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茫地从床上坐起身,总感觉大脑还没彻底清醒,混混沌沌的像在梦游。
她看向睡在外侧的堇青,呼吸平稳还在熟睡,稚嫩的娃娃脸上还有未褪的婴儿肥,五官小巧精致像个可爱的瓷娃娃。
这么可爱的妹妹竟然是云母的。
她小心翼翼地避开堇青爬下床,推开窗户才发现外面正在下雨。
一颗脑袋从上面倒挂下来,吓得她条件反射一巴掌甩了上去,清脆的巴掌声后,她眼见着云母那张万年不变的冰雕脸上渐渐浮现出红色巴掌印,且逐渐清晰。
他从屋檐上翻身而下,面色似乎有些龟裂,定定地看着她想要个解释。
桑枝尴尬地舔了下唇:“没事不要倒挂在屋檐上,容易吓死人,也容易送走自己。”
云母往屋子里瞥了一眼:“她还没醒?”
桑枝顺着他的视线看向还在床上睡的堇青,摇了摇头:“还没,你找她有事?”
云母皱起眉:“以往这个时辰,她早就醒了到处找吃的。”想起昨夜看见的人以及少宗主的话,他突然着急地想从窗户直接翻进来。
桑枝连忙拦着,将窗户压下:“麻烦走正门。”
她换好衣物后,才给云母开门,见他紧张的模样,不解道:“许是接连几天赶路疲惫,多睡一会儿也无大碍,别过于担忧。”
云母绕过她往床边走,正巧这时堇青被动静惊醒,她揉着眼从床上坐起身,看见自家哥哥熟练地打了个招呼:“早呀,哥哥。”
后者则是上上下下查看着她的状态,闻言,沉声道:“辰时过三刻,不早了”
堇青僵了下,立马掀被从床上下来,推开窗户看向外头。
茫然道:“不应该啊,辰时了?”
云母取下架子上的外衣,披到她身上:“你们昨夜用的晚膳应当被人动了手脚,下次吃东西前,先询问过少宗主。”
桑枝正在洗漱,听到他的话差点把嘴里的盐水咽下去:“我们不是才来第一天,下药是作甚。”
堇青娃娃脸上也出现了气愤:“还不如住客栈。”
“我昨夜守夜时瞧见一个男子在你们屋门口徘徊了很久,少宗主说府内到处都充满了药的气息,我没法时时刻刻留意着。”他看向愤愤不已的妹妹,“别贪嘴,你若是想吃什么,同我说,我去外面买给你。”
堇青弯起圆眼:“哥哥最好了。”
下一瞬,看清了他脸上鲜红色的巴掌印:“这,谁给了你一个大逼兜啊。”
她眼里划过一抹杀气:“我去杀了他。”
云母沉默地看向正在不断后退的桑枝。
桑枝:“…………”
当时的情形,即便是鬼也得挨她一巴掌。
“扣扣扣。”门框被敲响,姜时镜靠在门侧,看着屋内提醒道,“别扎堆聚一块了,红姨娘在过来的路上。”
桑枝已经退到了他的身边,想起昨夜的饭,道:“你用早膳了吗?”
姜时镜:“用了。”
她松了一口气:“我饿了,先去用早膳。”
少年拽住她的手臂:“等等。”他拿出一个瓷瓶,从里面倒出一颗小巧的黑色药丸,放在她手心里,“把这个吃了再去用早膳。”
桑枝脑中闪过原著描写,几乎是脱口而出:“神农谷解百毒的药丸。”
姜时镜神色复杂:“你知道的还挺多。”
桑枝:“啊这……”她想了想,“话本子里写的。”
堇青还在纠结到底是谁打了她哥哥,云母恢复了原先那张冰雕脸,脸上的巴掌印格外明显。
姜时镜瞧见后,揶揄道:“怕不是惹了那家姑娘,被当场拍了一巴掌。”
赶去吃早饭的桑枝听见后,从走变成了跑。
堇青鼓起腮,气呼呼得道:“那也不能打人,这若是嫁进来往岂不是每天都得挨一顿打。”她看向云母,试图规劝,“哥哥,嫁娶一事你可得想清楚。”
云母:“…………”
他沉默了许久:“我重新给你买新的话本子,之前那一批,你别看了。”
堇青不解:“为何,我还没看完呢。”
云母:“那一批风气不好。”
堇青:“啊?”
红卿带着四五个丫鬟到院子时,桑枝与堇青刚用完早膳,从小厨房出来,迎面撞上。
两人对视了一眼,而后朝着红卿行礼:“见过红姨娘。”
红卿甩着手里的帕子:“快起来,来者皆是客,莫要客气。”
两人站直身体后,红卿赫然看清了桑枝没有戴面纱的脸,未施粉黛已是绝色,她眼眸沉下少许:“这位是昨日里带着面纱的那位姑娘吧。”
还未等桑枝应声,她用娇媚的语气继续道:“你们神农谷的人长得真是好看,都像天上来的仙人,是有什么独家秘方吗?”
桑枝:“?”
