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桑开始努力回忆起昨天晚上发生的事。
她隐隐约约地记得, 她昨天晚上喝多了被江辞深带到了他住的地方, 然后在他开门的时候,她好像突然吐了, 吐得门口地板上跟卫衣上都是异物。
江辞深一脸嫌弃地盯着她看了会儿,然后把她搀到卫生间里,让她趴在洗手池上, 并吩咐她乖乖站在这里等他回来。
过了一会儿, 他端着杯泡好的白糖水走进来, 时桑喝完后感觉好了很多, 顺势把自己身上的脏卫衣脱了下来。
她里面还有一件紧身的打底衫,勾勒出窈窕的腰身, 曲线玲珑。
比起高中刚毕业那会儿, 小姑娘现在已经完全长开了。
江辞深迅速移开视线, 靠在门边沉默不语, 就听她一个人站在那里,说了很多有的没的,但是话题均与他无关。
等她终于安分下来后,他才上前把她搀进了次卧。
无尽的困意席卷着时桑,模模糊糊中她倒头就睡,江辞深走过去给她盖好被子,无意中听到她的梦呓,他皱了下眉,然后去旁边把空调开了下来,做完这两件事,他就关门离开了。
回忆到此结束。
其中一些细枝末节她当然不记得,进门前发生的她也没回忆起来,但是进门后大致发生了什么还是有印象的。
时桑开始坐立难安。
她昨天晚上居然真睡在江辞深家了?
而且好像还麻烦他照顾了挺长一段时间的……
难怪人们常说喝酒误事,现在事情的走向是她万万没有想过的,比她听过的任何一篇恐怖故事还要恐怖万倍。
因为屋子里面都开了空调,所以时桑不穿外套也感受不到冷,甚至还有点燥热,直接起身走出了次卧。
这是一个大平层,所有装修风格都跟那间次卧给人的感觉一样。
这会儿整个空间内都异常的安静,除了时桑自己的脚步声和呼吸声,她听不到其他一丁点声音。
她认出了主卧的位置,走过去敲了敲紧闭的房门,然后稍微等了一会儿,发现里面没有人应她,她便抱着试试看的态度摁下了门把手,没想到门竟然没锁。
推开门后,室内空无一人。
时桑印证了自己刚刚的猜想,江辞深这会儿不在家。
紧接着,她舒了口气,放松下来。
到底是曾经以假兄妹的关系相处过一年半的人,江辞深不仅带她回家过夜,还放心把她一个人留在自己家里。
想到这个,时桑就有点佩服他的气量了,毕竟上周在江宅的时候,两个人相处得并不是很愉快,最终还是以一笔荒诞的交易维系着现在仅有的关系。
时桑没有进去,确认里面没人后就带上了门,然后去了卫生间,看到地上有一盆水,里面泡着她昨天吐脏了的卫衣。
旁边洗手台已经被人清理过了,现在看上去很干净,无比锃亮。
时桑留意到台子上有一次性的洗漱用品,像是被刻意放在这个位置提醒她使用的。
她顺势拆开外包装,开始刷牙洗脸。
因为现在是在别人家,洗脸做不到那么精致,她就用水浅浅洗了一把,然后抽了张洗脸巾擦了擦。
简单洗漱结束,时桑抬头扫了一眼置物架上的物品。
一个杯子,一支牙刷,一条毛巾,凡是能用肉眼计数的都只有一个。
她想他一个二十八岁的大男人,怎么着也不应该还是独居的状态吧?
他不是有未婚妻的嘛,难道林卿月不跟他一起住吗?
疑问在脑海中持续发酵,时桑不知不觉就到客厅和厨房里转了一圈儿。
她觉得,就算两个人不住在一起,也应该多多少少留下点女方的痕迹吧?
结果客厅里什么也没有,倒是厨房,摆着一条粉红色的围裙。
时桑应该为自己的机智和洞察力感到窃喜,但是她并没有,反而心底闷闷的。
不久后,她进了书房。
书房内工作区与藏书区一目了然。
按照家具摆放顺序,她先靠近的是书桌,书桌上有一盏台灯,一盆绿植,一台笔记本电脑,还有一沓厚厚的文件,最上面的一页大概是个封面,前面几个字被平板挡住了,只露出后面“计划书”三个加粗了的黑体字。
很显然这里是他日常在家办公的地方,时桑无意冒犯,更没有什么兴趣翻看,所以单纯瞥了眼就走开了。
越过书桌后,她站到了一排书架的前面,最中间一整层都没有摆放书,而是放了一些杂物。
时桑的目光很快就锁定在了一个相框上,里面是一张三个人的合影。
穿着蓝白色宽大校服的林卿月站在三人中间,她的左边是江辞深,他双手插在校服兜里,懒洋洋地看着镜头,时桑很少见他这么有少年气的一面,视线不经意间停留了好久。
而林卿月的右边,站的是一个抱着篮球笑得很张扬的陌生男生。
时桑猜测,这张照片应该是拍摄于江辞深的高中阶段。
至于另外一个男生,她脑海里没有一点印象,不仅没有见过,好像也没有听他提起过。
大门外突然响起一阵按密码锁的声音,紧接着门就开了,有人进来了。
时桑只短暂地慌了一下,因为她很快就意识到,除非自己此刻会遁形,否则她怎么样都会被看到进出过书房,既然如此,倒不如大大方方地假装是在找东西。
于是她调整了下心态,开始漫无目的地在书房里徘徊。
江辞深换完拖鞋,提着一包东西直起身,听到书房里的动静后,他把纸袋放到了餐桌上,再慢慢走向书房。
江辞深停在门口,看出她拙劣的演技,却还是淡声问:“你在找什么?”
