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间有你——杳芜音【完结+番外】
时间:2023-09-11 14:36:23

  时桑虽然在学校给大家的印象是桀骜不驯,但从没真正惹过什么大事被要求请家长,所以江辞深就这样一直潜到了那件事爆发。
  当时,他看到有人在群里艾特了他,如若不是看到“高三7班家长群”这个明晃晃的备注,他都不知道这是什么群。
  后来他点进去看,看到了几个人在饭店聚餐买酒的那张照片。
  处在C位的人,他很熟,就是时桑。
  于是,江辞深开车去了那个饭店。
  他到的时候,其他几个同学已经被家长接走了,或者说是被骂回家了,只剩下时桑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那里。
  即使她做了错事,也没有人来找她,没有人来教育她,更没有人来接她回家。
  落寞的感觉让她一度忘记了江辞深还在那个家长群里,以至于当她看到他出现的时候,她整个人都是懵懵的。
  那一晚,江辞深坐在她的旁边。
  他平静地问她:“为什么要买酒喝?”
  她说:“因为我想成为一个真正的大人。”
  江辞深告诉她:“但是学会喝酒并不是成为大人的标准。”
  时桑追问:“那成为大人的标准是什么?”
  江辞深看着她发亮的眼睛,沉默了数十秒。
  他不想在这种时候再跟她说那些冠冕堂皇的话,他自己也知道那些话其实并没有什么实际的意义。
  于是他问她:“真的想喝吗?”
  时桑认真地点了点头。
  江辞深扫了一眼饭桌上的瓶瓶罐罐,拿了距离他最近的几瓶,推到时桑面前,然后又取了个干净的酒杯递给她。
  第一杯倒满,时桑一边吃一边喝,听着饭店里放着的流行乐,告诉江辞深她前几天模拟考考了一个不错的名次。
  一杯喝完,第二杯倒满,时桑跟他分享起之前校运动会,她参加800米意外跑进了决赛最后还拿了个第三的事。
  接下去第三杯……
  等到第三杯结束,她说话就已经有些条理不清了。
  江辞深摁下她继续倒酒的手,然后从她面前抽回酒杯,问她:“头晕吗?”
  时桑下意识地点点头。
  “以后喝酒,这种小杯只能喝到第三杯结束,再喝你就会醉。而且你的酒量并不好,以后出门在外和朋友喝酒要注意。”
  时桑撇过头,静静地看着他。
  她还没有醉,刚刚他说的每一个字她都听见了。
  那一瞬间,她觉得自己好像拥有了这个世界上最奇妙的东西。
  江辞深以为她在发呆,直视着她的眼睛,语气平和地问她:“知道了吗?”
  又一次,时桑不由自主地点头。
  饭店里,一切陈设都很普通。
  从他出现的那一刻起,他就跟这里的环境格格不入。
  屋顶上的灯打下来,他的周身都泛着淡淡的光。
  半年前,他曾带她去看了一场特殊的烟花盛宴。
  那时她以为,他是她生命中的烟火,他的出现即是惊喜,而他又像烟火一样唯美、绚丽。
  此刻她才真正明白,原来他是照亮她世界的唯一的一束光。
  -
  但是后来,这束光破灭了,时桑的世界再一次被无边的阴霾所笼罩。
  她为了去寻找生命中的另一束光,一个人远渡重洋,开始学习最感兴趣的专业,最终也如愿以偿成为了一名艺术家。
  思绪重新回到眼前。
  时桑的笑容渐渐变得有些苦涩。
  他那么好的一个人,却终究不属于她。
  也许是心底还抱有一丝期待,时桑扬起脸,目光投在他的身上,然后认真地问:“你昨天晚上,为什么会带我来这儿?”
  这明明是一个很严肃很正经的问题,时桑觉得他最起码应该想一想再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但是他并没有,而且几近秒答了她:“因为在三年之期未满前,你还是半个江家人。”
  语调平静得像炎炎夏日下的一池湖水,泛不起一丝波澜。
  时桑听到了自己心碎掉的声音。
  她早该想到的,他总是把她当邻家妹妹看待,无论是以前,还是此刻,因为她是江晨风用心呵护的昔日旧友的女儿,所以他也对她好,不愿看到她醉酒惹事,所以才顶着一张嫌弃的脸照顾了她几个小时。
  所以,妹妹永远是妹妹,永远不可能有其他的关系。
  时桑只忧伤了一瞬,然后大部分的情绪都变成了不爽。
  她想快点离开这里,再也不要看到他。
  时桑低着头,用筷子戳了戳米饭,不露声色地问:“对了,我的行李呢?”
