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她买了早餐回来，看见姑姑竟然起床了，提醒道，“姑姑，你以后下夜班，一定要记得关夜灯，开了一晚上，浪费电！”
“小抠门，和你爸说一样的话。我一天在医院累死了，回来哪里记得关灯。”虞庆喜打了个哈欠，拿抓夹将头发胡乱夹在脑后，一把搂着她的脖子，用力地往下压。
“哎呀，豆浆要洒了！”虞映大喊大叫。
虞庆喜放开她，看见桌上虞映买的豆浆，插上吸管，几乎是一口气喝完，才问道，“你爸妈还没起来？”
“嗯，估计中午吧。”虞映吃得斯文，咬着包子。
“听你爸说，你去镇上那个什么公司面试了，怎么样啊？”
虞映像是找到了倾述的人，放下了咬了半口的包子，“你都不知道那人有多离谱，像是打听好了我家是开饭店的，姨妈家开洗衣房，伊春家开水果店，还有姑父开洗车行的一样，说以后衣食住行，他们公司的人一律六折，就让我入职。”
“前姑父，我们已经离婚了。”虞庆喜强调道，又插上一杯豆浆，才发现虞映给她买了双份早餐，慢慢喝起来，“那人没喝多吧？”
虞映一下子笑了，“你猜对了，他就是喝多了，满身酒气。”
见侄女笑过之后，又叹了一声气，包子都不香了，虞庆喜担忧道，“你说你好好的在大城市，非要回来，回来工作都找不到一个，也不知道回来干什么！”
“我回来找回主场的！本来想找戚川借借势，谁知我回来那天他刚好出差，现在都没见到人。”虞映拿起手机控诉道，“而且他还不接我电话。”
“你要找戚川啊？我昨天在医院都碰见他了，他奶奶生病了，在我们医院住院。”虞庆喜在镇上大医院当护士长，因为和戚家人比较熟悉，所以每次住院她都会额外照顾些。
虞映连忙把包子往嘴里塞，喝了口豆浆勉强顺了下去，“吴奶奶怎么了？”
“她年轻时候本来就腰间盘突出，结果前几天在他们家醋厂，就伸手拿一瓶醋，又伤了腰，年纪大了，只能慢慢养。”
“那我买点东西去看看她。”
虞庆喜对她的动机一目了然，“别买太贵重的东西，买点水果就行了，大川刚升副局长，免得有人看见，说三道四的。”
“行，姑姑。我先走了。”
虞映草草吃了个早餐，回了屋，并没像昨天一样细心打扮，穿了件蓝白衬衣加黑色牛仔裙，把头发盘了起来，也没化妆，提着包就出了门。
从家里穿过小巷子，走到老街，一排排古民居，虞映看见自己高中时候买的自行车，还停放在家门市边儿的小棚子里，并没有骑，而是选择了步行。
她对阆上的古刹、古树、古坊、古桥、古堰等都很熟悉，也在逐步分析阆上没有成为旅游胜地的原因，不仅仅是因为离成都有一百多公里，附近又有一个更大、商业度成熟的龙牙古镇。
阆上商业不完善，也没有什么特点，就连特色醋，别人都以为是龙牙古镇独有的，非节假日，平时街上大多还是本地居民。
她一路走，一路碰见熟悉的人，礼貌地打了招呼，又寒暄几句，十点半去探望，时间上刚好合适。
走进医院还没见到吴奶奶人，就先看见了戚川的车从面前开过，追到了露天停车场，巨大的枫杨树叶在阳光下鲜绿近乎透明。
虞映跑到停好的车头前，刚挥了挥手，就看见车上不止戚川一个人。
她的笑半挂在脸上，昨晚在老宅堵错了人，本来不觉得有什么，现在看见戚琅正看着她，又看了眼他哥，虞映连忙给戚川使眼色，让他下车。
戚川扶了扶眼镜，熄了车子的火，从车上下来，浅笑道，“昨晚就听小琅说你回来了，没想到在这儿遇见，你来医院干嘛？”
