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瑰夏瞪了一眼何晓晓, 拿起茶几上的醒酒器,往杯子里填酒。
“不如我给你改个名字吧,”何晓晓眯着眼打了个酒嗝:“叫纪龟夏, 乌龟的龟。”
“何晓晓!”
纪瑰夏喝酒喝的脸颊通红,闻言凶巴巴的吼了句, 但显然没有一点威慑力。
何晓晓从地毯上爬起来,晃晃悠悠的, 杯中酒差点没洒出来, 她挪到纪瑰夏身边,伸手用力戳纪瑰夏的脑门。
“我问你,傅时一究竟有什么不好?你一次次拒绝人家!上大学的时候可没见你这么怂过, 你都在家里躲几天了?”
“我要是遇到像这种非我不可的男人, 我早就把人牢牢攥在手里了。你呢?一点不知道珍惜,你这小脑袋瓜里一天天都在想些什么!”
纪瑰夏本就有点喝醉了,被何晓晓这么一戳, 更是头晕。
“我没觉得他不好。”纪瑰夏躺在地毯上, 抓了个抱枕搂在怀里, 她盯着已经在转圈的天花板, 像是在自言自语:“相反, 是他太好了。”
“你就身在福中不知福吧。”何晓晓放下酒杯, 伸脚踢了踢纪瑰夏的屁股:“往那边挪挪,我也要躺着。”
何晓晓躺在纪瑰夏身边,突然‘咦’了一声。
“你眼睛怎么红了?”何晓晓凑近,双手捧着纪瑰夏的脸仔细确认,随后傻乐道:“莫不是被我骂哭了?”
纪瑰夏推开何晓晓,吸了吸鼻子:“才不是,想得美。”
“我是被酒辣的。”
何晓晓闻言哼哼两声,显然不相信,她已经被纪瑰夏这个怂货叫到家里来住三天了。
纪瑰夏自从回国后就没去过时代科技,为了躲傅时一,连咖啡店都没开业。
何晓晓正要说话,手机铃声突然响起,找了一圈,最后发现是纪瑰夏的手机响了。
纪瑰夏看了眼来电显示,是串陌生的电话号码,接通后是个男人的声音。
“请问是纪瑰夏吗?我们这里是下航区监狱。”
纪瑰夏心上一顿,下意识看了眼身边喝酒的何晓晓,从地毯上站起身,往阳台走去。
“和您确认一下,白志鹏是您父亲对吗?”
阳台的窗开着,微凉的晚风迎面吹来,纪瑰夏酒醒了几分,攥着手机的指尖隐隐泛白。
“嗯。”
“是这样的,白志鹏在狱中晕倒昏迷,已经被送到市第一医院,你在京市吗?医院那边有一份医疗知情同意书需要签字,你尽快赶过去。”
何晓晓靠在沙发上,趁纪瑰夏接电话的功夫,又打开了电视。
“夏夏,谁的电话?”
纪瑰夏路过沙发,走进卧室,拿了件外套,又走出来。
“诶,你干嘛去?”何晓晓见纪瑰夏走到门口穿鞋,连忙起身跟了过去。
“我出门一趟。”
“这么晚了,你去哪啊?”
何晓晓疑惑道,等了半天,不见纪瑰夏回答:“真要出门啊?你要去哪?我陪你一起去。”
何晓晓说着便要穿鞋,被纪瑰夏拦住。
“不用。我很快回来,你在家等我,你刚刚不是说想吃小龙虾,我正好顺路给你带回来。”
纪瑰夏出了门,才发现今晚风很大,好像突然降了温,身上的外套瞬间被风打透。
好在走出小区,便在路边拦到了计程车。
纪瑰夏坐在后排,被冷风吹了一遭,隐隐地开始觉得胃疼,低头看了眼手机,已经晚上十点。
她住的地方离市第一医院有点远,车程要四十分钟,半路上下起雨来,越下越大,雨滴拍在车窗上噼啪作响。
医院门前堵了车,堵了十几分钟也不见挪动,司机明显开始不耐烦,转过身来。
“您看也没离多远,要不您跑几步,我调个头就能走了,否则不知道还堵这里多久呢。”
纪瑰夏看了眼窗外不见小的雨势,从这里到住院楼至少还有几百米,她想拒绝,又听司机道。
“您照顾照顾我,夜班本就挣得少,瞅着还得堵半个小时,我这也是生意,要不我给您抹个零?”