  江辞深站起身,边往房间的方向走边说:“你行李还在我车上。”
  “昨天晚上的事谢谢你了。”
  听到他逐渐离去的脚步声,时桑放下了手中的碗跟筷子,扭过头,恨不得一口气都把话跟他讲清楚:
  “我现在已经清醒了,接下来就不劳你费心了,吃完我去把卫衣洗了,然后就走。”
  或许只有用显微镜观察,才能发现江辞深右脚踩在地上时有一刻是停顿的。
  片刻后,时桑听到从他屋子里轻飘飘地传来两个字:“随你。”
  她怔了一下,才转回头继续吃饭。
  这明明跟她期望的结果一样,她应该高兴才对。
  所以她弯起唇角,盯着碗里的饭。
  但好像……
  看着也不怎么高兴的样子。
  过了一小会儿,江辞深从主卧里出来,跟刚刚进去前好像没什么两样。
  他顺手把车钥匙放到餐桌上,然后面无表情地走过去:“我的车停在B13,行李自己去取,我下午还有事先走了。”
  时桑一脸懵地看向他,而他已经走到玄关处换鞋。
  换完鞋起身,他推开门,在迈出去之前又回头看了她一眼。
  “门密码是930523,取走行李麻烦把钥匙再送回来。”
  “慢走不送,时小姐。”
  伴随着“咔哒”清脆的一声响,江辞深彻底消失在了她的视野里。
  时桑:“……”
  又是阴阳怪气地喊她时小姐。
  -
  江辞深下电梯的时候,才有空打开微信看了几眼。
  短短半个小时内,顾池北对他进行了大量的信息轰炸。
  他往上翻了一下一个小时前的聊天记录,视线停留在最刺眼的那几句话上。
  江辞深:【你说人喝醉了之后就喊哥哥,是为什么?】
  顾池北:【你确定人家喊的哥哥是你本尊吗?】
  江辞深:【确定。】
  顾池北:【那还能说明什么,说明时妹妹心里还有你这个大哥哥呗~】
  江辞深:【那平时怎么不叫?】
  顾池北:【你是真不懂小姑娘的那点心思,还是只是过来找我求证?】
  顾池北:【我之前都跟你说过了,时妹妹当初想要摆脱江家其实能够理解,估计现在回来内心也挺别扭的,不知道怎么面对江家怎么面对你,你得给人家一段缓冲的时间。】
  再往下,就是顾池北问他去哪儿了怎么还没有回他,一连发了几个语音通话和一大串表情包。
  江辞深重新滑到页面的底端。
  电梯打开的一瞬间,他点了右上角的三个点,紧接着指尖悬在“清空聊天记录”一行上,下一秒,点击,清空。
  什么内心别扭,什么缓冲时间。
  他看她就是一没良心的小白眼狼。
  -
  时桑心不在焉地吃完饭后,才突然意识到收拾餐桌跟洗碗这两个问题。
  这里只有筷子是一次性的,其他的餐具都需要人来清洗。
  她踌躇片刻,最终还是走进厨房,把碗跟餐盒都刷了,还顺便擦了擦桌子,就当是稍微报答他一下了。
  随后时桑去卫生间洗她自己的卫衣。
  泡沫打到一半,门外突然响起一阵儿不太寻常的动静,时桑随即停下手里的动作,竖起耳朵仔细听了听,然后便听到有人按完密码锁走了进来。
  脚步声比较轻盈,像是女性的,所以大概率不是江辞深。
  彼时,时桑的手上还沾着泡沫水,她也没顾得上清理就直接站了起来,从卫生间探出去一个脑袋,张望了一下。
  对方是一个年过半百的中年妇女。
  她一看到时桑从卫生间里出来,脸上立刻堆满了笑容,问道:“您就是时小姐吧?我是江先生请的钟点工。”
  时桑点了下头,回应了一句:“您好。”
  “是这样的,江先生平时的一日三餐也是主要由我来负责的,但是今天上午我家里临时有事,没来得及赶到这边,江先生就在外面的餐厅订了点饭菜带回来,然后他现在打电话让我过来收拾一下。”
  说完,赵佩兰扫了一眼不远处的餐桌,见桌面上被整理得很干净,一脸诧异地扭过头看向时桑。
  时桑这会儿明白了她的身份跟来意,朝她解释:“我不知道他请了钟点工,所以刚刚我已经全都收拾好了。”
  赵佩兰虽然不能理解他们为什么没有提前打个商量,但是雇主的事情也不好多问,便进厨房拿起一旁的粉红色围裙给自己系上,娴熟地拎起清洗桶又走了出来,对上时桑打量的眼神,她说:“好的,那我现在去打扫一下房间里的卫生。”
  时桑杏眼睁圆,紧紧地盯着她身上的围裙:“这条粉红色围裙……是您的?”
  赵佩兰说:“是啊。”
  时桑愣了一下:“也就是说,一直都是阿姨一个人在使用吗?”
  “难道还会有其他人用吗?”赵佩兰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围裙,平常雇主也不会亲自下厨,她就一直暂放这儿了,“反正一直都是我在用的。”
  赵佩兰说完就拎着清洗桶去次卧打扫卫生了,时桑重新蹲在卫生间里洗卫衣,拿着块肥皂在同一个地方蹭来蹭去,看上去有点儿魂不守舍的。
  搞半天,原来那条围裙不是林卿月的啊……
  “时小姐。”
  赵佩兰在房间里喊了她两声,她正愣着神没有听见。
  “时小姐?”
