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淮舟稍作停顿。
昏暗的灯光中，他缓缓将视线落到距离他不远处正在和许了雾聊天的乔南一身上，继续道：“有些人出现后，我就又不想走这步了。”
“是有些人，还是乔南一？”林时砚不是个喜欢打哑谜的人，他同样望向许了雾的方向，简明扼要的问。
被拆穿心事的楚淮舟一愣，倏地瞪大眼睛，憋了好一会儿才说：“靠，林时砚，你要不要这么直接啊？”
“不然呢？你还希望我怎么委婉？难不成要我像网友一样叫乔南一的网名？更何况，你表现的已经够明显了，我还能怎么委婉。”林时砚不以为意，又默默地给自己起了瓶啤酒。
楚淮舟扯着嘴角‘嘶’了声，像是牙疼似的，试探的问林时砚：“我表现的有那么明显？”
林时砚没回答，却给了楚淮舟一个笃定的眼神。
楚淮舟认命的耸了耸肩，说：“其实我自己都还没想通来着，谁曾想就先被你们先看出来了。”
楚淮舟说着，突然长叹了一口气，落寞的说：“林时砚，我突然觉得我的报应来了。”
林时砚难得认真的看了眼楚淮舟。
楚淮舟仰头，望着头顶的棚，缓缓道：“我以前的事儿不足为谈，虽然绝大部分都是你情我愿，但总有那么一部分不图物质上的东西，就图我这么个人，说到底，我还是玩弄了人家小姑娘的感情，大概是作恶太多，所以老天才会派了个心思单纯的来惩罚我，让我也体验体验那些小姑娘当年患得患失的心情，不瞒你说林时砚，有生以来，我还是第一次在一段感情上感受到了自卑和不知所措。”
林时砚不是个喜欢倾听的人，这次却难得的没打断楚淮舟。
楚淮舟见状，也没管那么多，继续说：“她太干净了，像是一张白纸，我不知道该怎样和这样的女生相处，好像怎么做都不对，都是在教坏她，还有……”
楚淮舟缄默片刻，慢慢攥紧拳头，咬牙说道：“林时砚，我不知道我不能像你一样，承担起一份感情，以及一个女生的未来。”
楚淮舟压着嗓子，低头，在林时砚看不到的地方，眼底渐渐泛起一圈红晕。
“我连我自己家的破事儿还没处理明白，我凭什么向另一个女生许诺什么？再说了，我现在不出国是因为还没高考，可等高考完了呢？我又能抵抗多久？我早晚是要被他扔出国的！”
“谁要被扔出国？你要被扔出国？楚淮舟，你要出国？”倏然，乔南一愕然的喊道。
楚淮舟吓了一跳，抬头，见乔南一拿着一堆吃的站在他面前，一双眼睛瞪得大大的，哪怕是天黑，他都能看到她眼圈里似有若无的泪水。
第119章 命不由己的苍凉
楚淮舟和林时砚刚才聊的认真，谁也没发现聊天中途许了雾和乔南一偷偷溜走去买吃的了。
乔南一本想着这两人光喝酒没有吃的伤胃，这才拉着许了雾去一旁的超市买了一堆吃的，还在餐馆那儿订了餐，让他们一会儿送来。
回来的路上乔南一兴致勃勃，满脑子都是一会儿将零食一股脑的扔在楚淮舟身上，然后再和他拌上几句嘴。
她连一会开口第一句话要说什么都在脑子里想好了，却不曾想刚到烧烤亭，就听到楚淮舟说他早晚是要被扔到国外的。
这样的发展完全在乔南一的意料之外。
她瞠目结舌，不由得感到一阵委屈，眼眶莫名的就红了。
楚淮舟见状，急忙爬了起来，焦灼的说：“哎呦喂我的小姑奶奶，多大点事儿啊，咋还哭了呢？至不至于啊！”
