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桑看不懂他为什么保持缄默, 明明是一次怼她的绝佳机会, 他却没有任何的表示。
不过很快她便没再纠结这个, 她忽然记起许梦宜曾经在追男神时说过的话:只要脸皮足够厚就永远没有过不去的坎儿。
此刻的时桑觉得这句话非常有道理, 所以下一秒她就装得若无其事地说:“诶,辞深哥, 要不我现在扫个码加你一下微信吧, 正好方便我转钱, 还能随时交流。”
话音刚落, 她就双手捏着手机主动凑到办公桌前,然后又迅速地打开自己微信的二维码名片,用一双最人畜无害的眼睛看着江辞深。
无声对视半晌,江辞深错开眼,往后轻轻一仰取过手机,修长的手指在屏幕上稍点几下,对准时桑的二维码。
随着“滴”的一声,他轻扯了一下嘴角,语调淡淡:“头像挺不错。”
时桑微愣,收回手机时看见自己用的头像,还是当初和几个大学同学去圣莫尼卡海滩游玩时拍的,照片里是她的侧脸,海风拂过发梢,由于是好友抓拍,几缕青丝被她不小心含进了嘴里,反而显得她无比清纯可人。
所以他刚才……夸的是拍摄还是人?
江辞深很快就通过了她的好友申请,时桑也在这个时候格外留意了一下他的头像,还是跟以前一样,和他本人的气质非常符合,夕阳之下的雪山之巅,壮美到可以直接拿过去当电脑壁纸的程度。
时桑忍不住暗诽,成功人士的头像难道都是这么的异于常人和高大上吗?
“辞深哥的头像也很不错。”来而不往非礼也,时桑笑着说。
彼时上来已经有一段时间,再过一会儿就要过了午休,时桑觉得自己是时候该离开了,随即问道:“对了辞深哥,那两张门票加起来一共多少钱?”
想到他很有可能说不用还,时桑又紧接着表明立场:“这个钱我是一定要转给你的,因为如果你晚上去的话,这样才算我请的你,要不然就是我白嫖你的了。”
江辞深随意地靠在椅背上,瞥见她一脸的认真,用清冷低沉的声音又重申了一遍:“我不一定会去。”
“没关系,你要是去的话就联系我,马上就过午休时间了,我先转你两千吧,应该差不多了。”时桑二话不说就转过去两千块,意识到再不走就要来不及了,快速说完后便往门口走去,“那我就先走了,辞深哥再见。”
“时桑。”
没等时桑跨出办公室,江辞深突然出声喊住了她。
时桑停下脚步,乖乖转过头看他。
办公室内安静了一霎,江辞深才缓缓说:“我怎么感觉,你邀请我的决心并不是很大。”
说罢,他朝她微挑了下眉,什么意思已经不言而喻,完全是质疑的口吻。
没想那么多的时桑显得有些错愕,她眨了下眼,反应过来后立刻摇着头说:“没有啊,我是真的很想邀请辞深哥跟我一起去看音乐剧,要是你不去的话,我当然会觉得很失落。”
“是吗?”对上她突然情感充沛的杏眸,江辞深淡淡丢出两个字。
时桑郑重地朝他点头,演的挺像那么一回事地说:“真的!”
其实对她来说,去或不去都无所谓,去了更好,她就是抱着这种心态来谈的,但毕竟是她主动邀约,不表现得真诚一些属实说不过去。
而这一次,江辞深没再拦她,时桑用眼神征询过意见后就直接离开了。
江辞深看着缓缓合上的门,脑海中还是时桑刚才蹩脚的演技。
数秒后,他低头看着标有转账记录的微信页面,心想她这时候出手还挺阔绰,迟迟没点收款,而是伸手点开了她的微信头像。
浪漫优美的沙滩海景仿佛在这一刻黯然失色,他满眼里都是站在画面中央的小姑娘,原本烦闷的心情也在此刻彻底得到缓解。
他微勾着唇,第一次发觉,原来一张照片能有治愈人心的功效。
-
一直到时桑下了班回到溱渝湾,她都没有收到江辞深的答复。
从两人正式添加为好友那一刻起,时桑就好像第一次使用微信,工作之余反复拿起手机,第N次点开跟他的聊天页面,除了转账记录,依旧是一条消息都没有。
时桑问正在拖地的赵佩兰:“赵姨,辞深哥有没有说他晚上不回来吃了?”
赵佩兰:“还说呢,怎么了?是出什么事了吗?”
