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照你说的办。”南音点头，想了想，“那咱们下午出去逛逛成衣店绸缎庄什么的吧，顺便再去漕行看看，来金陵这么多天，我还没露过面呢！”
一听到要出门，小春自是高兴，连连点头。
等到下午，主仆二人就出门了。
第174章 漕行
她们先是去了漕行，吴记漕行正是破落的时候，虽然有几艘货船，但是船工并不多，漕行里一个老管事押两艘船的货去了北方，船工就走了一大半，眼下的漕行真的是冷冷清清的。
南音去之前也没有打招呼，吴通不在，只有谢汶坐在桌前看账本，见南音来了，便沏了粗茶，说说话。
“吴大当家回一趟上元，那边还有些事需要安排，今儿就我一个人。”谢汶笑道。
“谢大哥，你刚刚在看账本，可有什么想跟我说的？”
谢汶低头沉吟了一下，眉头紧锁，“漕行这几年经营不善，我最近在整理账目，发现这账上是一团糟……这且不说，漕行的内部调派和管理混乱也是一个很大的问题，吴通是个江湖人，对钱财毫不在乎，听原先的账房说，这几年账上的银子支取都很随意，没有什么公私分明，很多笔支出连个由头都没有，部分的数额还不小，漕行内部更是没有什么规划，连业务上的事都没有一套专门的管理办法，更不提什么专人专责了！”说到这里，谢汶痛心疾首，压低声音，“这样经营下去，这家漕行不倒才怪！哦不，现在的境况，也跟破产差不了太多，要不是你盘下了这家漕行，恐怕货船都卖光了也抵不上亏空，还提什么漕行啊！”
南音无奈的笑笑，其实早在谢汶没有回来之前，这些情况她就已经知道个七七八八了，如果这家漕行不是这种艰难处境，吴通又怎么可能会转手卖给她呢？
漕行眼下情况糟糕并不可怕，只要改善经营，管理有序，相信还是有起死回生的可能的，更何况南音也了解过，现在还留在漕行的船工大多数都是当年受到过吴老当家恩惠的，因此他们才愿意一直跟随吴通，这些人对漕行极有归属感，只要南音一心为了漕行考虑，大家一定会齐心协力做事，毕竟谁也不愿意看到吴老当家一生的心血付之一炬。
“那么，谢大哥，你对漕行今后的发展可有什么想法？”南音反问。
谢汶又沉吟了一下，“眼下漕行最重要的不是揽业务，而是内部整顿，先把人员管理提上日程，肃清沉疴旧疾，我觉得应该先开个正式的大会，漕行如今易主了，得让大家明白这一桩，然后再推新政新规，要不然还照着吴通那一套，什么时候也不行！”
“听你的。”南音点点头，“这做生意的事，其实我也不是很懂，具体的事情还是得谢大哥你来做，这几日你早出晚归的，都是在忙漕行的事情，辛苦了。”
南音这么说，显然是给足了谢汶面子，也表明自己对于他的信任。其实漕行里这一帮糙汉子，真要说起来，南音一个小姑娘还真不大好管，吴通跟他们打成一片，曹流跟他们也都称兄道弟，确实不便于严格管理，有谢汶作为自己的代表，自然是最好不过了。
谢汶闻言，满脸自信，“你放心吧，我会尽力的，这对于我来说，也是一份考验和机会，我还要谢谢你呢。”
之后，两人不再说漕行一事，谢汶问起了陈元新。
南音道：“前几日沈二少爷那边来人，说沈二少爷在书院不小心受伤了，急急忙忙把二哥找了过去，之后二哥也就回来歇过一晚，第二日早上又去了，直到现在也没有再回来了。”
谢汶脸上没什么表情，但是显然有些话想说。
“谢大哥，你有什么但说无妨。”南音道。