“你奶奶不是病了嘛，我来看看她。”最近几年虞映回来过年，戚川都不在阆上，所以有两三年没见到了。
“我给你打了两个电话，你怎么都不接？微信也不回！”虞映质问道。
“前两天在外面开会，没接到，微信群消息也多，估计看漏了。”
戚川搪塞，虞映也没打破砂锅问到底，感觉他好像变了不少，说不上来哪里变了，反正陌生了些。
“你不是要去看我奶奶嘛，那走吧！”戚川见戚琅没跟着下车，敲了敲车玻璃提醒他。
虞映想着一会儿进了病房人多起来，不如现在是个说话的好时机，她将戚川往旁边的枫杨树拽了拽，“大川，先别忙，我跟你说两件事儿。”
戚琅打开车门，从车上下来，看见虞映把他哥拽到了一边，往那边看了一眼，又坐回了车里。
“如果你是想说参加竞标的事儿，那免谈。”戚川开门见山。
没想到出师未捷，还没开口就被人一口回绝，虞映扭头看了车上的戚琅一眼，估计是他昨晚回去，把她在浴室外面说的话，都告诉了他哥。
差点一口气上不来，当即选择先说了另外一件事。
“你前女友的婚礼，伊春问你去不去？”说完，虞映又觉得自己过分，没必要在戚川面前提什么前女友。
戚川刚才的笑意散去，冷着一张脸，从兜里摸出钱包来，将里面的红票子都掏出来递给虞映，“你帮我随八百吧，我就不去了。”
虞映没接，又安慰道，“她不嫁你是她没眼光，你人要不去，干脆礼也别随了，大家也不会说什么的。”
别人不知道，但她和闵伊春作为戚川这段爱情的见证者，知道他喜欢人家喜欢得很，虽然不知道分手原因，但伊春向虞映打包票，戚川是被甩的那个。
本来他还以为戚川会坚持，没想到自己一劝，他又将钱装回了钱包里。
“第二件事儿呢？”戚川问。
“就竞标的事儿，你们办公室是不是说了公开竞标，如果我自己去注册一个公司，是有竞标资格的，而且我也做过几个差不多的案子，所以——”
“虞映，打住！”戚川抱着胳膊，口吻也公事公办起来，“你如果公司是去年申请的，是可以去竞标，但你的公司连个执照都没有，员工也就你一个人，你大可以马上去注册，但我会第一时间拒绝你的申请。”
“我一个人怎么了，如果我的案子做得好，入了围，我能马上组建起自己的工作组！”虞映语气激动起来，“你是不是怕人说我走后门，我想要的，只是一个机会，你只要让我有公开竞标的资格，别在第一轮就把我刷掉，其他的我靠自己公平竞争。”
“这次虽然是公开竞标，但还是会选大公司，你别白费力气，如果我第一轮就帮了你，对别人来说也不公平。”
“你怎么那么死脑筋，是不是我得有一个完整的班子，你才不会拒掉我？”
想在这么短的时间，注册公司，完成人员配置，根本不可能。虞映也知道，一个新公司，申请阆上的项目，哪怕是公开竞标，也不够资格。
戚川见她问到了点子上，点头说“是”。
“好吧。”虞映不再勉强，本来她只是想试试，想着之后干脆回成都，再找个能竞标的工作室面试吧！她泄了气，“走吧，我们去看吴奶奶！”
谁知她刚转身，戚川却又叫住了她，语气严肃得像个班主任。
“虞映，别以为你在阆上长大，就自认为了解阆上，这个案子关系到整个阆上的发展，不是你想当然的那样简单，以为有个好方案就可以，你想参加就参加，真不知道你干嘛要来凑这个热闹，你甚至连醋都不吃！ ”
虞映被钉在原地，没想到从小一起长大的戚川，居然质疑她在工作上的专业度，而且还拿她“不吃醋”说事儿，当即气得还嘴，“不行就不行！你凭什么教训我！”
凶完，将手里的橘子扔到戚川手里，快步往医院外走去！
第03章 我就知道你不记得