时桑:“没,我就随便问问。”
赵佩兰:“噢,那现在需要烧菜吗?马上就到饭点了。”
“再等等吧。”时桑看了一眼墙上的钟,说。
时桑端着一杯热水回了屋,然后轻抿一口,目光落到床头柜的日记本上。
她若有所思,四五步走过去,顺手将水杯放到一边,拿起日记本,坐在床上翻看起来。
这些天即使晚上时桑再忙,她也会翻几页日记本再入睡,就像看一本故事书一样,在故事的前几页,从稚嫩的文字里,时桑在慢慢了解她妈妈的童年。
虽然生活一片灰暗,但是在洛柔的文字里,看不出任何的颓丧,主旋律永远是积极向上的,她记录了这个世界最细微最善良的一面。
时桑一直都觉得她的妈妈是一名奇女子,如今看到这一小部分日记,更是逐渐印证了她的想法。
时间在一分一秒地流逝,时桑忽然记起什么,快速翻到了当年洛柔在虹申大剧院前留下的照片。
她缓慢地抚上去,抚过洛柔美丽的脸庞,又抚过那身随风摇曳的白裙子,霎时间,有一个念头在她心中迸发。
时桑随即放下日记本,到衣柜里拿出了自己迄今为止所有的白裙子,然后一件一件地铺在床单上开始端详。
在她端详的这段时间里,一辆车缓缓停在了楼下,夜色已悄然降临,从这个角度看,正好能看到她房间的亮光。
车窗玻璃被慢慢降下,江辞深抬眸望向那一抹亮光。
原本今天晚上他就没有其他的安排,但因为昨天晚上时桑的种种表现,他有些许不满,所以当时桑邀请他的时候,他并没有立刻答应下来,还强调自己不一定有时间,结果最后他还是来了。
随后,他给时桑发了条微信过去。
【江辞深】:我在楼下。
时桑手机没有静音,消息一发出去,她就闻着声响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等看清是谁发的和发的内容后,她整个人都变得激动起来。
只不过这激动还没维持多久,时桑就意识到了一个新的问题,她完全没做出门的准备,而江辞深已经到了楼下等她。
犹豫了片刻,时桑还是决定好好打扮一番,毕竟接下来要去的地方对她来说意义很不一般,她不想马虎随便,所以她挺不好意思地回了一条消息。
【时桑】:可不可以等我一会儿?
对面似乎正守着聊天框,回得很快。
【江辞深】:可以。
【时桑】:用不了多久,我尽量快点儿。
【江辞深】:不急。
放下手机,时桑迅速认准了一条和当初洛柔穿的有几分相似的白裙子,然后直奔往卫生间。
虽然她已经尽量加快了速度,但截止到她上车,还是过去了二十多分钟。
找到车子后,时桑下意识地想去拉后车门,来自前方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声音蓦地响起:“坐副驾。”
时桑只好乖乖听话去了副驾驶。
她小心翼翼地不敢去看江辞深的脸色,生怕从他脸上看出一丝不耐,却没想到在她系安全带的时候,他突然评价了一句:“还挺快的。”
不是在嘲讽,也不是在阴阳怪气,就很稀松平常的语气。
“呃……”
时桑不知道回些什么,心想这还算快吗?以前她也没有让人这么等过,也没有多少概念。
“但是,”江辞深侧眸看向她,忽然问,“穿成这样不冷吗?”
里面是法式印花白裙,外面是鹅黄色牛角扣大衣,这么一看确实穿的不算多。
时桑刚刚出来的时候感受了一下外面的冷空气,总的来说还好,但是为了不让他担心,她说:“不冷,我里面穿了光腿神器的。”
时桑也侧过了脸,借着车里敞亮的灯光,加上距离靠得近,江辞深看清楚了她的脸。
第64章 朝朝辞暮
◎社死。◎
见江辞深看着自己, 时桑神经一紧,下意识地从包包里掏出一个小镜子,担忧地左看右看:“是我卡粉了吗?”
刚刚时间匆促, 临走之前又简单跟赵佩兰交代了两句, 她也没来得及仔细看一眼自己的妆容,不排除有这个可能性。
江辞深微攒了眉, 神色认真地缓缓丢出两个字:“卡粉?”
时桑摸脸的动作随之一滞,然后用一种难以置信的眼神看着他:“辞深哥难道不知道卡粉是什么意思吗?”
“难道我应该知道?”江辞深睇了她一眼。
时桑沉默片刻, 意识到自己好像有点小题大做了, 讪笑着收回目光,说:“我以为你会知道。”
江辞深还没搞清楚她的脑回路, 只觉得她这样有点儿莫名其妙的:“你当我是百科全书?”
时桑透过镜子发现自己并没有卡粉,就很白净漂亮的一张脸, 不免暗叹自己化妆技术又进步了, 与此同时才放心地收起了镜子,然后忙不迭地回他:“没有, 就是这个词吧,还挺多男生知道的,我就有点儿先入为主了。”
时桑腹诽他的未婚妻不是林卿月嘛, 有女朋友的人怎么会不知道卡粉这种词?但是转念又想, 林卿月身为女明星, 皮肤保养得肯定极好, 化妆各方面也比她娴熟不知多少倍,自然不会有卡粉的顾虑, 那江辞深没听说过也在情理之中。
“是吗?”江辞深一哂, 毫不避讳地谈, “我确实对化妆方面了解得很少, 毕竟接触得少。”
经他这么一说,好像也并不是对化妆一无所知,时桑眼睛亮了起来,突然十分好奇他都知道哪些关于化妆方面的事,遂问道:“那你都知道些什么?”
