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头也没抬，点了点头：“谢谢。”
谁知伸手拿本子的时候，并没有成功把本子从来人的手里抽出来。
纪秋抬头看清了抓着她本子不放的人——是裴俞。
他低头看着她，背着屋顶的白炽灯，光影在他脸上交替，显出一点冷峻。
等到她抬头，裴俞才松了手：“你最近很懈怠。”
他语气硬得像块石头，盯了纪秋半秒，往后走到座位坐下。
纪秋听得一脸无辜，翻开本子一看，里面的内容并没有错误。
她有做什么惹到他吗，发哪门子的脾气。
第5章 05
放学后，裴俞走得很快。
纪秋才刚走到教学楼底下，手机振动几下，她打开看，是裴俞发来的消息。
短信里说他今天有事，让她自己回去。
纪秋切了一声，不知道他今天哪根筋搭错了，她有手有脚的，自己回去就自己回去，吓唬谁呢。
她的拐杖几天前就已经功成身退，石膏也拆了，只要慢慢走路，基本不会出什么问题。
不过事实证明，人倒霉起来，不是一天两天就能结束的。
纪秋最近真的点背。
她懒得再让家里的司机跑一趟，准备打车回去。结果她在校门口等了二十分钟，出租车居然都是载客状态，软件上打车也没有司机接单。
她只能边走边等空的出租车。
走了几步，纪秋接了张路人发过来的传单才知道，附近的商圈前几天刚开业，这几天都在做活动，吸引客人聚集，晚上还有夜市摆摊。
难怪走了半天也没有一个空车。
这里是公交车的高客流量阶段，她在这里的站上车铁定没有位置。但她的脚实在经受不住。
最后无奈，她只能给家里的司机打电话。
没想到她上车后，又遇到了晚高峰，主干街道变成了一条闪着红尾灯的长龙，车流缓慢地前进着，吞没所有的鸣笛和急躁。
母亲来了两三通电话，纪秋拍了一段视频给她后，才放了心。
她观察了一下这个速度，起码还得堵一个小时。
纪秋想到今晚的作业，按亮车内的灯，开始做今天的卷子。
等她做完两张卷子后，车也驶进了车库。
纪秋收拾好东西，从车上下来。
她刚刷完门禁卡，进了电梯。
电梯在一楼打开，纪秋靠在电梯角落，抬头看去，正是裴俞。
冤家路窄。
他手里还提着一袋东西，估计是他家送的一些东西。
纪秋持续性低头，不想跟他有任何眼神接触。
她算是明白，自己遇上裴俞，除了倒霉，还是倒霉。
这是一种不以他意志为转移的霉气。
裴俞看了她一眼，没有按楼层键。
片刻后，他又转身：“你现在才回来？”
纪秋在车上晃了许久，又一直集中注意力做作业，现在困得上下眼皮正在打架，听到站在前面的人说了句什么，她也懒得重问一遍。
她微眯着眼，糊弄地用鼻腔嗯了一声。
裴俞注意到她回答中的浓厚困意，再看她脑袋一下一下的往下坠，翘了翘嘴角。
心头那点微妙的别扭瞬间烟消云散。算了，跟她计较起来，最后气的还是他自己。
他凑近一点，她额前的碎发凌乱的分在两颊，随着呼吸一起起伏。她身上有香氛的味道，有刚从冷气空间里带出来的冷意，还有独属于少女的浅浅的，却很吸引人的味道。
他轻轻抬手，想摸一下她的头。
纪秋突然睁开眼，却没有意识到他们之间的距离变化，甚至没有注意到裴俞的动作。而是透过裴俞，看了一眼电梯此刻的楼层位置，然后又重新闭上。
裴俞愣了一秒，收回手，站到跟她并肩的位置，以防她突然跌倒，自己能够扶住。
第6章 06
纪秋觉得裴俞的心情就像夏日的暴雨，说下就下，下完就雨过晴天，甚至还隐隐有雨后彩虹的征兆。
具体表现为，裴俞前一天还表现得不耐，第二天又恢复如常，还给她带了杯柠檬水。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纪秋可不敢再接受裴俞的东西，她决定在腿伤好之前，尽量对他避而远之，免得再有什么意外。
“还你，还有，我已经跟我妈说了，之后都由我家司机来接，不麻烦你每天等我了。”纪秋把柠檬水放到他桌上，说到最后，刻意加重等她的字眼。
裴俞头也没抬，低头整理卷子：“不喝就丢了。”
轻飘飘几个字，就能把人气到。
纪秋呼了一口气，平复自己地心情，皮笑肉不笑地开口：“我帮你送给该送的人。”
这杯水在她手上就像个烫手山芋，丢了不是，喝了也不是。她灵机一闪，决定把这杯柠檬水送给对的人。