纪瑰夏叹了口气,脱下外套罩在头上:“不用了,您帮我靠个边,我下车。”
司机连连道谢,纪瑰夏刚推开车门,便被冷风吹得打了个寒颤,一路小跑,抵不住雨势大,跑到住院楼里,身上的裙子全湿了。
这么一折腾,纪瑰夏倒是彻底酒醒了,手里拎着湿透的外套,按照短信上的地址,找到医生办公室。
推开门,办公室里坐了三位医生,纪瑰夏站在门外,还未开口,一个带着眼镜,看起来三十多岁,斯斯文文的男医生站起来。
“是纪小姐吗?”
纪瑰夏点点头,朝男医生走过去,路过的柜子上贴了面镜子,纪瑰夏往镜子上一瞄,被自己狼狈的样子吓了一跳。
张医生递了个毛巾过来:“快擦擦,这雨下的急,别感冒了。”
纪瑰夏道谢接过毛巾,坐在办公桌前的旋转圆椅上,开门见山。
“我听说需要签一个同意书?”
张医生点点头:“是这样纪小姐,我先跟您说一下患者的情况。”
“我们几个医生的建议呢,是尽快做手术切除。但即便切除,也无法保证不会继续扩散,这个就要看病人的运气了。”
纪瑰夏握着毛巾,面无表情的低头擦裙子,听到最后一句话,不禁冷笑了笑。
张医生留意到纪瑰夏的反应,暗暗叹了口气。
“关于病人的犯罪记录,监狱的工作人员之前有和我交代过,但现实情况是病人现在只有你这一位亲属,所以这个字,只能由你来签。”
纪瑰夏抬起头:“那他的手术费呢,他有钱做手术吗?”
张医生闻言停顿了一下。
纪瑰夏看着医生的反应,心里便了然,放下毛巾,嘴角冷笑愈深。
“字,我可以签,但是这个手术费我是不会替他出的。”
纪瑰夏语气冷漠的说完,办公室内一静,其他几位医生都侧目瞧过来。
纪瑰夏迎着好几双打量的眼睛,面不改色的坐在椅子上。
张医生闻言只是略有意外,他转身对另两位同事道:“你们帮我去查个房,等会再回来。”
办公室内只剩下纪瑰夏和张医生。
张医生没急着说话,而是起身到饮水机前接了杯热水,他回到办公桌前,将纸杯递到纪瑰夏手里。
“纪小姐,我非常能理解你的心情,也能明白你的选择。其实关于手术费,我还有些关于病人财产方面的事情要和你说一下。”
“病人说自己名下有一套别墅,他说如果纪小姐不出手术费的话,他可以把房子卖掉看病,已经托我们联系了中介。”
纪瑰夏神色一变,定定看着张医生,极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手里的纸杯被捏变了形,热水洒在手背上,可却感受不到疼。
张医生察觉到纪瑰夏的表情,迟疑道:“是…是什么不妥吗?”
