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流点点头,“嗯,这我倒是没想到,染坊进的货,麻袋上都有标记,只要找到了,应该很容易辨认!我这就去办,一有消息,我立刻通知你。”
晚饭之前,小姚从染坊回来了。
“大家都怎么样?”
“仓库的东西被掉了包,染坊的生产已经停下来了,表面上看起来还比较平静,不过我也能感受到大家现在有点人心惶惶的,染坊就是大家的饭碗。不过我已经把您的话带到了,这两天即使不生产,工钱也不会扣,大家听了之后,还是蛮开心的,只不过这件事一天不解决,恐怕大家是不会安心的。还有,姑娘,厂里已经有人在偷偷找下家了……”
良禽择木而栖,南音可以理解,但是心里还是不好受,染坊还没关门呢,只是暂时停止生产,竟然有人打算跳槽了。
她板着脸道:“既然人心不齐,也正好趁着这次机会给染坊换换血!那些对染坊没有归属感的工人,要走便走,该结的工钱一分也不要扣,患难的时候才能真正看清楚人心!要不然再多出几个像李老三这样的,我也吃不消!”
南音这番话,气话占了一大部分,不过从情理上来说,也一点儿不错,人心不在这儿,留着人干嘛。
小姚想起来一件事情,对南音道:“姑娘,有件事情我也不知道重不重要,我也说给你听听吧!我今天上午去漕行的时候,看到巷子口有个人鬼鬼祟祟的,有些眼熟,好像是……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好像是之前跟咱们一起竞争要买染坊的那个林老板身边的伙计!”
当初跟染坊的老东家谈条件的时候,小姚每次都去了,也见过另外两个有意要买染坊的人。
南音点点头,“我知道了,等证据再多些,才可以做判断。”
当晚,青山那边也来了消息,买家依然闭门不见,连商量的余地都不给。
陈元新了解了整件事情的经过,也替南音着急,当然买下这家染坊,他起到了很大的作用,如今出了事情,他自然也很上心,第二天就去找了青山,一起想办法跟那买家沟通。
事情就这样胶着着,又过去了两天,那天下午,曹流那边终于传来了消息,说是码头附近有个小仓库,当天夜里来了一批货,存货的人付了三个月的租金之后,就走了,然后那个小仓库今早发生了一起不大的火灾,火虽然很快被扑灭了,仓库里的货物受损了一小部分,仓库的主人找不到存货的人了,剩下的货物无人认领。曹流通过漕行的关系,去那个仓库看过货,应该就是染坊被调换的那一批染料和原布。
南音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第一反应是开心,松了一口气,终于这事有了进展,但是冷静下来之后,又觉得,这火灾是不是发生的太巧了,简直像是约好了一样……
“既然无人认领,我们也先按兵不动,静观其变。”
这么多货物,南音就不信真的有人置之不理了。
李老三那边也有了进展,曹流趁他出门的时候,潜进他家翻了一遍,发现两张二百两的银票,以及一张钱庄里兑换一百两现银的凭据。银票上一般会写上出票人的排号,只要有门路,跟着排号去查这银票的来源并不难,查了之后,果然矛头指向了当初跟南音共同竞争要买这家漕行的一个商人,那位林老板!小姚在染坊附近看到的也正是这位林老板身边的伙计!
南音把这件事跟曹流说了,又跟曹流讨论了一会之后,他就离开了。
可南音却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也说不出哪里不对劲,但这件事情是不是有点奇怪,又有点太顺利?就好像是一道考题似的,既要考她,又有人牵着线引她走向正确答案似的!
第248章 小小的游戏
晚上陈元新回来,很兴奋地跟南音说到,那个买家终于肯同他们面对面商讨这件事了,不过口气仍然很硬。
染坊已经停产好几天了,这每停产一天都有直接损失不说,工人们的信心也受到多一分的打击,南音没有功夫去考虑什么这件事奇怪不奇怪了,当前尽快解决这件事情,恢复生产才是最重要的。
第二天一早,墨竹突然来了。
南音这几天心里老是不安定,一大早就起来练字凝神静气,知道墨竹来找,南音从里间出来,就见墨竹一脸风尘仆仆的样子。
“有什么事吗?”
墨竹还是敷衍了朝南音拱拱手,“陈姑娘,我们爷叫我回来,跟您传个口信儿,染坊的事情他都知道了,不过现在他一时半会脱不开身回来。这件事您就别搭理了,没那么简单,我们爷不希望看见您中了人家的圈套,爷还说了,染坊有多少损失,等他回来十倍赔给您,您要是不要银子,再给你开十家染坊都行!”
南音皱皱眉,“这不是银子的事儿,也不是开十家染坊就能解决的,我那厂里可有好几十号工人呢,他们大多数都是靠染坊的工作养活全家老小,要是染坊被人整倒了,他们可怎么办?”
墨竹更急了,“唉哟我的陈姑娘,您就听我们爷的话吧,这事真不是那么简单!你要是担心那些工人的生计问题,没事儿,我都能替我们爷答应你,等忙完这一段,绝对把这事儿解决到您满意为止!”