距婚礼仪式开始，还有两分钟，闵伊春早早的占了两个绝佳的观礼位置。
因为爸妈还没起床，虞映帮着店里备菜，所以来得有些晚。一落座，两个人就开始咬起了耳朵。
“一定是他说话太难听，所以你姐才甩了他！”虞映将自己在医院外的遭遇，一骨碌告诉了闵伊春。
闵伊春的眼睛盯着桌上，见没人注意，转动了旋转桌的转盘，迅速的抓了一把瓜子，要分一些给虞映。
“他说话不好听，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我觉得是你提要求的时机不对，你想啊，我表姐要结婚，戚川心情能好才怪。”
虞映没要闵伊春递过来的瓜子，正想说什么，大门突然被推开，大家望向门口，新娘身着大拖尾长纱裙，被父亲挽着缓步走进花厅，所有人都鼓起了掌。
“李思蕊也太美了吧！不愧是咱们班班花。”虞映站起来鼓着掌，刚说完，就看见对面有几个脸熟的同学，还有曾经的班主任，她连忙坐下，扯了扯闵伊春，“怎么老张也来了。”
“怎么说我姐也是老张的得意门生，她结婚肯定是要来的。”闵伊春跟着坐下之后，笑话她，“就知道你怕老师这个毛病改不了，所以我都没坐对面去，最烦老张问东问西的。”
说完，闵伊春又露出了八卦的神色，“你来得晚，没碰见，一会儿你见到另一个人，会更意外。”
“谁？”
“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还卖关子。”虞映瘪了瘪嘴，突然台上火花闪耀，吓了她一跳，新郎带着四个伴郎，从后台突然上场，随着劲爆的歌曲跳起了舞，一时间所有的人都欢呼了起来。
虞映看着稀奇，“现在结个婚还有才艺表演，太卷了吧！”
话还没落地，她一眼就注意到了其中一位伴郎，穿着白衬衣，扎着一条黑色领带，步伐轻快又灵动，双臂充满力量，看得出来他不想盖过新郎的风头，站在了队伍的侧后方。
“戚琅怎么会是伴郎？”虞映问。
闵伊春露出一副满意的表情，“我就知道你不记得了，我姐夫王兆恩之前校乐队的，戚琅是鼓手，虽然后面他退出了，但是他们几个关系一直保持得不错。”
李思蕊的老公和他们同届不同班，但闵伊春说上学那会儿，王兆恩和李思蕊完全不认识，所以虞映也没什么印象。
不过虞映隐约记得，戚琅是在初中的时候，加入的学校乐队，五四青年节他们在镇上表演，还邀请过虞映，不过那时候虞映正在奋战第二次高考，并没有去。
音乐还没完全停止，一众伴郎推着新郎来到新娘面前，新郎单膝跪地，举着话筒紧张地向岳父说着誓言，李思蕊眼中含泪，一脸幸福。
“有时候觉得阆上好小，人和人拐着弯儿都认识。”虞映看着婚礼仪式，很感叹，“李思蕊这一结婚，家里的压力都给到你这边了，估计你逍遥不了几天了。”
“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挑了个角落坐，没有拉你和我家亲戚坐一块！”闵伊春的肚子响了起来，她揉了揉，将喜糖拆了一块吃，看着虞映，“真羡慕你，你爸妈开明，没有因为你 30 了，觉得你掉价了。”
“30 岁是多好的年纪啊！没有了读书那会儿的幼稚，也没有因为被生活捶打而麻木。不准用‘掉价’物化自己，你在我心里是无价之宝！”
也不知道是台上的婚礼太感人，还是因为虞映的话，闵伊春扯了两张纸，擦了快要流出来的眼泪，抱着虞映的手撒起娇来，“你也不要因为工作心烦不睡觉，你在我心里也是最棒的！”
看见台上已经在交换戒指了，服务员拿着筷子，慢慢向她们桌走来。