江辞深闻言,目光在她的脸上转了一圈,最后又对上她那双犹如小鹿一般灵动乌黑的双眸,缓缓说:“比起浓妆,淡妆才是最适合你的。”
今天的时桑就简简单单化了个淡妆,一是因为时间不充足,二是因为要搭配衣服,但没想到妆容会被他特意提出来,时桑忍不住小声嘀咕:“这好像就是单纯的审美问题吧……”
“是吗?”江辞深有意逗她,“刚回国那晚,你脸上的大浓妆我可是现在回想起来都历历在目,我还是人生第一次看到有人会把妆化得那么浓,生怕被别人认出来。”
时桑面色一僵,聊得好好的怎么就突然提到那天晚上的事了呢?
她承认,当时她还有点儿洋洋得意自己的伪装技术,但现在回想起来完全觉得那是一段黑历史。
时桑哭笑不得:“辞深哥,你能别再让我社死了行吗?”
“嗯?”江辞深微蹙着眉心看她。
意识到他很有可能是没听说过这个网络流行语,时桑迅速解释道:“社死的意思呢就是说处境很尴尬,形容我在你面前丢尽了脸,抬不起头。”
“看来辞深哥平时都醉心于工作,不怎么上网冲浪,也怪不得这么年轻就在事业上取得了常人无法匹敌的成就。”
江辞深心想她拍马屁的能力真是越来越收放自如了,暼了她一眼:“也不知道你是在夸我,还是在损我。”
语调不咸不淡,甚至有点懒散随意在其中,听上去无论是夸还是损,他都没有跟她计较。
“当然是夸你了。”脸不红心不跳地说完,时桑突然发现了新趣味,“诶?你居然知道‘损’是什么意思?”
江辞深哧了一声:“我是了解得少,不是蠢。”
彼时,时桑看了一眼手机上显示的时间,然后拽了拽安全带,说:“不早了辞深哥,我们出发吧?”
听到这话,江辞深收回了视线,启动车子开出了溱渝湾。
这一次坐他的车,时桑总觉得有哪里怪怪的,后来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车载电台开下来了,还调的是音乐频道,播放的是当下最火的流行乐。
虽然两个人谁也没说话,但是气氛一点儿也不尴尬。
时桑看了一会儿窗外的街景,觉得有点儿无聊,侧眸去看旁边专心开车的江辞深。
这会儿安静下来,仔细回想起刚刚两个人的交谈,时桑突然生出一种陌生而又熟悉的感觉,自然流畅得让她难以相信。
以前的他们之间仿佛总是隔着一条鸿沟,无论她多么努力地想要迈过去,都无济于事以失败告终,而现在的他们之间虽然还存在上级和下级的关系,但更像是能聊一聊真心话的朋友了。
她不再害怕他,而他也不再刁难她,反而处处为她着想,这是时桑近些天以来最大的感受。
江辞深感觉到旁边有一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通过后视镜扫了时桑一眼,忽然开口问:“谷陵别墅区的项目进展怎么样了?”
“挺好的。”
提起这个,时桑瞬间来劲了,她一脸自豪地说,“虽然大家都说齐老师是老古董,油盐不进,但最后不还是考虑了一下我的提案?他说下周去见开发商,把我一起带上,让我把策划方案讲给对方听,如果他们能接受那他就没什么话可说了。”
江辞深挑眉:“考虑了你的提案就改称他为齐老师了?”
事实上,齐亮之所以会同意考虑时桑的方案,最主要的原因还是江辞深私下找他谈过。
在这场没有其他人出席的谈话里,江辞深希望齐亮不要打击新人的积极性,还以他个人的名义肯定了时桑的部分想法,同时也为齐亮提供了一个两全其美的解决办法,那就是齐亮和时桑各出一个策划方案,最终的选择权交给开发商。
而浑然不觉的时桑,被戳破心思后笑着点头说:“当然,通过这几天的相处,我发现他其实是一个挺可爱的怪大叔。”
“在现在整个策划B组里,我感觉我跟他就是两个极端,他因为传统建筑思想过分保守,而我受西方文化的影响过分求新。说起来,我应该要感谢简总监,把我安排由他来带,有些时候我的想法确实不切实际,他教训得也很有道理,让我在两者碰撞下慢慢成长。”
“你能有这样的觉悟,说明你真的成长了。”江辞深顿了顿,看向时桑,“另外,我很期待你下周的汇报,不要让公司失望。”
时桑一秒变星星眼:“那,如果我帮齐老师解决了开发商,我可以进翼之家的项目了吗?”
江辞深收回目光,淡淡道:“想的倒是挺远,等你真的解决了再说。”
“……那好吧。”时桑抿了抿唇,顿时收敛了一下自己过于兴奋的表情。
过了一会儿,时桑又将视线从窗外的高楼大厦挪到了江辞深身上:“对了辞深哥,你往年这个时候都是怎么过的?”
“一个人过。”江辞深平视前方,没带什么情绪地说。
时桑又问:“其他人呢?就没人陪你一起跨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