南音狐疑地看着墨竹,道:“那你说说,这事儿到底怎么个不简单?你和你家主子是不是什么都知道?”
墨竹无奈地叹了一口气,“陈姑娘,您就别为难我了,等我们爷回来,您想知道就问他吧!我们爷跟催命似的,我这还是连夜赶回来的呢,歇个脚我还得再折回去!”
南音很想问他们这些天到底在干什么,但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想了想,道:“你们主子的话,我已经收到了,你回去吧!”
墨竹看南音的态度,就知道她多半不会照做,但是温三只让他带话,南音听不听,他也左右不了,便匆匆忙忙地走了。
下午南音去了一趟染坊,厂里只有几个工人,其他都回大杂院了。
常春有些担忧地道:“东家,这几天厂里不生产,大家都挺受打击的,这事儿要是还不解决,恐怕人心先散了。”
南音看着昔日忙碌的染坊,如今一派萧条,也有些心急,转头便去找了曹流。
当天晚上,曹流那边就穿过来消息,李老三已经认下自己被人买通,先灌醉李咬,后领着人把染坊仓库的货物调换的事实,还在供词上签字画押了。
码头那边小仓库的货物,也有人去认领了,是林老板手下的一个管事,而且那些货物也已经清点了,可以证实就是染坊丢失的那一批。
这样的进展真的太快了,这件事一开始有些让人摸不着头脑,但是真正解决起来,却几乎没费什么力气,没出什么周折,现在主动权已经在南音的手上,要私了,她可以直接去找那个林老板,要公了,带着证据去报官,除非这事再出点什么幺蛾子,否则胜诉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陈姑娘,接下来,你看怎么办?”曹流问道。
南音沉吟了一下,斟酌了半天,才道:“这事也许真的不简单,感觉不像是有人要陷害染坊,而是耍我们玩呢!”
曹流也点点头,“确实,若真是陷害,不会留下这么多破绽给我们查。”
南音也觉得,要是有人故意陷害,何必这么大费周章,趁晚上染坊没人,仓库堆的又都是易燃物,索性一不做二不休,一把火烧了不是更干净更彻底。
“这样吧,明日你把李老三的那份供词以及码头小仓库那边出具的证明送去林老板那里,约他后日跟我见一面。”南音道。
曹流点点头,“如此最好,先搞清楚他们到底想干什么再说。”
第二日曹流就照南音说的办了,那林老板没有出面,只是一个管事见了曹流,那些证据连看都没看一眼,就答应了见南音了。
南音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更觉得疑惑了,虽然温三让她不要再管这件事,但是南音已经查到了今天,心里的好奇程度已经到了无法抑制的程度,她倒是要看看,对方到底是什么目的。
第三日晌午,男音带着小春小姚,在曹流的陪同下,去赴约了。
约定的地点是那位林老板挑的,是金陵城郊一个十分雅致的山庄里,那山庄依山傍水,应该是哪个大户人家建造的用来度假的地方,南音的马车一路畅通无阻地进了山庄的大门,走了一会被人拦了下来,要求南音独自前往。
小春小姚她们自然不放心,要求一同前往,曹流则是铁青着脸,一副严阵以待随时打算动手的架势。
可是对方那个引路的女子,不过二十多岁,看起来也不是什么练家子,态度虽然强硬不容辩驳,但是脸上始终带着笑意。
“几位放心,陈姑娘进去,我们绝对会保证她的安全,我家主子只是想见见陈姑娘而已,没有别的意思。”
南音沉着脸,还没有表态,曹流便道:“陈姑娘,我看他们并没有什么诚意,要不,咱们还是回去吧,这事诉诸官府,或许才是解决之道。”曹流是不会拿南音的安慰做赌注的。
南音侧身对他低声道:“你看他们有恃无恐的样子,像是忌惮我们报官吗,这件事果然没那么简单,既然如此,我更要进去看看了,到底是什么人,到底有什么目的!”
曹流虽然一脸担心,但是也不再劝南音,她决定的事情,劝也没用。
小春道:“姑娘,你可不能进去,谁知道里面是什么人,又想干什么!”
小姚也沉着脸道:“姑娘,看来整件事情,也就咱们当真了,人家根本就是玩弄我们于鼓掌之中,文公子说得对,这件事我们就不该查下去,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唉!”
小姚是个明白人,到了这一步,她也看出来,这都是人家写好的剧本,而她们则像提线木偶一样,一步一步按着别人的剧本演下来。可是现在他们来都来了,对方显然胸有成竹可以见到南音,这是别人的地盘,纵使曹流武功再高,要他们四个人一同出去,恐怕也是不可能的,现在已经骑虎难下了。
南音自然知道这个道理,她淡淡地笑着,保持着最后一丝风度,朝那个引流的女子,道:“那就麻烦你引路吧!”
那女子莞尔一笑,朝南音做了个请的手势,“陈姑娘,这边来!”
