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桑笑了笑:“放心吧辞深哥,我早就做好了硬啃骨头的准备。”
“只不过……”
她突然想起什么,眉毛不经意间皱了起来,一脸欲言又止地望向江辞深。
江辞深微挑眉:“不过什么?”
时桑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没忍住问出了口:“辞深哥,你跟简总监到底是什么关系啊?”
第52章 朝朝辞暮
◎落东西了。◎
尾音逐渐消散在寂静的空气中, 时桑仍然看着江辞深,四目相接,有那么一瞬间, 她很想避开他直直投过来的眼神, 即使那里面什么也没有,表情也再稀松平常不过。
许久, 或许也没有时桑以为的过了那么久,江辞深终于说话, 但是他回答得要比时桑想象中的更为直接:“大学同学兼现在的同事关系。”
连语调都是一如既往的平, 让人感觉他其实并没什么兴致聊这个。
“……噢。”
见状,时桑只好识相地应了声, 然后扭过身子继续低头看平板。
公司里总有一群人爱聊八卦,赶巧的是, 时桑来乘风第一天就遇到了这波人, 所以她或多或少从别人口中听说过一些关于简筝的事,简筝跟江辞深之间也确实如他刚刚所说的那样, 过去的大学同学,如今一个公司的同事。
只不过,她中午吃饭的时候还从别人那里听说了一件事, 据说当初有多家公司愿意出高价挖简筝, 但是她都直接拒绝了, 连一点可供商量的余地都没有, 数年来一直待在乘风,或者更准确的说, 一直待在江辞深的身边。
不怪公司里的人多想, 时桑在听说此事后, 凭身为女生的直觉, 又联系到带自己的人被莫名其妙换成齐亮,她就隐隐猜出了个大概,只是她也不是非常确定,更不希望自己是在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所以刚刚因为一时脑热而问出的问题,在经过冷静思考过后,她还是决定不深入研究了,更何况那些跟她也没有什么关系。
见她不继续问了,江辞深反而像是被激起了兴趣,看着她的侧脸:“为什么刚刚会突然那么问?”
时桑本来以为自己不提这个话题就算翻篇了,所以先愣了一下,然后眼也没抬头也不回地敷衍了句:“没什么。”
以前她面对江辞深,基本都是小心翼翼地有问必答,真话假话都说过,现如今也不知道是相处久了还是怎么回事,竟然慢慢学会敷衍他了。
江辞深沉默了会儿,然后平静地给出他观察后的结论:“但是你现在的状态告诉我,没什么就是有什么。”
时桑安静片刻,停下来又仔细想了想,最后还是坚持没说出自己的猜测,干笑两声:“真的没什么,可能是我自己想多了。”
刚说完,她就很快意识到这么说不就更留下让人遐想的空间了吗?
她最近怎么老是说多错多?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故意的,怪茶言茶语的。
“是吗?”江辞深的脸上终于有了些表情变化,意味不明地问她,“那我倒想听一听,你是怎么想的?”
时桑被追问得有些发怵,保持着低头看平板的姿势不去看他,但是小声地为自己辩解了一句:“……我没怎么想啊。”
一会儿说自己想太多,一会儿又说自己没多想,平时伶牙俐齿的时桑此刻脑子里一团浆糊,乱得她都不好意思回想起刚刚的对话,只求他不要再继续往下问了。
江辞深好整以暇地看着她:“以前在我面前不是挺敢说的?”
时桑的注意力已经彻底不在别墅区的项目资料上了,她半垂着睫,认真地思考了下他的问题:“好像、还好吧……”
反正她是一直没这么觉得过的。
几个问题下来,一点有用的信息都没问出来,江辞深倒不是很介意,也没有继续为难她,而是一声不响地收回了视线。
空气又突然安静下来,两个人在车上坐了太久,久到都已经快忘记了时间。
本来以为安静过后就能听到车子启动的声音,结果还是没什么动静,时桑不禁用余光偷偷瞥了一下他。
这一瞥,就好像被感应到了一般,江辞深蓦然开口,语气不咸不淡:“我跟简筝之间,如果非要再说出个关系,只会是朋友,也只能是朋友。”
目光霎时间在半空中顿住,时桑慢慢从偷瞄变成直视他。
