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她恍然间想起醉酒那晚来傅星桥家时,他对自己说:“小师妹,师兄手机在茶几上,密码是140802,里面有手游,你不想看电视了可以玩。”
1-4-0-8-0-2。
于是她摩挲了下指尖,将密码锁推开,咬着下嘴唇试探地输入了一下,没想到门就这样被打开了。
“开锁成功”四个大字响起的时候,她掰下门把手,一抬头就与拿着毛巾擦头发的傅星桥来了个结结实实的对视。
那一瞬间,温始夏的脑中只有三个大字——我、完、了。
傅星桥的反应比她更快,他扔了毛巾疾走过来搂住她的脖子,边把她往自己怀里摁边拉上门,声音里满是溢出来的笑意:“好家伙,温始夏你现在不得了啊,学会闯家了。”
温始夏被他搂得脖子难受,辩解没有半分底气,小声嘟囔道::“不是...我就是想试试...”
他打断她:“来家里怎么不跟师兄说一声,让师兄去接你。”
“惊喜嘛。”她说。
他抱够了,让她取下书包脱掉外套:“你该问‘惊喜吗’,师兄开心死了。”
温始夏嘻嘻笑,眼睛闪闪的,存着太多冬日滚雪来见爱人的欢喜。
“开心就好,别吓着你了,因为我也被吓到了。谁能想到——”
傅星桥推着她去洗澡,说:“你大概不知道自己身上一股子风尘味道吧?”
温始夏绵绵回头:“放下行李就来找你啦。”
傅星桥帮她挂好衣服和包后回头,听到她这样说,淡淡地笑了一下,向她摆手说快去吧,师兄给你点餐,你想吃什么。
——随便。
傅星桥看她拐进主卧,脊背是像书页,腰封的、一针一线缝起书脊的那种古书,搁浅很久后被拎起来,像是拎起个宝贝。
其实那天他是闹了脾气的,可是这个隆冬所有事情回溯起来,都变成她今晨掀门而后抬头的那一双春色般眼眸。
自此他的世界,风和日丽。
*
温始夏从卫生间出来后,傅星桥坐在餐桌上陪她吃了点面。
她将近一天没睡倒也不困,只是胃口不大好。
他笑说人家都是冬日里长膘你看着倒被我养得瘦了些。
温始夏瞥他,苦兮兮地说真的吃不下了。
最后他将所有垃圾收拾好放去门口,温始夏洗手出来,看到他正坐在沙发上玩手机。
他拍了拍旁边的靠枕:“过来坐。”
温始夏皱眉,走过去靠在他肩膀上,问:“怎么了?”
傅星桥搂着她,把手机屏幕往她那边倾了倾,说:“加怀由开了间酒吧,过阵
子开业,找朋友去给他热热场子。”
温始夏直接拿过手机,看到屏幕上是他和加怀由的聊天界面。
她用手指滑了滑,发现左框加怀由轰炸了好多条,叫了很多声“星桥哥”,最后还强调:【一定要带夏夏妹妹来!一定!一定!真求你了!】,顺手附上了几张实体店的照片。
温始夏点开来看,一放眼就笑了。
很典型很没趣的酒吧装修风格,主色调昏黄,营造出轻奢的美感。不过有个台子,旁边放着专业音响设备,许是会请乐队来演出。
是加怀由的审美。
不过最显眼的那个“+”符号倒显得整体格调高了不少。
“他很喜欢拿他老子钱搞这些东西,劝也劝不住,明明人在国外念书。”傅星桥随口说,向她解释说明。
他眼睛盯着温始夏看,用食指绕着她的头发,时不时还嗅两下,认认真真的样子,和刚才漫不经心划聊天记录的他判若两人。
温始夏看完后,把手机扔进他怀里,兀自站了起来,说:“行呀,去就去吧。”
傅星桥手里的头发一瞬间溜走,他还晃了晃神,最后诧异问道:“你不是一向不喜欢那种场合吗?”
她走到客厅与露台之间的门前,开了一道小缝,调皮地回头说:“是啊,一向不喜欢。”
“不过...要是加怀由的话,我还是愿意捧捧场的。”
傅星桥眼睛微眯,有几分危险的意味。
他顺手捞起旁边的毯子,朝温始夏走过去,一把包住她,把她拢在怀里,挠她腰上的痒痒肉,咬着牙说:“嗯?什么?谁?你再说一遍?”
