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一下变得十分安静,两人互相看着彼此,仿佛对方能给这个不靠谱猜测提供佐证,又或是推翻。
良久,韩序笃定地道:“她不是Omega。”
腺体损毁后,他接受过Omega信息素刺激疗法,不但没有缓解,反而加重了疼痛。
这一次的感受完全不同,所以,花梨绝不是Omega。
“我有百分之八十的把握。”傅知谙推了下眼镜,语气里有他自己都没察觉的坚持。
谁也说服不了谁,唯一能达成共识的是:花梨有信息素。
然而,“Alpha也有信息素”,这话是韩序说的,虽然他不认为花梨是Alpha。
争论没有意义,除非花梨完成分化,否则谁也无法确定她是A还是O。
就目前的状况来看,只能把她当做Beta。
“你打算让她进尖刀队?”傅知谙忍不住问道。
韩序看了他一眼,觉得这位向来以温和冷静著称的年轻教授今日似乎有些急躁。
冷肃目光中蕴含着探究,傅知谙愣了,也发觉他对花梨好像过于关心了一些。
是因为不小心弄了她而愧疚才会格外注意的,他心里这么想。
“她是从第一基地来的。”韩序声音沉沉地说:“我不会让她进尖刀队。”
第一基地四个字让傅知谙的脸红了红,韩序并不想让他难堪。
“你是你,第一基地是第一基地,你对第五基地的贡献有目共睹,不用感到过意不去。”
闻言,傅知谙张了张嘴,千言万语堵在胸口,最后汇成一个“好”字。
第一基地异杀军总司令处垄断粮食和军需战备,让其他基地异杀军自生自灭的事只有极少数人知道。傅知谙的父亲是第一基地的大商人,他无意中看到账目,猜出了真相。
他不明白整个人类生死存亡之际,怎么还有人借此牟利,于是放弃了第一基地的工作,偷偷来到第五基地,想要开展异种研究。
当时,韩序二话不说就接纳了他,尽心尽力地筹备科研团队,根本没有介意他的身份。
从以前到现在,这位冷面而沉默的将军都深明大义,杀伐果断背后隐藏善解人意。
大概,这就是为什么所有异杀军里,第五异杀军最受爱戴吧。
想到这里,傅知谙深吸一口气。他站起身,临走前忽然对韩序说:
“她能诱发你的易感期,你应该多和她接触,对恢复感知有帮助。”
后来,过了很多年,韩序问傅知谙有没有后悔过对他说这句话。傅知谙没有回答,至死都没有。
只不过此时此刻,他说完就后悔了,脚步放得特别慢。
他听到韩序把花梨安排去了炊事班,心里一时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遗憾。
花梨非常高兴。
在何副官呆滞的眼神中,她握住他的手,诚挚道谢。
炊事班好,炊事班妙,炊事班吃饱喝好活儿少。什么五公里拉练,什么负重野生训练,没有,通通没有。
“我一定好好干,至于尖刀队”
“尖刀队怎么了?”
身后突然响起声音,三人转头,只见绷着一张俊脸的北堂则双手抱臂,看着他们。
更准确的说是瞪着花梨。
一回大营,北堂则就听说有新兵拿了金色招募令,尖刀队要加人。
半是好奇半是好胜,他出来迎人,一眼就看到骗他吃土的那女人。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他必定好好“招待”她。
想打招呼的花梨见北堂则神色不善,后知后觉地感受到敌意。
是不是误会她说坏话,不是不是,她是要说:“一进基地就听到老百姓夸赞尖刀队,说你们保卫基地很辛苦,姿容飒爽又威武,一身戎装真英雄。”
她五官圆润没有棱角,眼神清明,言语虽然有些油腻,但语速不快,甚至土不拉几地竖起大拇指,一看就是老实人。
良言三冬暖,谁不爱听好话。即便心里有气,北堂则还是放过了这个话题。
哼,等会到了尖刀队宿舍,再当着队友们揭穿她骗他吃土的事。于是,北堂则不再去看花梨,故意扭过头,只跟周岚和何副官说话。
肚子饿,花梨巴不得没人管她,悄悄后退几步,头也不回地朝炊事班驻扎区而去。
余光瞥见花梨欢快离开的身影,何副官万分不解。
炊事班虽然不怎么训练,可是要管一整个大营的吃饭问题,不是普通饭店那种简单的洗菜炒菜做饭,还包括了种菜和养殖,真正的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
一旦局势严峻,为了保障大军的伙食,炊事班是要背着锅、扛着菜上前线的,一点不轻松。
明明花梨制服异种立了功,怎么也该进尖刀队接受最佳训练,怎么就去了炊事班呢。
他不知道问题出在哪,只觉得怪对不起人的。周岚却看得出花梨想进炊事班,远远超过尖刀队,心里对这个小伙伴的性格有了了解。
倒是特意想冷落花梨的北堂则一抬头,人不见了,当即傻眼。
人呢?那么大一个人呢?不是给尖刀队添的新人吗?她跑什么?