时桑随着声音转过去,两人的视线交汇在一起。
时桑依稀记得昨晚他是从萧予酥那边拿了行李箱的,故而很合理地说:“我在找我的行李。”
江辞深微张了下嘴,像是理解了她的所作所为,但是下一秒,他就不动声色地问道:“为什么你会觉得行李会出现在书房?”
言外之意就是,书房是看书办公的地方,正常人都不会想到去书房找行李。
“当然了,我也并不觉得行李会放在书房里的。但是我刚刚找了一下次卧、客厅跟厨房,都没有,你的房间我也不方便进去,那就只剩书房了,我想着万事皆有可能就进来找找看了,结果还真没有。”
这一点程度的质疑,时桑还能招架得住,她几乎是秒答,一回答完她便抬腿往外面走,想着尽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当她从身边走过去的时候,江辞深极轻地笑了声,音像是从鼻子里发出来的,然后他慢条斯理道:“没有人告诉过你,你很不擅长撒谎吗?”
时桑停步,转过身,理不直气也壮地反驳:“我没有在撒谎,只是你心思缜密看谁都像是在撒谎。”
以前她不敢直接反驳,是碍于他给人的压迫感,但是现在不一样了,她反正无所谓了,也不在乎他怎么看她。
这也给她提供了一个新思路,或许她可以做得更烦人一些,让他看都不想看自己,然后他们就不用再接触了,自然而然的她也不会再动真情了。
不过眼下她还没有完全准备好,给自己预留了一条退路,把原本脑子里拟好的“心机深重”换成了纯褒义词“心思缜密”,反驳的同时也吹了个小彩虹屁。
过去了三四秒,见对方没什么反应,时桑居然觉得有些无趣,扭过头回房间。
江辞深看向她的背影。
他其实也不太想承认,但是喝了酒的时桑确实比没喝酒的她可爱太多倍。
昨天晚上她先是求着他背她一下,后来在说梦话的时候还在喊他哥哥。
没想到过了一夜,她就开始一板一眼地跟他讲话,有点“翻脸不认人”了。
“过来吃饭。”
时桑刚准备踏进房间,就听见江辞深如是说,语气很平静。
她看了眼时间,的确也快到饭点了,想了想最终还是跟过去了,毕竟人没必要跟自己的肚子过不去。
江辞深走到餐桌旁,从纸袋子里陆陆续续拿出三菜一汤,外加两碗米饭跟两双一次性筷子。
全都取出来后,他先拉开椅子坐了下来,然后没打一声招呼地掰开其中一双筷子,低头吃饭。
时桑端详了下那些菜。
都是一些家常小炒,但是它们的魅力就在于有家的味道。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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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星河长明
◎作为家长带她回家[三更合一]◎
时桑在江辞深对面坐下来, 没跟他怎么客气,拿起筷子也开始吃饭。
吃了两口,她才后知后觉今天的他跟上周见到的那个他很不一样。
上周他不是在暗讽她, 就是在无视她, 一举一动存在的目的都好像在告诉她一件事:我对你很不满。
可是今天呢,他态度就还挺好的, 谈不上有多温柔,但也不那么冷漠了。
她明明都已经慢慢接受他看她不顺眼这种设定了, 怎么突然就转变了呢?
时桑想不通, 但她隐约想起来昨天晚上江辞深答应过的一件事。
她犹豫着要不要提,纠结了一会儿才说:“那个, 你昨天晚上好像说只要跟你走,你就可以想办法让我不进乘风。”
江辞深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 漫不经心地问:“然后呢?”
时桑微微一笑, 告诉自己要有耐心,心理建设完毕后才顺着往下说:“然后你是不是应该想一想办法, 找个机会跟江叔叔谈谈了?”
过了十来秒。
江辞深的语气再寻常不过:“行,回头我再想想办法。”
时桑有点破防了。
这句话跟“回头我再约你”那种客套话面子话有什么区别?
