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兽会围绕在她的脚边，用粗硬的鬃毛蹭她的小腿肚。赤焰城的商贩会和她讨价还价，还叫她小老板。那个人会低下头让她摸摸自己的大毛领，虽然不怎么说话，但危险的时候一定出现不让她受一点伤害……
叶青烟摇了摇头，在心里默念了许多遍，人是善变的人是善变的人是善变的。
“你留在赤焰城，无非觉得那处锦衣玉食、逍遥自在。”萧九韶说道。
叶青烟手中茶杯一抖，她将杯子放下反驳：“不……我不是因为……”
“你最好是因为如此。”萧九韶的眼神是前所未有的冰凉，语气也是从未有过的严厉，“若你想洗脱嫌疑，证明自己并未与陆一行苟且，与我结为道侣便是最好的方法。若是成为宗主夫人，虽说不至于锦衣玉食，但也不会亏待于你。”
“可要是赤焰城找上门来怎么办？”叶青烟问。
“你答应，玄云宗自会给你庇护。况且玄云宗的背后是仙盟，自是不惧赤焰城。你若是不应……修仙各派积怨已久，杀不了陆一行，杀杀他的未婚妻也是好的，只怕他们都想抢着杀你祭剑。陆一行并非善类，师妹放下才是最好的选择。”萧九韶说道。
“可陆一行他……”她想说他从不滥杀无辜，若是井水不犯河水他又怎会动手。她还想说，其实他承担了太多，本性并不坏的。
可这些话她还是没有说出口。
她怎么能够说服别人信任一个千百年来的敌人呢？毕竟连她这个与她朝夕相处的人也没有选择完全信任他。
她低声道：“算了，我明白。”
叶青烟虽然不替陆一行说话，但她也在犹豫成为萧九韶的道侣这件事。如果答应了，就无法回头了。她不知道陆一行会是什么样的态度，也无法猜测他会做出什么样的事。
可这已经不重要了，她离开了赤焰城，她违背了自己的誓言。
这事是陆一行不厚道在先，如何能怪得了她。她只是想要活着而已……
“玄云宗出了叛徒是什么后果……你替并肩作战、同生共死的同僚们考虑过吗？”萧九韶见叶青烟眼底光点渐渐消失，又柔和了少许，拍拍她的肩膀，“你不必自责，回来，回来就好。”
叶青烟点点头沉默了，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
她应该明白自己已经没有再回去的可能，但她还是不可控制地抱有些微希望。
如果呢？如果陆一行的话……是她听错了呢？是她误会了呢？
“还有一事，这是我前些日子找到的卷宗，你看看再做决定。”萧九韶将卷宗交到叶青烟手中。
叶青烟将卷宗合上，嘴唇微抿。这本体的命是萧九韶救的，萧九韶于她有恩。加上他们是唯二存活下来的人，乡情难却，他定会全力照顾。与各派修士商讨起来，更多几分合理。
一边是重重保障，一边是如履薄冰。
没办法，谁叫她贪生怕死、胆小如鼠。
“我答应你。”
第96章 第 96 章
◎“叶青烟！到本座身边来。”◎
叶青烟回到了她心心念念的古风大平层。
想象过衣锦还乡, 想象过壮烈牺牲，却从未设想过她是自己溜回来的。不禁让人唏嘘。
半年多前她是多么渴望回到这个安全的小窝，可如今这番风景在她眼里却也显得平平无奇。她把灵龟丢到门外的池子里, 灵龟在里面利索地翻了个跟头, 她微微抬起了嘴角。
感受到面颊肌肉的抽动, 她才发现，原来自己的脸那么僵硬。
情绪可以骗自己, 身体却骗不了自己。
“叩叩叩”
“请进。”叶青烟去开门, 见到的居然是她久违的四师妹。
叶青烟本来就脸色差，这苏清捷比她脸色还要臭。
“你, 要么就别回来了。知不知道现在师弟师妹们都怎么看你？”
“知道又有什么意义。”她接过师妹送来的东西, 红艳艳的不用看便知道是婚服, 将其好好地放在了床上。
“现在来装豁达？你是想被人背后嚼舌根一辈子？你用这样的方式回来，没有人会认可你, 更没有人会尊敬你。”苏清捷挖苦道。
“这不是……还有你吗？”叶青烟心里不难受是假的，她也不知道怎么做才好。那种被人蒙在鼓里，被人玩弄在股掌之间的感觉太过猛烈, 一下便冲昏了她的头脑。
放下自尊保全性命才是最优解。
“我什么我！没完成任务就回来的你还是第一个, 你不嫌丢脸我还丢脸呢。仙盟那边说是看在宗主的面子上才不追究，宗主命我送来的东西你可收好。你可别再搞出什么幺蛾子了。我走了。”苏清捷等到叶青烟点头回应后利落地走出门。
叶青烟看她渐渐走远。大约走出十来米又偷偷回了半个头, 匆匆撇一眼，和叶青烟眼神一触便扭回头去, 加快了脚步离开。
