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是端的貌美动人,说的话确实狠辣无比,任谁也没想到,徐老爷这留下的唯一遗孀竟是个这般强硬不好惹的,一时间,那些被徐治贤鼓动,想要浑水摸鱼分上两杯羹的纷纷都打了退堂鼓。
绮兰的目光准确的捕捉到了人群后的徐治贤,他一接收到绮兰的目光,就立刻隐去人从中。
绮兰朝身边的元宝使了个眼色,元宝心领神会退下。
等到人群逐渐散开,绮兰也抱着引魂幡带领着出殡队前行。
一路纸钱不要命的撒,
绮兰一路上做足了刚死了丈夫的悲痛绝望劲。
随着徐老爷的棺木下葬,绮兰心中的最后一块大石也像是随之落下,那些不堪回首的过往也都被那一撮撮黄土彻底掩埋,迎接自己的是坦荡自由的未来还有数不清的铺子跟田宅。
绮兰长长的吐出一口气,眼角突然流了一滴真情实感的泪——
当然为的是自己这么多年的忍辱负重,对于徐老爷,她愿意花钱厚葬他已经是她大恩大德了。
没人知道她从一个只会跳舞的乐伎爬到今天这个位置到底经历了些什么,她什么苦都愿意吃,什么都愿意学,从小便察言观色洞察人心,美貌是她最大的伪装,也是她一步步往上爬的利器。
徐老爷是她这辈子最痛恨的人,但也是带给了她最大利益的人。
不管她再怎么恨他,但是她向来只认利益,不认感情,冲着他留下的这份家产,她也会厚葬了他。
最后一撮土被填平,徐老爷的丧事算是落幕。
一些有关的无关的人都被遣散回家,绮兰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踪影。
后山坡。
元宝带着一群人终于逮住了准备悄悄溜走的徐治贤,麻袋套了头就是一顿毒打。
徐治贤只顾的惨叫,连骂人都来不及。
元宝默默的站在一旁好生劝道,“二爷,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要来,好话歹话奶奶都跟你说过了,您为什么就是不死心呢?”
回答元宝的只有徐治贤的哆嗦惨叫,“毒妇!贱人!我迟早要让你们这对狗奴仆好看!”
元宝抻着一张面无表情的脸,“那既然这样,二爷也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元宝使了个眼色,周围的家丁就加大了手里的力道,徐治贤叫的更大了。
远远的,绮兰循着着元宝的方向走来,她好不容易办完了丧事,终于腾出手来收拾徐治贤了。
徐治贤无非是看见徐治民死了,见徐家只有她这么一个寡妇,不甘心徐家的家产全都便宜了她这个外人罢了。
还好她聪明,提前假造了婚书。
徐老爷那个老不死的,就是死前都不肯给她正室的名头,不过没关系,他不给她她就自己伪造,反正徐府上下早就是她的了,她差的也不过就是那么张纸。
一张纸而已,又如何能难倒她,绮兰不屑的想。
不过徐府家大业大,招人眼红,老不死的一去,她就变成了别人眼里的香饽饽,谁都想过来攀咬一口,这也确实麻烦。
今天这种场景她早有预料,而且以后也绝不会少,今天她是在众人面前立了威,吓走一批胆小怕事的,可保不齐有些胆大心狠的。
而且这徐治贤肯定不会轻易放弃眼前这么个大富贵,她今天教训他一顿,并不能杜绝了他的心思,以后他指不定还能给她闹出什么幺蛾子。
绮兰的视线落在徐治贤身上,他的伤处越来越多,浑身上下已经被折磨的不成样子,眼见只剩一口气了。
若是能就此.....