“终于发筷子了！”两个人相视大笑，又同时伸筷子，夹了一块甜皮鸭，默契得如同双胞胎。
吃完了饭，闵伊春的爸妈要留下来打麻将，支使她回家看店，虞映见张老师吃了饭就走了，虽然想去同学堆里凑个热闹，但还是决定陪闵伊春一起离开。
“你难得有机会和这么多同学见一面，真的不用和我一起走！”闵伊春善解人意道。
虞映却很坚持，一边找李思蕊的身影，一边拉着她的胳膊，“我昨天晚上睡得晚，刚好回去补个觉，我和李思蕊打个招呼就走，那些同学好多都没联系了，见不见无所谓。”
茶房里，李思蕊穿了一件红色连衣裙，和她老公、伴郎、伴娘们在一块休息聊天，看见虞映和闵伊春过来，连忙站起来抱了抱她，问道：“今天迎宾没看见你，还以为你不来了呢！”
“你结婚，我怎么可能不来！”虞映说完也搂着她笑起来，“新婚快乐，今天你一出场，我就想到你高三誓师大会讲话那天，整个人漂亮得发光。”
李思蕊温柔地捂着嘴笑，又拉过了自己的老公，向他介绍道，“这是我高中同学虞映，她、伊春还有我，我们三个之前总在一起玩儿。”
其实她们的高中时期，是四个人常在一起，还有戚川。
虞映笑了笑，上学那会儿，为了给李思蕊还有戚川打掩护，她被老师误会和戚川早恋，还被老张请过家长。
不过都是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了，她对李思蕊的老公说了几句“小丈母娘”角色的话，然后提出了要和伊春一块儿离开。
李思蕊也没假客气留她，问道，“我们明天要回我老公老家，估计月底回来，你这次回来待多久啊？我请你们到我家去聚聚。”
“我估计过几天就要去成都，你忙你的，以后总有机会再聚。”
告别了李思蕊，两个人刚出酒店大门，虞映撑着太阳伞问闵伊春，“感觉没吃饱，要不要去古庙门口吃凉糕？我请客。”
*
戚琅在台上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虞映，原以为因为大哥的关系，她不会来。
虽然他们前两天才吵了架，还闹得很不愉快。
从小到大，戚琅见过很多次虞映和戚川吵架，最厉害的时候，还闹到要绝交的地步，每次虞映吵不赢，都会气急败坏扭头就走，然后戚川会过几天给她个台阶，两个人就又和好了。
戚琅记得他们第一次吵架，是因为要不要带自己一起玩儿，虞映和戚川产生了分歧。
他和大哥之间差了四岁，又同父异母，戚川那时候排斥自己，以为是因为他，他的父母才会离婚。戚琅小时候不太懂，一心想当哥哥的跟屁虫，如今想来他不带自己玩儿，也能理解。
很多事儿他虽然不太能接受，但是都能理解。
如果不是因为自己搞砸了，也许虞映也会像小时候一样，因为年纪小几岁，稍微对自己偏点心，而不是像现在，明明看见了，却装没看见。
听见虞映和李思蕊讲，她过几天又要走，戚琅决定赌一次。
正想跟着虞映一块儿离开，没想到先被王兆恩拽到了一边的发财树处。
“小琅，这是思蕊堂妹的微信，我老婆托我牵个线，她堂妹家是成都土著，家里十几套房子呢！”
王兆恩一边说，一边把微信名片推给了他。
戚琅一口回绝，“我还没想谈恋爱，再说我也不去成都啊！”
“又没让你倒插门，要是成了，她肯定会留在阆上，反正又不远。”王兆恩见他没拿手机出来，催促道，“就接触一下，不成也能当个朋友，你通过一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