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她做了个嘴巴拉拉链缝上的动作，跟着往上看，只看到二楼楼梯天花板。
付超朝楼道打了个马虎眼扫了遍，回头道：“没有，算了，他手机还在桌子上，等会估计就回来了。”
脚步声渐远。
凌路不动声色松了口气。
她没看到脸，“那两个人是谁？”为什么要躲着。
他回答，“一起过来的朋友。”
付超爱起哄，看到孟羽林跟他独处，免不得开玩笑，她又丝毫不知道遮掩。
他担心搞得众人皆知，她以后交了新男友难为情。
他这才注意到两人过近的距离，后退，“他们在找，我先过去了。”
嗓音微沉，淡然得一如往昔。
如果不是略显凌乱的动作根本看不出波澜。
该说的说完了，他转身上楼。
“凌路！”孟羽林喊道。
他顿足，还是回头。
暗恋正式开始，没正事她是不会打扰他的。
“我有正事，”她从毛绒绒包里拿出支钢笔，跟他的那支一样。
孟羽林回应他疑惑的眼神，说：“是啦，跟你那支一样，我不是模仿你，”
只是想悄悄用情侣款而已。
“我觉得很好看，就买了，”她打开盖子，露出劈开的笔头，“不小心弄坏了，你知道哪里能修吗？”
他一直习惯用钢笔，应该知道哪里能修。
不过人家连朋友都不想让她见，凭什么给她说哪里能修，看到她故意买同款，他肯定讨厌死了，咖啡厅不去了，她是不是又要逼得他弃用钢笔了……
凌路对她的行为不予置评，拿过笔。
良久没有回应。
她干巴巴笑了下，若无其事讷讷道：“没有就算了，现在确实很少看到能修笔的店了。
虽然好看，但对我来说有点重，其实我也不怎么用，不对，是一次都没有用过。”
“坏得很严重，”他把笔还她，“有纸笔没？我给你写个地址，你去那修。”
“有的！”她撕了页便利贴，纸和笔一起递给他。
他写完递给她。
是一个很长的地址，难怪要写下来。
她对这座城市不熟悉，用手机搜了搜，果然很远。
“凌路，谢谢你”孟羽林夸张地收藏好便利贴，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亮亮的。
他克制地点头，思索道，“孟……”
“拜拜！”她一溜烟跑了。
一听就是又要说她不想听的。
秋日明媚，天空被小雨洗了三四天，湛蓝得一尘不染。
她推开门，清爽的风扑面而来。
估计他看不到了，她脊梁垮下，失落地扯下斜挎的包包。
没关系。
本来。
做任何事都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是这样，更何况是想争取一个人，还是凌路这么好的人。
不就是被拒绝，被发好人卡了，被拉着生怕他朋友看到……
她握拳。
也不是完全没有收获，他说近段时间不打算恋爱，说明是要谈恋爱的。
完全有希望。
女追男隔层纱，不管是钢砂吕砂铁布砂。
总有一天，他要乖乖从了她。
周二早上，又又又是早八，孟羽林焉焉的。
摊开书，手机振了几下，她掏出来放书上。
温思雅在医学社群里发了条医学知识竞赛推文链接。
她指尖软绵绵往下滑，慵懒地打了个哈欠。
视线猝不及防地和正在讲课的何院长对上。
她合上嘴，硬生生把哈欠给憋回去了。
何院长笑了下，放下粉笔擦了擦手，“好，这个问题就请孟羽林同学回答。”
啊？
啊！
问题写在幻灯片上。
以下五本书里，请挑选一本阅读，并说明原因。
五本分别是《加缪手记》、《瓦尔登湖》、《百年孤独》、《杀死一只知更鸟》、《观赏性鱼类养殖技术》
她一眼扫过去，不假思索：“最下面那本，《观赏性鱼类养殖技术》”
众人都“噗”地一声笑了，“哈哈哈哈”