曹流小春他们也无可奈何。
南音跟着那女子走了一会,来到湖边,沿着栈桥走到尽头,上了湖上停着的一艘画舫,南音刚踏上夹板,画舫就被栈桥上的船工用竹撑子顶离栈桥,随着水波朝湖中间荡去。
夹板上没有人,画舫里面也静悄悄的,南音心里有些紧张,这下在空无一人的湖面上飘着,是南音没有预料到的状态,她静静观察着,却不敢走进画舫里面。
片刻,里头传来一个声音。
“怎么?现在知道害怕了?”
虽然看不见人,但这声音有些熟悉,南音却一时想不起来是谁,紧张地问:“你是什么人?有什么目的?”
“看来你真的害怕了,哈哈哈哈哈。”
南音被他笑得有些发怵,壮着胆子进了门,下一秒却目瞪口呆。
“大皇子殿下?”
南音惊愕地一时忘了行礼,就见云央若正坐在屋内正中的小几旁,面前是一个棋局,他左右手各执黑白棋子,显然是自己在自己下棋。
“原来是你……”
“没错,正是我,我只是跟你玩一个小小的游戏。”云央若就手里的棋子投进棋钵子里,站起来,宽袍缓带,风姿翩翩,如果不是目光中偶尔闪过一丝戾气,也会是一个难得的美男子,然而跟温三比还是差远了。
“大皇子殿下,您这是什么意思,小女子就看不懂了,小女子只是一介草民,您跟我玩这样的游戏,真是太抬举我了。”南音压抑着心里的怒气,冷嘲道。
云央若双手往身后一背,笑道:“我不过是想见你一面,但是苦于没有借口,贸贸然约你,又怕太唐突,便想了个这样的法子。”
南音气得脸色黑沉沉的,他可知这个对他来说“小小的游戏”,差点让整个染坊人仰马翻,竟然还这样轻飘飘地说出口来,简直了!
“你也不要生气,我也没下重手,你放心,你的染坊今天过后还是会好好的,什么都不会改变,而我也达到了目的。”
看着云央若那闲适轻松的样子,南音简直想揍他一顿,可是她不敢啊,对方可是尊贵的皇子,她不过一介草民。
“哼,大皇子玩的高兴,小女子这家染坊算的了什么!还有,你想见我,不管是玩游戏把我引过来,还是直接去找我,都没有什么难度,因为我根本就无力对抗,更何况,我也不会自不量力到去对抗一个皇子!”
闻言,云央若哈哈地笑了起来,好整以暇地看着显然十分生气却不敢发作,只能冷嘲热讽几句的南音,“你说的其实挺有道理,我想见一个人根本不需要理由,不过你比较特殊,对待特殊的人,就得用特殊的办法。”
“……”南音已经不想多说了,她这才明白,什么叫力量,什么叫权势,有些东西,她无法挑战,更无能无力,比如眼前的云央若,她能把他怎么样呢?只能自己生气罢了!
看着南音这样,云央若显然很开心,他慢慢踱步到南音面前,问:“我只是很好奇,尘安让你别再管染坊这件事,你为什么不听他的话呢?你若是听了,我便不能得逞了!”
第249章 真相
南音惊得瞪大了眼睛,这些人真是手耳通天,连这事他都已经知道了,如果不是南音身边的人她都十分信任,她真要怀疑自己身边出了内鬼了!
以及……他竟然叫他“尘安”!南音看着云央若这张脸,越发自己先前心中的猜疑没有错。
“你怎么知道他让我不要再管染坊的事?”
云央若哂然一笑,“我这些小动作,怎么瞒得过他呢?他知道了以后,以他那护短的性子,肯定是要你别再查下去,好离我远一点,呵呵,以我这么多年对他的了解,猜也能猜到了。”
南音看着云央若,突然觉得万分后悔,当时就该好好听温三的话才对啊!
“那你想见我的目的是什么?总不会就是为了告诉我,这仅仅只是个游戏,而我被你耍的团团转吧?”
“当然不是,我要见你,就只是对你好奇而已。”
“好奇?哼哼,有什么可好奇的,我不过是一个农家女子,机缘巧合才来到金陵做起了小生意,我相信以大皇子的能力,这些事情很容易就能查到了。”
云央若深看了南音一眼,问:“怎么?难道……尘安他什么都没告诉你?”
南音心里咯噔一下,她害怕自己又掉进云央若的圈套,便打着马虎眼,“告诉我也好,没告诉我也罢,我无需向你报备吧!”
云央若又是一笑,“你这小妮子,怎么戒心如此之重?我对你又没有什么恶意,你用不着这样抵触防备我吧?”
“有没有恶意,我自己会判断,光是你对染坊做的那些事情,我就很有理由抵触防备你,难道不是吗?”
南音觉得这样你来我往的说话,真的很心累,可是云央若看起来心机深沉,她丝毫不敢放松。
云央若的脸上露出一丝冷意,“你若真是农家女子一介草民,何以敢这样跟我说话?你也不用费尽心思跟我周旋,我若是想对付你,还不是轻而易举,耍嘴皮子有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