他的这番表态属实在她的意料之外,就算她现在亲耳听到了,她一时间也不怎么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因为这太像是在解释了,完全不像他的作风。
但是胡思乱想只持续了几秒钟,在时桑忽然记起他身上还有一纸婚约的时候,这些胡思又很快被扼杀在摇篮里。
是啊,他已经是有婚约的人了。
他的未婚妻是林卿月。
简筝跟他之间,大学同学也好,合作伙伴也罢,以后只能是朋友,也只会是朋友。
而这些,全都与她无关。
时桑专注地盯着他的侧脸,没有说任何话,没有过多的情绪起伏,反而有一种想明白了前因后果的明静与坦荡。
这是她曾经用了四年想要寻得的东西,她过去试图用逃避的方式解决这一切,但是事与愿违,好在老天爷又给了她一次机会,在跟他、跟自己和解后,她终于得偿所愿。
时桑重新低下头,为了能早点儿翻过这篇,她想了好几个解决方案,但都是一贯的套路,那就是扯开话题。
她低着头,不自觉地在平板上划了两下,想在众多切入点中找出最合适的那个,只是还没等她判断出来哪个最合适,她又突然想起了另外一件事。
下一秒,时桑开始摸自己的口袋,摸完口袋发现是空的,又去把包翻出来看,看完发现里面没有她要找的东西,就又去摸座椅,查看自己的前后左右。
又过了几秒钟,时桑才终于反应过来。
她轻拍了下自己的大腿,反应就好像慢了一拍地慢慢坐直,一只手搭在副驾驶的车门按钮上,另一只手把平板放到自己身后。
然后她一脸焦急地转向旁边的人说:“辞深哥,我突然想起来我有个东西刚刚落在巷子里了,我想现在过去看看还能不能找得到。”
说完她便要下车,江辞深扫了一眼她的右脚,停顿片刻,在她整个人完全探出去前,淡声说:“一起去吧。”
时桑出来后手扶着车门,听到他也要跟着下车,迟疑了一瞬还是说:“……不用了吧,我自己一个人就可以。”
见他没什么反应,时桑脑子一转,朝他挥了挥手机:“放心吧辞深哥,我很快就会回来的,万一又在路上碰到什么危险,我第一时间打电话给你。”
这回江辞深没再坚持,微点了下头算是默许了,坐在车子里目送着时桑走出了停车场。
时桑重新回到那条小巷,借着路边昏暗的灯光,很快就在地上看到了一袋摔得有些变形的桂花糕,其中有两块还粘上了点灰尘,因为原本的颜色就是雪白,所以只要染上一点尘土就显得格外明显。
当时小男孩的爸爸毫无征兆地狠狠推了她一下,她重心不稳,桂花糕也脱手甩到了地上,直到刚刚她才想起这回事。
而看现在这样子,捡起来直接吃应该是没什么大问题的,但要是送给别人吃,就不怎么拿得出手了。
于是时桑先捡起了散落在地上的桂花糕,抱着试一试的态度又跑出了巷口,想去看看那个卖桂花糕的奶奶走了没有。
夜已深,街上的人越来越少,不少商铺都已经关了门,时桑走到原来买桂花糕的地方,并没有如愿看到那个奶奶。
虽然来之前就知道自己会错过,但当事实就摆在眼前的时候,她还是没忍住深深地叹了口气。
她只好失落地原路返回,边走边提起那袋子又仔细瞧了一眼,想着还能不能再挽救一下,走出小巷,想着正出神,丝毫没留意到旁边。
“小姑娘,怎么光看不吃啊?”
一阵车轱辘声转过,陌生中又有几分熟悉的嗓音让时桑下意识地停下来,她扭过头,竟然真的看到了不久前在街道上卖给她桂花糕的那个老奶奶。
“是觉得我做的不好吃吗?”
对方是个很和善的老人,举手投足间都给人一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时桑闻言赶忙摇头:“不是,是我不小心弄脏了,这些都已经不能吃了。”
“原来是这样啊。”老人笑了笑,随后从自己小车最里面掏出一个纸袋子,递给时桑,“今天晚上还有最后两份没卖得出去,你要是需要的话就送给你了。”
看到有存货,时桑自然又惊又喜,但她还是执意要付钱:“这不合规矩,我还是给您钱吧。”说完,她就要掏现金。
老人看出时桑是铁了心的要付钱,推来推去也没个意义,索性没再继续推脱。
“这些桂花糕,你是要送人吗?”
时桑接过袋子的手一顿,惊讶地问:“奶奶怎么会知道?”
老人说:“平常从我这里买走糕的人都是趁热吃,而且我看你也不像是买给自己的样子。”
“是送给男朋友吗?”