说着，他捧住她的脸颊，用拇指指腹擦了擦乔南一还算干燥的眼尾。
他不安慰乔南一还好，这一安慰完，乔南一瞬间忍不住了，放声大哭起来。
“你要出国怎么也不提前告诉我一声啊？你要去哪儿啊？离上京远不远啊？机票多少钱啊？我得进步多少名才能攒够钱去看你一次啊？”
进步一名给一百块钱，这是乔南一妈妈对乔南一的奖励。
楚淮舟知道有这么件事儿，也知道乔南一一直舍不得花这个钱，却不曾想她会在这种时候毫不犹豫的说出去看他这种话。
她没有指责她，甚至没有挽留他。
她唯一想到的，就是该如何攒钱，又要攒多久的钱，才能去看他一次。
楚淮舟心口一阵酸胀，连带着鼻尖都有些发酸，眼眶一个劲儿的跳着疼。
“我这不也没说我一定要走吗，就是一个计划罢了，我要是真定下来了，还能不告诉你吗？”楚淮舟声音艰涩，仿佛被什么掐住一样，每说一个字，他都觉得他嗓子疼的厉害，好像有硫酸滑过。
“可是……可是你不是说了，你早晚都是被他扔出国的吗？楚淮舟，到底是谁要把你扔出国啊，他经过你同意了吗？他怎么那么坏啊！他不怕以后吃方便面都没调料包吗？”
小姑娘心善，能想到的最恶毒的诅咒，也就是这个了。
楚淮舟哑然失笑，“他有自己的私人厨师，不吃方便面。”
“重点是吃方便面吗？重点是他怎么那么坏啊！你要是走了，以后谁给我划重点啊？谁陪我复习啊？我大学不得挂科挂死啊！我要是挂科了我妈还能给我零花钱吗？要是我连零花钱都没了，我还怎么攒钱买机票去看你啊！”乔南一越说越伤心，哭的比刚才更凶了。
楚淮舟这下倒是不难过了，主要是乔南一这个活宝实在是太可爱了，每句话都像是在讲笑话，逗得楚淮舟心里那些阴云顿时消散，连点渣都不剩。
他用力捏住乔南一的脸，把她的嘴捏到撅了起来，笑着说：“要是阿姨不给你零花钱了你就勤工俭学呗，去洗盘子，发传单，端茶递水什么的，反正现在大学生能做的兼职可多了，实在不行到时候我问问我朋友，看看他家缺不缺女仆什么的。”
“女仆？”这下换乔南一来劲儿了。
她一把拨开楚淮舟的手，抹了抹眼泪，气势汹汹的说：“楚淮舟，你有没有良心的啊！让我给别人端茶递水，你怎么不说让我找个包养我的人，再用他的钱去看你啊！”
楚淮舟挑眉，吊儿郎当的说：“也不是不行。”
“我行你大爷！楚淮舟，你气死我了你！你、你……我咬死你！”乔南一说着，伸手试图抓住楚淮舟，却被他灵活的躲了过去。
“想抓住我？再练个几百年吧！”楚淮舟说着，从烧烤亭翻了下去，往大海的方向跑。
乔南一见状，气的穿了两口粗气，抬腿追了上去。
此时海边还算安静，能听到轻微的海浪声以及旁人细微的嬉笑声，除此之外，最明显的便是乔南一与楚淮舟追逐打闹的声音。
许了雾看着两人打闹的样子，少顷，问林时砚，“林时砚，楚淮舟真的会出国吗？”
林时砚抬眸望了眼楚淮舟的方向，须臾，低声道：“他有他的身不由己。”
不过寥寥数字，许了雾就已经听出了一种命不由己的苍凉。
她薄唇微抿，拧眉看了眼正在追逐打闹的二人，总觉得这一刻他们头顶的月亮格外黯淡，好似在预示着什么一样。
楚淮舟和乔南一这一闹就足足闹了半个小时，等俩人闹够了回来的时候，林时砚正抱着许了雾惬意的坐在沙滩上，一边看吃美食一边看月亮呢。
