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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浔这队在他的带领下理所当然地拿到了胜利,他被球队和学弟们合起伙来抛在空中,苏羡音始终勾着嘴角。
按道理接下来的安排应该是庆功宴,但陈浔回绝了,一把揽住苏羡音的肩,说:“我还有点事,你们去吧,下次我请客补上。”
几个男生嘘声一片,邹启然更是大喊:“浔哥你谈起恋爱来真腻乎啊,一点儿都不酷,丢人!”
陈浔飞起一脚踢在他屁股上。
但苏羡音其实并不知道他的安排,眨眨眼问:“我们要去哪?”
陈浔推着她的肩,一边往前走,一边说:“带你去个地方。”
苏羡音不可能认不出来这是往教学楼走的方向,她狐疑地问:“五一都放假了么?”
“这学期学校的那栋新教学楼投入使用了,我们高三用的那栋老教学楼,现在已经暂时没有班级了。”
空置了好几个月了。
苏羡音狐疑地跟着他上了楼,熟悉的楼梯、走廊、扶手拐角,与他有关的回忆就扑簌簌地飞到她眼前。
她承认自己其实也是个唯结果论者,否则不会在感受到学妹对陈浔投去的炽热视线时,自己还优哉游哉。
那是一种胜者的轻松姿态。
高中喜欢过陈浔的女生不会少,但只有她跟他走在了一起,这种感觉其实很奇妙。
她承认自己有些不道德的窃喜。
但酸涩的回忆并不是对她毫无攻击力,她跟着他走到了他们班级的楼层,左边尽头是实验1班,右边尽头是卓越班,她却再也迈不开步子。
苏羡音:“不是说都没有班级了么?空教室有什么好看的呀?走吧我们。”
陈浔却很执着,拉不动她最后就站在她背后,近乎把她揽在怀里,推着她走。
方向好像有点不对,他居然推着她来到了实验1班门口。
班级里的桌椅还在,整整齐齐但空空荡荡,曾经画满了函数图像和磁场线的黑板此刻被擦得一干二净。
有种物是人非的微妙感。
苏羡音以为故地重游就到这了,没想到陈浔推着她直接进了门。
她渐渐察觉出一点不对劲来了,频频转过头看他:“你不会有什么阴谋……”
“让我猜猜。”
陈浔打断她,目光在座位之间逡巡着,若有所思的样子。
“你之前是不是坐在这儿?”
第二组三排靠过道的位置。
苏羡音的心跳从这一刻起就开始漏拍。
陈浔扶着她的肩让她坐下的时候,仿佛有电流顺着他的掌心直抵她肩颈。
她闻到熟悉的木桌的味道,轻声问:“你怎么知道我坐这?”
“我知道的可多了。”
陈浔就站在她身侧,逆着光,穿着记忆里的蓝白校服,眉眼还是那样的弧度,只是双眸里倒映的是她自己。
陈浔摸着她的脑袋:“你摸摸抽屉?”
苏羡音摸到一个信封,她的心突突地跳,明明对这一切还是未知,却已经提前透支心跳。
她的笑容有些僵硬:“这什么啊?”
“看看不就知道了?”
陈浔扬着眉,大喇喇在苏羡音前面的座位坐下,像高中里调皮的大男孩,转过身来反坐在椅子上,双手交叠放在椅背上,头轻轻枕上去,歪着脑袋,专注地看向苏羡音。
苏羡音拆信封拆得都有些卡壳,手微微有些发抖。
陈浔憋着笑,按住她的手,低声说:“别紧张。”
他又何尝不紧张。
纯蓝色的信封拆开,里面是熟悉的陈浔的飘逸的字。
【实验1班的苏羡音:
你好!我是机院1班的陈浔,虽然我知道你已经认识我,但还是要好好跟你打一声招呼才对,这样才算完整。
你应该已经知道了,我没有记起你是巷子里的那个女孩儿,我当时根本没有留意你的脸,但我记得这件事的,记得那个下午,万幸,那包纸对当时的你来说有用。
你应该同样也知道,我并没有记得你,记得苏羡音是化学竞赛班收我字帖的那个文静的语文课代表,记得苏羡音是和我一起参加演讲比赛共同夺得冠军的那个女同学,记得苏羡音是在开学红榜前与我擦肩而过招呼就在嘴边没有说出口的那个小傻瓜。
