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怪她水性杨花,不守妇道,她那日主动捡起我的佩环,不就是想要勾引我吗?我不过是顺了她的意罢了!”
“这个狐狸精,她把我故意引到了这里,又故意勾得我鬼迷了心窍!”
白砚越听,眉间沟壑越深。
“你走吧。”
“先生你信我,我说的句句属实,学生是因为着了这狐狸精的道才这样,学生是无辜的!”
“先走。”
罗明湖一听,以为白砚仍旧是还是站在他这边的,于是连声感谢,“多谢先生,多谢先生!”
说着,便连滚带爬的滚出了巷子。
白砚转过身子,看向那在一旁啜泣之人,虽然鬓发凌乱,形容狼狈,但依旧不掩美丽。
听到罗明湖走的声音,她开始整理仪容,若是仔细看的话,便能看出她的手还在细微的颤抖,想必是怕的极了。
但是仍然条理清楚的整理好了衣襟,而后一言不发,准备转身离开。
白砚叫住了她,“慢着。”
绮兰脚步一顿,“笑话看够了,若是还要在嘲讽我一番,那便大可不必了。”
“我并非要嘲讽你。”
“不是嘲讽我那是什么?既然是认定这件事情是我设计罗明湖,眼下我不就是自食恶果了吗,多么大快人心!难不成你还要鼓掌赞叹一番?”
“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他的声音缓缓,“你现下这种情况,一个人回家很危险,而且。”
他指了指绮兰的脖子,“你这里受伤了。”
细细的一条划痕,上面粉色的肉跟鲜红的雪混合,应当是她与罗明湖纠缠的时候不小心弄的。
“不必在这里装好人。”绮兰绷紧唇线,从怀里拿出一道浅蓝色的耙子,捂住伤口。
帕子格外的旧,但是却系的很干净,原本脱线的边缘也被重新缝好。
绮兰咬着唇不看他,嘴里说着狠话,但是模样十分可怜狼狈,一点也狠不起来,反而显得格外倔强。
看到那方熟悉的帕子,还有明显被缝补过的痕迹,白砚的眉眼再次柔和下来,
“你在因为我下午处罚赵夷简的事情而生气吗?”
绮兰轻轻哼了一声,未曾说话,但是脸上的表情已经很好的说明了一切。
片刻后,他似乎是轻叹出一口气,“抱歉。”
寂静的夜里,叹气声都显得格外的绵长。
“是我武断了,不应当凭借自己的一些无妄的猜测就给事情下定论。”他难得耐心的解释。“因为我的不恰当的处理,才当你再次遭受到危险。”
他的眼底是真情实意的歉疚。
绮兰终于像是绷不住了一样,流露出一丝委屈,
“你是不是根本就没相信过我说的话,就认定我是那种无缘无故陷害别人,心狠手辣还水性杨花的女子?”
“我并非完全不相信你,只是....”一些话到嘴边又被吞了下去。
话说再多都看起来像是狡辩,毕竟他的行为确实就是在说明着他不相信她。
不如不说。
他重新看向她,却看到一双暗淡下去的眼,和明显失望的脸。
“既然如此,道不同不相为谋,我们就此别过。”绮兰转过头,提步离开。
只是听到身后那亦步亦趋的脚步后,又回头,对那人做出张牙舞抓的样子,“你不要跟着我!我讨厌你!”
凶狠的声音里却带着丝丝哭腔,让人心头都软了下来。
白砚眼底冰雪消融大半,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耐心,“你这样走回家危险,我送你回去。”
绮兰站在原地也不说话,珍珠大的眼泪却止不住往眼眶外蹦,绮兰也不去擦,只是默默的流泪珠子,脸颊微鼓,像是在无声的抗议。
“是我武断了,我不该误解你,明日回到学堂,我再去处置罗明湖,你莫要哭了好不好?”
他的声线平稳,哄人的时候,有种娓娓道来的动听。
突然之间的委屈旧铺天盖地的席卷了她,绮兰终于忍不住了,猛的埋进白砚的怀里,抱住他的腰,嘴里抽抽噎噎,“呜呜,刚刚我好害怕。”
怀里的人突然就僵住了身体,而后不适道,“你先放开。”
绮兰全当没听见,自顾自的说,“我还以为刚刚,刚刚就要被.....”
又是一顿抽泣。
怀里的身影微微颤抖,感受到系胸前衣襟的濡湿,白砚伸出手想要推开她,但是又像是想起了什么,双手停滞在半空。
她此刻应当不是故意的吧。她只是太害怕了才会抱住他,应该没有别的意思。
她看起来坚强,但是也只是一个会在回梦中哭着要回家的小女孩罢了。
何况她此时还受了这么一番惊吓。
原本要推开绮兰的手清透的若下,他轻轻的拍着她的后脑勺,安抚着怀里人的剧烈颤抖。
等哭得差不多了,绮兰这才收住眼泪,从白砚的怀里抬头,鼻头下巴带着薄薄的绯红,眼中点缀晶莹,看起来可怜极了。
“幸好,幸好你来了....”
