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勇心里还是不放心，嘴里嘀咕着：“那你们不也没跟我商量就把我徒弟安排上了么。”
听见他的话，陈树人背过手，“这不是跟你商量着嘛。我们是看好小赵，你看看她在所里这几年，给带来了多大的荣誉啊？那办公室里的锦旗你看着乐呵吧？”
“我主要是怕她沉不住气。”
“这么些年你总是担心她，可小赵不也没少办大事吧？赵晚缨啊，跟她爸一样，是个虎样子，但心里明镜似的，规矩清楚着呢。现在的年轻人，思想不一样了，办案的法子多着呢，只要她不闹得人仰马翻，咱们就放手让他们去吧。”
丁勇听进去陈树人的话，也觉得这几年快把赵晚缨管出叛逆期来了，放在抽屉里的检查没有几十张也有十几张了。他叹了口气，雄鹰长大了总是该放出去闯闯的。
一早的会议，赵晚缨精神抖擞地坐着，李维在对面照镜子，她瞧着对方这反常的举动，摸不着头脑，“维哥？谈恋爱了？怎么照上镜子了？”
他挪下小圆镜，往常胡子拉碴的模样消失了，脸上干干净净的，似乎连眉型都修整过。赵晚缨哟呵一声，饶有兴趣地揶揄他：“还真是谈恋爱了？看这模样，是哪家千金让我们李公子颇为重视啊？”
“小缨子，你给哥瞧瞧，怎么样？”
赵晚缨凑过去左看右看，念叨着：“不错，胡子剃了，眉毛修了，看着是不错。哪家的手艺？改明儿我也去试试？”
“别贫嘴。你看着不磕碜就行。”李维得到女生的评价，心里也有底了，正襟危坐等着领导们开会。
虽说是个紧急会议，但也没牵扯多少人，除了提前到会议室的两人之外，就多了王建国所长和陈树人副所长，还有赵晚缨的师傅丁勇。
“是这样的。咱们获得一个情报，在咱们派出所辖区的一个名为白宫高级会所的地方，对外称是服务企业家的会所，背地里正在做卖/淫嫖/娼的勾当，但目前证据不足。经局党委统一研究，将派出李维、赵晚缨同志作为卧底进入白宫，进行相关的工作，并获取一手资料。”
“李维。”
“到！”
“赵晚缨。”
“到！”
“你们肩上担着责任，进了那里，得做好心理准备，注意安全。特别是小赵同志，时刻保护好自己，丁勇同志会给你们做外应。都听明白了吗？”
“是！”
会议结束，赵晚缨被丁勇叫到办公室。
“赵晚缨。”
“是！”
丁勇犹豫几下，重重叹了口气，“小缨啊——”
“师傅，我知道轻重，我也会保护好我自己。我知道您担心我，这不还有维哥在嘛，况且还有您盯着呢。”赵晚缨知道丁勇的心思，主动开口，脸上挂着笑。
丁勇见她那看似不谙世事的样子，虽说都是表面，心里可精着呢。他也知道放她出去，指不定是谁遭殃。可心里就是悬着，“我是怕你吃亏。”
“师傅，我不会吃亏。”赵晚缨斩钉截铁，“您忘了，我这一身本事还是您教的，您就对自己这么没信心？”
丁勇见她脸上对这件卧底工作一副雀跃的样子，就知道心里这点担心是多余的，挥挥手把人打发出去。
出了门的赵晚缨窜到李维办公室，一拍他照镜子的后背，“维哥！又照镜子呢？已经够精神了，还要怎么着？要不要我找祁琪借个气垫粉饼往你脸上抹抹粉，让你成为名副其实的小白脸？”
路过的祁琪一听，顿时来劲了，也晃悠着插一句嘴：“不用找，我兜里就有呢，要不要姐姐给你化一化？”说着就要掏出粉饼来。
李维被这两人闹得无语，赶紧站起来赶苍蝇似的挥舞着手，“你俩真是沆瀣一气，狼狈为奸。”