裴俞抬头看纪秋，后者已经走到陆雨的座位旁边，弯腰跟人说着什么，还指了指他这个方位。
……
他撤回昨天的想法。
纪秋在学习上聪明，在感知方面像是筑了一道铜墙铁壁。
纪秋把柠檬水送给陆雨，顿时轻松不少，只是回到座位时，莫名觉得身后的人好像又晴转乌云了。
哼，这下不敢随便给她送东西了吧。
以为她是路边的小猫小狗，随便给个东西就能打发。
未来几天，两人又像是回到了之前。
不过裴俞比之前还要令人头疼，冷不丁放几支冷箭，嗖嗖刺在纪秋的膝盖。
纪秋坐在他前面，感觉如芒在背，但她无意间往后座瞥去时，裴俞又完全没往她这边看，低头专心做着自己的事。
奇了怪，难道是她最近没睡好，太有压力了。
不过很快她就没心思深究这个问题。
裴俞的生日要到了。
每年裴俞的生日，两家都会聚一下，于情于理，纪秋都会送他礼物。
纪秋同样是挑礼物的苦手，她以前送别人礼物，都是照着网上的礼物排名清单挨个送，但偏偏那些清单上的东西裴俞大部分都有了。
再有，裴俞每年送她的礼物都很用心，纪秋虽然对他不爽，但也没到愤恨的地步，所以她每年都有规规矩矩的用心挑礼物，而且今年还是裴俞十八岁成人礼，她也不想送个太敷衍的东西。
至于裴俞喜不喜欢，就是他的事了。
在纪秋得到医生的肯定，腿完全痊愈的第二天，裴俞的生日到了，他父母定了一家酒店，请了一些相熟的亲朋好友参加。
纪秋穿了一件款式经典的黑白长裙，纪母还给她画了个淡妆，她没有将头发披散，而是挽了一个低马尾，再夹了一个蝴蝶结在后脑，不至于显得太成熟。
纪秋到的时候，裴俞正和父母在接待客人，裴父裴母正在和相熟好友交谈，倒是裴俞先过来招待他们。
裴俞今天穿了一身裁剪细致的黑色西装，一双大长腿展露无遗。他没有扣外套，低调的领结配合浅色衬衫，多了几分休闲的意味。
哪怕纪秋内心不愿，也不得不承认，认真起来的裴俞确实很有风度。
裴俞热络地同纪父纪母交谈，纪秋在一旁时不时点头，露出官方标准笑容。
那边裴父裴母也看见了这里，走过来叙旧几番。
裴母毫不吝啬地夸赞纪秋：“真是长成大姑娘了，稍一打扮就这么漂亮。”
纪秋笑着回了几句，又听裴母说：“小俞，你先带着小秋进去，我们大人聊会天。”
两人应着声，裴俞便带着纪秋往楼上宾客厅走去。
纪秋觉得裴俞应该有个变色龙的称号，前一秒还有说有笑，后一秒就收放自如，带着她往楼上走去。
不过这么多年，裴俞什么样子纪秋没有见过，并不当回事。
“我的礼物呢？”裴俞扫了一眼她手里只能装下一个手机的精致手包。
纪秋那股子想和裴俞呛声的劲又上来，背着手说：“没有。你今天收这么多礼物，还差我那一个？”
果然，裴俞听到后脸色倏尔变了。
纪秋很少见到裴俞这个眼神，一时有些心慌，但还是努力站直身子，避开跟他的对视。
裴俞没再说什么，把她领到准备好的位置后，又下楼招待宾客去了。
纪秋当然准备了礼物，只是她想反正两家人住得近，干嘛大老远拿来这里，反正最后裴俞也是要带回去的，到时候把裴俞叫出来送给他就是了。
小小的糊弄一下裴俞，心里还挺有成就感。
第7章 07
这种场合总是避免不了社交，虽然纪秋这一桌坐的都还算是熟人，但当那些人挨个问着纪秋的个人信息时，她还是觉得有些头大，因而找了个理由逃开，等宴会开始再进去。
这家酒店很大，平日承接了很多活动，在场地布置和宾客宴席方面都做得很周到。
纪秋在里面绕了一会，除了主宴会厅，还有很多小房间没有用上。
“纪秋？”
身后的声音让纪秋回了头，她一看，是陆雨。
陆雨穿了一件米色花领长裙，上面还缀了一些小印花，在她身上灵动又温婉。
纪秋出来就是为躲避社交，因此她只是点头回应了一下，准备开溜。
陆雨对她的逃避视而不见，三两步走到她旁边：“你也是去洗手间吗？”
“不是。”纪秋回答得简短。
“噢。”陆雨短促地笑了一下：“谢谢你上次提的建议，他很喜欢。”
纪秋慢半拍地反应过来，陆雨指的他是裴俞。
不知道裴俞父母知不知道他早恋，要是知道了会不会警告他。
但裴俞现在成年了，严格来说，也不太算得上早恋。