绮兰眼底划过一道狠戾的光,但是随后又否认掉自己的想法,这个当口,若是徐治贤出了事,第一个就会怀疑到自己头上。
算了,还是谋定而后动,办法多的是,还不到那一步。
绮兰想要上前叫停元宝他们,余光却瞥到远远走来的一个人。
他在这山林中实在是过于引人注目,一袭白袍,腰间配着一柄剑,浑身上下像是踱了一层温润的光,他脚下踏着的仿佛不是土地,而是云彩。
风光似霁月,清泠如朝露。
绮兰有一瞬间的心神一动,但又很快恢复清醒。
他蹙着眉,握着手中的剑,向元宝他们走去。
是个会武功的,若是跟元宝他们发生冲突,还说不好谁胜谁负。
绮兰急中生智,摘掉鬓角的白花,又散开妇人的发髻,比他更快一步的冲了出去。
她不敢置信的指着元宝他们,声音颤颤悠悠,但却坚定温柔,“你....你们住手!“
她身着一袭白色纱衣,隐隐勾勒出纤细瘦弱的身姿,面容绝美。
元宝愣了一愣,周围的家丁也愣了一愣。
被罩头的徐治贤听出是那毒妇的声音,一时间不知道那毒妇又是在玩什么把戏,他想开口,但是已经虚弱到发不出声音。
元宝不愧是从小就跟着绮兰的人,心思灵泛,余光瞥到远处那个白色身影,一瞬间的怔忡之后,顿时反应了过来。
元宝拿着木棍,对着绮兰恶声恶气道,“哪里来的无知妇人,我劝你不要多管闲事。”
元宝示威一般晃了晃手里的武器。
“光天化日,青天朗朗,你们怎可如此伤人。”她像是不知道眼前的危险也不知道害怕一般,一身正气的走向元宝。
白色的身影一顿。
元宝瞅准时机,虚晃一招,横着木棍朝绮兰的胳膊打去。
绮兰轻呼一声顺势倒下。
元宝朝众人使了个眼色,几个人抬起地上的徐治贤拔腿就跑。
白色的身影上前想要追去,但是却被一道声音叫住。
“公子,你快些去救人。”
但绮兰咬着唇,一脸隐忍,任谁也看得出,那双灿如繁星的眸子里流露出的痛苦之意。
嘴里虽说这快些去救人,但换成任何一个正常人,见这绝色女子遭受如此痛苦,都不会轻易走开。
那人也意料之中的回头,绮兰这才看清楚他的脸。
丰神俊秀,俊美至极。
他虽衣着都是极为普通的料子,可他浑身上下又透露出一种淡漠矜贵的气息,气质十分矛盾。
这个气质样貌,在整个闻洲城都是顶尖,
绮兰一窒,捂着胳膊的手又使劲捏了一下,眼底顿时泛出晶莹,看上去可怜至极。
她此时扮演的应当是一个心地极其善良,为了他人不顾自身安危的柔弱女子,她捏着三分楚楚可怜,两份柔弱坚强,一分的害怕无助,
“公子,我没事的,你不必担心我,去救他才是要紧。”
但她知道,没有人会眼睁睁的丢下这么一个娇滴滴的美人不管不顾。
果然她看见那人轻轻拧起斜飞入鬓的眉,似乎是纠结了一会。
但是,纠结不超过一瞬,他毫不犹豫扭头——
绮兰:?
看见他完全出乎意料的转头离去,绮兰来不及,想也没想下意识抓住他的衣摆。
第3章
感受到衣摆的阻力,那人又回过头。
一双漆黑如永夜般的眼睛一眼不眨的盯着她,似乎是不明白为什么她刚刚还说让她走,怎么现在又拉住他。
绮兰被他的眼神看的下意识一缩,意识到自己言行的不一致,嘴巴转的却比脑子快。
“公子,我疼。”
芊手缓缓地收回,眼神跟一个猫咪一样,怯生生的。
他眉间的沟壑稍微深了一些些,眼底浓郁如同泼墨。
半天他薄唇轻启,像是在陈述普通事实,不带任何个人的情感,“你伤的并不严重。”
脸上没有任何怜香惜玉的意思。
绮兰有些没反应过来,她愣了一下,而后硬巴巴挤出两地眼泪,结结巴巴道,“可是我刚刚因为救别人受了伤....”
“那就去看大夫。”
声音虽好听,但是却如同一潭死水,古井无波,眼底一片漆黑,没有一丝波澜。
既没有怜惜她的意思,也不像是要带她去看大夫,
绮兰一项无往不利的美貌第一次遇到了滑铁卢,事情完全超出她过往遇到的那些场面。
她不理解,他怎么会一个陌生人出手相助,怎么对于眼前受伤的美人无动于衷呢?
但是不理解也没有办法,绮兰干巴巴的问道,“你不带我去看大夫吗?”
他收回目光,淡淡道,“你伤的是胳膊,不是腿。”
意思是她可以自己站起来,自己去看大夫。
绮兰下意识想反驳,但是又觉得他说的好像没有错,不知道从何处去反驳。
“可....我的胳膊好疼。”
她稍稍软了语气,从下往上的看着他,微微上挑的眼角带着些妩媚,而从下往上的角度会让她的眼神显得更加的楚楚可怜。
往常只要她稍稍露出这样的申请,不管面对男女,都是无往不利的。
“那与我何干?”
他不甚耐烦的转身离去,留绮兰呆愣在原
地。
绮兰回家的时候还在心中忿忿,怎么会有人对待一个受伤的女子如此冷漠,自己竟被如此冷待,而且他看到自己受伤竟然无动于衷。
一向无往不利的美貌在他面前仿佛成了摆设,绮兰摸摸自己的脸,莫非是近日过于操劳?自己形容疲惫所以才没有那么有吸引力了?
她有些自我怀疑的想,毕竟要是放以前,她只要勾勾手指,就会有无数富绅才子,争先恐后一掷千金,只为看她一舞,即使是徐老爷面前,若是她犯了错,若是只要装装可怜,那他也必定是不舍得罚她的。
绮兰回到家,第一件事就是拿起镜子确认自己的美貌,左看右看,怎么也看不够。
“奶奶,您这是怎么了?”处理好徐治贤的元宝一回来就看到奶奶这样,直觉事情不对。
奶奶一向貌美而自知,他都不用照镜子,单凭身边那些人对她争先恐后讨好的态度便能知道自己到底有多美貌,近日怎么这般喜欢照镜子。
绮兰放下镜子,“元宝,我问你,我可是没以前那么好看了?”