接着,北堂则就从何副官口中得知新人是周岚,不是花梨。但拿了金色招募令的人,是花梨。
跟何副官一样,北堂则也对花梨被安排去炊事班的事生出了疑惑。
不过他不爱动脑筋,只是想着什么时候去会会她,当面弄清楚。
同样生气的人还有炊事班的班长张远,他好不容易挤走了一个队员,本想把名额给亲戚,还没动作就收到补员的通知。
看到前来报道的花梨,张远吊梢三角眼一转,阴着脸开口。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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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欺负
◎大颗大颗汗珠顺着小麦色的肌肤往下流◎
显示含沙射影地说了一大堆的规矩,什么“勤恳是一种美德,态度比关系重要”之类话,又说炊事班的工作多么多么重要,需要细心耐心和热心云云。
奈何花梨压根不觉得自己是关系户,不管张远说什么,她都照单全收,一律“是是是”“对对对”“好好好”。
主打一个性格老实,姿态端正,弄得张远一股火气憋在胸口愣是找不到发泄的地方。
最后,他实在找不到由头,就对花梨道:“班上养了猪,以后你负责照顾。”
听到这话,正在灶上熬猪油的赵大厨停下动作,瓮声瓮气地道:“班长你咋欺负新人!”
“我安排工作,你插什么嘴?”张远不满,后者却不怕他的吓唬,噼里啪啦地倒出一通话。
原来炊事班年初的时候抱回三只小猪仔,平时用河边的猪草喂养。前不久河里出现异种鱼,割猪草太危险,没人敢去,本来就不肥的猪饿得更瘦了,于是就杀了一头。
本来打算明天把剩下的两头也杀了,但今天剿杀了一次异种鱼,割猪草的风险降低,剩下两头到底是杀还是继续养就成了问题。
花梨来之前,炊事班的人开了班会,就是在讨论这件事。
有人认为应该继续养,因为小猪才几十斤,而军营里这么多人,分到每个人嘴里都不够塞牙缝。也有人认为不应该再养,异种向来神出鬼没,虽然剿杀了一次,谁知道它们还有多少,万一去割猪草的时候碰上,岂不是完球。
讨论来讨论去,最终也没讨论出个结果。
不过班上十二个人,十一个人表示绝不去割猪草,剩下那个胆大愿意的人就是赵大厨。
然而他是唯一的掌勺大厨,整个炊事班也只有他才能把难吃至极的野菜烧到能入口,所以张远说什么也不同意他去养猪。
张远想给花梨穿小鞋,要把养猪这个差事分给她。赵大厨看不过去,就有了眼下的争吵。
“赵大喜,不是你说小猪太瘦要求再养养的吗?我派她养猪怎么了?怎么就成欺负新人了?是不是要把我这个班长的位置让给她做才不是欺负新人?”
恼羞成怒的张远把桌子拍得砰砰响,赵大喜不服气,但他不善言辞,接不住张远的话,庞硕的身躯气得直抖,脸盆大的拳头攥得紧紧的。
场面越来越有火药味,害怕打起来,其他人赶紧劝说。闹哄哄一团中,一道声音小心地问:“养猪难吗?”
