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俞退出纪秋伞的范围，走在她前面。
纪秋握紧伞的把手，跟了上去。到了教学楼后，裴俞并没有等她。
纪秋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觉得心情有些微妙的失控
她摸了摸头发，只淋湿了一点，倒是手里的外套，彻彻底底的淋湿了。她的袖子也淋湿，白色衬衫贴在肌肤上，隐隐露出里面的肌肤。
今天的气温不算低，但外面下了大雨，她的身上又沾了雨水，冷风一吹，贴着衬衫的皮肤迅速起了鸡皮疙瘩，冷得她一抖。
纪秋搓了搓手臂，往教室走去。
刚走到电梯口，一件衣服便盖住了头顶。
纪秋取下衣服，是件大码的校服外套，胸口上别着印有裴俞二字的姓名牌。
第24章 24
纪秋看着去而复返的裴俞，也许是因为秋日的雨有些多情，她的情绪也变得敏感。
她把衣服递了回去：“不用。”
既然要装作无事发生，她也可以。
裴俞没有接，定定地看着她，声音有些发冷：“你淋了雨，现在气温降下来，会感冒。”
他这个态度，纪秋觉得莫名其妙。
裴俞整个人的行为在她看来都不可理喻。莫名其妙的做出那些事，莫名其妙的装作无事发生，现在又莫名其妙的对她这副态度。
她是招他惹他了？
“感冒了也不关你事。”纪秋把外套和伞都塞到他手里，电梯发出到达的提醒声，纪秋转身就要进去。
“纪秋。”
裴俞叫住了她。
纪秋脚步一缓，肩上已经多了一件衣服。
“对不起。”裴俞语气缓和下来，站在她身后说出了这句话。他除了替她搭上衣服，没有其他的动作，“姓名牌你可以丢掉，我走楼梯。”
纪秋按着电梯键，听到身后的人走上楼梯的声音，然后进了电梯。
她盯着那枚姓名牌片刻，还是取了下来。
纪秋走进教室的时候，大家都在埋头做作业，她身后的位置还空着。
过了一会，裴俞也从教室前门走了进来。
“裴俞，你另一件校服呢？”董修宇湿漉漉地走进来，问自己的好友衣服在哪。
董修宇在球场打了会球，跑回来身上淋了个透，他自己的忘在家里，想着找裴俞借来应急。
裴俞坐在位置上，不咸不淡地回答：“没带。”
董修宇嗤了一声：“少来，不给我自己拿了。”
裴俞一向都会把学校发的两套校服都放在储物箱里，有时一套弄脏了，另一套就留着备用。他说自己没带，董修宇才不信。
他打开教室后面的储物箱，看了眼里面，还真没有衣服。
奇了怪，裴俞也会忘记带校服？
董修宇心中疑问一瞬，转头去找其他好友紧急求助。
坐在裴俞前面的纪秋自然把两人的对话听进耳里，她不自觉捏了捏手心的衣袖。
裴俞的外套对她来说有些宽大，不把袖子挽起来的话，能将她整只手都盖住。
独属于裴俞的气息再次落在了她身上，却不像之前那样具有攻略性。
纪秋有些迷茫，她对裴俞，究竟是怎么想的呢。
这个问题一直困扰着纪秋到晚上。
桌上还有堆起的作业，纪秋引以为傲的专注力失去作用，没办法像之前一样静下心来做自己的事。
“小秋。”纪母在门外叫她，“今天淋了雨吗，怎么衣服湿了，没咳嗽吧？”
纪秋刚打开门，纪母就把手放在了她的额头上，嘴里念叨：“不怎么烫，应该没发烧。”
纪秋笑笑：“我没有淋雨，外套不小心打湿了而已。”
纪母放下心，看她屋里还开着台灯：“今天作业很多吗？”
平时早就关了台灯准备上床休息的人，现在还在没洗漱。
纪母忍不住说一句：“别休息太晚了。”她刚准备下楼，又突然想起什么，开口问她：“对了，外套里没东西吧，我等下放洗衣机里了。”
纪秋下意识地点头，突然顿住：“妈，你还没放里面吧？”
纪母点头：“都在洗衣篓里。”
她刚说完，纪秋就急匆匆往楼下跑去。
纪秋在外套里摸了摸，拿到被她遗忘在外套里的东西，凝视片刻，叹口气，装进了睡衣口袋。
第25章 25
纪秋没有把裴俞的外套带回家，而是送到了邻近的干洗店。
放学后，纪秋让司机把她送到干洗店就好。她在店里等了一会，拿着干洗店的袋子往回走。
她自然不会想在学校当众还给裴俞外套。
只是…
纪秋在小区的花园徘徊许久，她不知道到底是自己送到裴俞家去，还是打电话叫他下来拿。
外套毕竟是裴俞借他以防感冒，但纪秋又不想去裴俞家里。
所以在楼下坐了许久，也没有思考出个所以然来。