“其实也没什么，可能我对沈二少爷有些偏见吧，毕竟原来我是跟着沈老爷的。不过元新跟在沈二少爷身边固然是件好事，只是……沈熙这个人年纪虽不大，心思却极其深沉，元新虽然聪明，但也单纯，跟在他身边……我总觉得，以沈熙的眼光，这么轻易就看上了元新，还让他跟在身边侍读，有些不大寻常，只希望我这些顾虑都是多余的吧！”
南音笑笑，她知道谢汶说这话是在提醒自己，但是并不想就这个话题继续说下去，只淡淡敷衍了几句。
沈熙确实心思深沉，不过他让陈元新去做侍读的原因，恐怕没人比南音心里更清楚，只不过这原因不能明说罢了。
离开了漕行，南音和小春去了趟金陵的锦绣阁，金陵城内有三家锦绣阁，城南那一家最是门庭若市，南音她们去的正是那一家。
锦绣阁的装潢与格局依然显得高端大气上档次，甚至比上元县那一家更有格调，一楼的大厅很宽敞，分了几个区，布匹和成衣各占一边，厅内还有供客人休息喝茶的几张圆桌，里面出入的客人，光是看身上的穿戴打扮，就知道不是平头老百姓能消费的起的地方。
南音一进入店内，柜台里站着的一个伙计立马就认出了她，赶忙走出来笑盈盈的。
“陈姑娘，您来了！您去楼上雅间里坐坐吧，这里吵杂，我去叫我们掌柜的来。”
锦绣阁自然是高档的，二楼和三楼都是大厅加上一间间小包厢，大厅里自然是展示比一楼更好的布匹和成衣，而包厢里则茶水熏香伺候，还有专门的哥儿姐儿负责介绍，服务周到十分便利。
小春和南音也都认出了这个伙计，正是她们刚来金陵时，锦绣阁曹三全掌柜派来的那个伙计。
“我们只是来随便看看，你不用亲自招呼我们，也不用惊动你们曹掌柜。”南音笑道。
那伙计摸摸脑袋，“我们掌柜正在后头对账，忙的水都喝不上，可他要是知道陈姑娘来了，我没去叫他，肯定会怪我的。”
“不会不会，我们先在这转转，等一会我亲自去拜见曹掌柜。”
伙计想了想，道：“那成，我让人带您到二楼三楼看看吧，有什么需要就告诉我，千万别客气！”
那伙计招手就过来两个娇俏的小丫头，都穿着统一的芽黄色衫子，笑盈盈地领着南音上楼。
“姑娘，想不到到了金陵，锦绣阁还是对您这般礼遇，这家锦绣阁可是金陵乃至江宁府最好豪华的！”小春边上楼边感慨，“看着锦绣阁如此周到热情，想来生意这么好也是应该的！大爷真是有本事！”说着，笑唧唧地看着南音。
南音自然知道小春的鬼心思，无奈地白她一眼，“你下次再敢提这些有的没的，看我回去不好好收拾你！”
“什么有的没的，小春不过是说锦绣阁的服务好罢了，别的什么也没说啊！”小春笑着跑开。
第175章 挤兑
上了二楼，果然厅里展示的布匹和成衣都比楼下大厅的明显高一个档次，南音和小春逛了一圈，便找了个小包厢坐下喝口茶，等跟着她们的小丫头退出了包厢，小春这才满脸艳羡的道：“姑娘，这里的的衣服简直太好看了！就是价钱……这锦绣阁真不是一般人能来的地方啊！”
南音笑笑，小春不过是个十一二岁的小丫头，这个年纪，刚刚开窍，确实是喜欢漂亮衣服的，“上回锦绣阁送来给我的样品布料不是也带到金陵来了吗，你回去就挑两匹喜欢的布料，然后找裁缝给你做一身就是咯！”
小春满脸惊喜，但是马上又不好意思地道：“唉哟，姑娘，我不是那个意思啦……不过，既然姑娘这么说了，那我可不客气啦，嘿嘿，真是太好了！”
看着小春满脸开心的样子，南音也觉得挺高兴的，两个人又随意地喝着茶聊了一会，南音站起身。