温始夏被他闹得直笑,余光看到阳台多了两盆花,不过下一秒注意力就被腰间的手拉回去,乖乖认错道:“错了错了错了,我错了。”
傅星桥不依不饶,双手将她抱着,带着她步子往室内挪:“往里走,外头风雪大,你穿得薄。”
他反手将门拉上的那一刻,所有冷气被锁住,温始夏如至暖春,恍然想起那天他在球场说加怀由要将一个东西给他。
便问:“你那天说的东西是什么啊?”
他没反应过来,从茶几上拾遥控器,讶然问哪天。
“球场那天。”
这次他沉默很久,最后耍着嘴皮,不轻不重地回一句:“没什么,还得一阵子呢,不着急。”
第42章 晚星42
安大是二月底开学的, 那段时间温始夏特别忙,每天同在一个宿舍的倪思蓓都不见她人影。傅星桥发给她的消息她也挑着回,最后直接把人给免打扰了。
张壹轩看着傅公子发出去的条条绿框, 结果人对面就闲闲回一条一两秒的语音,乐得他在宿舍里笑得前仰后合。
傅星桥随手把手边的卫生纸扔过去, 黑着脸说笑什么笑, 又不是吵架了,是人姑娘忙。
“得得得,人姑娘忙, 我这就收。”
再见到傅星桥那天是个周三,温始夏选的数统院的数学文化的选修课第一次开课, 她耳朵里塞着耳机,步履匆匆地往教学楼的方向赶。
说来也是巧, 这节课也在教五,和上学期上西方古典哲学与文化的教室是隔壁。
进入三月, 学校牡丹园花团锦簇,温始夏背着包, 难得停下来拍张照, 而后想到什么,低着头边走边打开社交软件,把图片给傅星桥发过去——【师兄你看, 牡丹花开了耶。】
前方有一个人挡住她的路,她移眸看到后微微偏了两下,谁知这人也跟着挪。
温始夏皱眉抬头, 便看到了傅星桥那张俊脸。
他眼睑微阖, 整个人都丧丧的,晃着手机对她说:“这花开了一周了。”
温始夏咧着嘴笑, 上前讨好地抱他的手臂,假装惊讶地说:“是吗?!今年花开得真早呀。”
旁边人不吃她这一套,摘掉她的耳机后生气摆在脸上,“咱俩已经十五天零三个小时没见了。”
甚至精确到小时。
温始夏觉得他可爱,遂蹭蹭他的手臂,说:“对不起,太忙了嘛。”
不等傅星桥再开口,她就继续坦白:“今天也陪不了你哦。我还有一节选修课。”在旁边人发火之前,她尽力补救:“不过晚上可以陪你去操场散步!”
傅星桥轻哼一声,把手臂从她怀里捞出来,拎着她的书包,眉梢一抬:“你求求师兄。师兄还能陪你上这节选修课。”
他这是挑衅!温始夏忘不掉两人上学期的事情,眼睛眯着说:“不用了。”
结果他压根不往心里去,牵着她的手就往教学楼的方向走。
一路上温始夏都对他这种浪费时间浪费精力并且影响自己的行为提出严厉控诉:“师兄我们做人不可以这样的,不可以知错不改,上学期你陪着我修那两个学分已经惹我生气了,你再这样我真的退课去了!”
“喂,你听到没有啊,你再偷偷进我教务系统看我课表我可就真跟你急了。你没有自己的事情要干吗?我是不是惯着你了!你现在是不是根本不怕我生气?”
“你小心我下次把你拉黑名单哦傅星桥。”
快她半步的人嘴角悄悄抬起,既不回头也不应声,温始夏生生走出了一种奔赴刑场的悲壮。
还有十五分钟就上课了,走廊内尽是接水和上厕所的同学。教室已经半满,大家安静等待老师的到来。
温始夏在他进门之前拉住他,从他手里要抢自己的书包。
傅星桥眼尖,迅速让了一下,差点没把对面的姑娘气炸。
温始夏深呼吸几下,正准备软着嗓子跟他好好说话的时候,这人目光向后一望,抬了抬手,姿势和年前在锦溪街街口耍她时一模一样——
“何教授好!”
温始夏拍他的手,骂道:“你演演得了,同样的招数用第二次就没意思了,快走吧哈,你平时这么忙,快去忙自己的事情吧,求求你了师兄。”
话还没说完,身后就出现一个慈和的声音:“星桥下午好,这位是...?”
