期费心思追男神，难追不说要是再耽误学业，那就惨了。
盛漫耳朵里听着，心里头却是急的，那股期望渺小却让她按捺不住的心情，如萌芽破土而出。
她也想表白，想让他知道她的心思。
那天傍晚，盛漫站在自习室门口，捏着信封的手指都是抖的，她深呼吸好几次，心脏依然砰砰直跳。
她盯着里面那道清俊的身影，在等一个合适的时机，等他周围无人，等他停笔休息。
可还没等到，在她前面陆续有两个女生走到少年桌前，羞滴滴地把他叫了出去。
走廊里，少年神色淡淡，礼貌而体面地拒绝一个个女生，女生们失落却不会难堪，甚至有的还会觉得能和他说上话，为了那点存在感而暗羞怯喜。
盛漫站在不远处，看见这些场景，她低眸，目光落在手心里。
再抬眼时，南颂时已经回到图书馆的座位，他穿着干净的白校服，身形清瘦周正，拿起手边的笔，再次落笔时动作停了一瞬。
少年低着眼，看不见眼底情绪，而后眉头轻蹙着叹了口气。
那一刻，盛漫怔住了。
她第一次在南颂时脸上看见类似一种“疲累”的神情。
她紧抿起唇，心里头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
或许，这些喜欢对他来说是负担，是打扰，并没有多美好。
包括她手里的这封信。
她在原地站了半响，盯着少年贯注于书本的模样，脚下后退。
二十分钟后，盛漫小跑着回来。
在自习室门外平缓着呼吸，趁少年起身去外面接水的时机，她抬脚去到他位置那边。
手里依然是那个蓝天白云的信封纸，但里面的表白信被换掉，盛漫装了一只眼药水进去，是她熬夜写卷子时经常用的牌子，很好用。
窗外的风吹动纸张翻动，她扫了一眼那本写满标注看不懂的外语书，悄悄把信封夹在了里面。
没留下名字。
……
现在想想，那时候的感情还真是纯粹又让人心酸，能为对方做点什么，那种不需要回应的付出，胜过了一切私心。
盛漫抬头，迎着傍晚的夏风，弯起眉眼，“可我现在又有机会了。”
闻言，苏瑾妙盯着她漂亮的侧脸，反应着她这话，犹豫地问：“你的意思是，不想放下？”
“我什么时候说要放下了？”盛漫瞅了苏瑾妙一眼，“他现在又没有女朋友。”
苏瑾妙眨眼：“那你要跟南颂时表白？”
盛漫笑了，“谁还表白啊，又不是小孩子。”
“那是，追他？”
“不追。”盛漫摇了摇头，目光略过天边绚丽的晚霞，“我不想要单方面的追求。”
不是非要占上风，至少是双向才行。
她目光清澈明亮：“我想要让他也喜欢上我。”
苏瑾妙怔了怔。
安静一瞬，语重心长道：“其实我来之前挺纠结的，怕你喜欢人家最后又落空，也怕你忘不掉耽误了自己，可我又比任何人都希望你能和喜欢的人在一起。”苏瑾妙说着低头吸了吸鼻子。
盛漫被好闺蜜忽然的煽情弄得感动，伸手想摸摸她的脑袋，苏瑾妙忽地抬起头，“既然你决定了，那我义无反顾地支持你！”
苏瑾妙手一拍桌，“宝贝，撩他！”
“……”
……
晚点的时候，苏瑾妙准备从盛漫家离开，临走时带上那本签名小说，终于还是忍不住问了句：“你和南颂时是怎么成的网友？也太巧了吧。”
“算了，我上次相亲对象是我前任这种事都能发生，还有什么不能巧的。”苏瑾妙自顾自地说道，看看手里的书，又瞥了眼盛漫。
“不过你跟我说实话，你当初关注到这位顺颂时宜小说家，是因为这笔名跟南颂时的名字有点像吧？”
盛漫承认地点点头，“是有这个原因。”
苏瑾妙撇了撇嘴，“我就知道。”
送她到门口，盛漫见她今天没穿高跟鞋，问道：“你开车来的吗？回去路上小心。”