“我们再去三楼上看看吧，三楼的成衣样式一定更加漂亮，你可要睁大眼睛仔细看，记住了样式回去好叫裁缝做套一样漂亮的衣服出来！”
小春欢欢喜喜地跟着南音一同去了三楼。
这锦绣阁的三楼可不是有钱就能上来的，能在这一层挑布匹衣服的，那可都是金陵有头有脸的人家，南音之所以能上来，还是靠她跟锦绣阁的那层合作关系。
自从她上回赢了江宁织造的悬赏大赛，在这个圈子里也算名声大噪了，毕竟深得宫里太后欢心的设计，那可是不可多得的，据传言，徐荏徐大才子看见南音的设计图样之后，也是夸过几句的。只不过南音一直住在上元县那个小地方，又是个小丫头，知道她的不少，但见过她的人不多，也正是如此，锦绣阁才会这么给她面子。
三楼上没有用作展示的大厅，全都是一间一间单独的房间，房间里的布置都十分精致，领她们上楼的小丫头道：“陈姑娘，这些门上挂了牌的房间，都是金陵各家权贵富商的夫人小姐们专享的，还空着一间，我带您去。”
南音暗暗咋舌，想不到这个时代的服务都做到这样了，这偌大的锦绣阁，三楼上的房间竟然都是专门的贵宾室。
那小丫头领着她们朝走廊最里面走，就听见楼梯传来咚咚的响声，一位衣着华丽，体态丰腴的小姐带着丫鬟，气呼呼地上了楼。
“二小姐，二小姐，您慢着点，要是摔了碰了，姨娘又该心疼了！”小丫鬟跟在后头苦口婆心地劝着。
“你给我闭嘴！本小姐心情正不好的时候，你可别惹我！”胖小姐双手叉腰，鼓着腮帮子斥道。
那丫鬟扁了扁嘴，小声道：“二小姐，您也不用跟大小姐置气，没的气坏了身子，姨娘……”
“姨娘姨娘姨娘！你就知道拿我姨娘来压我！哼！气死我了，我今天一定要买最贵最好看的衣服，回去气死那个小蹄子！”
丫鬟赶紧朝她嘘了一声，紧张的低声道：“二小姐，小声点，这可是在锦绣阁呢！要是夫人知道您喊大小姐小蹄子，不止您要遭殃，恐怕还要连累姨娘的！”
“她敢！她年老色衰，早就不得爹爹的宠了，现在我姨娘才是爹爹跟前的红人，她敢拿我怎么样！”胖小姐满脸骄横。
“她到底还是您的嫡母，您就别在这儿乱说了……”
丫鬟话还没说完，旁边一个房间的房门突然打开，三个花枝招展的千金小姐挤在门口，为首的一个调笑道；“哟，这不是知府家的二小姐吗？”
另一个装模作样地往那胖小姐身后看看，立马搭腔，“是啊，她姐姐没来，她一个人怎么敢上这儿来呢？”
那胖小姐听了这句话，好像被踩了尾巴似的，怒道：“我为什么不敢到这儿来？”
那边三位小姐掩嘴笑了笑，其中一个故作为难地道；“唉哟，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吗……这叫人可怎么回答啊，伤脑筋！”
胖小姐更加生气，眼珠子瞪得好像要吃人似的，冲动地就要过去，小丫鬟拼命拉着她，“二小姐，二小姐，要不我们还是走吧……”
“早该走了，这根本就不是一个庶女该来的地方！你还把自己当成刘府的正经主子啊！”高瘦的小姐尖刻地道。
另一位圆脸的小姐立马凉飕飕地说：“张姐姐，你给人家刘二小姐留点面子嘛！”
“是啊，杜妹妹说得对，小妾生的孩子本来就过得不容易，出门在外，咱们是得给她留点面子！”
“还是徐姐姐善解人意。”姓杜的圆脸姑娘立马应和。
南音和小春不自觉停了脚步，看着这几位千金小姐斗嘴掐架，饶有兴致。
