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水里有了动静。毕竟比起姜太公的空鱼竿,她还是好心地装了饵的。
水面泛起层层波纹,一圈一圈扩散开,花梨的神经绷得死紧,猛然抬手,闪电般收起钓竿,转身就跑。
人在树丛间穿梭,鱼在后头追,这套流程熟练得很,什么都不用想,撒开腿只管跑就是了。
没多久,这条贪吃的陆齿鱼成功把自己撞晕了。花梨停下脚步,喘匀气,抹掉汗,返回去尝试拔鱼鳞。
然而拔不动,怎么都拔不动,她想了想,拿着金属棍把陆齿鱼弄醒。
跑起来,生命在于运动。
河边上演奇特的一幕,一个清瘦的人影一会儿从东边到西边,一会儿从西边到东边,来回跑个不停,身后总跟着一条鱼。
那条鱼起初还怒气冲冲地横冲直撞,接着越来越慢,好几次停下来,却又在看到前面那道身影后努力攒出力气去追。
这一幕,尽数落入一个人的眼里,他像只矫捷的豹子潜伏在树梢,盯着不远处气喘吁吁的花梨看。
她在做什么?
遛鱼?
北堂则满心不解,尤其看到异种鱼昏死之后,花梨不但不逃,还一次次弄醒它,疑惑更甚。
不仅是他,其他隐伏在附近的尖刀队队员们也是一头雾水,他们的任务是侦查破坏马路的新异种,收集情报,可是每个人的心神却忍不住往花梨那边看。
听说过人无聊的时候会数玉米粒,甚至数一碗饭的饭粒有多少,还没见过有人无聊到冒着生命危险遛异种鱼玩。
这人指定有点毛病。
有点毛病的花梨又一次站住脚,回头,面露惊讶。
可怜的陆齿鱼不知怎么撞扁了鱼头,倒在地上进气多出气少,见她看过来,鱼眼一翻,死掉了。
到底是气死的、累死的还是头疼死的,大概只有它自己知道,唯一能确定的是,对它而言今天是个糟糕的日子。
而花梨很快乐,她终于可以无所顾忌地拔鱼鳞了。
也许是主人死亡的缘故,鱼鳞全都晦暗无光,用点力气再加上金属棍撬一撬就脱落下来。
这条陆齿鱼比之前见过的那条小得多,不过浑身鱼鳞加起来也有几百片,花梨借着往背包里塞的动作,通通存到系统空间。
鱼鳞之下居然没有鱼皮也没有鱼肉,直接是一副黑色的鱼骨架,摸起来有点像铁。
赚了。花梨高兴地伸手,尝试着拆开鱼骨。
幸运的是,铁做的鱼骨虽然很坚硬,但连接处十分脆弱,很快就被拆成了一根一根手腕粗细、半米长的铁棍,大约有六根,拿来当诱饵或是武器都很好。
至于最长的脊梁骨,也被拆成了几个小块。骨头中间是空心的,装上木棍就是现成的锤子。
暗藏在附近各处的尖刀队队员们,看着花梨微笑地将一条异种鱼大卸八块,觉得又怪异又吓人。
可是看到她身边那一根根银色的结实铁棍,还有她做出的锤子,眼中不由得露出了羡慕。
作为军队精英,他们当然配备了武器:一把□□和一柄□□。
比起其他还在用木棍的战友,这个配置可以说相当豪华,可是只有他们自己知道,□□里只有一枚子弹,□□早就钝的连树叶都扎不透。
军工厂?早八百年就被异种摧毁了,唯一能生产军械的是第一基地,可是那边已经很久没有送军需物资过来了。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可是没有器怎么办?只能将就,将就,再将就。
听说有的队模拟训练拿的是扫帚,他们好歹还有铁军刺,真要出了事,□□里唯一的一枚子弹就是留着自尽用的。
所以,看到花梨从异种鱼身上弄到了铁棍,那叫一个馋啊,简直望眼欲穿。
这种馋当中,还夹杂着一点怨念。
怨念的对象就是他们的队长,怨念他剿杀了异种鱼之后,尸体丢回了河里。
真是的,队长为什么不学学人家,多动动脑子把鱼拆了嘛。
仿佛感受到队员们的怨气,北堂则耳朵直痒。
他摸摸鼻子,突然脱离潜伏状态,主动朝花梨打招呼。
“北堂队长。”花梨惊喜。
既然他在附近,尖刀队肯定也附近,安全感顿时大增。
“咳”见她一脸雀跃,北堂则不自在地咳嗽了一声,目光瞥向那些铁棍,道:“附近出现了新异种,你”铁棍卖不卖。
