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眨眨眼,做口型安抚她——没、事。
傅星桥一把捞起她,牵着她的手腕往校内走。
“不是说要回家吗?车子在学校里哪个停车场停着捏?”温始夏卖乖装可爱,急走两步与他并肩发问。
他浑身散发着低气压,把人往人少的停车场里带,不回话。
温始夏赶着追上他,一时间没把气息匀好,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下了场夏日暴雨,温度却不低,空气闷得人喘不过气,两旁的月季和凌霄绽放,滴了雨水后更加娇艳。
不知道为什么,午后的暴雨那样猛烈,仿佛要将天地颠倒,明明是多灰尘的北方,可他车上除了有点雨水外,无任何其他的落叶与黄土。
也许是夏天的缘故。
温始夏上车,把他的手机放到中控台上,随着一声沉闷声响,她才把气息缓过来,而后笑着对傅星桥说:“你刚才打完球还来找我,不累吗?”
他不说话,把手里提着的袋子扔去后座。
温始夏这才看清那是买给
哼哼的幼犬狗粮。
车子前面的挡风玻璃都湿透,把两人罩在中间,像是隔绝出来的小世界。
这时候已经将近八点。
“你什么时候开始和他有来往的?”
是问句就好,温始夏心一松,扭身打算好好对他解释——
“三月份的时候他们有个项目,缺文案策划和撰写的人,他找上我希望我可以帮忙,我一想可以涨经验,而且拿了奖的话还可以写进简历里,我就应下了。”
解释到这份上,温始夏觉得已经足够,结果驾驶座的人还是沉默。
她在心里数着分秒,一分钟后再补充,语气很轻松:“不过现在项目已经结束了,刚才他是想请我吃饭,我拒绝了。”
有点讨赏的意思。
傅星桥这才有了点反应,他偏头看她半晌,然后眼底泛出沉沉的光,嘴角浅浅地,勾起一个弧度。
——“我是说,你什么时候开始,和他有来往的。”
温始夏这下听懂了他的意思,他是想知道更多、更多的陈年往事。
可她还没有做好准备。
长久的沉默,温始夏知道他这次是真的生气了。
她打开储物盒,从里面取出一袋软糖,慢悠悠拆开包装袋,封口被垮破的那一瞬,她听见他再次发问——
“温始夏,你觉得你和他的事情我没有知道的权利吗?”
很久以后,温始夏有想过两人分开和这件事情有没有关系,她曾在夜里辗转反侧无数次,最后得不出一个结论。
或许有吧。
她气火一下子冒上来,将软糖往台面上一扔,动作都带着气,第一次对他明晃晃地挂脸——
“你上次怪我没告诉你我家里出了事,我也认错了,只是我并不觉得我和其他男同学交往并组队一定要告诉你,这是我的学业我的工作,你是不相信我会拿捏好分寸吗?况且之前我已经回答过你了,我和他没有在一起也不会在一起。”
——“所有,你还觉得什么事情有告诉你的必要?”
傅星桥笑了一声,声音平稳,话语有几分嘲弄:“解释挺长,没一句我想听的。”
车门紧闭,这样幽闭的空间本就容易让人心里不安,温始夏最不喜欢这样。
这样的他,这样的环境,她都不喜欢。
听到他这样说,温始夏彻底没了和他聊下去的欲望,话说得敷衍:“那行吧。”
说完就下车摔上车门,往宿舍的方向走。
而他,竟也没有再追下来。
第53章 晚星53
那天温始夏拉黑了傅星桥所有的联系方式, 回宿舍后该干嘛干嘛,也写作业也帮辅导员做任务,像个没事人一样。
傅星桥以往还会和她在微信上聊聊天, 时常给她发几张哼哼吃饭玩耍的照片或者视频,有时候甚至会和她视频通话。
不过温始夏就这样晾着他, 他本人也表示爱谁谁, 摆大爷谱,动气了就是动气了。
直到她生日前一天早上,那会儿温始夏刚上完早八, 顶着十点钟升起的小太阳往图书馆赶,一旁的倪思蓓接了个电话, 三十秒后拉住疾走的她,把手机递过来。
温始夏露出疑惑的眼神。
她摇摇头, 将手机又往前放了几寸。
是傅星桥的声音——
“温始夏,你把我从黑名单放出来。”
温始夏一听他还是一副叫自己大名的破烂样子, 又是命令的语气。
给他惯的。
她什么话也说就把手机传回去,说:“进图书馆我不接电话的, 思蓓我先走啦。”
倪思蓓还不知道她和傅星桥闹矛盾了, 以为那天的事情只是一个小插曲。她这阵子一直住宿舍,发奋图强超乎以往。
大二嘛,期末周嘛, 倪思蓓理解。
不过今天这一通电话打的,她这才发现两人是在...冷战?