是的,你知道,高中的我就是块榆木,有着多姿多彩的生活,却少了你这抹彩虹。
但你应该不会知道。
后来大学的时候,你跟卓越班的陈浔在大学校园里重逢,他与你相见第一天就被你甩上的门差点砸到脸,但他后来也把你害得不轻然后顺利得加上了你的微信。
你不知道的是,文化节上他真的被穿着苗服的你惊艳到移不开视线,你拉黑他的时候是他最慌乱最后悔的一刻,他背着你在雪地里一步一步留下脚印的时候,是真的希望这条路没有尽头可以一直走下去。
是的,我是来自未来的陈浔,我无意间看到一封来自过去的信,因此有了这封回信。
其实我最想说的是。
你不知道的是。
你曾经为卓越班的陈浔喜悦、伤心、害羞过,他后来也因为你品尝到了人类最丰富多彩的情绪。
你曾经因为以为他心有所属而暗自神伤,他却自始至终眼底里只有你一个人。
他无意间发现被尘封的少女心事,唯一的遗憾就是时间不能倒流,不能让他回到过去,好好认识那个女孩,好好抱一抱她。
是的,你需要知道的是。
他不是个完美的人,但他会在几年之后,无可救药地喜欢上,期望成为你的完美恋人。
这些都是实实在在会发生的事。
你走到了他面前,而他看见你就会抓住你。
所以,失望和失落都只是一时的,你只需要做好你自己,然后静静地迎接未来就好了。
你听,未来它来了。
机院1班陈浔
2016年5月3日】
苏羡音的泪落在纸上,洇开了落款上的数字。
她几乎是站起身来,扑进了陈浔怀里。
陈浔挑挑眉,却慢悠悠举高双手,低声说:“我先提醒你,我可刚打完球。”
苏羡音眼泪滴在他的蓝色衣领上,不吭声,只是用抱得更紧的动作回答他。
陈浔终于回抱住她。
他声音轻柔,摸着她的后脑勺,说:“以后,有机会的话,多跟我讲讲你高中的事情好么?”
苏羡音闷闷地“嗯”了声。
陈浔捏着她后颈,用气音笑了声:“给你写信可不是为了让你哭啊……”
“好了好了,不哭了。”
苏羡音终于止住了哭声,她红着眼眶抬眼去看他。
他温柔地用指腹揩拭她的泪。
夕阳最后一抹余晖被完全吞没于地平线,苏羡音偏过头看见紫红色的晚霞天空像极了16岁时盛夏的第一节 晚自习她写完化学作业匆匆瞥过的光景。
她有时空穿越的错觉。
陈浔捏着她的手在手里把玩着。
“回家么?”
“好。”
一起回家,走放学的那条路。
苏羡音从没想过。
15岁未送出的信,21岁终于收到回音。
(正文完)
第60章 我的宝贝
熬过了适应期, 苏羡音现在感觉和陈浔恋爱这件事已经和呼吸一样,不可或缺, 又很自然。
而陈浔在和苏羡音恋爱这件事的表现上, 也像他做任何事一样,游刃有余、得心应手。
他这学期的安排几乎满满当当,5月刚参加完决赛, 6月初又要跟教授同学一起去邻省。
临近期末了,苏羡音手头上也一堆事,她想在下学期就参加实习,然后院会里期末选举她想试一试竞选主席。
所以在陈浔几次在她面前提出这次去邻省的活动比较自由,主要是参展参与交流学习,教授明确表明可以带“家属”时, 苏羡音还是直接戳穿他的小心思,表示自己没空。
“我哪儿有这个时间。”
陈浔:“……”
他还真是找了个铁石心肠的女朋友。
陈浔走的那天, 苏羡音甚至没时间送他。
他跟着几个同级以及师兄弟坐在机场候机, 他昨晚没睡好,眼皮很重,听他们扯些有的没的。
苏羡音给他发了条微信。
yin:【到机场了?】
苏的陈:【嗯。】
苏的陈:【/图片】
苏的陈:【女朋友不送我, 只能带着女朋友的礼物一起出发了。】
配图是苏羡音在他去年生日送给他的那枚领带夹。
苏羡音拿着手机笑, 思忖儿了一会儿,丢给陈浔一个炸弹。
yin:【或许,你还记得你高中也收过一个领带夹吗?】
苏的陈:【?】
陈浔直接拨了一个电话过去, 他声音有点焦急,有点发虚, 苏羡音忍住笑意,听见他说:“高中那个领带夹……也是你送的么?”