徐洋洋捂脸。
唐媛溪反手比了个“赞”。
能在一众名著里选《观赏性鱼类养殖技术》的也只有她了。
拜托，装也装一下OK？
何院长拍了拍手，询问，“说明你的原因。”
孟羽林实话实说：“我经常看养鱼的视频，感觉养鱼很有趣。特别是斗鱼，大尾巴特漂亮。黑色大尾，五彩斑斓的黑。”
刷到能看半小时。
老师问：“你觉得其余四本带给你的价值不如第五本？”
“不是。”她否认，“你只是问读哪本，不是考哪本，我没有考虑价值。价值在我这里不是选择的标准。”
何致远露出慈祥欣慰的笑容，他在别的班也问过这个问题，无一例外都是选择前四本，有人选《加缪手记》，因着名气大，有人选《百年孤独》，因快考外国文学了，正好读一读，有人选《杀死一只知更鸟》，因为听说是文学系必读榜单。为什么不选《观赏性鱼类养殖技术》？因为对目前没什么用。
阅读向名气，功利性靠拢的趋势越发明显，极少有人会去阅读冷门书籍了，即便有兴趣，好奇，也少有人会沉下心读，更偏向于将时间腾给另外有名有用的书。
而阅读，最本源的意义就是拓宽视野。
在一个宽字。
不宽不识乾坤大。
然而这只是他的思想。
有用之书和和无用之书的取舍是阅读课题里值得争论的课题，他不保证自己绝对正确无偏差。
于是即便能以身份头衔荣誉压人也不做过多评价，不强行统一标准，只抬手示意孟羽林：“很好，请坐。”
“诸位，没有标准答案，随便选哪一本都无妨。五本都是不错的选择。”
何致远的课向来气氛活跃，有男同学问，“老师，我们都要选一本读？要写报告不？”
“可以读，不用写。”
“芜湖～”大家放心了，问道：“老师，那您选哪本？”
儒雅年长的老师微微一笑，回道：“《观赏性鱼类养殖技术》”
“啊？”
同学简直觉得不可思议。
下一秒又想通，可能老师前几本都看过了。
孟羽林奇道：“老师你也对养鱼感兴趣？”
“嗯，才有，”何教授和声说：“经过你的介绍，似乎很有趣，值得了解。”
以后！何教授的作业她再也不拖了！！
不仅如此，以后他的课，她一定前排就座提前洗好耳朵来听！
第二节，体育课，在足球场上。
老师安排自由运动，她打了会儿羽毛球就摸鱼了，和徐洋洋找了块草地盘腿坐下。
空虚往往是在运动之后。
红色橡胶跑道上有人跑步，整个足球场被绿网围着，绿网有一块特别新，和旁边快褪成黄色的大环境格格不入。
听说前几天有男生深夜想踢球，绞断了围网偷偷钻进来，关键人家还披着毯子，捂得严严实实，所以现在洞都补好了，学校都还没找出凶手。
孟羽林当时听说这件事的时候乐了好久，再看这块地方，还是觉得好笑。
笑着笑着，嘴角的弧度凝固了。
真的已经过了好久。
她掰着指头算时间，“一天，两天……”
徐洋洋问：“什么？”
“一天半没见到凌路了。”
徐洋洋：“才一天半。”
“36个小时。”多残忍，“没人知道我的心有多痛。”
“其实知道一点，”徐洋洋拿起手机，“毕竟你发了这么可怕的文字。”
孟羽林朋友圈，文案：被伤过的心还能爱谁。
发送时间：昨晚12点半。
“……”孟羽林拿起手机，删掉，无事发生，“洋洋你不懂，等你有喜欢的人就懂了。”
徐洋洋：“我宁愿永远不懂。”
孟羽林低头看手机。
医学社团对话框小人积累了一连串红点，她想起温思雅学姐发的竞赛链接，划拉划拉扒上去。
【副会长温思雅】：我们社和校团委联合组织的，奖品丰厚，还有校级证书可拿，大家积极参与～
奖品和证书，对她吸引力不大，要是有奖金拿就好了。她打算给老孟买的礼物还差几百。
她百无聊赖戳开链接，下周开始，积分赛制，面对面抢答。
翻到底也没看到奖金的事。