祁琪和赵晚缨哈哈大笑着被推了出去，趁着李维关门之际，赵晚缨又跑回来快速小声说了一句话，“维哥，你这不行，要是遇上富婆姐姐，可不能这么说话，女人是要哄的。”
“赵晚缨！”
逃开李维的杀人视线，赵晚缨溜回自己的工位。
——
进入会所的事情挺顺利，李维和赵晚缨前后隔着一个星期以不同的理由找了关系进去。
李维是兄弟介绍，身份是游手好闲没干过什么正经活的小年轻，听说兄弟说这里能赚大钱，就投奔兄弟来了。这兄弟早就不想干了，李维在路边蹲了几天才找着能帮他介绍进去的，也没说自己是警察，省得后续给这兄弟带去麻烦。
李维顺利入职，牺牲了不少色相，通过妈妈桑丽姐的口，得知管少爷和公主的人还是不同的领头人。他忙活了几天，这才掌握了管公主的建哥经常出没的地方。
赵晚缨趁此机会找了个人跟自己演了场戏，被骗走钱的迷茫少女，一副不谙世事的样子，在建哥面前粉墨登场，一下子就被看中，哄到了白宫会所。
“建哥，我真能赚钱啊？我也不知道自己能干什么？扫地还是洗碗？”赵晚缨抱着书包迈着小步跟在穿西装的建哥身后。
对方拍拍她的头，“怎么会呢？你这样的，最能赚钱了。”他笑得恶心，赵晚缨只当看不见。
“英子，你看，你这名字土了吧唧了，以后你就叫夜莺，怎么样？会唱歌吗？”建哥扯了扯脖子上的金链子，后脖子上的纹身从领子处露出不少。
“会，我会唱不少歌呢。”
他们穿过金碧辉煌的长廊，来到尽头处的大门前，一开门，里面女人的声音尖叫得此起彼伏。一件件没啥布料的衣服扔到建哥头上，嬉笑怒骂着：“建哥！姐妹们换衣服，你怎么总是挑这时候过来，真是色胚！”
她们骂着，却没有一个人敢真生气。
建哥拿下脸上的衣服色眯眯地闻了下，甩到一边，错开一步，把藏在身后的赵晚缨露出来。
“看看，你们新来的小姐妹，夜莺。兰露，你来带她。”建哥手指一勾，一个穿得清凉的女人扭着水蛇腰走了过来，男人手一搂把人带进怀里，重重往她脸上亲了一口，轻声细语叮嘱，“仔细着点，是个生雏儿，别给人吓坏了。”
“知道的，建哥。你发话，我们哪能为难她呢。”
兰露伸出手，贴了延长甲的手指又细又长，她拉过赵晚缨的手摸了摸，“这妹妹嫩得能掐出水来。建哥，你真是捡了宝。我带她去换衣服，这回可不许偷看了哦～”
门一关，兰露卡上插销，脸上的表情冷下来，眼里看见赵晚缨，嘀咕了一句，“什么地方不去，怎么上这儿来了。”
赵晚缨看了一圈换衣服的人，大多数人对她的到来并不感兴趣，木着脸换自己的衣服，踩着高跟鞋掀开侧门的帘子噔噔噔地走出去。
无一例外，他们的衣服净是清凉款，吊带，蕾丝，一双美腿晃在眼前。
“夜莺是吧？知道我们是做什么的吗？”兰露从衣架上挑了件并不暴露的牛仔连衣裙递过去，自己则换上了一件丝绸吊带裙，走起路来，鱼尾的裙摆在腿边如流水般自然。
还能是干什么的，伺候人的。赵晚缨面上不显，露出懵懂的表情，“兰露姐，建哥说是给客人端茶倒水，唱歌的时候帮着点歌。”
“是。没错，今天是你第一天上班，姐就不多说什么，以后你还有的学。你先跟着我去一次包间吧，总有学会的那一天。”兰露领着换好衣服的赵晚缨走着，看她踩高跟鞋不是很熟练，伸脚勾了一双不是那么高的鞋踢过去，“换上这个。”
“谢谢兰露姐。”赵晚缨脚后跟被磨了几下，有些发红，她赶紧蹲下来换鞋。
兰露问：“你多大？成年了吗？”