温始夏身子一僵,眼珠子转着看了傅星桥一眼,在看到他难抑的嘴角后觉得天都塌了。
她缓缓转过去,笑得很艰难:“教授好。”
傅星桥谦卑地回答教授的问题:“女朋友。”
她记得选课时,教务系统上显示的这门课的教授就叫:何儒。
三分钟后,温始夏平着脸从书包里掏出平板和笔记本,再看一眼近在咫尺的讲台,在桌底下掐了一把傅星桥的大腿。
少见她有这样顽皮的时刻,傅星桥“嘶”一声后憋着笑问她:“小师妹你现在手劲渐长啊。”
她不说话,抬头和捣弄PPT的老教授对视一眼,甜甜地笑了一下。
温始夏开小差,打字问他:【你刚才为什么不说你是这门课的助教???!!!!】
她余光看到旁边人耸肩笑,这条消息,再也没有了回应。
她搞明白了,这人是在报仇,报她半个多月冷着他的仇。
在上课前,温始夏凑近他,低声私语:“不是我说,师兄你每天看上去真的很闲哦。”
他闹够了,撩起眼皮点她一眼:“小师妹,师兄论文kpi还没完成,你就乖乖坐我旁边听课,知足吧啊。”
这人真的,骨子里蛮贱的。
其实当时温始夏选这门课纯是为了听听数学文化,谁知道来上课的都是一群理工科的学生,她偷偷看了几眼点名单,大都是什么物信院、数统院、机械学院、电子信息工程学院的学生。
何教授讲着讲着似乎也觉得没什么意思,打开了自己专业的小题让大家写,原话是:“大家写着玩玩。”
写、着、玩、玩。
温始夏听到这四个字的震惊程度不亚于知道傅星桥是这门课助教。
她舔了舔干燥的嘴唇,从桌子右上角捧起水杯喝了几口,又拿起笔在平板上画乱七八糟的线条。
何教授把茶杯轻轻放在讲台上和她对视,温始夏尬笑一下后低头紧闭双眼。
傅星桥用胳膊肘戳她一下,问她:“怎么不写?”
笑意根本挡不住。
温始夏气哄哄的,身子轻侧,佯装抬头看大屏幕上的数学题。
只是文学院基本都不学数学,学的也都是很简单的,现在一堆符号放在她面前,她觉得自己可以晕乎乎到原地去世。
半晌后,傅星桥从旁边推了一张纸面过来。
她有骨气,转着笔思考下节课一定要早早来,坐去最后一排看喜欢
的书,才不要再在第一排丢人现眼。
他又推一下,小声开小差:“师兄会写。”
温始夏鼓着气,伸手将纸张往自己这边捉两下,趁老师不注意,低头轻扫。
然后,嘴角浅浅的勾起一个弧度。
他没有写题,纸上是一幅小画,复刻的是那天他接她去球场,她在汽车行驶途中在车窗上勾描的星星和兔子。
那天后来就变得平静,傅星桥用一幅画哄好了女朋友,也承诺道自己再不会拉着她坐第一排。温始夏也搂着他的手臂跟他道歉,还当着人的面把他的免打扰关掉,两人在无人处偷偷接了个吻。
也就是那天,温始夏认识了一个姑娘。
她叫许风好,隔壁数统院的,和傅星桥同级。
操场早春的风依旧寒冷,转了几圈后傅星桥就送温始夏回宿舍。
她穿着大衣费力推开宿舍楼门,在黑白砖的交界处扫到一张校园卡。
宿管阿姨就在前面,温始夏正准备将东西交过去的时候,瞥了一眼前面楼梯口,看到上面飞奔下来一个披着头发穿着杏色长裙的女孩子。
她下意识瞄了一眼校园卡上的照片,发现就是她,便抬了抬手:“同学?你的?”
这位眉清目秀,气质娴静,此时正微微喘着气的女生接过卡看了一眼,回:“是我的,谢谢你。”
温始夏客气地摇了摇头,然后背着书包与她一起上楼。
两人话都不太多,上楼梯时气氛尴尬,温始夏首先开口道:“你的名字很好听。”
应该是取自辛弃疾的词:乘风好去,长空万里,直下看山河。
这种类似于套近乎的话,她本来没想着旁边人有什么回应,谁知她轻声回她:“我知道你。”
温始夏露出疑惑的神情。
许风好把卡攥在手里,勒出一道痕:“西港中学许老师是你高中的班主任吧?她曾在我面前提起过你。”
“你是许老师的女儿?”
她弯了弯唇:“是。”
温始夏扶着书包的肩带:“那还挺巧的。”
其实安城顶尖的两所高中:西港和世广,几乎所有的学生与老师都是个圈。
当下,两人上了楼梯正要分开向两边的时候,许风好忽然拉住她的手臂,在她回头后有些不好意思地笑:“可以加个微信吗?”
“当然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