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洋受不了了,他感觉自己这辈子的耐心都快被磨光了:“到底选哪个?”
“乳白色连帽卫衣的那个。”顾池北不开玩笑了,终于一锤定音。
几年前时桑被接到江家的消息不胫而走,当初江晨风已经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去保护时桑的隐私,这种事件自然少不了狗仔们的疯狂追踪,江晨风未卜先知,事先收买了申城多家媒体,从而让时桑得到了极少的曝光,到最后也只有一些申城的权贵名流知道时桑的真名,但是具体长什么样并不是很清楚。
余洋和周哲只听说过江辞深有个妹妹,也知道那妹妹姓时名桑,却不知道她长什么样。
而顾池北跟时桑有过一面之缘。
那会儿察觉到江辞深在看人时,顾池北没怎么多想地顺着看过去,第一眼没认出来,看了好几眼才把时桑认出来了。
然后他就读懂了江辞深所有的行为,所有的眼神。
起初他装作没发现,后来他越想越觉得有意思,就起了逗一逗江辞深的歪心思。
最后局面就演变成了,他跟江辞深两个人都心知肚明,周哲身处于状况外,只有余洋一个人被蒙在鼓里当工具人使。
……
余洋过来搭讪的时候,时桑喝得有些微醺,萧予酥坐在她旁边,跟着舞台上的鼓点手里打着节拍。
余洋匆匆瞥了眼萧予酥,最主要的还是去打量时桑,毕竟这才是他的目标人物。
他花了几秒钟的时间,最后得出的结论便是——
小姑娘不愧是小姑娘,年轻又貌美,青春有活力,气质很飒,眼神很干净,而且那张脸长在了他的审美点上。
总之,是个非常不错的搭讪对象。
时桑自然注意到了余洋的目光,直直地看着他,挑眉问道:“有事?”
余洋一开始就没打算同她多周旋,于是就直接开门见山地说:“小美女,我能跟你要个微信吗?”
时桑轻轻皱眉,很显然她并不喜欢这么直白的搭讪方式。
她也不是一次两次被男人搭讪了,这种场面见过太多次了,不喜欢看不顺眼就不给,这是她的惯例。
“抱歉啊,我没有微信。”她淡淡地开口,然后扭过头把玩手中的吸管。
这种不切实际的鬼话都能拿出来说,看样子是并不打算给对方留面子。
余洋这个人吧,虽然在外面表现得跟个纨绔子弟似的,但他长得并不丑,正相反他还挺帅的,再加上他久经情场哄人有一套,所以跟人要微信很少会被拒绝。
他以为像时桑这种女孩会喜欢直接一点的方式,却没想到判断失误,对方态度果断,刚开始就碰了一鼻子灰。
而对于余洋来说,越被拒绝越能激起挑战欲,他很快就想到了挽救的办法。
“其实是这样的美女,我看上了你脚上这双运动鞋的牌子,想买一双送给我女友,但是这牌子国内不怎么常见,而且很难买到正品,你有什么购买途径可以分享给我吗?”
余洋对各种球鞋和运动鞋研究颇多,就时桑脚上的那双,他认得,在国内属于小众品牌,除了能在专柜买到,更多的人是选择海外代购,价格还能实惠一些。
这无疑是一招险棋,但还真被他给压中了。
时桑闻言低头看了眼自己的鞋,片刻后又转头面向正在看戏中的萧予酥。
她脚上这双是在国外买的,觉得款式新穿着特舒适就推荐给了萧予酥,当时有个留学的大学同学正好搞这方面的代购,所以就一并推给了萧予酥,后来萧予酥也自己买了两双,对这牌子评价还挺好。
举手之劳,还能给那同学介绍笔生意,时桑的第一反应不是拒绝,所以她坦言:“我认识一个代购,他能买到。”
“那你能不能把那个代购的微信推给我?”看出她的停顿,余洋意识到有戏,进一步地说,“不用搞得太麻烦,我扫你,然后你直接推过来,省得你再报号码或者微信号。”
最后,为了更加明确自己的目的不是要微信,他又补了一句:“推完后要是你介意,可以立刻删了我。”
因为喝了酒的缘故,时桑有点神思恍惚,她权当自己发发善心做回好人了,掏出手机给余洋扫了扫,添加成功后便把同学的微信推给了他。
余洋还想再说些感谢的话,只见时桑手指在屏幕上点了点,没有任何犹豫地就把他删了。
余洋嘴角一阵抽搐。
有一句话顾池北是说错了,这姑娘不是有点不好对付,而是真的不好对付!
余洋惨遭滑铁卢,这还是他深哥亲自点的人选,也不知他俩之间到底是啥关系,所以此时此刻他只想着溜之大吉。
等最终回来的时候,他那三个好哥们都像看戏似的盯着他。
顾池北笑着问:“要到了?”