察觉到她一直盯着自己看,江辞深停下夹菜的动作, 抬头看向她。
对上她欲语还休的眼神, 他弯了下唇角:“放心, 我跟你一样, 虽然没有纸质合约,但既然答应了就不会反悔。”
他还特地引用了之前她说过的话, 时桑难以理解这样的行为, 想了想, 得出了一个比较合理的解释。
他应该是在提醒她要遵守规定。
不过有他这一句在, 时桑也算是彻底放心了,继续动筷子吃饭。
“对了。”
时桑闻声看过去,目光跟装了个定位似的,看到他因吞咽而滚动的喉结。
他是冷白皮,脖颈处也白,就显得喉结更加突出和性感。
时桑不争气地跟着吞咽了下。
江辞深没注意到她这个小动作,抬手从旁边拿了瓶矿泉水过来,拧开,状似不经意地问:“你还记得多少昨晚的事?”
时桑眯起眼睛慢慢回想:“我就记得我喝多了,从酒吧里出来碰到了你,你说跟你走就能想办法不让我进乘风,然后我就被你带到这儿来了,之后我胃不舒服把衣服吐脏了,你递给我一杯水,我喝完感觉好了很多,最后,我就困了睡着了。”
江辞深凝着她:“没了?”
“难道还有什么……吗?”时桑隐隐约约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沉默须臾。
江辞深仰头灌了一口水,然后拧紧瓶盖,表情悠悠然:“嗯,就你说的这些。”
时桑若有所思,下一刻便警铃大作。
虽然他说没了,但她总觉得不是真没了,要不然他也不会那么提出来,甚至现在觉得他话里有话。
于是她试探性地问了问:“我昨晚,应该没有说一些和做一些……比较流氓的事吧?”
她其实是知道她这具身体的,对他的美色一向没有什么抵抗力,平时有理智撑着,保不齐喝了酒就……
放下矿泉水,江辞深一手捧起碗,一手拿筷子,他是比较闲散的坐姿,而时桑因为不安而腰板挺直。
他平视着她的视线,唇间轻吐出两个字:“没有。”
时桑紧张兮兮地追问:“真的吗?”
江辞深微挑了下眉,尚且还有些耐心回答她:“真的。”
也就用她脸颊蹭了蹭他脸颊的程度,严格意义上不算是流氓。
只不过,她这断片也是有意思,撒娇喊哥哥的事儿一个没记住,答应她不进乘风倒是记得牢牢的。
过了不久,江辞深吃完了,他看了一眼对面默不作声夹菜的人,随即摆出一副兄长教育妹妹的姿态,淡声道:“你酒量大小你自己清楚,下次别那么喝了。”
话落,时桑手上的动作一顿。
这一顿,就过去了好长时间。
尘封已久的往事通常只需要一个契机,就能在无意间被打开。
她想起最后备战高考那会儿,她跟同学出去聚餐,几个人都想体验一下成年人真正的生活,尤其是她,因为明确了自己喜欢江辞深的那点心意,每一天都想成为大人,所以他们把饭店里能点的酒都点了一遍,扬言说不醉不归。
但是没能等到那时候,其中一位男同学的妈妈就找了过来,把在场的几个人都骂了一通,还说他们正在耽误她家儿子考大学,后来气不过,又把几个人全拍了下来,直接发在了家长群里。
沉寂已久的群聊就好像突然扔进了一颗炸弹,导火线燃尽,很快就炸开了花。
班主任立刻出来表态,并一一艾特了各个学生的家长,这其中就包括江辞深。
当初时桑被安排进市一中,是江晨风跟学校领导谈的,因为身份比较特殊,校长答应不会泄露时桑的家世和一切背景。
所以除了校长跟副校长,没人知道时桑的真实身份。
当时班主任让时桑拉自己家长进群,已经是开学一个月后的事了,要不是需要发月考成绩,他可能都忘了有这么个群。
时桑各种理由都用了一遍,又往后拖了一个多月,班主任再找到她的时候,跟她明确了家长必须在群里这一点,时桑知道自己拖不了了。
考虑到江晨风日理万机,而且作为一个集团的董事长,朋友圈免不了会暴露些什么,拉他进群实在是不妥。
时桑便把心思打到了江辞深的身上。
反正得找人假扮她的家长,而跟她熟的基本都是同龄人,其中就数江辞深最符合条件了。
那会儿正好他的学校开运动会,后面就是周六跟周日,他没有参加任何项目,相当于得到了一个长达五天的假期,他选择了回申城。
时桑见到他以后就大大方方地提了这件事,江辞深见她确实没有其他人可以救急,便好心答应下来了。
他的朋友圈设置了仅三天可见,所有人点进去看到的都是一片空白。
于是,江辞深正式潜入了家长群,好在这个群本来就不活跃,并没有给他的生活带来什么困扰,而他觉得轻而易举做到的事却解决了时桑的燃眉之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