没等他说完,花梨已经抢先道:“我知道危险,我马上走。”
说完,不等北堂则再说,她立刻抱起铁棍和骨头,快步离开。
不、不是,他不是这个意思!别走!眼睁睁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夕阳下,北堂则扶额。
一抬眼,队员们在一棵棵树木间投来了幽怨的目光,竟有些让人抬不起头。
“急什么,一会儿回大营我去找她。”
队员们顿时眼里放光,其中平时说话顽皮的人还怂恿道:“队长,你长得这么好看,只要你开口,指定能拿下。”
虽然知道拿下是指铁棍,但北堂则还是忍不住想起前一段时间花梨对他的刻意偏袒,莫名有种出卖色相的感觉,板起脸。
“别瞎说,我跟她是好兄弟,什么拿下拿不下的。”
这一头,北堂则故作镇定地应付着队员们的调侃。那一头,花梨回到了大营,所过之处,一片瞩目。
后知后觉的,她意识到铁棍的价值。
逐渐有人拦住她问铁棍卖不卖,来人的军服跟一般士兵不一样,肩上有杠,是军官级别。
犹豫了一下,花梨礼貌地拒绝了,抱着铁棍回到了炊事班。
听到消息的张远走出来,见花梨把铁棍拿回了炊事班,以为她是要分给班上的人,心里已经生出各种盘算。
班上这么多人,一人分一根不太可能,但他是班长,肯定能分到。
其他人拿着估计没什么用,他花点钱收了,正好叔叔过生日,当礼物送给他,他肯定高兴,说不定能帮他活动活动升到排长。
越想越高兴,他甚至顾不上询问铁棍的来源,上来就是一顿猛夸。
花梨被夸得云里雾里,看见张远满眼的贪婪,她明白过来,无奈地重复了一边对拦路的军官们说过的话。
“这些铁棍我不卖,要留着送人。”
送人?张远愣了一下。
切,平时看着老老实实,原来也是个到处钻营的人。
等等,她早就傍上了北堂则,却不去尖刀队,非要在炊事班,还准备到处送礼,图什么?
莫非是冲着班长这个职位来的?
神色大变,张远的目光顿时淬了怨毒。
这个位置他叔叔花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弄到的,采购的油水还没捞回本呢,绝不会轻易让给她。
于是,张远的语气变得阴阳怪气,暗搓搓搞小动作。
明明中午已经安排好,晚饭是郭一良去食堂放饭打饭,他偏偏临时改成了花梨,还说有人反应吃不饱,今晚的饭比平时多了一锅,于是饭桶格外重。
跑了一下午,花梨的体力其实快到极限,但她没说什么,和范鹏一起提着桶去食堂。
说来也巧,走到半路,结束任务的北堂则一行人迎面过来。
瞥见她额角晶莹的汗珠,北堂则心中一动,忽然快走几步,接过沉甸甸的饭桶。
“北堂队长?”
“饿死了,我们动作快,帮你提。”
说着,他叫一个队员接替了范鹏,和他一起抬着饭桶,飞也似地往食堂而去。
尖刀队其他队员心中暗喜,队长今天挺上道啊,还知道拉近关系。
手里空了,花梨嘴角忍不住弯起,愈发觉得自己先前的决定是对的。
于是,打饭的时候,她一边给北堂则盛饭,一边低声道:“晚上来炊事班宿舍,我等你。”
“当啷”北堂则的饭盆不知道怎么地,突然磕在大饭桶的边缘,发出了响声。
好在饭没有撒出来,只是溅出了一些汤汁。他稳住饭盆,别开眼,不看花梨,讳莫如深地“嗯”了一声。
吃饭时,尖刀队的队员都在说铁棍的事,给北堂则出主意。
他耳朵尖发红,心烦意乱。
“行了,别说了,我知道怎么办。”
大半夜跟兄弟碰个面怎么了,不就是想见他吗,给她见。
反正他是直的,一辈子都是直的。
与此同时,还有一个人也收到了花梨手上有铁棍的消息。
指挥处,韩序一目十行地读完手里的情报,陷入沉思。
这份情报是连同侦查新异种的任务报告一起传回来的,上面简单描述了花梨剿杀异种鱼的经过,提到了她拆卸异种鱼的事,并且建议她加入生物实验室,帮助调查异种鱼。
揉揉眉心,韩序望向窗外,暮色渐沉,晚霞绚烂。
又是她?