余洋一屁股坐下来:“嗯,要到了。”
顾池北评价:“你这速度还可以啊。”
“鬼知道我刚刚到底说了些什么。”
平时他搭讪,多围绕双方的个人魅力展开,有时候还会说些情话跟骚话,那才是成年人正确的打开方式。
但面对时桑的时候,他满脑子只有一个想法,就是要她微信,压根没有动任何歪心思。
余洋其实也是有些心眼在身上的。
江辞深突然点一个陌生姑娘,他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也不敢乱猜乱开玩笑,但他隐隐觉得这事儿不简单。
他生怕这姑娘就是他深哥看上的女人。
即使这概率极低,但毕竟,一切皆有可能。
第15章 星河长明
◎“是我,时桑的哥哥”◎
余洋要到微信回来后,就把自己的手机放到了桌子上。
虽说后来时桑又把他给删了,但还能点开看到她的头像和微信号,怎么说也算是符合“要到微信”这四个字的。
见江辞深依旧没有任何表示跟行动,顾池北没再多说什么。
过了不久,周哲跟余洋去了洗手间,顾池北挨着江辞深坐下来。
这会儿只剩他们两个人,顾池北开诚布公,畅所欲言:“余洋都给你要到人家微信了,你怎么还不加啊?”
他是知道时桑删掉江辞深微信这件事情的,老实说,当初他还因为此事笑话过江辞深。
像这样的天之骄子竟然也会有被删联系方式的一天,要不是亲眼所见,顾池北怎么也不敢相信。
“我说过我要加了?”江辞深斜了他一眼。
顾池北忍不住调侃:“我知道你什么想法,当初是人小姑娘亲手删的你,怎么说你也不可能主动加回来,是不是?”
江辞深不语,或者说是对他感到无语,微微俯身,捡起一边的扑克牌。
一摞牌,正面朝下放在掌心,另一只手从中间抽出一段放到顶部,手指白皙且修长,来来回回,打发时间。
顾池北轻啧了一声:“那我就有点看不懂你了啊,既然不加,还让余洋要了干嘛?”
江辞深继续把玩着纸牌,右脚脚尖时不时地点着地,一副清淡悠闲的模样。
随后,他凝着顾池北,轻启薄唇道:“因为我闲得发慌。”
顾池北跟余洋两人,一个赢家,一个输家,他们罚他们的,要问江辞深为什么会插手,而且还指了时桑,他其实自己也说不出来一个所以然。
他并非是想加回她的微信,以他那矜傲的性格,本来也不会做出这么自降身份的事情。
那会儿听见顾池北选人,他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已经抬起了手,就大概是一时冲动?
或者说,江辞深认真想了想,他觉得对这种奇怪行为最好的解释便是,其实他潜意识里是想给她找点麻烦的。
对方从不正面回答,顾池北意识到这个话题没有再聊下去的必要了,身子慢慢往后靠,然后他换了一个新的话题:“话说回来,时妹妹什么时候回国的?难道是在你家老爷子过寿的那一天?”
江辞深垂着眼皮,微微点了下头:“嗯。”
顾池北:“这不是挺有心的嘛,知道回来祝寿,也没你说的那么白眼狼啊?”
江辞深抬眸,跟顾池北那带着探究的目光撞到了一起。
他微挑眉:“做到这种程度,你就觉得够了?”
顾池北笑:“时妹妹毕竟17岁才被接到江家,出国的时候是19岁,实际跟你们相处的时间都没有两年,她那会儿年纪又小,心理不够成熟,想摆脱你们江家其实也能够理解。”
“理解?什么理解?”余洋从洗手间回来后就听到了最后几个字。
顾池北及时停止话题,淡定地朝他摆了摆手:“没什么,就随便聊了聊。”
等周哲回来,几个人又重新玩起了扑克牌,不过这回江辞深也参与了。
几局过后,赢了上一局的江辞深负责洗牌。
余洋从兜里掏了根烟出来,转头问其他三个人抽不抽,他们都说不抽。
洗完牌放在桌子中央,四个人开始轮流摸牌,到顾池北的时候,他迟迟没有动作。
江辞深侧头,只见顾池北正专注地盯着某个方位。
人总是有这种跟随的本能,他下意识地看过去,是时桑。
这会儿的时桑已经喝大了,萧予酥坐在她旁边,搂着她的腰,生怕她一个不注意坐掉下去。
与此同时,还有两个陌生男人站在她们身边,看上去均像是二十出头的年纪。
一看就知道是过来搭讪的。
时桑已经明确说过让他们离开了,但他们并没有放弃,她一喝大就没什么耐心,情绪比较激动地让他们滚开,其中一个男人却想要安抚她,伸出手轻轻地抓住她挥动中的手臂。
萧予酥见状迅速站了起来,立刻拍开他的爪子。
“余洋。”
那场景落在江辞深眼里,四周过于嘈杂,那边说了什么他一个字也听不见。
他收回视线,沉默地看着余洋。
余洋刚刚拿手机回了条消息,再一次身处状况外,“怎么了深哥?”