时桑笑着摇摇头:“不是,是送给我一个哥哥。”
老人笑道:“看得出你们兄妹俩的感情很好。”
“嗯,一直都挺好的。”
时桑默了半晌,才说。
很奇怪,当面对一个只见过两面的陌生人,她却没有感到任何排斥,反而觉得对方和蔼可亲,也不介意说出自己的真心话。
“就是有时候我不怎么懂事,惹他生气,但他还是会对我很好。”
第53章 朝朝辞暮
◎心动。◎
视线落在那袋还热乎着的桂花糕上, 时桑蓦然回想起那张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脸,他的一个眼神,他的一个举动, 即使多年过去, 他依旧是她记忆里的模样。
思及此,她悄悄地扬起了唇角。
唇边的弧度很浅, 或许连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得到。
老人眯着一双眼睛站在旁边,那是一张饱经沧桑布满皱纹的脸, 而正因为这些岁月留下的痕迹, 让她此刻的笑容看着更加温柔、慈祥而且幸福。
片刻后,老人缓缓说:“希望我做的桂花糕能将你的这份情谊传达给他。”
“谢谢奶奶的好意。”
时桑慢慢看向老人, 报以微微一笑,剩下更多的, 她便不愿再说了。
原本买糕也只是一时兴起, 她现在所求的并不多,不求所作所为必有回应, 她只想依着本心做完自己想做的事情。
小巷子里,一老一少偶遇的缘分很短暂,之后不久时桑就匆匆跟老人道了别, 然后带着新买来的桂花糕跑回了停车场。
江辞深正好这段时间闲来无事, 点开跟顾池北的聊天框聊了几句。
经过一天高强度的工作这会儿突然放松下来, 他揉了揉有点发酸的太阳穴, 听到旁边开门的动静,下意识抬眼看过去。
手机仍亮着, 他跟顾池北的聊天页面还显示在屏幕上。
他听到一阵寒风呼啸而过的声音, 然后看到时桑扯紧衣服坐进车里, 将一袋形状不怎么好看的桂花糕揣进了自己的背包里, 紧接着又将另一袋外包装还是干净的递给了他。
迎着那张笑盈盈的脸和那双灵动而赤城的双眼,江辞深有片刻的恍惚,他没有立刻接过,而是不解地看向她。
时桑也没有着急直接把东西塞给他,朝他解释:“当时聚餐结束从中餐厅出来,路过的时候看到就买了。味道应该很不错,我看见买的人很多,闻着也很香。”
听到这里,江辞深扫了一眼半掩在她身后的包:“刚刚那个是?”
时桑心想这个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索性直接跟他坦白:“包里面那个是之前买的,见义勇为的时候不小心摔到地上弄脏了,现在手上的是我刚刚重新买的。说来也是很巧,那个老奶奶都已经收摊了却意外被我碰上了,最后两份也被我买走了。”
话落,她抬起另一只手象征性地摸了摸外包装纸的温度:“现在还热着呢,可以趁热吃,放凉了就不好吃了。”
“所以,”江辞深仍然不为所动,专注地看着时桑的背包,“你所谓的落在巷子里的东西,就是那个?”
他的语气意味不明,这让时桑误以为他的意思是说她浪费时间去做了一些没什么意义的事情。
想了想,时桑还是觉得有必要为自己辩解一下:“虽然这些没有花多少钱,但它们毕竟是我的一点心意……”
她忽然顿住,瞥了一眼江辞深,然后很认真又很谨慎地问:“辞深哥,你是不是觉得,我这个行为挺幼稚的?”
她表达得有些含蓄,但是表情并不含蓄,就差把“你是不是觉得,我送的东西很掉价”直接写在脸上了。
江辞深轻摇头,无声地笑了:“不幼稚。”
时桑平时就很少见到他笑,更何况是这种莫名其妙的笑,所以不自觉地蹙起眉问:“那你笑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
江辞深终于从时桑手中接过纸袋,纸袋上印着一张憨态可掬的熊猫,他摸了摸还热着的桂花糕,很轻地笑了一下:“在你眼里,我就是那种随意践踏别人心意的人吗?”
“……”
其实,还挺像的。
时桑暗诽。
虽然没有任何表示,但是短暂的沉默已经出卖了她的真实想法,江辞深突然抬眼,一脸玩味地看向她:“你以前就喜欢送我一些不值钱的小玩意,我什么时候嫌弃过?”
听到这里,时桑微微感到不适,尴尬地别开脸去。
其实提到这个,她完全可以解释。
以前的她还不知道金钱的珍贵,花钱没个度,喜欢一个人最直接的方式就是送他东西,但是她听信了萧予酥的“恋爱心经”,挑礼物不找贵的挑,最好能够手工制作,这样才能充分体现心意。
所以后来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江辞深收到了许多出自时桑之手的不值钱的小玩意儿。比起别人送手表送豪车,她送的那些根本不值得一提,但是她从来没有质疑过自己的选择,而江辞深也从来没有嫌弃过她送的东西,甚至绝大多数时候都在好奇,他这个妹妹为何如此迷恋做手工?
“所以这一次又是因为什么,让你突然想到送我东西了?”
江辞深静静注视着时桑,落在她身上的目光逐渐变得深邃:“圣诞节已过,元旦还有几天,今天也不是任何特殊的节日,难不成……”
他低头瞥了一眼桂花糕:“你是想把这个当作接你回去的谢礼?”
或许时桑自己从来都没有意识到,过去她每每送东西给江辞深的时候,因为不愿意泄露少女怀春的那点小心思,都会挑各种各样的节日,大到农历春节,小到日历上都没有标注出来的节日,都会找各式各样的理由,总而言之,在她看来每一个送出去的东西都是要“合理化”的,这样就天真地以为没有任何破绽。
但是这一刻,时桑想要遵循本心,不想再给自己的行为找各种理由,也不想再装得那么累,给自己徒增烦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