明明快要遗忘的香气重新来袭,他忍不住攥紧手心。
作者有话说:
最喜欢男主男配都来见女主,却同时在女主那里见到对方那种震惊又气愤还夹杂着一点伤心的场面啦啦啦啦感谢在2023-06-27 22:29:33~2023-06-28 23:40:0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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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送你了
◎纠结是别人的,花梨睡得很好◎
夜幕降临,喧嚣了一整天的军营逐渐变得安静。
距离熄灯还有一个小时,北堂则顶着队员们期盼的眼神,前往炊事班。
他面无表情,步伐有力,身形笔直,周身萦绕着一贯的凶悍肃杀。
唯有绷紧的下颌和耳后隐约泛起的淡红,泄露出他内心的忐忑。
平常不到十分钟的路程,现在硬是翻了倍,足足走了二十分钟才到。
今晚没有班会,炊事班的人在宿舍里进进出出,有的打水洗漱,有的在门口乘凉聊天。很快有人发现了北堂则的身影,刚要抬手打招呼,就见他目不斜视,径直往后头林子而去。
那是,花梨的宿舍。
八卦是人类的天性,消息在大宿舍里分分钟传开。
铺床铺的赵大喜和郭一良互相看看,露出笑意,眼里有种发现自家人在谈恋爱的促狭。孙小玲酸溜溜地嘀咕不停,张远没有阻止她,他还想着那些铁棍,脸色阴沉。
北堂则当然知道炊事班的人看见了他,但他觉得自己没什么见不得人。
他只是在一个很寻常的晚上很普通地来见见同一个大营的战友而已。
仅此而已。
住处偏僻的花梨,自然不知道大宿舍里的新鲜出炉的绯闻,她已经喂好了猪,也洗漱过,见北堂则迟迟不来,正要锁门。
刚关上门,就听见外头有人在敲,她拉开门,看见北堂则,脸上露出松了一口气的表情。
“我还以为你不来了。”
毕竟他是尖刀队的队长,说不定晚上也要训练和开会什么的。
只是这话落在北堂则的耳里,莫名有了些其他的意味。他的双手不自在地背在身后,半藏在昏暗夜色里的俊颜格外紧绷,声音低沉。
“既然答应你,我当然会来。”
他一向说话算话,更何况对好兄弟更应该言而有信。
然而花梨根本没注意到北堂则在紧张,她搬出了早就准备好的捆扎在一起的铁棍,免费送给尖刀队,连获取方法都毫无保留。
累了一天,她边说边打哈欠,强撑着困意说完,便礼貌地送客。
“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北堂队长,你看天色不早了,要是有问题,我一直在炊事班,欢迎随时来问,今天就说到这里吧。”
北堂则心中有千言万语,无数疑问堵在心头,然而,还没来得及开口,面前的门已然关严。
抱紧铁棍,他想问问她,为什么,为什么把这样贵重的物资,不求回报地送给他呢?
不是明明说好了,只是兄弟的嘛。
她这样慷慨大方,他真得很难办啊。
对着禁闭的门,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他怔怔地站了一会儿。
然后,他后知后觉地发现,她好像没让他进门,说话是公事公办的口吻。
那天他是不是说错话了?
可是他们不可能,就应当公私分明,客气地保持距离不是吗?压下心中隐隐的失落,他迈开步子。
不知怎么的,脚步越来越沉,就好像身后那间孤零零的小木屋是一块巨大的磁石,而他的两条腿都灌满了铁,不由自主地受到了磁力的影响。
突然,北堂则停了下来。
转身,敲门,在花梨困惑疲倦的目光中,他抓起她的手,一把乌黑的匕首放到她手上。
“送你了。”见她一脸不解,怕她多想,他粗声粗气地补充:“礼尚往来。”
“哦。”花梨强打精神道谢,也没问先前的时候为什么不给,揉着眼睛,见北堂则这次真走了,她赶紧关门睡觉。
心情终于舒畅一些,步履顿时轻松起来,北堂则嘴角微弯,抱着珍贵的铁棍,离开炊事班。
走到半路,忽然来了一辆车。车子停了,下来一个人。
“傅教授?”
“北堂队长。”
视线从那几根铁棍滑过,傅知谙不确定地询问道:“这些是?”
北堂则不知道花梨和傅知谙之间的渊源,他将花梨送他铁棍,还告诉他怎么捕捉拆卸异种鱼的事说了出来。
语气里有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得意。
傅知谙静静听着,眼中飞快地闪过异样。
等北堂则说完,开始询问他为什么过来,傅知谙才开口。
“上回捉到的那条异种鱼做重力测验的时候死掉了,解剖发现鱼鳞富含蛋白质,鱼骨是铁质的,我去找将军汇报,他跟我说了河边的事,所以我想找当事人问问。”
不知道为什么,跟北堂则说话时,傅知谙总是刻意避免提到花梨的名字,好像跟她不认识,又好像不希望北堂则注意到她似的。
只是,他不提,北堂则却想提。
“太巧了,刚才我还跟花梨说话,不过她很困就去睡了,你明天再问她吧。”
建议给的十分自然,仿佛他跟花梨的关系熟稔到可以替她做决定。
沉默了一瞬,傅知谙面露为难:“这件事很重要。”
“再怎么重要也得让人睡觉。”北堂则疑惑地看着傅知谙。
傅教授一向随和,今天怎么有点不近人情。
也发现自己的态度有些不对劲,傅知谙压下无名心火,点头附和。
“那我明天再来问。”
说完,他转身回到车上。
车辆急速离去,想顺便搭个车的北堂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