纪秋意识到自己又开始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清了清思绪，决定甩开这些想法。
“喜欢就行。”纪秋淡淡回应。
“对了，我还想问你一件事…”陆雨走得离她近了点，头顶的暖灯铺洒下来，她的脸颊泛出柔和的光晕，说话却冰冰冷冷，“你应该，不喜欢裴俞吧。”
纪秋皱了皱眉，一种明晃晃的，毫不掩饰地被人偷窥地感觉漫上心头。
她最不喜欢别人问她这些。
你应该成绩不错吧？你应该有很多人追吧？你应该不知道这些八卦吧？
应该应该，哪来那么多应该。
她没办法阻止别人怎么说怎么想，但请求这些人能不能把自己的想法管一下，她们很熟吗，就来问这些。
她的想法关别人什么事。
纪秋同样面无表情：“跟你有关系吗。”
陆雨像是被针刺到，黑黑的眼眸颤了一下，咬了咬唇，一抹红色瞬间爬上脸颊，圆圆的杏眼好似下一秒就能泛起水雾。
“对不起，我以为…”陆雨头垂了一点，像是做错事接受教导的学生。
…
纪秋懒得再听下去：“你自己找吧，我还有事。”
她急于快速逃离这片刚刚发生过不太愉快的空间，加快脚步，在下一个转角折身离开。
刚过转角，纪秋就措不及防跟人撞在一起。
她抬头看去，少年的轮廓线条分明，短发修得干净利落，身上有刚经过应酬后的复杂味道，还有独属于他自己的清爽味道。
刚才的话题主人公出现在自己面前，纪秋纳闷，在心底暗暗发誓再也不跟别人讨论裴俞的事了。
拢共两次，两次都碰见了裴俞。
这难道有什么魔咒。
纪秋额头结实的撞了下，退后两步，捂着头揉了揉。
裴俞站在原地不动如山，甚至让她觉得自己是不是撞上了雕塑。
当然，眼前的人自然不是雕塑，还开口说话。
“去哪里？”
裴俞走近一步，高大的影子将她盖得完完全全，纪秋心里隐秘升起一点危险的警告，却被她自然地忽视。
她微微抬头，擦了淡色口红的唇张合：“你怎么在这？”
第8章 08
裴俞自上而下的看着纪秋，她个子高挑，这身黑裙衬得她腰身单薄，细直的小腿裸露在空气里。
因为腿伤才好，她只穿了一双黑色小皮鞋，短袜的花丝边缀在脚腕，从里延出细长的线条。
压抑许久的情绪在此刻达到了顶峰，裴俞一手推开无人的等候室，一手不分由说的拉着纪秋进了里面。
装修得富丽堂皇的走廊上空无一人，只余一点匆忙的空气扰动。
纪秋还没反应过来，就跟纸鸢一样被裴俞牵进了陌生的房间。
房间没有开灯，遮光帘的作用很好，只有没拉上的缝隙折射出一点阳光，映在旁边绚丽的墙纸上。
酒店采用的全覆盖式空调，就算无人的房间，也同样保持着适宜的温度。
裴俞手还扣在纪秋的手腕上，一手抵在门上，轻易将她圈在里面，两人的气息浮动地缠绕在一起。
纪秋心头一跳，裴俞的气息像是羽毛一样飘在她的周围，挠得她被触碰的肌肤有些发痒。
两人的体型差异在此刻清楚地烙在她的心里，裴俞不再是那个爱插兜装什么都懂的小屁孩，而是长成了稍一贴近，就会给人带来压迫的存在。
“你有什么毛病？”少女被突如其来的贴近弄得有些不知所措，但又执着地压抑，不肯露出一点示弱。
往日不耐烦的语调因为她无意识地警惕，露出一点娇俏的意味。
裴俞没有放开，微微俯身，对上她黑白分明的眼睛。
“纪秋。”
他轻轻念了一声她的名字，也不知道是在自言自语还是在叫她。
裴俞的声线很低，在逼仄的空间流出一点莫名让纪秋心慌的情绪。
冷风不断地从冷气口进来，吹得两人的头发微微拂动，少年突然靠近的脸庞英俊得动人心魄。
纪秋清了清嗓子，故作镇定地嗯了一声。
“我的生日礼物呢？”裴俞低声问她。
纪秋松了一口气，同时又冒出一点底气。
都成年的人了，还对她说没有礼物的话斤斤计较。
小气鬼。
“你猜。”纪秋憋住笑，推了推他，正打算拿出手机把之前拍的照片拿出来。
面前的人却纹丝不动，压住她刚举起手包的手，带着令人心动的味道靠近。
纪秋只觉得他的五官无限放大，最后压在了她的唇上。
她瞪大了眼睛，用力挣扎起来，可哪比得过常年运动的少年。
两手的手腕被他抓住扣在门上，他的力道大得像是坚固的铁，箍得她动弹不等。
裴俞的吻是具有侵略性的，不给人留退路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