苍了天了,有生之年系列。
倪思蓓将手机放回耳边, 回:“那个傅公子...你家夏夏进图书馆了。”说完诶一声, “你先别挂,把手机还给张壹轩。”
“知道了, 谢谢。”
图书馆三楼文史类藏书阁里安静,温始夏抱着手机抱了好几本出来,桌上还摊着一沓工具书。
她坐在座位上,晃晃脑袋翻了好几本,又打开iPad开始对着打印好的PPT课件整理了两章的笔记。对面桌椅上坐着一对小情侣,她抿唇,将头埋更低。
其实依旧想得起来,冬天时窗台的小缝漏进北风,毛衣御不了寒,她盘算写完最后一点就离开时,那人收拾好自己所有东西,那样礼貌地拍她肩膀——
“坐那儿去。”
到如今,竟然可以被称为往事。
温始夏实在走神,瞄了半天又换了个位置,觉得大家在校园墙上关于“小情侣一起自习可以但能不能不要腻歪”的吐槽不是没有合理之处。
她重新摊开书,俯首学了大半天,连午餐都忘了吃。
期间有一个意想不到的人联系她,是温敬恺。
那时候温始夏肚子已经很饿了,往日里没什么口腹之欲的人匆匆忙忙把东西塞回书包里,又艰难抱起一大堆资料书将其放回图书回收处。
保安因为一次空调的事情和她结缘,此时看她出来,慈和地挥手。
温始夏一边笑一边从书包里掏手机回电话,不想被脚下的地毯绊倒,整个人趔趄了一下,没设防地扑进一个人的怀里。
她尴尬抬头,入目的便是傅星桥那张满含无奈的脸。
“我还生气着呢,你先别理我。”她先发制人。
说完便将温敬恺那个未接来电拨回去,扶着书包下阶梯。
“喂?哥哥怎么了?”
她留心身后,步履难以察觉地慢下来,冲家人说话的语气却是平稳。
一通寒暄过后,温敬恺沉默许久,轻轻说了句话。
温始夏却因身后没了动静,心浮气躁地拧眉,瞧见远处的奥利奥之后蹲下来,有些不好意思地再次真诚发问:“哥,你说什么能再说一遍吗?我刚才没听清楚。”
“我说,付屿应该七月初就回国了,到时候你记得通知我一下,我好去你家里看他。”
这算是近期绝望学习与生活中为数不多的好消息了,温始夏喜上眉梢,从书包侧兜取猫条:“好呀,当然可以。”
挂断电话后,温始夏站在原地找垃圾桶,下一秒手里的东西就被人抽走。
她心中松了一口气。
傅星桥依然是那样一副无事发生的死样子,扔掉垃圾后还要过来捞她的手:“没吃饭吧,这几天都给你饿瘦了。”
温始夏甩开他,脸色仍旧不好看:“谁瘦了,我在学校食堂吃,比在你家吃外卖卫生干净按时太多,你烦不烦。”
对面人坦坦荡荡站在她的去路上,穿着件和她身上长裙颜色一模一样的T恤,黑色的短裤沿搭在腿上,球鞋周围白净。
“墨绿色短袖哪来的?”
话音刚落,他的眉间一软,笑得挺轻松:“我衣柜里哪件衣服你没见过,嗯?”
尾音上勾,存的是和解的心思。
温始夏瞥一眼他,正要推他时手里就被赛进来一个小玩意儿,她定睛一看,这才看到是那个小兔子挂件,只是已经和钥匙分开。
她脸一黑,下一秒就被人从后面拉住,“家里没心肝的兔子成天离家出走,我在这儿蹲半天了,好歹得让她和我吃顿饭吧。”
说完,还惋惜地看了眼手里的家伙。
温始夏抿紧唇。六月末的太阳确实磨人,晒得裸露在外的皮肤滚烫。
在他面前,她本来就是没什么大气性的人,在这段关系里,她无数次被强调自己是被动的一方。被他这样柔柔一捏手腕,她就立马心软。
又跳回了十七岁的那个坑里。
傅星桥说什么也不肯吃食堂,拉着她往停车场的方向走,还一副规规矩矩的绅士做派,给她拉车门:“我们小师妹吃那么久食堂了,早该换换口味,瘦那么多,真以为师兄不会心疼?”
