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间有你——杳芜音【完结+番外】
时间:2023-09-11 14:36:23

  印象中的这个小姑娘从初见起就一直很镇定,这好像是第一次,她在他面前表现出紧张的情绪。
  大概是因为自己也不喜欢出席那种过于严肃和正经的家庭聚会吧,江辞深对她陡然生出一丝怜悯之情,不知过去多久,临下车前,他在宽敞的车厢中幽幽开口:
  “规矩太多其实你不用都照做,你只要记住这上面最重要的一条,那就是食不言,至于剩下的,我想凭你的机灵劲定然会应付过去。”
  平静的语气里,是安慰,是鼓励,时桑听见了,也听懂了。
  彼时,靠她一边的后车窗半开,原本她是想吹吹风来提神醒脑的,但是此刻她再也理不清头绪,反而越想越乱。
  晚风悄然拂起几缕秀发,撩过脸庞,令她心尖发痒。
  ……
  小小一方米粉铺里。
  四目相对之际,时桑突然就有一种错觉,她觉得江辞深一定也是想到了那天。
  话题聊到那儿就截止了。
  萧予酥纵有千般感慨也不敢轻易在两个男人面前说出口,而顾池北见这二人对视,自然不会成为像余洋那样的气氛终结者,立刻歇了心思,垂眸吃他的米粉。
  至于两个当事人。
  时桑在将那点少女心事深深埋葬后,心中变得无比坦诚,她再也不避讳他的直视,但还是会触景生情般地念起他曾经给予过的善意。
  当她被无尽黑暗的沼泽吞噬前,是他拉她上岸,所以她从不后悔遇到他,而对他,未来只会剩下感激,她这样想着。
  她轻声说那话时粲然而坦荡的笑,落在江辞深的眼底,过去一秒还是五秒,亦或者更久,他已经分不太清了。
  从学校到职场,他见过很多人的笑,微笑,谄笑,苦笑,讪笑,媚笑……却都不及她的那般纯粹,明亮而干净,一如她的那双眼睛。
  她的眼神太过于纯净,竟让他败下阵来,第一次有些不堪的错开眼。
  ……
  三分钟后,顾池北和江辞深终于吃完晚饭,四个人出了店铺往街上走。
  顾池北张望了下四周,尽是些从来没见过的小玩意儿,不免心生感慨:“不得不说,现在这个时代发展得简直太快了,会玩还是你们年轻人会玩。”
  萧予酥瞥他一眼,下意识地反问:“难道你很老吗?”
  顾池北闻言收回视线,落在她身上,打趣道:“这会儿不社恐了?”
  萧予酥自觉理亏,没再吭声。
  顾池北笑了笑,然后扫了下其余两人,又开始认真地回答她的问题:“我跟老江一样大,应该比你大个五六岁吧。”
  萧予酥觉得自己一直不吭声又很没有面子,想着怎么也得说点意思意思,于是便随便说了句:“那也还行吧。”
  不知不觉间,他们走到了一处玩小游戏的摊子前。
  萧予酥见状便向众人提议道:“新玩意儿你们没玩过,那就玩这个,掷飞镖扎气球,谁小时候都玩过吧?”
  “好啊,就先玩这个。”顾池北第一个大声应和。
  江辞深眼尾微微一紧,颇为无语地看着他,就差没把“你幼不幼稚”“你无不无聊”写在脸上了。
  而顾池北自动略过他,看向时桑:“时妹妹怎么说?”
  时桑没怎么留意旁边人的脸色,只说道:“我随意。”
  “那就这么决定了。”顾池北走近小摊,在了解过规则后对老板说,“老板,我们四个人,一人十个飞镖。”
  交完钱,拿到飞镖,萧予酥和顾池北两个玩性大的抢先一步进入游戏中。
  时桑握着刚刚顾池北递给她的二十个飞镖,犹豫片刻,望向身侧的人:“辞深哥,你玩吗?”
  江辞深瞥了眼她手中五颜六色的东西,刚准备摇头,就听她又说:“要不然我们来一场比赛怎么样?”
  视线缓缓上移,对上那双熟悉的杏眼后,他问:“比什么?”
  时桑抬起她手里的那些玩意儿:“就比十个飞镖扎中气球的数量。”
  江辞深看见她唇角轻轻扬起的弧度,便知道她说了一半还有最重要的一半没有说。
  “输了罚什么?”他配合地问。
  “赢的那个人就问对方一个问题,输的人必须要如实回答。”时桑缓缓地说。
第34章 尔尔辞晚
  ◎你身后有我。◎
  掷地有声的话语落在温柔的风里。
  江辞深双手插兜站在她的身侧, 彼时,他的脸稍稍侧过去一些,然后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看。
  按照原本两个人的身高差, 他那精致清晰的下颌线和凸显在外的喉结, 跟随这一举动登时纳入时桑的眼里。
  视线慢慢上移,再配上那张清隽矜贵的脸, 是无论何时都不容忽视的优越。
  老天爷大抵是不怎么公平的,给了他常人难与匹敌的家境与智商, 还给了他随便一动便能撩动人心弦的逆天颜值。
  “所以……”时桑微微落开眼, 重新问了他一遍,“我们还比吗?”