苏瑾妙提上鞋子，没答，忽地说：“你上次说要买辆车，还没买呢吧。”
“还在选。”
“别买了。”
盛漫眼底懵懂。
苏瑾妙捏捏她脸，“没经验了吧，你买车以后约男神出门，还怎么理所当然的让人家接送你？”
闻言，盛漫琢磨了下，“你说的还挺有道理。”
苏瑾妙打量她这一脸单纯的模样，神色操心：“所以你信誓旦旦的要撩人家，有想法没？”
“当然有。”盛漫撂了一下长发，弯唇道：“用人格魅力。”
“你也太正经了！”苏瑾妙语气嫌弃，歪头端详眼前的女孩，“你得善用美貌啊宝贝儿，还得加上些小心机。”
说到这，苏瑾妙兴致勃勃地边开门边说：“等着，晚上我给你发点好东西，你记得学着用哈。”
晚上九点钟，盛漫坐在房间的吊椅上，手机里是苏瑾妙几分钟前发过来的一份文件。
十分正式的文档格式，题目写着——百发百中斩男小技巧。
盛漫大概扫了一眼，什么过马路牵袖口、柔弱打不开瓶盖、对视眼神里流露出楚楚可怜的无辜感……
苏瑾妙发来微信：［看懂没？］
倒是能懂，盛漫抿唇：［我觉得这些对他都没用。］
苏瑾妙：［男神是不好追，但你不试试怎么知道？］
盛漫手指点了点脸颊，犹豫地回：［好吧。］
技巧是记下了，不过要怎么再把人约出来倒是个问题，不能过于主动，还要显得自然。
盛漫看了眼挂钟，还有十分钟小说就更新了，她拿起手机打开微博，觉得不能心急，今天约意图太明显，得慢慢来。
盛漫捧着手机，忽然知道手机另一边是南颂时，她竟然连一句开场语都要琢磨一小下。
［在吗？］……太生硬了。
［在干嘛呢？］……也不好。
想了想，还是聊剧情自然点。
她发去一条私信：［今晚更新的一章会很吓人么？］
过了两分钟。
对方回：［不确定。］
盛漫眨了下眼：［还没定稿吗？］
顺颂时宜：［定稿了，我是不确定你会不会被吓到。］
盛漫：“……”
顺颂时宜：［不过这章秦亦会救人，说不定你代入后是个美梦。］
盛漫抿抿唇：［我没那么花痴～］
顺颂时宜：［不是很喜欢？］
盛漫如实地回：［喜欢秦亦，可也害怕梦到凶手。］
顺颂时宜：［不是说喜欢他。］
盛漫一愣：［那是谁？］
接着她看见下一条消息，让她心跳莫名漏了一拍。
顺颂时宜：［你的白月光。］
盛漫手指停在屏幕上空，顿了几秒，心情复杂之余，琢磨着得给自己感情干净的人设正名。
盛漫：［那是过去了，我现在没有喜欢的人。］
也不算说谎，除了他，她没喜欢过任何人。
她指尖敲字：［我是单身，你不要乱想。］
发送过去后，对方回了句：好。
盛漫微微纠结，忽然发现对话好像有点歧义。
告诉对方自己单身，不要乱想，像在暗示你不要对我有想法……
盛漫不知道他是怎么理解的，万一误会了她的话，她咬着指尖，又发了句。
［……也不要不想。］
而后，她感觉自己脑子混乱了。
怎么一面对南颂时就这么迟钝！
手机沉默几秒，男人发来消息：［我按你的逻辑想了下，觉得你的意思可能有两种。］
顺颂时宜：［我确定不了，得问你一声］
隔着屏幕，盛漫似乎能听见男人清越的嗓音。
盛漫脑子一抽地回复：［你说说看。］
顺颂时宜：［一是不许我乱想你的白月光，但要正确看待。］
盛漫睫毛轻颤：［噢，那第二种呢？］
消息发过去，她心脏莫名砰砰跳起来，紧捏着手机，下一秒，看见她暗藏的心思。
——［你是单身，我可以乱想。］
目光下移。
顺颂时宜：［是哪个意思？］
第八章
盛漫捧着手机，一点一点咬住下唇。
指尖敲下唯一能回答的那个答案：［是第一个。］
发送了过去。
她继续回：［虽然我语无伦次，但是你的逻辑很对。］