纪瑰夏突然觉得很冷,不受控制的打了个冷颤,她缓缓转身,将纸杯放在办公桌上,双手撑在桌面上借力,她垂着头,努力让自己平静。
张医生站在纪瑰夏身侧,她的长发垂下来遮挡住她的面庞,虽然看不清她的表情,但也知道她在极力克制和压抑自己的情绪。
“手术排期最快也要三天后,纪小姐可以再回去考虑考虑。”
纪瑰夏走出医院,雨还在下,她却没力气再跑,医院门口车越堵越多,喇叭声此起彼伏,车流堵了几百米远。
纪瑰夏打不到车,只能沿着车流反方向走,冷雨浇在头上,起初她还是清醒的,心里的恨也清晰,但后来她就感觉不到冷了,身体里滚烫滚烫的在发热,脑袋里也模糊成了一团。
纪瑰夏回到家时已经快十二点,她开门进屋,把何晓晓吓了一大跳。
何晓晓冲到门前:“你怎么不接我电话,都快急死我了,怎么淋成这样啊,你到底去哪了。”
纪瑰夏全身都被雨淋透,头发、裙摆一串串滴着水,她脱下鞋子向卧室走,忽而一个踉跄,还好被何晓晓及时扶住。
“你说话啊,出什么事了吗?”何晓晓扶着纪瑰夏的手臂,触碰到她滚烫的肌肤,心里一惊。
“没事,”纪瑰夏站稳后朝何晓晓笑了笑:“晓晓,我有点困了,先睡一会。”
“你这样睡可不行,我给你放水,你泡个热水澡。”
何晓晓说完,纪瑰夏无力的摇了摇头。
“那要不,我给你煮个姜茶,你喝了再睡。”
纪瑰夏走进卧室,用尽最后一点力气,换上睡衣,回家这一路,她从冷到热,又从热到冷,现下身上在出汗,她却冷得忍不住哆嗦。
纪瑰夏缩进被子里,脑袋似乎有千斤重,沉沉的坠着她的神经,她梦到了外公,在花园里帮她扑蝴蝶,还有纯白色的秋千,椅背上雕刻着镂空蝴蝶翅膀,母亲抱她在膝上,一起荡秋千。
何晓晓煮个姜茶的功夫,回到卧室时纪瑰夏已经睡着了,何晓晓走到床边,将姜茶放在茶几上,慢慢蹲下身,发现纪瑰夏脸颊通红一片,连呼吸声都变得粗重。
何晓晓连忙伸手去摸纪瑰夏的额头,还未触碰到她,手心便已经感受到滚滚的热气。
“夏夏,醒醒,你发烧了。”
何晓晓怎么都叫不醒纪瑰夏,伸手去推她也毫无反应,眼看着她脸颊越来越红,何晓晓急得起身在原地打转,忽然想起什么,跑到客厅抓起手机,拨了通电话。
通话‘嘟嘟’响了两声,被对方切断,一条短信发过来。
【开会,有事?】
【夏夏发烧了。】
消息刚发过去,通话便回拨过来。
“傅总,夏夏发烧了,烧得很厉害,我俩都喝酒了,我不敢给她随便吃药,我也开不了车…”
何晓晓语无伦次的说了一通,被傅时一沉冷的嗓音打断。
“你们在哪。”
“在夏夏家里,你…”
何晓晓话未说完,傅时一那边就挂断了通话,何晓晓也不知道傅时一这是什么意思,又跑回卧室,试着叫醒纪瑰夏。
门铃响起,卧室里的何晓晓一愣,抬头看了眼墙上的挂钟,连二十分钟都不到。她连忙起身去开门,果见傅时一身穿黑色长风衣从门外快步走进来。
傅时一直奔卧室,走到床前,脚步顿了顿。
纪瑰夏缩在被褥中间,湿发一缕缕散在印着粉色草莓的卡通枕套上,她的脸颊是不正常的红,额头上全是汗。
傅时一神色一深,他弯下腰凑近纪瑰夏,掌心摸了摸她的额头,随后掀开她身上的被子,她似乎有感应,整个人瞬间蜷缩成一小团,身体在打颤。
傅时一立即脱下长风衣裹在纪瑰夏身上,随后将她从床上抱起来,他将她抱在怀中,轻轻托着她的脑袋,让她枕在肩膀上。
纪瑰夏迷迷糊糊睁了下眼,她看到傅时一深深的眼睛,他抱着她,胸膛暖暖的,薄唇一张一合,像是在和她说话。