惯会哄人的,嘴皮子功夫是一流。
“鬼扯吧你,好好开车。”
他闲闲笑一声,而后问她:“刚才和你打电话的是谁啊?某人不是进图书馆不接电话的么。”
温始夏还没听到他认错,上次的事情心底到底还窝着火,没心情和他嬉皮笑脸,只说:“家里的事,我哥过阵子回来。”
“哥?上次北门见的那位吗?”
她想到什么似的拉储物盒,看到里面软
糖都是未拆封的,这才回:“不是,我亲哥,之前在英国。”
他不咸不淡地点头。
其实一整个晚餐的氛围都不是很好,温始夏点餐时页面跳进附近新开的一家韩餐店,她支着脑袋要点一份芝士火鸡面。
傅星桥将手机让了让,眉间带着一股难言的不满,斟酌着问她:“你确定?”
温始夏再看一眼封面上的橙红,满不在意:“确定。”
餐到的时候,温始夏首先掏出那份面,埋着脑袋拿着叉子喂进一口。这一口就像是打开了某种阀门,接着她便不再停。
像是泄愤,把委屈和不满都送进胃里。
傅星桥从厨房里取了香草味酸奶,又从外卖袋子里取出冰豆奶放在她面前,然后也不动筷,就这样冷淡地看着她。
直到温始夏睫毛上沾了水,他才迅速抽过她的面,又眼疾手快地盖上盖子,声音像淬了冰,平白带着寒意:“别吃了,喝点酸奶。”
温始夏憋着眼泪不让它流下,头都要炸掉,心口闷着发痛。
韩餐的火鸡面是辛辣,和安城人中庸平和的口味格格不入,因而商场里韩餐确实不算很多,反倒是韩式烤肉更得顾客心意一点。
她抽两张纸出来擦嘴,而后衔着傅星桥插好的酸奶的吸管,垂眸盯着餐桌上花瓶里的白桔梗看。
一直到胃里都是火辣辣的痛快,她眼泪就这样莫名其妙地止住。到最后觉得连怎么哭的都忘了。
傅星桥抽纸帮她擦鼻翼上渗出的细密的汗,甚至还笑得出来:“你说你这样为难自己算什么回事,嗯?你该气哄哄地把面往师兄面前一推——‘傅星桥,你今天吃不完我就不给你酸奶和豆奶喝。’自己吃像什么话。嗯?”
他惯会哄人,温始夏推开他的手,摆明了还在生气。
她拿起酸奶撤离这个让她流过太多泪的餐桌,自己一个人往沙发的方向走,背影都雄赳赳的,让傅星桥的手僵在半空中。
傅星桥叹口气,扔掉垃圾后又把冰豆奶给她提上,踱着步反而显得气定神闲,嘴上不停:“不哭了?师兄还没哄呢就不哭了?你还记得你上次在这哭是什么事儿不?”
他说着就要往她旁边坐。
温始夏伸手指他,连爸妈从小教的礼仪都忘了,厉声制止:“你离我远点!”
许是分贝太大,吵醒了正在卧室睡觉的哼哼,小狗也敏感,溜出来后蹬着爪子往沙发上挪,争着要让妈妈抱。
傅星桥“啧”一声,举着双手的样子有点滑稽:“得得得,我坐最边上行了吧。”末了补上一句:“儿子好久不见你还是和你亲。”
“你别说话了行不行。”温始夏捞起哼哼顺他的毛。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哼哼窝在温始夏腿上,呜咽两声,许是也感受到了气氛不对。
傅星桥把豆奶往温始夏那边一推:“我和哼哼都是沐浴更衣迎接你回家的,总不能让我们父子俩就这样眼巴巴望着彼此吧。”
温始夏一时语塞,挠着怀里小东西的后颈皮,嗡嗡应一声。
其实她也是在顺自己的心,上次的架其实吵得挺莫名其妙的,两人在车里时好像情绪都不太稳定。
代入一下傅星桥,如果说,自家女朋友有个知道她陈年旧事的、关系不冷不热但姿态尴尬的男性朋友,换谁都会不舒服吧。
可是...
温始夏叹口气,无论如何,毕竟这人都降下身段来堵她了。
想到这里,她刚抬头,哼哼就跳下去咬着她的拖鞋晃着它可可爱爱的短尾巴进了卧室。
她又移眸去看傅星桥,只见这人手撑在膝盖上,漫不经心地点一点大腿面,声音低沉,暗含无奈——
“过来做。”
第54章 晚星54
温始夏生日的前一晚, 两人到最后还是纠缠在沙发上。
傅星桥从主卧里拿完那东西之后顺手拉上了房门,拦住了想跟着他一起出来的哼哼。
小狗爪子划拉木板门的声音细微又钝重,温始夏在沉浮中也伸出手去挠傅星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