江辞深:“你哥这一片治安怎么样?”
余洋后知后觉:“挺好的啊,这条步行街附近的治安一直都很不错。虽说酒吧里鱼龙混杂,但从开业起从来没人聚众闹事,也没出现偷抢拐骗,至于那种方面,大多都是你情我愿的事,我们也不好管。”
江辞深沉默了片刻,嗓音渐渐压低:“帮个忙?”
彩色的灯光在他脸上转过,能清晰地看到一双沉静的黑眸。
短短三个字,他不是在命令,而是在用兄弟间商量的口吻。
……
余洋自己也没想到就这么鬼使神差地答应了下来。
当他一步步走向时桑的时候,他终于明确了一件事,那就是——
这个小姑娘跟江辞深的关系果真非同一般。
哪个酒吧里都不乏有心术不正的社会人渣,见到有姑娘喝醉了就趁机伸出魔爪,余洋不是没有亲眼看过,有女孩就这么被人渣带去开房,只是别人的事他从来不管。
但现在这事儿的性质不一样了。
余洋大步流星地上前,拦在他们中间,义正言辞地表明了跟这两个姑娘之间的关系,他谎称是一起出来喝酒的朋友。
他一血气方刚的大男人就这么拦在中间,无论关系是真是假,那两个陌生人都不想把事情闹大,这才悻悻离开。
一赶跑人,余洋扭头打量起时桑跟萧予酥的状态。
前者脸蛋喝得红扑扑的,眼神有几分迷离,后者似乎只喝了一点点,看着还挺清醒的。
其实就算余洋不来,时桑也能应付得过来,这几年一个人在国外生活不是白活,这种程度的骚扰她完全能够摆平,更何况她身边还站着个没醉的萧予酥,一开始她没立即甩开咸猪手,也只是因为反应迟钝了一点,并非醉得不省人事。
但是在她俩看来,余洋也是出于好心,这份好意她们心领了。
萧予酥主动跟他说了一声谢谢,随后扶起时桑,问道:“时间不早了,要不我们回去吧?”
时桑嗯了声,捞起身侧的外套穿好,萧予酥跟着披上外套,结完账,挽着时桑出去了。
余洋回到卡座后,一脸复杂地把自己所看到的听到的都说了出来:
“穿卫衣的那个喝得比较多,穿裙子的那个应该只喝了一点点,她们现在已经准备回家了。我注意到其中一个手上拿着把车钥匙,她们可能是自己开车过来的。”
其他三人自然目睹了一切,也看到了她们离开。
江辞深面色有些凝重,拾起外套,什么也没说就往外走了。
顾池北紧跟着站起来,朝懵逼的余洋跟周哲二人说:“今天就到这儿吧,具体发生了什么到时候我在电话里跟你们说。”
余洋和周哲望向那两抹突然离去的背影,几秒钟后相互一视。
“……”
持续懵逼中。
—
萧予酥挽着时桑走到停车场,两个人都坐在车的后排,外面天冷,她们准备在车里面慢慢地等代驾过来。
确认安置好时桑,萧予酥拿出手机开始在网上找代驾。
时桑今晚酒喝多了却非常得安静,从头到尾没说过几句话。
彼时,她瞥见内玻璃窗上起了一层水雾,于是伸出手指在上面划来划去。
她心无旁骛,就像小时候做功课一样,缓慢且认真地画了一笔又一笔。
她画了三个火柴人,两大一小,最小的站在中间,他们的手是连在一起的,就仿佛是牵着的。
她又忽然记起洛柔那飘柔的长发,便想在最右边火柴人的脑袋上再添几笔。
当她即将要添完的时候,一副高大的身躯遮住了距离最近的一盏照明灯,正好挡住了投射到这里的大部分光线。
窗玻璃上的火柴人看得不再真切。
随后,外面的人敲了两下玻璃窗。
萧予酥大脑反应快一点,听到动静放下手机,推开自己一侧的车门下了车,当看清站在对面的两个人时,她傻眼了。
“江……江辞深?”
江辞深朝她颔首,平静地说:“是我,时桑的哥哥。”
听到如此简洁又直白的自我介绍,萧予酥更加傻眼了。
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江辞深,以往只在时桑的嘴里听过以及在时桑的手机里看过他照片。
萧予酥对他很了解,但是江辞深并不怎么认识她,唯一的认知就是,她是时桑的高中同学,现在目测还是关系很不错的闺蜜。
对方光是站那儿气场就非常强大了,身边还站着一个同样帅到飞起的陌生男人,萧予酥哪里招架得住这种场面。
所幸这停车场内的光线并不怎么好,要是在那种大太阳光下,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变化都能被对方清晰地捕捉到,别说几分钟,她几秒钟都待不下去。
“呃……”
一番心理活动后,萧予酥尴尬地发问:“你是有什么事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