“怎么可能?奶奶容貌更甚昨日,比以前更加娇艳如花。”元宝的溜须拍马之词信手拈来,当然,她的内心也是这么认为的。
绮兰这才放下镜子,扑哧一笑,“就你最甜。”
元宝摸摸头,又说道,”对了,奶奶,徐治贤那厮我们把他打了一顿,然后我把他扒光了扔河里了。”
想到徐治贤狼狈的样子,绮兰发出银铃般得意的笑声。
“该!”
笑了好一阵,这才语带轻蔑的说到,“这老男人也想跟我争家产,他也不看他配不配,被扫地出门的丧家之犬罢了,当年他就被我玩得团团转,现在还不长记性!“
“当年的事情是.....“元宝试探的问道。当年徐二爷被扫地出门的事情被老爷严令禁止不准讨论,谁也不知道徐二爷是为什么出门,大家只知道这件事跟奶奶有关,但是却不知道奶奶在其中到底扮演了一个什么角色,连元宝也不知。
绮兰的眼睛眯成一条长长的线,语气又坏又得意,“当然是我故意的啦。”
元宝垂下头,没再细问。
“你准备一下,我要去清风倚栏。”
“是。”
等马车到了清风倚栏,楼外红绿交叠,香粉扑鼻,少男少女们的身影交叠,细看一个个都是肤白貌美,可人的紧。
绮兰一下马车,就如若无人之境般的长驱直入,对面地形错综复杂,但是绮兰却像是比在自己家还要熟悉。
她穿过一路回廊以及明灯珠帘,来到二楼的一间包间里。
她像是回到了自己的家,把鞋子一拖,就躺在了里面的榻上,她脸埋在柔软的天丝锦被中,勉强发出模糊的声音,“今日就听《芳草汀》吧,告诉柳琴,若是今天我听高兴了,重重有赏。”
旁边的侍人轻声细语道,“公子今天生病了,身体不适,奶奶怕是听不成了。”
绮兰闻言起身,一脸不悦道,“什么叫生病了不能弹?你把他给我叫过来。”
侍人知道她是清风倚栏的贵客,不敢得罪她,只能退出了出去叫柳琴。
没一会,他才姗姗来迟,衣衫松松垮垮的系着,露出一大个胸膛,头发也未梳,任其自然垂下,看上去十分放浪的的样子。
她原本是脸朝上躺在床上,听到他来的动静这才用胳膊肘支起身子,带着打量意味的扫了他一眼,而后又指指身边的棉被,“坐过来。“
柳琴掐着腰,款款的走了过去。
他是清风倚栏的头牌,那模样跟身段自然非一般姿色可比。
往常绮兰也爱他的颜色,可如今看来,却总觉得缺了一股味道。
脑子里莫名的闪过一抹白色的身影。
但绮兰的脸上却没有丝毫的变化,反而露出有些意义未明的笑。
柳琴走到了床边,便站着不动了。
绮兰一勾唇,撑起身子自然的环住他的腰,侧脸贴在他平坦的小腹上。。
“听侍人说你生病了,哪里生病了,我给你看看?”
嘴里说着关心的话,但是脸上却挂着轻浮的调笑。
柳琴听到这话却突然推开她,拉开了与她的距离,语气带着明显不过的讽刺。
“我生不生病又与你何干,你过来做什么。”
绮兰一笑,心知这么长时间没过来,他有情绪了。
她逐渐站了起来,无视他的情绪,动作无比熟练的钻进的他的怀里,她的双臂也像水蛇一样勾住他的腰。
她发丝上的馨香若有若无的透出,浑身软的不可思议一般贴在了柳琴的身上。
柳琴伸出手,想把她推开,但是看到她熟练的的躺在自己怀里的样子,熟悉无比的找到自己最舒服的姿势,像极了一只找到家的兔子,又不知为何放下了手。
“你知道吗?我真的很开心。”绮兰玩弄着他的头发,“我终于自由了,我能想到第一个分享喜悦的人就是你。”
绮兰一抬头,就近距离看到柳琴那张十分漂亮精致的脸。
她的视线在他的下半张脸上逡巡。
她急切的需要告诉别人来见证她的喜悦,而柳琴无疑是这个最合适的人,这一路上,他见证了她的蜕变,也棒了她好多。
“恭喜你终于得偿所愿。”柳琴不咸不淡道。
绮兰也不管他的冷淡,嘴角的笑意逐渐扩大,她抱住他的胳膊,在他的肩膀上蹭了一蹭,
“你难道不替我高兴吗?”
半晌,柳琴终于绷不住,”那我呢?你明明说过....”
说到后面,声音又消遛弯儿下去。
绮兰眨了眨眼睛,“我说过什么....”
柳琴看了她半晌,突然想起那天她喝醉了酒,笑靥如花的跟他说,“若是老爷真的走了,我能够得到他所有的家产,我就招哥哥入赘,让哥哥做我的夫君,从此我们两个过上只羡鸳鸯不羡仙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