“我靠，我在那儿一万米体能拉练，你倒好，在这抱着你家小仙女吹着海风吃着烤肉，你还能再惬意点吗？”楚淮舟说着，喘着粗气坐到林时砚身边，“快快快，给我瓶啤酒，跑了半天，渴死老子了。”
林时砚给楚淮舟递酒，他连动都没动一下，只是一直从身后抱着许了雾。
许了雾见楚淮舟跑的额头都出汗了，从一旁拿起一瓶冰镇啤酒递给楚淮舟，说：“喏，给你。”
楚淮舟接过酒，扬着嘴角笑的恣意，“要么说还得是小了雾呢，么么哒！”
话落，林时砚眼神骤然一冷，低声道：“楚淮舟，你找死？”
楚淮舟是个识时务的人，深知口嗨这种事儿多了容易挨揍。
于是他不再说话，悻悻的坐在一边，咕噜咕噜的干了小半瓶啤酒。
“啤酒好喝吗？”突然，乔南一捧着腿问道。
楚淮舟看了眼酒瓶又看了看她，“想喝？”
乔南一点点头，“想。”
“能行吗？上次喝干红你都说涩，苦，这啤酒味儿还不如干红呢，你能喝的习惯？”楚淮舟有些迟疑。
“我不尝尝怎么知道，万一这啤酒特别对我口呢！”乔南一说着，将手伸到楚淮舟面前。
楚淮舟迟疑片刻，将手中的啤酒交给乔南一，顺便还问许了雾：“要一起来点吗？”
许了雾在这种问题上向来比较听话。
她回首望了眼林时砚，一双潋滟的亮闪闪的，好似再问他，可以喝吗？
林时砚捏了捏她的下巴，借着酒劲儿堵住她的嘴唇亲了一口，说：“想喝就喝吧，我看着你。”
第120章 自由与窒息
许了雾贪杯，也许会醉，这话相当于是对她的一个保障。
于是这次换许了雾没了顾忌，肆无忌惮的喝了起来。
啤酒不像干红那么涩口，但喝起来多少还是有点苦。
乔南一强忍着苦劲儿喝了两大口，忍不住皱起一张脸吐槽道：“我靠我靠，好苦啊！像是我妈总爱喝得广式凉茶。”
“有那么夸张吗？这是精酿，比一般的啤酒好喝多了，你要不再品品，再说了，你看人家小了雾，捧着个酒瓶一口接一口的，也没像你似的，脸都皱成了苦瓜。”楚淮舟说着，用下巴指了一下许了雾。
乔南一顺着楚淮舟的视线望去，见许了雾捧着酒瓶安安静静的坐在林时砚的怀里，一口又一口的喝酒，模样看看起来要多乖有多乖，于是狐疑的问道：“小仙女，你真不觉得这酒太苦了？”
许了雾思忖几秒，摇摇头，“刚入口的时候是会有一点点，但是更多的是麦芽香和甜味儿，要不，你再尝尝？”
听许了雾都这么说了，乔南一又试探性的喝了一口，结果还是不出所料的苦，“我的妈呀，小仙女，你是不是骨子里还隐藏了酒仙的buff，怎么感觉什么酒到你那都挺好喝的，到我这就不行。”
许了雾哑然失笑，没说话。
楚淮舟也笑了，他伸手，想从乔南一那把酒瓶拿回来，“行了行了，不喜欢喝就别喝了，那儿还有果汁，喝点果汁得了。”
乔南一捧着酒瓶侧身躲了过去，“不，就不，毕业前的最后一次度假，我非得喝个尽兴不可！难喝我也喝！”
乔南一说着，高举酒瓶，高声说道：“为了自由，干杯！”
许了雾同样举起酒瓶，和乔南一的酒瓶碰到一起，温声道：“为了自由。”
“为了自由！”楚淮舟嗓音比谁都要高。
到了林时砚的时候，楚淮舟一脸期待的看着他，冲他挑了下眉。
他没说话，只是默默的将酒瓶与三人的酒瓶碰到一起。
叮——
一声清脆碰撞声后，楚淮舟突然吼了一嗓子，继而将一瓶新开的啤酒喝了个干净。
“你神经病啊楚淮舟，吵死了！”乔南一嫌弃的瞥了楚淮舟一眼 ，却还是跟着他将小半瓶酒喝了个干净。
相比这对欢喜冤家，许了雾和林时砚就显得融洽多了。