“兰露姐，我二十了。”她换好鞋，站起来，兰露踩着恨天高比她高上不少，只得抬头仰望对方。
兰露抱手看了一阵，模样和身量确实是上佳的，只不过看着太像未成年了，得好好拾掇一番。
去往包厢的路上，赵晚缨时不时看着侧边反光的玻璃，自己脸上跟糊了一层面粉似的，那夸张的眼妆，把自己化得老气许多，连自己看镜子都会吓一跳。
“怎么了？”兰露见她没跟上来，回头看一眼，“愣着干嘛？还要让客人等你啊？”
“来了来了。”赵晚缨扯了下对于自己来说有些过短的裙摆，慌忙跟上去。
正是销金的时间节点，这通道里的人也多了起来，大腹便便搂着娇俏女人的不在少数，他们耳语几句，便笑着朝楼上走去。
赵晚缨盯着看了一会儿，便猜测楼上是进行交易的地方。
赶在兰露回头的瞬间，赵晚缨抬腿跟在她身后，低着头装出一副胆怯的样子，怯懦懦地随她进了昏暗的包厢。
琳琅满目的酒水已经被开了不少，坐在长沙发上的有年轻的公子哥，还有翘着二郎腿的女人们，在这里，他们都是尊贵的客人。
离赵晚缨最近的少爷拿起打火机给身边的女人点燃一支烟，烟雾缭绕间，头顶的灯球晃过了那人的脸。
赵晚缨惊诧，敢情维哥业务能力这么好呢。
作者有话说：
卧底小夜莺上线！！勇敢小缨，不怕困难！！
第16章
“这是新来的小公主吗？”穿着花衬衫的公子哥捏着酒瓶站起来，揽住赵晚缨，看着她细皮嫩肉的样子，眼睛都发了光。
会所里的衣服都不是正经的，赵晚缨穿的这件，虽然布料厚实，但胸前开着那一个心形的镂空，也着实让人没安全感。她坐在沙发上，左右都是来消费的男客人，只好全程隐隐捂着胸口。
兰露姐对她还是留了情面，第一次工作，并没有带到那种客人面前。这群人看着就只是揩揩油水，不敢做其他举动。
进来的公主们越来越多，包厢里开始热闹起来。赵晚缨被拉着一起玩游戏，她人机灵，不懂的游戏，输了一两轮，就开始顺手起来。揽着她的公子哥见她赢的点数越来越多，笑得合不拢嘴，拍着桌子让对方喝酒。
输了的也不生气，尽数推给身边的公主，那姑娘喝得翻了白眼，眼看着就要晕过去，赵晚缨伸手托了一把，问她：“你没事吧？我扶你去洗手间？”
那姑娘瞪她一眼，晃晃悠悠站起来往门外走，醉了酒的人是没资格再继续待在这儿，扰了客人的兴致。
“夜莺小公主厉害啊，你今天都没喝上多少酒，这次我陪你玩玩？”
身边这位公子哥也是个玩上头的，愣是要看赵晚缨醉酒，可她哪能让他如愿。
几轮下来，公子哥输得实在喝不下，晃悠着手认输。把人放倒在沙发上，赵晚缨假装跟他耳语，没遭其他人的咸猪手。
他们一起来玩，公主这么多，没理由跟兄弟抢女人，其他人也就由着他们去了。
李维叼着烟过去往女客人嘴上红亮的烟支火星凑，猛地一吸，点燃了烟。女客人笑倒在他肩上，手掌摸着他的大腿。他眼神往赵晚缨那儿一瞥，就与本该装睡的人四目相对，两人视线在昏暗的空间里一错，便离开了，仿佛从来没见过般。
这场局到半夜三更才结束，几位客人纷纷离了席。醒了酒的公子哥醉眼迷蒙地拉了一把赵晚缨，掐了下她的脸颊，“等哥哥下次再来找你。记住我的名字，我叫李帆越。”
赵晚缨笑得脸都僵硬了才把人送到大门口，往回走时手臂被人撞了一下，她头都没偏。
一晚的工作结束，赵晚缨换好自己的衣服走出来，走到不远处，李维的身影出现，他们一起站在公交车站边。