自从他知道苏羡音高中就喜欢他以后,这人简直魔怔了, 对那三年缺失的关于她的记忆都好奇到不行,不止一次追问她到底发生过一些什么事情,她又到底是不是一直只是将心事埋藏在心里,他有没有无意做过令她很失望的事。
他对一切都好奇,简直想要坐时空穿梭机回到过去以第三人称视角去看看她与他之间的那三年。
苏羡音对很多事都避而不谈,为他许的愿、因为他而伤心的瞬间、努力收集与他同框的时刻,她做的所有隐秘的有关于她的心事有关于他的尝试,她都不想讲给他听。
一来怕他钻牛角尖,任何人都不会比她更明白他现在有多喜欢她。
二来她也怕那些酸涩的记忆触动自己,不如永远就此封存。
而她此刻确实是带点逗他的意思,才慢悠悠道:“是啊,我起了大早翻你们班的窗户才神不知鬼不觉地把礼物送给你的,结果你……”
结果你却一直以为是宋媛送给你的。
后半句话苏羡音没说出口,但显然陈浔已经听懂。
他难得的沉默,半晌,开口的时候声音有些低哑:“音音,我真的错过了很多。”
“对不起。”
他甚至此刻才能完全体会他生日那天她该有多难过多绝望。
是的,他现在也开始喊她“音音”,像妈妈和叔叔一样。
她一开始也有些不习惯,他第一次开口的时候,她的耳朵都被烫掉,窘迫得不敢去看他的眼睛。
他则捏着她的脸笑话她,像个调皮的坏孩子非要凑在她耳边,呼吸就喷洒在她颈侧,一遍又一遍地用低沉好听的嗓音喊她“音音”。
他还扬着眉,管这叫脱敏疗法。
“脸皮太薄了啊我们音音,多听几遍就好了。”
他这样说,苏羡音又被这“我们音音”四字给惊到浑身发麻。
她真的不知道,和喜欢的人谈恋爱,是这样的滋味。
心动在每一分每一秒。
苏羡音正在后悔自己是不是不该告诉他这件事想着说几句找补一下,听见话筒那边陈浔的师弟喊他准备登机了。
苏羡音:“你去吧,到了给我报个平安。”
陈浔:“好。”
-
抵达酒店已经是下午5点。
结果陈浔一个人住了一间双人标间,也算是捡漏。
学院统一订的双人间,结果有个同班同学家里有点事请假回去了来不成。
他在飞机上被几个师弟缠着解答问题交流ACM经验,双倍的疲惫。
于是他跟同学下楼在酒店三楼餐厅随便应付了一顿,就回了房洗了个澡。
他洗完澡整个人精神了一点儿,拿出手机来才发现几个小时前给苏羡音发的报平安消息一直没有收到她的回复。
他把毛巾挂在肩上,水滴顺着发丝往下落,拿着手机皱起了眉。
他拨过去一个电话,电话关机。
他又给蓝沁打电话,蓝沁大概正在跟姚达约会,电话是姚达接的。
陈浔:“帮我问问蓝沁,知不知道苏羡音去哪儿了,手机怎么关机了?”
姚达:“等着啊。”
一分钟后。
“她说不知道啊,不是,她下午晚上都跟我在一起,哪儿去帮你盯着苏妹妹,又没个分身。”
陈浔:“……”
这家伙的嘴脸是一直这么讨厌么?
陈浔挂了电话,心里浮起一点点焦虑,拿着手机来回踱步。
房门突然被叩响了,他以为又是哪个活泼好动要来串门夜话的师弟,朝着门口喊:“我这会儿没空,要洗澡了。”
然后听见一个熟悉的女声压低声音说:“是我。”
陈浔跑向门的速度堪称百米赛跑,他打开门,苏羡音敲门的手还悬在空中,她戴着渔夫帽和墨镜,看起来很是“低调”。
陈浔幽幽的目光盯住她,唇边漾起一点笑。
却不让她进门,他斜靠在门框上,左手扶着门把手,揶揄道:“不是说很忙,不来?”
苏羡音推他推不动,咬着下唇:“你先让我进去。”
陈浔倏地松了手让开了身,苏羡音的力突然悬空,身子往前扑,差点摔倒,陈浔在她身后松松揽住她腰,腿往后轻轻一带,将门关上。
一套动作做得行云流水,让苏羡音瞠目结舌。
门关上了,他慢慢收紧手臂,将苏羡音往回揽,将这个背后拥抱落实。
身高差的缘故,他的下颌只能枕着她的脑袋,蹭了蹭,苏羡音被他刚洗完澡惊人的体温给热到,试图挣扎。
陈浔却将她抱得牢牢的,一边带着她往里走。
“所以刚刚在飞机上?电话打不通。”
“是啊。”
“怎么忽然改主意了?”陈浔低下头去,亲了亲她的脸。
苏羡音终于从他怀里挣脱开来,转过身,托起他双颊,一板一眼道:“就是突然改主意了呗,不欢迎?”
她也学他,挑衅地扬扬眉。
陈浔笑得很宠溺。
他可欢迎死了。
她坐在床沿,他就撑着床俯身下来,近到不能再近了,才憋着笑逗她:“就不担心我房里有别人?”
大晚上招呼也不打一声偷偷跑过来,直接敲门进他房间,也是真放心。
苏羡音:“?”
她递给他一个疑惑的神情,推了他一下,皱着眉说:“陈浔,天天跟谁学坏了?”
陈浔这才反应过来话里有歧义,坐在她身旁,捂着肚子笑,一边解释:“不是,我是说我们是两人一间,你就不怕我房里有同学么?”
毕竟看她这幅全身武装不想让别人发现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