见花梨询问他,赵大喜收住火气,朝她摇摇头。
“我抱的小猪仔有野猪血统,胆子大,身体壮,不挑食,从来不生病,好养得很。”
这也是他为什么舍不得直接杀掉两只小猪的原因,这窝小猪仔是他爸妈从基地里好不容易寻摸来的,他想养到百来斤给军里的兄弟们改善一下伙食。
闻言,花梨松了口气,道:“我能养,我不怕异种鱼。”
她都让陆齿鱼追习惯了,要是割猪草遇到,大不了就跑呗。
以为她不知道异种鱼的厉害,赵大喜刚要劝,张远已经急吼吼地拍板。
“你听听你听听,人家花梨这思想,这觉悟,思想不滑坡,办法比困难多,这事就这么定了。”
说完,他怕人说闲话,故作大方地给花梨分了单间宿舍。
说是单间宿舍,其实是大厨房后头树林里的一个木屋,先前基地开荒的时候留下的。张远原本想留着自己住,特意通了水电,现在这么一闹,他怕留下欺负新人的话柄被开除,只好忍痛分给花梨。
看,他可是把最好的住所分给了新人,不能说他刁难人了吧。
赵大喜哼了一声,张远怕他又说出什么,赶紧宣布解散,率先出了大厨房。
其他人也陆陆续续出去了,跟赵大喜关系好的郭一良留下来,帮赵大喜装炼好的猪油。
闻到油脂的香气,饿了大半天的花梨肚子咕咕叫。郭一良耳尖听到了,什么都没说,默默走到装饭的大锅前盛了一碗米饭递给她。
花梨也没客气,接过还冒着热气的米饭吃起来。吃到嘴里,才发现雪白的米饭里还拌了一点猪油。
“谢谢你,同志。”
“不谢不谢。”郭一良憨憨地答,赵大喜笑着道:“我们都叫他大锅。”
“好的大锅。”花梨从善如流。
看看她一点也不壮实的身板,赵大喜面露担忧,跟她说割猪草要小心,不行就找人陪她一起去。
“大锅,范鹏他们兄妹俩人都很好,大家都是一个班上的,你不要客气。”
花梨一边吃一边应下,心里觉得外头说得没错,军里还是好人多。
吃了饭,郭一良带花梨去了她的宿舍。
木屋里家具简单却不简陋,床、桌子、衣柜,连四件套都有,更让花梨惊喜的是还有独立卫生间,虽然没有淋浴设施,但有很现代化的马桶,还有个很大的澡盆。
相比于八人一间的大宿舍,这个配置已经称得上豪华了。
郭一良有些羡慕,但是想到被异种鱼咬死的战友,羡慕变成了同情。
再豪华又怎么样呢,把命搭上可不值得。
翌日,伴随着集合的哨声,花梨的军营生活开始了。
她睁着惺忪的睡眼,一边淘米一边打哈欠。
身为资深社畜,她以为早上六点赶早班车已经很苦了,打死也没想到从军之后,竟然早上五点就要起来。
太阳都没起来呢,为什么她要起来,她比太阳还辛苦。
万幸的是,炊事班早起只需要做早饭。搁在隔壁尖刀队,早起项目是越野五公里。
忙忙碌碌地淘米洗米,忙忙碌碌地挖一早上野菜。快到中午,再继续忙忙碌碌地淘米洗米,然后她和大锅抬着大饭桶去食堂放饭。
习惯了坐办公室从事脑力劳动,咋然之间换成体力活,花梨还不适应,打饭的时候两眼呆滞,手还发抖。
总算明白食堂大妈为什么抖得那么熟练,高强度体力劳动之后,手真得特别容易抖。
一进食堂,北堂则就注意到了花梨。
倒不是她很出众,穿着制式短袖军装的她个头不高,在平均180的军营里并不起眼。
之所以一眼发现她,大概是因为知道她在炊事班,于是有炊事班的地方,他总是下意识去找她。
“则哥你看谁呢?”
见北堂则目光专注,他的队员忍不住好奇,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哎?是她。”队员想起听到的流言,压低声音神秘地道:“则哥,咱们那天不是接到查验路人的任务嘛,听说就是为了查她,她还跟你一样拿了金色招募令,而且是第一基地的人。”
“你说她到底什么来头?”
什么来头?爱耍人的温室花朵。北堂则冷嗤一声,拿着餐盘朝花梨走去。
轮到他的时候,花梨刚好手一抖,原本一勺的米饭只剩半勺了。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没等北堂则说话,花梨立马添了一大勺饭,把餐盘堆得满满的,比平时的量要多得多。
“北堂队长,饭够吗?”她客气地问。
手抖装少了很常见,但抖完却专门添饭,北堂则还是头一次遇到。
看看高耸的餐盘,再看看花梨挂着亲切笑意的脸,北堂则心中生出些许怪异的感觉。
第一次见面,她送他亲手做的但是很难吃的爆米花。
第二次见面,她在人群中当街冲他招手微笑。
昨天见面,她夸他英姿飒爽,还说他是真英雄。
现在,她给他添了比别人更多的饭,还担心他吃不饱。
她什么意思?眉头拧紧,北堂则深深看了花梨一眼,端着餐盘走了。
回到座位,北堂则刚坐下,就听到身边队员惊讶的声音。
“哇,队长,你的饭怎么比我们多。大家都是战友,打饭的同志也太偏心你了吧。”
偏、偏心?大庭广众的,她偏心他?想到这儿,北堂则浑身不对劲。
“行了,吃你的,饭都堵不住你的嘴。”
一向大方的队长竟然因为一句调侃生气了,队员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十分不解,却也不敢再逗。
开玩笑,队长可是一拳打晕异种鱼的超强Alpha,谁敢惹怒他。
口中的米饭一如往常,淡而无味,毫无特别,但北堂则就是觉得这顿饭吃着不对味。
具体哪里不对,他又说不上来。
反正就是怪怪的,装饭的人怪怪的,他心里也怪怪的。
直到吃完饭,回宿舍,午睡的哨声想起,北堂则依旧心烦意乱。
翻了几次身之后,他放弃午睡,跑到训练馆捶沙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