纪瑰夏以为自己在做梦,笑着闭上眼睛,有几分贪恋的往傅时一怀里缩了缩。
作者有话说:
乌龟是一种水陆两栖的动物,它们在遇到敌害或受惊吓时便把头、四肢和尾缩入壳内,乌龟不能脱离外壳而生活(节选百度百科)
推个古言预收《疯帝》
宫里有一座高台,名为雀阁,是整个皇宫的禁忌。
传闻,里面住着废太子妃。
有宫人误入见过里面的女子一面,只道那女子活得很惨,白衣染血,不人不鬼。
***
六王夺嫡,最年幼的七皇子成了后起之秀,异军突起,坐上皇帝宝座。
新帝性情狠戾,登基之初,诛尽先太子党羽,包括太子妃一族。
人人都道先太子妃早死了,对谣言付之一笑。
付卿音也觉得自己早死了,死在三年前,新帝掳她入雀阁的那一刻。
***
没有人知道,新帝还是皇子时,便觊觎着太子妃。
只有他自己知道,为了得到她,他千方百计的想要取代太子。
他成功了,太子被废,可她宁愿嫁给废为庶人的王兄,对他却连一个眼神都不肯施舍。
他开始嫉妒,疯狂,暴虐。
在本该是她与废太子的新婚之夜,将她掠入深宫,困入雀阁。
他知道,在她眼中,他就是一个觊觎旁人珍宝的小偷,卑鄙又无耻。
可那又如何。
他站在雀阁外,将门落锁。
他告诉自己。
她是他的了。
(初稿文案,追妻火葬场,喜欢的小可爱戳作者专栏可收~)
第15章
医院的吸顶灯将走廊照得通亮, 病房的门悄悄关合,傅时一和何晓晓一前一后走出来。
“怎么回事?”
傅时一的眉头一直紧锁着。
何晓晓透过门上的窗子,往病房里看了一眼, 她叹了口气, 将之前纪瑰夏接了个电话就突然出门的事如实说了一遍。
傅时一的眉头更紧:“谁的电话?”
“我倒是真的看到了一眼, 本市的号码,但是没有备注, 不知道是谁。我问了夏夏好几次,她都不告诉我。”
傅时一回头,窗子内透着微弱的光。
“你先回去吧, ”傅时一转身,手扶在门把手上:“司机在楼下, 让他送你。”
何晓晓想了想,点头:“那我明天早点过来。”
傅时一推门走入病房, 刻意放轻脚步, 缓缓朝病床走去。
病房很大,只亮了一盏床头灯,纪瑰夏躺在病床上, 脸颊的红稍退, 睡得很沉。
傅时一摸了摸纪瑰夏的额头,继续用温毛巾替她擦拭手心脚心,做着最原始的物理降温。
一直到凌晨, 天际隐隐泛白, 纪瑰夏的体温才慢慢下降, 但变得更加怕冷, 傅时一从卫生间洗了毛巾回来, 便见纪瑰夏侧身缩在床边, 眉心蹙着,嘴唇泛白,像婴儿一样蜷缩抱着自己。
傅时一停住脚步,在床边立了片刻,他放下毛巾,关掉床头灯,病房里暗下来,他绕到另一侧,掀开被子上床,手臂一伸,将纪瑰夏从另一头捞到怀里。
傅时一低头,看着怀中一团温热的人,她脸颊粉粉的,呼吸一深一浅,鼻尖出了一层薄薄的汗,他抬手,指腹又轻又缓的擦过她的肌肤。
她枕着他的手臂,紧贴着他的胸膛,乖得像只小猫,似乎是感觉到了暖和,蹙着的眉心渐渐松开,脑袋在他怀里蹭了蹭,最后找到个舒服的地方,便一动不动了。
傅时一抬起头,望着医院空旷的天花板,连他自己都无意识的暗暗叹息一声。
他微微缩紧手臂,将纪瑰夏更用力的抱在怀里。
傅时一是被手机铃声吵醒的,他快速抓到手机挂断,然后看向怀中的纪瑰夏,见她还沉睡着,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