  赵佩兰不得已从房间里出来,站在卫生间门口,看着时桑蹲着的背影,试探地又喊了一声。
  时桑终于听见了,转过头。
  “时小姐,次卧室床头柜上的手机是您的吧?我看一直振个不停,您要不要去看一看?”
  意识到应该是有人在给她打电话,时桑去洗了一下手,回到房间拿起手机。
  来电人显示是江叔叔。
  时桑立刻摁下接听键。
  江晨风为人处事一向都比较直接,这会儿电话一接听,他就没有任何铺垫地问:“尔尔,你回申城了吗?”
  “嗯,昨天刚回来的。”时桑说。
  江晨风:“回来了怎么不跟叔叔说一声?”
  时桑:“当时航班比较晚,我怕打扰到叔叔休息。”
  江晨风又问:“那你现在在哪儿呢?”
  既然他都这么问了,那想必是江辞深还没有把她回来跟在哪儿的事告诉江晨风的。
  而她也不太想说实话。
  于是时桑顿了顿,扫了眼房间内的陈设,然后又瞥了眼赵佩兰的动向,确认她暂时听不见后,才说:“我在附近找了一家酒店,这会儿还在酒店里。”
  江晨风没有怀疑她,也不再往下追问关于吃穿住行的问题,而是说:“尔尔,你还记不记得你上周答应过叔叔,说要考虑一下进乘风的事?”
  时桑以为他是来催她给结果的,开始在脑海里准备措辞。
  没等她开口,江晨风又接着说:“其实我今天打这通电话呢,主要是有件事想告诉你。”
  “你对翼之家还有印象吗?”
  时桑在听到那三个字的时候,脑海里已经准备得差不多的措辞,刹那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怎么会没有印象呢,恰恰相反,她还一直都记得。
  翼之家是申城南华港区一所很普通的孤儿院。
  洛柔以前出生在重男轻女的贫苦家庭,三岁便被父母遗弃,从此一直生活在翼之家,被当时的老院长一手带大。
  她聪慧温柔并且漂亮,在一众小孩里总能吸引到别人的注意,曾经有不少家庭愿意领养她,但是洛柔觉得老院长需要有人照顾全都拒绝了。
  后来洛柔十六岁,老院长去世,也在那一年,她遇到了生命里第二个重要的人——时桑的爸爸,时衍。
  再后来时衍带她去了洛杉矶,供她读高中念大大学,最终还不顾家族反对娶她为妻。
  所以对于洛柔来说,翼之家是她人生中的第一个家,也是永远忘不掉的存在。
  时桑实际上只去过翼之家两次,第一次是在她七岁的时候,时衍跟洛柔第一次带她回申城,当时他们还顺便去墓地祭拜了一下老院长,第二次是被接到江家后她开始上大学那会儿,班上组织团建,目的地在南华港,她就趁机去翼之家看了一下。
  虽说去的次数并不多,甚至说少得可怜,但作为洛柔的女儿,时桑也会用她的一生铭记那里。
  可是江晨风为什么会突然提起这个?
  难道是翼之家出了什么事情吗?
  时桑不太敢再往坏处想,回答江晨风:“我有印象的叔叔,那是以前收养我妈妈的孤儿院。”
  “是的,就是那所孤儿院。”
  江晨风应了一声,随后继续解释道:
  “你有所不知,近几十年来,南华港地区发展迅速,但是工业污染也越来越严重,废气、废水和废物的排放已经开始危害人们的生活与健康,除了工厂本身需要采取的治理措施外,那一带的旧房屋都要求被拆除,这其中就包括了翼之家。”
  时桑的心咯噔了一下:“那里面的孩子怎么办?”
  江晨风接着说:“不要着急,叔叔还没有说完呢,翼之家不会因此就消失,它会在另一块土地上得到重建。这也是我现在打电话给你的原因。”
  时桑隐隐已经猜到了什么,却保持着缄默等他说下去。
  “原本叔叔是想等到乘风顺利拿下这个项目再告诉你,给你一个回国的惊喜的,但是中途出现了一点小意外。”
  “根据之前他们放出去的消息,有多家企业会参与投标,本来这其中乘风是势在必得,没想到半路杀出了个程咬金,南城的沈氏集团也会加入到此次的竞标中。”
  “沈氏集团以前就承包过福利院之类的项目,已经有丰富的经验,所以对于乘风来说,他们是一个非常棘手的存在。”
  时桑对国内的情况了解得并不多,以前也不知道什么沈氏集团,但是她能从这番话里猜到,这个沈氏在建筑业的地位应该是跟江家持平的。又因为有承包类似项目的经历在身,所以在翼之家项目上他们沈氏集团略胜一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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