绮兰的手放在白砚的腰后,在他看不见的位置比了个三根手指。
远处阴影里的元宝见状,长舒了一口气,这才率着身后的人退下。
早在奶奶遭受危险的那一刻,她差点忍不住派人出去救她,不过幸好,白公子还是出现了。
第12章
回去的路上清风徐徐,天上挂着一轮皎洁的明月。
身边的人身上时不时传来若隐若无的薄荷香,熏的绮兰心猿意马。
一路上连时间都过的很快,为了跟他多待会,绮兰特地绕了远路,不过绮兰并未回徐府,而是去了庄子上。
一则她不想过早暴露真实身份,二则今天她是特地在他回家必经之路上等他,可徐府跟他回家的方向是两个,若是她回徐府,他定然会怀疑。
绮兰打好了一切算盘。
“白公子,你有意中人吗?”绮兰突然问道,像是心血来潮的问起这个问题。
身边的人摇摇头,也不说话,显然并不太想多谈论。
但是绮兰全当没看到。
“那你猜猜我有没有。”绮兰接着问道。
这个问题已经没办法用点头摇头或者嗯一声来回答了,白砚这才勉强开口,“或许是有的?”
“你好聪明!”绮兰绽放出明亮的笑,小跑到他的前面,正对着他,边说边后退,眼睛里闪烁着晶晶的光,比星星还要闪亮。
“那你再猜猜我的意中人是什么样子的。”绮兰再接再厉。
白砚驻足在原地,思考半瞬。绮兰也不说话,耐心等他的回答。
突然耳后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绮兰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一股大力拉进一个满是薄荷香的怀抱,沉闷的心跳声响起在耳侧。
在别人看不见的角度,绮兰咧开一个势在必得的笑。
“你还好吗?”他询问着她。
“我的意中人,他生的顶顶好看,他相信我说的一切,而且还能拯救我于危难。”绮兰用微弱的刚好又能保证他听得见的声音说道。
白砚怔神。
绮兰只是微微一笑,却没有继续说下去了,没有绮兰主动找话,两个人陷入了一路的沉默。
很快绮兰到了家,到了两人告别的时候。
他的视线定格在绮兰的颈侧,声音低沉而又优雅,
“还疼吗?”
不管是因为愧疚还是别的也好,绮兰都很享受这种他的关怀,她准备摇摇头,但是却又牵扯到伤口。
绮兰不自觉皱眉,但是又很快舒展开,她弯弯唇角,露出一个轻松的笑,“一点也不疼!”
明明就在说谎,刚刚还皱眉来着。
白砚移开视线,也未曾多说。
“白先生,今天谢谢你。”绮兰朝他挥挥手。
“再见。”
“再见。”
在他的目光注视下,绮兰踩着轻快的步伐回了家。
绮兰不知道的是,等她走后,白色的身影驻留在原地许久,脸上表情复杂,似是纠结后悔,但嘴角却又挂着轻微难以察觉的弧度,直到月影倾斜,方才转身稳步离去。
绮兰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元宝准备好了晚餐等着她。
绮兰填完肚子,洗漱完,觉得一时还不困,随即让元宝唤几个伶人过来给她唱艳曲解乏。
元宝:“奶奶您忘啦,咱们此时不在徐府,庄子上可是没什么伶人。”
哦对,她现在城外的庄子上。
绮兰无聊的抠了抠手指,想着要不把柳琴唤过来给她弹琴跳舞。
大晚上的把清风倚栏的头牌唤过来给她跳舞解闷,绮兰对此一点也不心虚。
“柳琴呢?你唤个人去找他,就说我想他得紧。”
元宝闻言,一脸犹豫,“恐怕此时柳公子怕是来不了了。”
“为何?”绮兰不解。
元宝见状又道,“前几日,柳公子经常让身边的人来传信。”
“都说些什么?”
元宝看来一眼绮兰的表情,这才小心翼翼道,“说他近日又被各种贵女邀请出游,尤其是那闻洲赵氏的三小姐,对柳公子殷切的紧,不过近日奶奶都专心于白砚公子的事情,无空理会他,这两天他也便不来信了,今日奴婢回来的时候,刚好看到他与那赵三小姐共乘画船,两人状态十分亲密,若是奶奶现在去传话,想必....”
元宝意有所指,绮兰立刻顿悟。
行吧。柳琴这是抱上了新的大腿,有了新欢忘了旧爱了呗。
绮兰心底不免有一丝丝的怅然,这种怅然就好比突然失去了一个喜欢的物件那样,不过很快绮兰就调整好心情,她现在有一个更好看,而且更喜欢的目标,一定程度上冲淡了因为柳琴产生的低落。
而且白砚弹琴还更好听,等她把他哄到手,她可以天天让他给她弹艳曲。
话说回来,柳琴抱上新的大腿其实也不是坏事,他一直就存着要跟她成婚的心思,好脱离清风倚栏,但是她又不是真的想与柳琴在一起,更不可能与他成婚。
这样一来也好,他能够攀上高枝,脱离清风倚栏,她也省的费功夫再去想借口骗他。
湖边的花船上,乐声靡靡,四处灯火通明,比白天还要明亮。
坐在高处的那枚青年正在的抚琴,他生的十分妖娆,脸上薄薄的脂粉增添了他的秀媚妖娆,他如同削葱一般的十指在琴上随意的弹拨着,慵懒而又撩人。
一个小厮急急忙忙跑了进来,径直到了青年的耳测像是说了什么。
青年侧脸,特地压低了声音,似乎是不敢信的问道,“那边一点消息也没有吗?”