在婚服之后，不少华服送到了她的住处，玄云宗向来节俭, 这些衣服却也并不逊色。箱子内的法宝也各有千秋, 但要真评价起来, 还是比不上魔域的万分之一。
这些箱子都是由一队仙鹤送上山来的，这样也好，她现在就想一个人呆着，不想见人。
见到同门还得回想名字，还得行玄云宗的礼，实在是很累。
玉传亮起，里头传来清澈的声音。
萧九韶：“师妹，去小阳峰透透气如何？”
叶青烟：“好。”
昨日是夜里回来的玄云宗，又是通过传送阵，这风景便没空欣赏。
两排桃树璀璨地绽放着，枝头都被压弯，似乎等着人采撷。清新馥郁的香气围绕鼻尖，随着一阵风来变得更加清晰。好像只是呆在这样的环境里，修为便会自己上涨。
她的身躯比她在赤焰城时更加轻盈，五感也更加通透。
玄云宗果然溶溶仙气，与赤焰城大相径庭。
可她还是想念连花都没有的光秃秃的赤焰城。
很快她便到了约定之处。
萧九韶早就在那。
蓝白相间的长袍随风微动，只是看着背影，便觉此人手握日月摘星辰，将来一定大有可为。
他回过头微笑，似阳光洒落能融化冰雪：“怎么走来？”
叶青烟站在她身侧礼貌地回一个笑容：“若是御剑，岂不是浪费了那样好的景致。”
“你走来，师弟师妹们可有为难你？”萧九韶问。
“没有，他们倒是不敢。”叶青烟回答。
“嗯，若受委屈，同我说便是。”萧九韶淡淡道。
叶青烟站在此处远眺，这儿是高峰，修仙人独爱高处不胜寒，若换做从前的她定不敢靠近。
高处的风吹得她眼睛干涩，莫名含泪。
“此处可以看见十里桃林，你可喜欢？”萧九韶看着叶青烟。
叶青烟微微点头：“自是欢喜的。赤焰城童山濯濯，从未见过开得这样绚丽的花。”
萧九韶背过双手，皱起眉头：“魔修作恶多端，福泽自然不会降临于污秽邪魔之地。”
叶青烟强行扬着的嘴角慢慢放了下来，好像卸下了一张面具。
她看着十里桃林，眼前却浮现出了赤焰城的黑石红壤。
“不是这样的，赤焰城不长花草树木是因为苍龙血脉，不是因为这片土地不被上苍所爱。”
萧九韶渐渐攥起了拳，他的指节发白。
“叶青烟。”
“嗯？”
她突然落入怀抱，和陆一行那样沉闷而厚重的不同。
阳光普照，两袖清风，带着檀香味。
“这里是玄云宗小阳峰，不是赤焰城。陆一行能给你的，我也能。”
叶青烟的瞳孔骤缩，原来她一直一直在想赤焰城的事，就算她离开了那里，心却留在了那儿。萧九韶说赤焰城不好，她条件反射地反驳。
“抱歉……”
话音未落，萧九韶的手臂紧了紧，却不是她无法挣开的程度。
“我不知道你在赤焰城经历了什么才让你如此性情大变。但现在那些都已经过去了，你已经回到了你的故乡。师兄希望，你能够回到正常的生活，变回你原来最真实的样子。”
叶青烟不知如何回复。
什么是她真实的样子？
吃喝玩乐、贪生怕死。
……
她不是那个人人敬仰的玄云宗大师姐啊。
萧九韶松开手，便又成为了玄云宗宗主的端方模样。
“走吧，司空师祖已经到飞仙府了。”
“噢，好。”叶青烟怔怔地回答，摸了摸耳朵，那里是从前挂魔域宝库钥匙的地方，现在空落落的。
连带着她的心好像都空了一块儿。
-
叶青烟明白，玄云宗这么快给她和师兄举行仪式，是为了流言不再发酵。
她强压着内心的抗拒。萧宗主又哪里不好了！人长得也帅，性格也稳定，还不会突然消失！
她告诉自己，叶青烟识时务者为俊杰。
不能因为睡过刺激的，就觉得这种清汤寡水的不好！别看陆一行那样，其实他有时候也脸红结巴挺纯爱的。别看萧宗主正经人，指不定玩点而捆仙绳什么的呢。
嫁魔尊就像卖股-票，风险大收益大。但嫁宗主呢，就像买基-金，至少他稳定啊。
飞仙府的门口。
叶青烟和萧九韶并排站着，在司空鸿雪面前像是等待福泽的童男童女。
司空鸿雪垂着他像是结了冰霜一样的睫毛，好像眨眨眼便会落下两片雪花来。
“好孩子，你像我一位故人。”司空鸿雪的声音像是慈悲的菩萨，缓慢而空灵。
“有没有可能，我们真的见过？”叶青烟问，却被萧九韶暗暗拉了拉袖子。
妈的狗道士，装陌生人啊，杀她几回了都。
万年前的司空鸿雪还会热心帮忙，是个修仙门派热血好青年呢，现在怎么变成一副冷漠的样子。
而且，在法器内也见过不是，天天派人来抓她，这会儿真的碰上面了，不知道他在盘算些什么。
“魔域此行，你做的很好，不必在意他人目光。”
旁边跟着的姑娘上前，看见叶青烟的时候眼里的恨意差点涌出来。
叶青烟不懂，这个姑娘第一次见怎么就对自己恨意这么强。