一旁的小丫头仿佛习以为常了，偷偷跟南音解释，“那位胖胖的，是刘知府家庶出的二小姐，因为她的姨娘是青楼出身，所以经常被人拿出来讽刺，加上她长得又有些胖，更加受到别人的嘲笑。那边三位分别是杜小姐，徐小姐和张小姐，她们跟刘知府家嫡出的大小姐是手帕交，刘大小姐和刘二小姐不合，所以她们三个见了刘二小姐才习惯性地挤兑。”
这么说，这刘二小姐倒是有些可怜，虽然爹是知府，从四品的大官，只可惜是姨娘肚子里爬出来的，还是个出身青楼的姨娘。放在现代，这些都不算事儿，可是在等级森严的古代社会，一个人的出身是个十分重要会影响一生的大事，这位刘二小姐真是可惜了。
“这刘二小姐虽然有些胖胖的，但脸模子不算难看，若是瘦了下来，一定也是个美人！”小春小声地跟南音嘀咕了一句。
果然那边三位小姐攻击完刘二小姐的出身之后，就开始那身材说事了。
“你不会是要来买衣服吧？像你胖成这样，真的穿什么都不管用，还不如给你爹省点银子呢！”
“啧啧啧，我听刘姐姐说过，她呀，可能吃了，一点都不懂节制，要不然怎么长了这一身肥肉，这身材确实穿什么都好看不了，哪能跟刘姐姐的身材比，高挑纤瘦，跟衣架子似的。”
刘二小姐气得满脸通红，要不然小丫鬟死命拉着她，她简直要冲上去打人了，“信不信，信不信我撕了你的臭嘴！放开我！我要去教训教训她！看她们以后还敢不敢欺负我！”
张小姐哈哈一笑，“姨娘生的，果然没家教，动不动就要动粗！我看她啊，庶出的就是庶出的，连刘姐姐的脚后跟都不到！”
杜小姐冷笑地看着刘二小姐，摆摆手，“罢了罢了，咱们还是少跟她说话为好，索性该买的都买了，尺寸也都量好了，打道回府吧！”
徐小姐和张小姐立马应和，三人带着丫鬟从包间里出来，花枝招展地下楼了，路过刘二小姐时，那位年纪最小的张小姐还挑衅地朝她做鬼脸吐舌头。
看着这一幕，小春笑着在南音耳边说道：“姑娘，她们说刘二小姐的家教不好，我看她们的家教啊也不遑多让！”
南音一乐，“鬼丫头，小声点，不许说人闲话。”
这时，那边的刘二小姐终于注意到了这边的南音，气冲冲地喊：“喂！你看热闹看够了吧！本姑娘被人欺负，你是不是当笑话看呢！”
小春刚刚还觉得这刘二小姐有些可怜，可见她转头就把刚刚受得气撒在南音和自己身上，小春觉得这刘二小姐也确实骄横，不太招人喜欢。
南音并没有说话，既然热闹看完了，就该进包间里去了，她正转身要走，刘二小姐显然不打算放过她。
“站住！本小姐说话你没听到吗？聋了？”
小春有些生气，这刘二小姐果真不招人喜欢啊，不过她也不敢正面呛声，不管人家是庶出的还是嫡出的，那都是知府家的千金，她们能不得罪就不得罪。
南音转身，“您有什么事吗？”
刘二小姐一噎，“我刚刚问你的话，你还没回答我！”
南音扶额，无奈：“你要我怎么回答你呢？”
不论怎么回答，似乎都不好吧，因为对方的提问就很有问题。
小春笑了，加了一句，“这位小姐，您刚刚问我家姑娘，是不是把您当笑话看，那您说，您是想让我们姑娘说是呢，还是不是呢？”
不管是，还是不是，这刘二小姐可都真成笑话了。
刘二小姐恼羞成怒，“你！你们！连你们也敢欺负我！”
“刘二小姐，我们没有欺负您，相反，看到其他人挤兑您，我们都觉得那几位小姐有些过分，但是您平白无故找我们的麻烦，就是您自己有些过分了！”南音凉凉地道。
刘二小姐被说的哑口无言，确实，面前这一主一仆她并不认识，也根本没有惹到她，可她就是想找人撒撒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