许了雾和大家一起碰完瓶后，又不动声色的转身，面朝林时砚，轻声道：“干杯，林时砚。”
林时砚倏地笑了下，抬手捏了捏她的脸，跟都小孩儿似的，“干杯，小酒鬼。”
被叫小酒鬼的人笑的更开心了，咕嘟咕嘟的喝了好几口啤酒。
就在她放下酒瓶的瞬间，楚淮舟突然说：“来，看镜头！”
许了雾下意识的抬头，正对楚淮舟的手机。
咔嚓一声，四人此时的模样被永远定格在了手机里。
漆黑的海边，若隐若现的篝火，微醺的灯光……
许了雾脸颊绯红，眼神略带迷离却不显的无措。
林时砚坐在她身旁，一条腿屈膝一条腿盘坐，姿态慵懒却又随性而洒脱。
楚淮舟是作为拍照的人距离镜头是最近的。
他长得好看，脸无论从哪个角度拍都没死角，就算是贴的这么近也扛得住高清摄像头。
而乔南一则是除他以外距离靠镜头最近的。
她扬起嘴角，笑的时候会露出一颗虎牙，眼睛眯的像是今晚的月牙儿。
不过，与其说她离镜头很近，倒不如说她离楚淮舟很近。
毕竟从许了雾的角度看过去，她能看到她多次抬起，最后却又缓缓放下的左手。
拍完照后，楚淮舟欣赏了一下他的大作，满意的勾起嘴角，说：“啧，真不愧是我，拍的就是好看！”
说完，他打开微信，也难得的发了个朋友圈。
——手机剩余电量百分之九十！
下面配图是他刚才拍的照片。
朋友圈发完后很快就有给他点赞并且回复的人。
【没看错的话，你身后的是不是林三少，他身边的人谁啊？他女朋友？谁家的千金啊，怎么感觉没见过呢。】——钟陉
CCC回复钟陉：【你见没见过重要吗？张口闭口就是谁家千金的，被联姻糊了脑了是吧！】
【呦呦呦，楚大少爷这是出去度假啦？谁后那个小姑娘谁啊？这么乖，看着就讨喜，有微信没，推给我！】——弓烨煜
CCC回复弓烨煜：【推你妈！】
【新女朋友？长得不错啊，一看就是乖乖女的类型，这种女孩心思最单纯了，拜托你做个人，少作孽！阿弥陀佛，祈祷.JPG】——周腾
CCC回复周腾：【我什么时候不做人了？你这是污蔑！等着收律师函吧！】
后面陆陆续续的又有几个评论这条朋友圈的。
楚淮舟一一看过，选了几个关系还算不错的回复了一下。
对于这条突如其来的朋友圈大家都持调侃的态度，也不乏有几个人问楚淮舟身后的小姑娘是不是他的新人女友，对于这样的评论楚淮舟要么没回复要么就是模棱两可，始终没给一个准确的回答。
片刻后，朋友圈刷的差不多的楚淮舟打算将手机收齐，却在这时收到了一条新的微信消息。
【淮舟，你有时间发朋友圈却没有时间回复妈妈的消息吗？你出去玩儿没什么没和妈妈说？马上就要过年了，你难道不知道家里很忙，需要你帮忙的地方很多吗？年末公司的事也多，你走了谁帮你爸爸处理公务？你难道希望那个人的儿子借机插一脚，抢走你所有的功劳吗？】——鲍云蔚
【淮舟，妈妈对你这次突如其来的决定很失望，妈妈总以为你已经长大了，知道权衡利弊了，却不曾想你到底还是个孩子，分不清轻重缓急。】——鲍云蔚
【对了，你身后的那个女生是谁？她为什么离你那么近？你是不是又背着妈妈谈恋爱了？妈妈告诉过你多少次了，不要和那些不三不四的人来往，你怎么就是不听呢？】——鲍云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