你脸才是假的。
她索性转了话题:“神医正在屋内休息,劳烦姨娘稍等片刻,我请他出来。”
红卿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的脸,突然问:“姑娘可有婚配了。”
桑枝抬起眼对上她稍显不善的视线,还没回答,旁边的堇青先一步说道:“有了,她是神医未过门的妻子。”
桑枝:“…………”
她就该把堇青的嘴巴捂死。
红卿眼里闪过极快的杀意,盯着她的眼神仿佛在看一个将死之人。
桑枝被她盯得头皮发麻,感觉下一刻她都能冲上来扒了自己的脸皮。
作者有话说:
明天一定加更!!!
第40章 晋江
◎鬼迷心窍04(加更)◎
“红姨娘清早来, 是有何要事?”少年幽冷的声音响起。
红卿立即转移了视线,看向站在屋门口的少年,雨水打湿了他的下摆, 染成了暗红色。
他不顾细雨径直走向雨内, 翠儿及时撑开伞, 挡住不断飘下的雨水。
红卿掩面轻笑:“大人出门办事无法招待贵客,妾身是来请神医前往姐姐的院子看诊。”
两人默契地走到少年身后, 堇青将伞面压低, 朝着桑枝小声道:“她的眼神好恐怖。”
桑枝此时只想回屋子去拿面纱,她有预感, 若是顶着没有遮面的脸继续在红卿面前晃来晃去, 她今晚睡觉只能闭一只眼了。
另一只眼需要站岗。
她不想睡个觉还要熬鹰。
朝堇青道:“我去屋子取面纱, 等我一会儿。”
话毕,一头扎进了雨里往屋内跑。
戴上面纱再出来的时候, 几人正要离开院子,堇青独自站在屋檐下,见她出来将伞面挪到她头顶。
看她戴着严严实实, 无奈劝道:“少夫人其实不戴也无妨, 红姨娘已经瞧见了,想动手是早晚的事情。”
桑枝恨不得把眼睛也遮起来:“你别乌鸦嘴。”
两人疾步跟上离开院子的红卿几人, 走在队伍的最后面。
红卿与姜时镜并排走在最前头,身侧各有一个撑伞的丫鬟。
雨水打在伞面上的声音遮盖了不真切的交谈声, 堇青生怕自家少宗主被口头占便宜,拽着桑枝挤过跟在后面排成两排的丫鬟们。
亦步亦趋地跟在两人身后,悄眯眯地偷听他们的谈话内容。
“姐姐最近总是吃什么吐什么, 今早我去瞧她, 瘦的都脱相了。”红卿用帕子按了按眼角, 忧心道,“也不知到底是何原因。”
姜时镜看着一路上的花花草草,神色冷淡:“何时开始无法饮食。”
红卿不动声色地离他近了些:“约三月前,那会儿还能勉强吃些下去,但近日就是连汤药也丝毫灌不进去了。”
分明是担忧的语气,但从她嘴里说出来总带着一股娇媚的撒娇味。
姜时镜低声嗤道:“是么。”他步子慢了下来,视线逐一扫过路边的花草,像是抱有极大兴趣,“听刘大人说府内花草都是姨娘精心在照顾,能将这么多花草照料成如今的模样,应当费了不少功夫吧。”
红卿又靠了一步过去,几乎挤进他伞下,娇笑道:“妾身自幼喜爱花草,以往还未进府时更是独自一人照料过一亩地的芍药。”
她伸手想攀姜时镜的胳膊:“府内的花草加起来还没半亩地,又有何难。”
姜时镜脚步顿了下,从容不迫地把跟在后面偷听的桑枝捞到了身边:“跟红姨娘讨教讨教照料花草的秘诀。”
被硬拽到两人之间的桑枝:“?”