盛漫抬头看了眼挂钟，小说已经到了更新时间，刚好可以趁机结束这似乎露出马脚的聊天。
不过在发结束语之前，她发去一个请求。
接着男人发来一串手机号码：［微信也是。］
她把手机号保存下来，盯着男人的微信头像，心里暗暗在想，来日方长南颂时。
我们慢慢来～
小说更新了最新一章，盛漫躺在被窝里捧着手机，床头灯调到舒适阅读的柔光，目光落在屏幕里的文字，神色专注。
这章里出现在无尾巷的那个诡异人被擒拿，但整个案子并未了结，而是陷入到更大的漩涡之中，破案现场也出现一些匪夷所思的怪异现象，细想之下令人毛骨悚然。
盛漫不担心看悬疑剧情害怕，以她多年的阅读经验这点胆子还是有的。
只是上次入梦的那个场景太真实，空气里的血腥味和冰冷的雨滴都那么清晰。
为了防止再做噩梦，她把破案现场那段描写略过，其他地方重看了一遍，尤其是秦亦在警局照顾女生那段。
时间晚点时，她关灯睡觉，阖上眼皮后很快进入了梦乡。
梦里。
盛漫身处在警察局的走廊，靠墙的椅子边有三个人，这次梦中她是以旁观者的视角，画面有种朦胧的模糊感，眼中的人物台词随着印在脑子里的记忆而进行。
被秦亦暗中保护的女生坐在椅子上，低着脑袋，得知想要杀害她的幕后主凶，极有可能是小时候一起长大的朋友，情绪震惊而低落。
秦亦站在墙边和下属交代任务，小警官在本子上认真记下，抬头一脸严阵地保证会将和女生同在孤儿院长大，但是没被领养的人全部查一遍。
秦亦侧着头，看不清五官神色，只有一个清冷的轮廓，声音严肃地嘱咐了句：除了没被领养的孩子，当年被领养家庭条件不如女生的也要排查。
听见这话，女生抬起头。
小警官收到命令立即去执行任务，消失在画面里，走廊里只剩下两人，秦亦回身接了杯水，递给女生。
低头对视间，跟她说了句安慰的话：“人心千面，保护好自己要紧。”
女生缓缓点了点头，似乎很难接受这个真相，神色依然低沉，但接过水时，注意到秦亦警服袖子上抓捕犯人留下的血迹，以及手背青紫的伤口，她整个人怔住了。
小说里将女生此刻的内心波动做了留白，豁然想开的触动点却很清楚——为恶人难过，对不起警官的涉险相救。
女生抬头，向秦警官保证会以自己的安全为首要，不再胡思乱想。
而后她从包里翻出创可贴，给秦亦。
秦亦没接，女生的手就一直举在空中，两人对视半响，盛漫看见那位高冷严肃的秦警官妥协了，伸手接过来。
两人的目光依然相对，有股暧昧的气氛在发酵。
盛漫看着这副画面，不自觉地在梦里磕起了这对儿即将有感情线的小情侣。
眼中的景象定格住，一点点模糊消散。
……
清早醒来时，窗外啾鸣声清脆，盛漫睁开眼，脑海里浮现梦中结尾的那一幕，嘴角一点点弯起。
她摸过床头的手机，打开昨晚加上的微信。
发了条消息：［感情线的伏笔好甜~］
这个时间南颂时估计是在上班路上，没时间看消息，她放下手机起床。
卫生间里，盛漫站在镜子前刷牙，搁在洗手台上的手机震动，她拿起一看。
南颂时：［哪里？］
盛漫单手打字：［秦警官接东西和那个长时间的对视啊，多明显。］
隔了两秒。
南颂时：［你说的……我好像没写。］
嗯？
没写？
盛漫愣愣地眨了下眼，随即吐掉嘴里的泡沫，漱了口，而后点开小说。
手指翻动小说阅读界面，文章结尾处，只写到秦亦没在意那点小伤，创可贴没接，之后接到了一通疑似发现重要线索的电话，直接离开了警局。
“……”
盛漫顿了一秒。
又反复翻看小说最后那两页，错乱的记忆慢慢恢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