  经过一番洞察, 江辞深其实已经猜到她要问什么了,但却没有戳穿她的那点小心思, 而是语气闲散道:“试试。”
  他能这么爽快答应倒是时桑没有想到的, 不过正事要紧,她也没来得及仔细往下琢磨, 就和江辞深一道站到了摊前。
  时桑先来,她卯足了劲,最终十个飞镖扎中了八个气球。
  怎么说呢, 她还挺满意这个结果的, 按照她以往的水准, 算是超常发挥了。
  之后便轮到江辞深, 前五发他发发必中,时桑没有想到他会这么厉害, 所以在看后五发的时候心都快提到嗓子眼了。
  不知道是风向突然转变的原因, 还是她突然被幸运女神所眷顾, 江辞深在投掷后面五个飞镖时只扎中了两个气球。
  八大于七, 所以这一局,时桑以微弱的优势险胜了江辞深。
  按照小摊规则,他们两个人各有一次获得指定小玩偶的机会,江辞深对这种东西自然不感兴趣,把机会让给了时桑。
  时桑也没同他客气,迅速在一批玩偶里挑出来两个比较心仪的。
  挑完后不久,该谈正事了。
  时桑抬起头看向江辞深,一副顺理成章跟他要奖励的模样:“辞深哥,你输了,那我现在问你一个问题。”
  江辞深低低嗯了一声,依旧没什么情绪起伏,算是回应过了。
  事情进展得太过于顺利,原本脑海里早就想好的问题一时间竟然让她有点不太好意思开口了。
  安静了一会儿,她又与自己做了一番心理搏斗,才说服自己一定要把握住这次好不容易争取来的正当机会。
  “就是,你能不能稍微向我透露一点点,乘风关于翼之家的项目现在已经进展到哪一步了?”
  开口前还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开口后她不知不觉就放缓了语速。
  小姑娘目光灼灼,正如他先前所预料的那样,问了关于翼之家的事。
  虽然早有预料,但在她问之前看着他的那一秒,他却突然希望她能问点别的。
  只有那一秒,莫名的情绪在眼底一闪而逝,一切又恢复如常。
  片刻后,他目光微转,看向不远处的顾池北时,慢条斯理道:“竞标在即,企划已经做得差不多了,但就目前来看,还没有同沈氏集团一争高下的资格。”
  如此重要的事情,时桑琢磨了好久才找到机会问出口,而就算在游戏开始前与他定下规则,她其实也没有抱多少希望。
  但是他现在回答得如此简单直接,就会让人觉得有几分古怪。
  “辞深哥,你为什么愿意告诉我这些?”时桑不禁问道。
  闻言,江辞深眼尾一抬,有些好笑地看着她:“不是你问我的吗?”
  时桑执拗地解释:“我的意思是,这种事不是能随随便便回答的小事,你为什么会直接告诉我实情?”
  “我听康霏说了,你被策划部录取了,所以现在你已经是乘风的人了。”
  今晚的步行街就像是与这座魔都隔绝的存在,这里没有拥挤的交通,没有快节奏的职场,更没有为生计奔波的人群,风慢了下来,一切都似乎慢了下来。
  许是受到这样环境的影响,江辞深也变得极有耐心,声音放缓,把刚刚没有说完的话说完:“员工关心公司重大事务,我想,这应该是一件好事。”
  “况且,刚刚确实是我输了,我一向信守承诺。”他又说。
  这边两人结束完游戏,那边萧予酥和顾池北仍站在原地专心致志地投掷飞镖,看得出来他们已经投了不止二十发了。
  时桑问老板发生了什么,于是老板把自己听到的和看到的都告诉了她。
  原来是几分钟前,顾池北和萧予酥很快就投完了各自的十个飞镖,然后就发现她和江辞深正在玩,没过去干扰。
  之后萧予酥看中了摊位上的那个超级大奖,一个雪白的大熊,于是又自己掏钱买了一些飞镖打算继续玩。
  经过刚刚一轮,可以看得出顾池北玩这个比萧予酥厉害,看她真的很喜欢那个大熊,他主动提出让自己来。
  目前游戏才过半,还没有最终结果,不过听两人时不时的惊呼声,想必是很有希望。
  时桑想凑近一些围观,刚迈开两步,身后的江辞深忽然开口:“再玩一局?”
  时桑愣了一下,随即扭过头,不解地看向他。
  “刚刚没玩过瘾。”他留在原地,漫不经心地朝她解释。
  但是他那副闲散什么都无所谓的样子,可不像是会对什么东西上瘾的状态。
  此前一直都是时桑单方面提出要求,眼下他难得主动提一次,她自然要尽可能地满足他,于是很快就答应了。
  刚刚一轮是险胜,所以时桑没有盲目自信,每投一次都十分谨慎。
  但是……
  当她看到江辞深十个飞镖全部扎中气球的时候,她忽然间就明白了些什么。
  哪有什么幸运女神眷顾,分明是他上一轮在让她啊!