学校太抠了，想当初小学写作文得奖还有两百奖金。
“啧”她最后滑了下，摁下电源键。
蓦然眼睛一亮。
屏幕熄灭的前一刻，她看到了什么！
缓缓解锁手机。
竞赛评委介绍栏。
第一排第三个评委：凌路！
配图是蓝底一寸照片，帅得和旁边的评委格格不入。
徐洋洋问：“羽林，你等会儿回不回寝室？”
一般情况下，孟羽林每天吃完午饭都会回寝室睡觉。
“不回。”
“你不睡午觉？那你去哪里？”
“图书馆。”备战7天，竞赛场上大放异彩，狠狠亮瞎凌路的狗眼。
呸呸呸呸呸。
帅眼！
孟羽林到图书馆后直奔医学区，照参考书目码了厚厚一摞书，堪比大采购。
戴上耳机，关掉手机，脱下外套。
埋头，摆好姿势，明显要大干一场。
两小时前，讨论间里。
林一朝刷着朋友圈，忽然跟发现了新大陆似的，对斜对面的笔哥说道，“你怎么也跟孟学妹是好友？”
遥大建校历史悠久，图书馆建面巨大，设施完善，两边是阅读自习区，中间是研修室，讨论间，会议室，互不干扰。
林一朝，凌路，笔哥，付超几个人在研修室编排目录。
笔哥给孟羽林朋友圈点了赞。
他俩是共同好友，能互相看见。
林一朝琢磨，孟羽林跟笔哥哪来的交集。
凌路敲键盘的手停下。
“谁？”笔哥起身来看。
林一朝把手机往桌上一甩，调侃笔哥，“这是我们社的小学妹，你小子怎么沾上边的。”
莫不是看人家漂亮，伸出魔爪了。
“哦，”笔哥忠厚老实，习惯给每个好友点赞，看到她的主页后如实说：“这位同学上次找我借化药讲座的笔记，我想着顺带把录音发她一份，就加了，她是你们的熟人？”
“是，笔哥，物化院有你才了不得”林一朝挑挑眉，“笔记要风靡到别的院去了。”
凌路想到那几张花里胡哨的活页纸，目光微变。
“不对，”林一朝后知后觉，“她是文学院的，找你要化药的笔记做什么？”
“你管什么。”凌路道。
“不是，”林一朝研究：“你看她发的这朋友圈，”
【被伤过的心还能爱谁】
“忽略非主流不说，这情况不是在谈恋爱就是在谈恋爱的路上了，加上她借的是化药的笔记。”
他划重点，下结论：“这说明什么，说明小学妹喜欢的人可能就是咱们专业的。”
再强调：“说不定咱们还认识那个人。”
付超不知道他们说的“孟学妹”是谁，傻哈哈笑骂：“你他妈是不是被朱娜的八卦给传染了，林九卦。”
林一朝还真来劲了，碰了下凌路，“你不好奇？”
“我好奇什么。笔记就一定是给男的的？”
林一朝想想：“也是。”
凌路淡然地扫过桌面上的手机。
又看了眼。
屏幕显示着她的个人主页。
ID：雨霖铃（心死版）
孟羽林的头像几天一换，ID却一直是雨霖铃。
他想到了什么，打开通讯录好友验证记录，往下滑了几页，果然看到了她的ID：雨铃霖（安静、好学、内向）
原来是她。
他记得这个账号反复加了他几次。
她从那个时候就有意了？
时间是10月初，他们初见没几天，还没来得及任何了解。
果然，她大概率只是看上了他的脸。
……
林一朝还想再说点什么，一刷新，那条朋友圈没了，估计是删了。
他跟付超讨论等会去哪打球，后者问凌路：“凌路，去不去？”
“那行，2号场。”
“不，那边积水多，旁边那块。”
前者答道：“肯定去，说好了的。”
凌路应声：“去。”
“笔哥？”
笔哥摇头，扶了扶黑镜框：“不了，我还有本书没看完。”
“笔哥，”付超随手拿了支笔扔他，“你就卷吧，卷王。”
“劳逸结合，懂不懂？”
“听话，打球去。”
……
一眨眼的功夫，就黄昏了。
乌金西坠，云蒸蔚霞，大片金光铺下，赤色苍云层层叠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