直到时间经不起她再拖延后，她掏出手机，给裴俞打了个电话。
这次对方也照例很快接通。
“什么事？”裴俞的嗓音依旧低沉富有磁性，只是带了点客套。
纪秋握着手机，深呼吸一口气，镇定地开口：“你的衣服洗好了，你来楼下拿一下吧。”
裴俞停顿片刻，说：“你放在门卫室就好，我明天拿。”
纪秋终于忍不住，这几个月的莫名气氛和裴俞的态度在她心中积压了许久。
裴俞这副语气更是直接成为了她怒气的导火索，她也不管不顾，生气道：“裴俞，你有什么毛病，你一定要这样半死不活是不是。你是不是以为自己很大度？”
“你下不下来拿，你今天不来拿，要么去垃圾堆里找，要么自己新买一套。”
“我给你十分钟，过时不候。”
她说完也不等对方回答，直接挂了电话。
纪秋越想越生气，裴俞跟她拽什么。他撩拨完说一句自己可以等，然后就退回去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搞得好像都是她的错一样。
凭什么，裴俞以为自己是谁啊，装什么正人君子。
纪秋拎着袋子站在裴俞家楼下，她看了一下现在的时间，定了个十分钟的倒计时。
她向来说话算话，说十分钟就十分钟，多等一秒她就不姓纪。
她看着楼下的大门，不知道过了几分钟，裴俞的身影很快出现。
他还穿着校服衬衫，领口的领带松了一些，没有白日在学校那样一丝不苟。
纪秋不想多说，抓起裴俞的手，把东西往他手里塞去。
裴俞突然握住她的手，声音比刚才电话里的还要低，带着一点沙哑：“纪秋，不要不理我。”
他语调很轻，又说得很慢，纪秋竟然从里面听出了几分委屈。
拜托，到底是谁不理谁，谁委屈啊。
一阵冷风刮过，卷起几片落叶，吹到他们脚边。
裴俞突然捂住嘴，低声咳了两下。
纪秋察觉到一点不对劲，皱起眉头：“你感冒了？”
裴俞松开她的手，后退两步，声音又哑了一点：“没事。”
又来了。
纪秋双手环臂，哼了一声：“你多有能耐，又是不理人，又是装无辜，又在这逞能。”
裴俞垂下眼睫，长黑的睫毛像是两把小扇，在眼睑下方落下一块弧形阴影。
他顿了片刻，才重新抬眼看她：“我是怕听到你拒绝我。”
第26章 26
纪秋一怔，伸手去探他额头的温度，旋即收回手，他额头的温度明显偏高。
果然生病了。
要是换成白天的裴俞，指不定说出什么话来气她。
纪秋久违地感到一点头疼。
她看着裴俞站在那里，高高瘦瘦的，人模人样的，怎么尽不干人事。
裴父裴母应该也回来了，怎么也轮不到她操心吧。
她咬了咬嘴，没说什么，转身要走。
“纪秋。”
裴俞又可怜兮兮地叫出她的名字。
纪秋脚步顿了下来。
裴俞怎么这么麻烦，她想。
“看医生了吗？”她转身，仍然不肯靠近裴俞。
裴俞见她重新转身，眼睛亮了一下，摇头道：“只是简单的发烧，我等下去买点…”
他话说到一半，又咳了两声。
“那就是既没看医生，也没吃药？”纪秋直接问他。
裴俞同她对视，轻轻点了点头。
不出所料，纪秋猜都能猜出来。
像裴俞这种什么事都喜欢说成若无其事的样子，生病了说自己没事，受伤了说自己没事，改天躺医院里去还要说自己没事。
“裴阿姨呢。”
“值班。”
“裴叔叔呢。”
“出差。”
“…”
纪秋叹口气：“穿外套，送你去医院。”
裴俞下来的时候只穿了件衬衫，连校服的马甲都没穿，又在下面吹了会风，再不穿件外套，万一待会烧得更狠。
裴俞哦了一声，把洗得干干净净的外套从袋子里拿出来穿上。
纪秋走在前面，在街边拦了辆车，等裴俞上车后，报了医院的名字。
车内一直很安静，除了裴俞偶尔的咳嗽声。
纪秋带着裴俞挂号，坐诊，拿药，最后还要打点滴。
等坐在输液厅的时候，时针已经指到了十点。
裴俞一直安静跟在她身后，好像做错事的小孩，不敢跟生气的长辈搭话。
纪秋看着细细的针管插进裴俞的手背，因为涂了碘酒，白皙的手背多出一块黄色区域，忍不住皱了皱眉。
裴俞盯着针孔刺进，等到护士贴好胶带，点头说了声谢谢。
“你回去吧，太晚了。”裴俞开口。
纪秋坐在跟他隔了一个位置的椅子上，却没接他的话，而是问他：“怎么感冒的？”
她记得裴俞昨天又没脱外套，又带了伞。她都还没感冒，裴俞怎么身体比她还弱。
“伞丢了。”
“说实话。”
“…我把伞借给你了。”