五六点的时间，第一班公交车才刚刚起步，距离这里尚远。他们隔了段距离站着，没说话，也没有眼神交流。
赵晚缨察觉了建哥的人似乎有意跟在自己身后，肯定是在确认自己的身份。
他们开办会所暗藏违法犯罪的，多多少少都有些反侦察意识，少不得要对新来的人摸摸底子。
赵晚缨坐上早班车，走到车尾坐下。李维跟着上车，看到了一个穿黑短袖的精壮男人，不动声色地坐在车前的位置，低头玩手机。
坐了没几站路，赵晚缨下车，继续走了一站路，往城中村的筒子楼走，所里面在那里给她租了一间小屋子做暂时的居所。
进了门，赵晚缨转身在窗户外看，黑色短袖在底下溜达了半圈，打了个电话就走了。
李维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人走了吗？”
赵晚缨回头，对他的出现并不意外，“走了。看来对我的怀疑是打消了。没想到这群人还挺谨慎。”
李维是在下一站下的车，比赵晚缨走过来要快，提前进了这小屋子。
“今天第一天上班，还好吧？”李维摸了一把光溜溜的下巴，还有些不习惯自己没胡渣的样子。
赵晚缨上下打量他：“我看维哥你已经很熟练了，多教教我呗。”
见她还有心情打趣自己，李维放了心。今天看见赵晚缨进来，李维全程就悬着一颗心，时不时分神去关注她的状况，不过看起来她也不是个任人欺负的主儿，这一场下来，也没有喝多少酒，反倒是他自己被灌了不少，现在还有些头晕。
“据我所知那个丽姐其实只是个二把手，咱们还是要往叫建哥的人身上着手，他们的客户资料应该在建哥的办公室。三楼是交易窝点，我现在的级别还不够上去，得等上一段时间。”
“我也得等上几天，今天带我进来的人叫兰露，我看着她跟建哥可能是有一腿的，或许可以从她入手。”赵晚缨想到兰露那关门后骤然冷下来的脸，猜想她心里定是不服建哥管理的，但碍于各种原因，无法从这里脱身，或许她可以找个机会试探试探她。
李维摇头：“你先暂时不要轻举妄动，你才刚来，一举一动会被人盯着，有过多动作都会打草惊蛇。我们在会所里少交流，以后就在这里碰面。”
他们对视一眼，看到对方的黑眼圈，都笑出声。
“行了，你先休息吧。我回去了。”李维拍拍她的肩膀，闻着自己满身的烟味，拧了拧鼻子，离开了。
赵晚缨提心吊胆了一天，心里的石头总算是放下来，倒在简易的小床上就睡了过去。
一连几日上班，都是被第一晚的公子哥李帆越点名作陪，赵晚缨游刃有余地应付着他，又分出心神去寻找着时机。
似乎是见她逐渐熟练陪酒，这日，建哥上工前神神秘秘地把她拉到办公室，问了她最近怎么样。
“建哥，最近还不错，有位客人小费给了很多。”她都放着呢，等收网了还要当作赃款上交。
建哥很是满意，撑着茶几问她：“想不想赚更多，一晚能上六位数的那种？”
来了。赵晚缨内心很是激动，她竟是比维哥还要早被赏识。这几日她通过与兰露姐的聊天，得知她也是身不由己才委身建哥，兰露姐曾经喝醉酒怒骂，要是能离开这个地方找正经工作，谁愿意在这里出卖色相？
赵晚缨装作不知道地问：“怎么不可以？只要辞职就好了，我看建哥人挺不错的，而且他不是对兰露姐你很好吗？”
兰露冷哼一声：“好？”她反问一句，随即哈哈大笑，眼里露出愤恨，咬牙切齿，“要不是刘建那个人，我也不会在这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