  第二轮,时桑只扎中了六个,毫无悬念地输了。
  属实是倍受打击了。
  虽然不想亲口承认,但时桑还是憋不住好奇地问他:“辞深哥,你刚刚第一轮为什么要让我?”
  “没什么理由。”江辞深双手插回兜里,很自然地笑了一声,“如果非要说出个理由,我年长你几岁,理应让让你。”
  他说得太过轻巧,自带王者之气。
  本以为运筹帷幄的是她自己,却没想到……她其实是被耍的那一方。
  时桑一时间无法从双重打击中走出来,不满地撇了撇嘴,轻声说道:“我才不要你让呢。”
  “那你可没有问我的机会了。”江辞深睨着身侧的人,好心提醒她。
  她想下套借机问他翼之家的事,他都没有说什么,她倒是有小脾气了。
  虽然看上去会有点作,但时桑还是嘴硬道:“没有机会就没有机会,我想要什么都靠我自己争取,不需要你让我。”
  “时桑。”江辞深倏地叫了她一声。
  两个字分量太重,时桑被迫看向他,但是看上去还是有点儿不太开心的样子。
  “你这个年纪,确实需要争取很多,但是有些东西,你可以直接要,因为你有资格。”
  他一丝不苟地说着,时桑站在一旁听得神色一滞。
  好半晌,时桑才缓过神来,垂下眼,声音很轻:“我没有资格要。”
  “你有。”
  简短的两个字一如他这个人,铿锵有力地砸在时桑的心窝上。
  原本有些话,江辞深是不想直接挑明的,他第一次因为自己的冲动而做了伤害别人的事,冷傲如他,也会心生歉意。
  他也以为这些话最终会烂在肚子里,对方不提,他更不会主动提起。
  但当他和时桑聊到这儿时,他突然改变了主意。
  “之前是我妄自揣测,误会了你,还把你强留在申城。”
  他顿了顿,声音沉缓,第一次主动跟人示弱:“我一直欠你一声道歉。”
  那些话,终究还是说出来了。
  时桑大脑宕机得越发厉害,眼睛一眨不眨无声地盯着他看,仿佛只有通过这样才能帮助她理清思绪。
  但是她实在想不通,怎么聊着聊着突然就跟她道起歉来了呢?
  她不需要他的道歉,本来就是她不愿意说在先,他只是一个正常人该有的反应而已,虽然反应强烈了些,但也没实质性地伤害到她,更何况,正因为她选择留在了申城,她才有更多机会去接触翼之家。
  这一切追根究底,还是命运。
  “辞深哥……”
  时桑想说些什么先缓解一下过于正经的气氛,却没想再一次被他打断。
  彼时,江辞深看着她的眼神无比认真,一字字地从他唇齿间慢慢溢出:“时桑,今后无论你去哪儿,江家都会是你的人脉。所以,你应该提早学会怎么充分利用资源为自己谋利。”
  “这其中也包括我,只要你所提的要求合理,多少我都会帮衬一些。”
  “懂了吗?”
  时桑没说话,但是她听懂了,无论是话里的意思,还是话外的意思。
  他相信她的分寸感,也相信她不会无理取闹,所以才会这么放心地说出来。
  她想参与翼之家的项目,还是要凭她自己的实力才行,但是如果对工作有什么不懂的地方,或者有想打听的情报,完全可以直接问他,他会解答,这就是所谓的“要求合理”和“帮衬一些”。
  她知道,这就说明他真的不再讨厌她了,而且和四五年前一样,虽然表现得不亲近,但这是他能给的最大程度的温柔。
  性情清冷的人一旦愿意施舍温柔,那就是很可怕的,因为在接受者看来,那就是成倍扩张的温柔,容易让人迷失自我。
  曾经,时桑就差点溺死在这温柔乡里,梦醒后她才发现,从头到尾都是她错了,这不是真正的温柔乡,他也不会只属于她一个人。
  所以这一次,她吸取了教训,在动心前迅速错开了眼,不再直视他:“谢谢你,辞深哥。”
  无论如何,她都要感谢他。
  因为他在向她承认江家是她的人脉时,这就好像在告诉她一件事——
  时桑,你在外面闯荡永远不是一个人,你身后有江家,还有我。
  “那么现在,该轮到我来问你了。”
  低沉的嗓音在风中荡开,瞬间拉回了时桑的思绪。
  江辞深朝萧予酥所在的方向微抬了下巴,而后言归正传:“她为什么说圣诞节是你最重要的节日?”
  时桑怔了下,杏眸里的点点光亮也逐渐黯淡下来。
  在此之前,她其实想不到他会问哪些问题,更想不到他最后问的会是这个问题。
  而至于这个问题的答案,既然他都已经直接告诉她翼之家的事情了,那她当然也不会向他有所隐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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