顾袅袅怎么会认不出这个让她行动失败的女人，她咬牙切齿地捧上来一枚药丸：“师祖念在你有功，特意赏你灵丹一枚，可涨修为助修行。姑娘请用。”
“青烟刚回玄云宗，又未曾见过师祖，在下替青烟谢过师祖。”萧九韶双手接过仙丹，示意叶青烟吃下去。
叶青烟不明白司空鸿雪有什么计谋，而现在她在他的地盘不能不低头，况且她和萧九韶加起来也打不过司空鸿雪，因此只能随着他的计划走下去。
“我吃，但希望师祖回答我一个问题。”
司空鸿雪眼眸微阖：“本君允了。”
叶青烟实在不明白，他如果想杀陆一行，直接把自己杀了不就得了。
他就只要等陆一行油尽灯枯，天下自然在他手里。
为什么要抓她，又为什么派对自己有私心的萧九韶来做她的工作。
而且，她在幻境中看到了司空鸿雪已经死了。
现在活着的，其实是乌玥的死士才对。
可苍龙血脉以一魄为媒，才能将脱离身体的灵魂再次召回，代价是忘掉最重要的东西。
司空鸿雪忘掉了什么？
吃下那枚仙丹，叶青烟先是感受到通体透彻，然后就是一股奇怪的气息在胸中徘徊，最后汇集在她的喉咙，她轻轻咳了两声，那异物感便消失了。
看似仙丹，实则毒药，而且这毒药看起来是慢慢发作的，并不会让她马上死。
“轮到我问问题了，司空鸿雪，你是不是忘了什么？”叶青烟问道。
萧九韶皱眉，将她拉到自己身边，严厉道：“青烟。”
叶青烟不听，试着甩开他却不能，索性随人抓着，继续问：“你还记得乌玥吗？”
司空鸿雪退下其他人：“本君有些话，要对叶青烟单独说。”
他们二人对峙着。
司空鸿雪像是一尊冰雕突然活了一般：“当然记得。本君还记得，你身上有她的气息。”
当时乌玥是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使用苍龙血脉的力量，她可能也并不知道苍龙血脉会让复活的人忘记心里最挂念的事情。
可他……没忘记乌玥。
“本君答完了，轮到本君问。你知不知道陆一行一定会追到玄云宗来。”
他的问题根本就是陈述句，他是要告诉叶青烟，陆一行会来，而且很有危险。
叶青烟：“知道，不追来他就会死。”
司空鸿雪：“你会救他吗？”
叶青烟：“他要杀我，我为什么救他……”
司空鸿雪：“既然如此，我们合作，本君帮你杀了他，了断你的后顾之忧，如何？”
叶青烟摇摇头。
“你既然不想救他，为何不答应本君的提议？”
“我不想救他是因为救他我会没命，我不想杀他，是因为我本身就对杀人不感兴趣。而且，你都给我下毒了，狗才帮你。”叶青烟露出一个世界毁灭吧的微笑。
“哈哈哈哈，这天下正道应该交由你主持才对。至于那解药，事成本君自会给你。大婚之日，你应当多笑笑，像刚才那样就不错。”
这是叶青烟第一次看司空鸿雪笑，好渗人。而且他分辨不出来别人笑得开不开心吗，居然说她皮笑肉不笑的表情不错！
司空鸿雪的身旁落下一只白鹤，他要走了。
今日他背了一把奇异的武器，用白色绸缎层层包着，像是一台长方形的古琴，好似散发着幽幽冷气。
“你背的是什么？”
司空鸿雪乘鹤离去，用行动表明他不会回答她的第二个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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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云宗，高耸入云的山巅之上，云雾缭绕，仿佛是一幅神秘而壮丽的画卷。宗门内，群峰耸立，如剑指天际，峰巅上云雾缭绕，宛如一幅梦幻的画卷。山谷间布满了茂密的竹林，竹叶随风摇曳，发出沙沙之声，宛如仙乐缭绕在耳畔。山川脉络纵横交错，清澈的溪水从山脚流过，发出潺潺之声。
这里是修真界最为著名的宗门之一，拥有众多弟子。今日在场的不仅本宗弟子，更有仙盟底下的五大仙宗的长老、掌门。
只因宗主一共就那么几位，宗主大婚，那是百年难见！更别说萧九韶这种青年才俊，一表人材，更是养眼。
一阵清脆的铃声响起，宗门的众多弟子们整齐地排开队伍。他们身穿比平日华丽的宗服，头上戴着鲜花点缀的发饰。
随着铃声渐渐消散，宗门广场的众人纷纷转头，只见萧九韶一袭深绿华丽长袍，美如冠玉，一双明亮的眼睛中透着坚定与温柔。而叶青烟则身穿大红色婚服，纤细的身影中透着一股坚韧和神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