“我哪有…”纪秋刚想反驳，她明明就没用裴俞的伞。突然想起，裴俞放学之前，好像是把伞放在她的储物柜旁。
但她当时心情很乱，只瞥了一眼，就自己举着书包跑到车里了。
所以裴俞是知道她没用，自己也不打伞，淋着走到校门口的？
“裴俞，你是不是故意的？”裴俞居然做出这么幼稚的事。
纪秋简直不知道说什么好。
怎么会有这种人，不拿自己的身体当回事。
裴俞沉默地望着她，很久之后，才眨了一下眼睛。他的脸色仍然很差，嘴唇没有血色，深邃的眉骨染上一丝病气，显出几分脆弱。
纪秋没有再说，去接了杯水让他喝药。
裴俞似乎自知自己惹她生气，全程都表现得很温顺。好像这几个月倔着不肯开口，说话也客气十足的人不是他，而是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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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茶茶
第27章 27
夜已经深了，输液厅里安静得能听见通风口的风声。
纪秋的头有些支撑不住，左右摇晃着，最后倒在一个坚实的肩上。
裴俞靠了过去，把纪秋的头托在自己肩上。
他抬头看了一眼时钟，快到零点，挂着的生理盐水也快见底。
他看着靠在自己肩上的纪秋，也许是到了陌生的环境，眉心皱着，但睡得很安静。
裴俞叹口气，就算纪秋不来找他，他也快忍不住去找纪秋了。
跟她坦白的第二天，裴俞就没有出现在她眼前。
他编了个借口婉拒了纪母的邀请，却又无法彻底断离，尽量减少自己去纪秋家的频率。偶尔在客厅看见纪秋，后者也只是看他一眼。
他承认，自己是有意躲避。
可纪秋表现得那样光明磊落，不像他那样辗转反侧。
他怕自己一靠近纪秋，就忍不住。同样也怕，纪秋在某个瞬间，像是跟他谈论天气一样，很平常的说出拒绝的话。
可是即使这样，他也无法把自己的视线从纪秋身上移开。
上课时，他总会盯着她的后脑勺出神，纪秋坐在他前面，心里在想什么呢。
回家时，他总会让司机开慢一点，跟在纪秋家的车后面。
昨天上课，纪秋点完名没有回教室，他也就坐在她看不见的地方看着她。
她似是在看比赛，又似是发呆。
直到他先一步发现天色阴沉下来，乌云开始聚拢，他便回教室拿伞。
纪秋没有带伞的习惯，想到她或许还不想和他同撑一把伞，他又找好友借了一把伞。
他刻意保持距离，怕自己再做出不可控的事。
可如果他不先说出口，纪秋要到什么时候才会发现。
他说自己可以等，却发现自己对于这件事的耐心少得可怜。
今晚看到手机上显示着纪秋的名字时，他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接，可最终也没办法拒绝纪秋。
他接了电话，听到纪秋说要还他衣服。
心里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不免有些挫败。
纪秋是真的没有考虑过他的话，还是不把他的话当真，他不知道。
但他知道，自己可能没办法再这样等下去。
这样考验的不是纪秋，而是他。
输进血管的生理盐水和抗生素逐渐起了作用，他的理智也渐渐恢复。
再次跟纪秋离得这么近，他的血液又开始加速流动。
只要稍一低头，纪秋发丝的味道便充盈鼻尖，好像她也在他触手可及的范围里。
裴俞看着纪秋熟睡的面容，手指替她撩起松散在耳边的头发，最后停在她的耳尖。他没忍住轻轻碰了一下，熟睡的人并未有任何变化。
他捏了一下纪秋的耳垂，她这下有了反应，轻微挪了一下头的位置，离他胸腔里跳动的心更近。
裴俞不自觉放缓呼吸，感受着纪秋微弱的呼吸声，她这样安静乖巧，他看着便觉得喜欢极了。
他用可以自由活动的那只手稳稳托住纪秋的头，仔细在脑海里描摹她的眉眼和唇线。
纪秋，我一直如此卑鄙。
他屏着呼吸靠近，最后在她眼角轻轻落下一个吻。
第28章 28
纪秋是被裴俞叫醒的，她揉了揉眼，看见裴俞的针管已经被拔掉。
时间已经很晚，她也没什么心思思考其他，跟裴俞打了辆车，回去倒头就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