小厮沉默地摇摇头。
青年胸口剧烈的起伏,半晌说道,“行了你下去吧。”
花船上又恢复了奏乐,青年的指尖重新跳跃起来。
只不过他的眉眼间夹杂着一种莫名的忧郁,为他的气质增添了一种神秘感,让人更加想要靠近他。
赵夷翎提着一壶酒走近他,“琴哥哥,弹了这么久想必累了吧,不如喝些酒放松一下?”
柳琴像是没有听到一般,没有回答,眼神思绪不知飘到了何方,只是手指仍然遵循着肌肉记忆,继续弹着琴。
赵夷翎倒了杯酒,而后压在柳琴正在弹琴的手背上。
音乐声嘎然而止。
“琴哥哥不如与我共饮此杯。”
柳琴像是突然惊醒,而后下意识猛的推开赵夷翎。
酒液洒了一身,赵夷翎也因为突然的大力,摔倒在地上,神情发懵。
“琴哥哥你,你这是怎么了?”赵夷翎委屈道。
柳琴意识到自己刚刚所为,扯出一个僵硬的笑,“抱歉....我刚刚出神了,以为是什么别的人。”
柳琴调整好表情,温柔的扶起赵夷翎,又拿出帕子轻轻的擦拭着赵夷翎手上的污渍,柔声细语的问道,“刚刚弄疼你了吧?是我不好。”
见他这样温柔小意,赵夷翎再多的委屈都不翼而飞,进而转变成羞涩,“不碍事的,我不疼。”
柳琴低头有一搭没一搭的帮赵夷简擦拭着身上的酒渍,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状似无意的问道,“过几日,你是不是要去试琴大会了。”
说起这个,赵夷翎就叹了口气,“是啊,家里人非要逼着我去这么一个试琴大会,说是让我多结交些闻洲城里的权贵,好为家里的生意多结交些人脉,可我根本不想去。”
说着赵夷翎明显嫌弃了起来,“表面上是音律盛会,实则是达官显贵们的互相结交苟且场所,互相恭维吹捧,还有那个乐律比赛,更是不入流。”
“也你说的那么不堪,听说每年末尾的比赛上都会出几个琴律天才。”
“再怎么厉害的天才也不如琴哥哥。”赵夷翎讨好道。
“我不过略通三分罢了,算不得大能,若不是因为我这身份....”柳琴眼神落寞起来,手中的动作也停了,“我倒是很想过去见识一下的,听说今年比赛的奖品是听风淞越....”
赵夷翎一双眼珠子就没从他身上离开过,如何察觉不到身边人的落寞与自卑。
她的一颗心顿时被揪了起来,于是连忙安慰道,“你若是想去,这有何难,我带你去便是了!”
“真的吗?”柳琴像是毫不意外样子,弯弯了那双狐狸眼。
赵夷翎被迷的神魂颠倒,“这是自然!”
赵掌事手里拿着账本在新学堂的工地上来回晃悠,看上去十分急的样子。
王麻子见他晃来晃去,头都要被他晃晕,不耐烦道,“你来来回回溜达个什么呢?跟个鬼似的。”
赵掌事好脾气道,“你们今日可曾见到了兰姑娘?”
“你找她干嘛?”
“昨日她一直没来,账本也没核对,我以为她忘了,这不是来给她送账本来了。”
“哦,那你继续等吧,她今天还没来。”
赵掌事发了难,“我这还有事也等不了太久,你可知她什么时候来吗?”
“这谁知道。”
徐寡妇那么大的家产,这区区二百两白银对于她来说九牛一毛,说不好人家把这里忘了,不来了。
王麻子想到这里,意味不明的一笑,而后朝赵掌事幸灾乐祸道,“你就等着吧。”
赵掌事心中着急,但却也没有办法,眼前突然走过一个身影,赵掌事不由得眼前一亮。
眼下他应该在学堂,为何会出现在工地?
赵掌事心中觉得奇怪,但是也没多想。
“白先生,我先下有急事要去商讨试琴大会事宜,你能否将这个账本带给兰姑娘,这是她昨日漏下的。”
说完赵掌事又开始后悔,他好像隐隐约约听说了昨日之事,罗明湖与兰姑娘起了冲突,白先生惩罚了帮兰姑娘赵夷简但是却未曾对罗明湖有任何处理,赵掌事只能猜测白先生似乎不是很喜欢兰姑娘,而且眼前人本就冷性情,应当是不会答应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