这算是殃及池鱼吗。
红卿的手没攀到少年,反而是攀到了桑枝,神色眼见着更恐怖了。
她默默地往姜时镜身边靠了靠,两人共用一把伞。
抿着唇,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尴尬地想退回到堇青身边。
倒是红卿见无法贴近姜时镜,怏怏作罢,又回了自己伞下:“不过是随意照料着玩,没什么秘诀 。”
她瞥了一眼桑枝脸上的面纱,阴阳怪气道:“倒是姑娘还没告知妾身如何保养容貌的秘方呢。”
堇青跟在身后猝然出声:“容貌乃父母给的,生下来就注定了,又有何秘方。”
话里话外都在讽刺红卿自讨没趣。
桑枝反手给堇青竖了个大拇指。
红卿被怼地瞪了堇青一眼,后者一副天真无辜的模样,配上软糯的娃娃脸,倒像是有口无心。
随行的丫鬟提醒道:“姨娘,到了。”
他们所在的院子偏大,比之府内其他地方,这处院落内更是种满了花草,各色不同季节的花朵挤在一起盛开,地面上是被雨水打落的花瓣。
空气中是连风雨都无法冲散的香味,混合着屋内传出来的药味,两者相冲,让桑枝不由自主打了个喷嚏。
丫鬟上前敲了敲紧闭的门:“红姨娘与神医到访。”
屋子里响起应声,没多久门被拉开,里面钻出一个脑袋,行礼道:“奴婢凝儿见过红姨娘,见过神医。”
她用身体挡住不断吹进室内的冷风:“夫人受不得风寒,进门时请不要将门开得太大。”
红卿:“神医医术高明,来此便是医治姐姐,你莫要挡着门了,快让开。”
她上前一步将门直接推开,里面浓重的药味像是找到了出口疯狂溺出来。
“神医请。”
药味过于浓重,姜时镜不由皱起眉,跨过门槛走进屋内。
整个屋子被关得严严实实,屋内摆放着大量的盆栽里面种着各色艳丽饱满的鲜花,燃着的熏香内掺杂着调理身体的中药。
像是小型的药炉子,只不过人在炉子里。
丫鬟们都守在门口,堇青无法忍受浓烈的药味,与她们一同待在院落内。
桑枝戴着面纱都觉得这股味道刺鼻,甚至有些熏眼睛。
人真的能待在这样的环境下正常活着?这得多顽强的生命力。
“咳咳咳……是卿卿吗?”屏风后传来虚弱的声音。
红卿用帕子遮住自己的口鼻,绕过屏风道:“姐姐,我带神医过来给你诊脉。”
她说着亲自俯身小心翼翼地把夫人从床上扶起来,身旁的丫鬟在后面放了软垫,让她可以倚靠在床头。
桑枝把云母不知从哪里临时准备的药箱从丫鬟手里接过来,跟着姜时镜一同走到屏风后。
只见床上的女子脸色蜡黄,面颊凹陷,两侧的颧骨突出,脖子更是纤细到可怕,能清晰地看见骨头的形状。
整个人几乎失去了肉,像是皮直接贴在骨头上,让人不寒而栗。
桑枝眉间不觉拧起,取出药箱里的脉枕放到床沿。
姜时镜坐在床边的矮凳上,不动声色地扫了一眼挂在床头的药囊,指尖搭上夫人的脉搏,随着时间的流逝,神色逐渐凝重。
夫人的手腕细到只剩骨头,因没有多少肉,导致皮肤皱褶得厉害,分明三十多的年纪,看着像已步入了老年。
姜时镜收回手,眉间紧蹙着:“夫人今日应当还未用膳吧。”
身旁的丫鬟道:“还未,今早端了药膳,夫人一闻便吐得厉害。”
红卿守在一侧,帕子牢牢地覆盖着口鼻,睨着那丫鬟:“都是借口,先前我就嘱咐过你们,即便是吐也得把东西喂下去。”
“不吃东西,人怎的活下去。”
她语气渐凶:“去,再端新熬的药膳来。”
夫人微抬了抬手,吃力道:“不用了,我吃不下,别折腾了。”
红卿走到她床头,握住她瘦骨嶙峋的手,娇嗔道:“姐姐,先前宫里来的太医说了,这药膳每日都得吃,就算是吃了吐出来,但多少也能留一些下来,不吃就一点都没有。”
她踹了丫鬟一脚:“还不快去。”
丫鬟:“是。”
夫人将手抽出来,放回被子里,轻叹了一口气:“那些药膳我一闻就想吐,实在是无法下口,算了吧。”
红卿帮她把被子捻紧,固执道:“那是太医给开的药膳,多多少少喝一点。”
因几人的到来,常年不开的门此时大开着,但是屋内的药味依旧浓重,重到连呼吸都变得艰难。
姜时镜看向桑枝:“去将侧边的窗户全部打开通风。”
“等等。”红卿站起身拦住桑枝,“侧边的窗户离姐姐太近,外边又下着雨,受了风寒夜晚姐姐会咯血的。”
姜时镜淡淡地解释:“是药三分毒,这个屋子里混合的药味,每一种都是救治的良药,却也足以要了夫人的命。”
红卿微愣了下,拦着的手垂了下来。
桑枝见此绕过她去侧边开窗,刚进屋内的时候她就想做这件事了,药味太重又常年不通风,她只待了一会儿就觉得头昏脑涨,恶心想吐。
更别说住在屋子里的夫人了。
凛冽的风夹着雨水很快就打湿了窗沿,不少雨珠飘进来落在旁边的盆栽上。
能让不是这个季节里的鲜花盛开,还保持艳丽不枯萎,应当花了十分多的心思才对。
府内其他地方大多都是绿植多过于鲜花,但这个院落恰恰相反。
极难照顾的鲜花几乎摆满了整个屋子。
“我这病怕是治不好了。”夫人咳嗽道:“听闻神农谷坐落在弱水边的岷山山谷内,距离襄州遥远,难为神医大老远地跑一趟了。”
姜时镜看着她的面色,若有所思道:“不远,神农谷接收各路求医问药的信件,自然也会奔赴各地看诊。”
夫人垂下眼眸,似乎有些累了。
他继续道:“夫人的病只要弄清缘由,就能医治,并不是什么疑难杂症,不必忧心。”
红卿在一旁接口道:“据悉这世上就没有神农谷的弟子治不了的病,神医既然说能治,那就一定能治,姐姐放宽心。”
桑枝把屋内所有能够通风的地方全部打开,凉风的席卷下,屋内的药味淡了许多。
她走回屏风后,看着感情颇好的两人,红卿眼里的忧心不像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