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一切在这一刻有了解释,他竟是那位失踪多年的太子殿下。
得知了霍无束如此惊人的身份,沈念只觉得惊愕,却不觉得违和,少年本就如天上明月,品行过人,尊贵无双的太子身份放在他身上不足为奇。
但这个信息犹如平地惊雷,砸的沈念一阵恍惚。
怀永安在众目睽睽之下脸色变得极为难看,这般情形下,若他认下霍无束的身份,那他不仅无缘龙椅,还会因为私绑太子妃而获罪。
他不能让他活着!
怀永安铁青着脸冲着霍无束咬牙道:“你乱喊什么,我不认识你!”
“这个人假冒太子,包庇罪犯,快给我杀了他!”
怀永安震声喊完后,他身后的镖人全在原地踌躇,一个上前的都没有。
百十个镖人隐隐私语,不知道该信谁的话,毕竟眼前这个少年看起来着实不凡,比这位荣亲王世子看着还要有威严。
有镖人粗声开口道:“霍家是七年前前搬过来的,太子也是七年前失踪的!”
此话一出,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镖人虽然看中钱财,但并非要钱不要命,杀害太子的名头他们还担不起。
怀永安阴沉躁怒的看着这群不听他指令的镖人,喊道:“今日只要有人能砍下他的头,我赏金千两,其余人也赏金百两。”
秦秀华也意识道不能让霍无束活着,否则她必然也是个死字,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冲着镖人喊道:“他怎么可能是太子,太子这么多年没回京城,肯定是早就死了,不然谁会放着泼天的权势不要,缩在这荒蛮的山沟里!”
镖人们一听这话,觉得在理,更何况有钱能使鬼推磨,千两黄金没人能不心动,他们默契的提刀冲向势单力薄的霍无束。
不大的院子化作战场,乱成一团。
沈念头皮一紧,手疾眼快的将饭桌上切果子用的刀递给霍无束。
熟料少年没接,在驽拔弓张的气氛中轻飘飘回了她一句:“会弄脏院子,你拿着。”
恶战一触即发,一股脑冲上来的镖人不足为惧,霍无束力量强悍,几乎是一脚踹飞一个,但怀永安带来的两个暗卫皆是从小训练的练家子,功夫不再锦玉之下。
霍无束一边护着沈念,一边与暗卫缠斗,还有源源冲上前的镖人,虽能应付得过来,但也有些吃力。
镖人和暗卫发现难以攻破霍无束的防线后,转而齐齐对沈念下手,这一刻沈念不知道哪来的力气,瞪着眼睛紧紧的攥着霍无束不要的刀子胡乱的挥着。
镖人和暗卫原本以为能用沈念牵制住霍无束,却不想少年在发现他们围攻沈念后动作更加迅捷有力了,不消片刻,镖人和暗卫皆重伤倒在地上。
怀永安没想到几年不见,霍无束的功夫长进如此大,他见情势不对,撑着发软的手脚转身跑出了霍家的院子。
他得赶紧将找到太子的消息传回京城告诉他爹,谋杀太子罪名重大,必然要株连全家,必须得赶在霍无束自己回京前或者被皇上找到他前将他杀死,并且封锁消息,不然他们一家算是彻底完了。
六神无主的怀永安刚踏出霍家院子便被人堵住了。
他慌燥的抬头,看着立在他面前的人瞳孔皱缩。
“皇、皇上。”他惊恐的颤声喊道。
第64章
霍家院子门外的土路上,立着一位身形修长健壮的男人,他剑眉英挺,细长锐利的黑眸蕴着无声的威压,头戴黑玉冠,身上穿着一袭玄色滚金祥云纹锦衣,周身散发着上位者的威仪。
男人那双幽邃的眼眸同霍无束有几分相似,但比他更加沉厚,黑沉的目光犹如实质般压在怀永安身上。
怀永安慌乱的脑子都木了,他浑身颤抖的如同筛子,一颗心坠入谷底,巨大的惊慌将他整个人吞噬。
“皇、皇上怎么、怎么到这个地方来了?”出了一声冷汗的怀永安抖着声音道。
怀宗神色威严,喜怒不辨道:“来看看朕的好侄儿都干了些什么事。”
怀宗说罢,不顾瘫倒在地的怀永安,长袍一撩,阔步踏入了霍家院子,沉稳的步调微快,透着几分不为人知的急切。
他在院子里扫视了一圈,见没看见他想见的人后,眼眸黯淡了几分,将目光落在了刚打完人的霍无束身上。
阔别多年,当初那个小少年长得已经同他差不多高大了,五官也全然长开,俊朗非凡,瞧着比离宫时沉稳许多,也更沉默了,跟松竹一样话也不说。
见他了一脸的冷漠,连声父皇都不喊,看着他的眼神还冷的如冰,像是跟敌人对峙一样,怀宗胸口发闷,但面上不显。
他冷哼了一声,保持着身为帝王的威严,将目光从自家儿子身上挪开,也不打算搭理他。
怀宗转头看向站在霍无束身旁的沈念,小姑娘看起来年岁不大,望着他的眼眸充满了警惕,瞧着娇丽乖顺,紧紧握着刀的样子又有几分韧劲。
他勾了勾唇角,试图让自己看起来和蔼可亲一些,对着沈念道:“小姑娘,你娘去哪了?”
沈念看着怀宗的面容有种熟悉感,她转头看了看霍无束,两人的脸型和眉眼十分相似,像是父子一般。
想到刚刚隐约听到的怀永安在门外喊的那一声皇上,沈念心里有了答案。
面前这个人应当就是霍无束的父亲,亦是九五之尊。
今日最震惊的事便是霍无束是太子一事,此刻在这偏僻之地见到皇帝,沈念反倒不再惊奇,但心中本能的畏惧。
眼前这位皇帝眉骨深邃,虽与霍无束面容有几分相似,但他看起来比霍无束要更加沉冷,像是冰雪铁剑铸起来的人,他虽然在笑,但让人感受不到一丝亲近之意。
沈念克制着心中的惧意,没往霍无束身后躲,但她也没说话,只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不知道。
干娘此刻就在家里,没出来想必是不愿见这位帝王。
沈念不由心想霍无束对他这个父皇的态度也很怪,她心里满是疑惑,天下所知的太子失踪皇后离世似乎皆是假象,反倒另有实情。
时间似乎凝滞,无声的弥漫着紧张对立的气氛。
“你知道的,她不愿见你。”霍无束沉沉开口道。
话落,霍云箐屋子的门被打开,那张素来温和带笑的面庞神情复杂浓厚,让人分辨不出她此刻的情绪,但必然不是愉快。
沈念忽然意识到自己这个外人不适合待在这里,他们一家之间的恩怨未必想让她知道。
沈念深吸了一口气,准备悄悄离开,她刚迈出去一步,旁边的少年似乎意识到了她的想法,轻轻拽住了她的手腕,似乎在告诉她无需回避。
沈念抿了抿唇,心里浮上一种莫名的感受,像是无形中有一堵墙忽然隔开了她跟霍无束,但霍无束不费吹灰之力的推倒了。
眨眼间,霍云箐走到了众人的身前,她韵丽的眼眸看着怀宗,轻声开口道:“离宫前我说过,此生与你不复相见,你来做什么?”
她声音微颤,但既不是生气也不是惧怕,话音里蕴藏的情绪难以辨明。
怀宗看着他日思夜想的面容,腿不受控制的往前迈了一步,但残存的理智将他拉了回来,他克制着没动。
来时的路上他便想好了,若是她问起来,他便说是见怀永安心怀不轨,怕他酿下祸端才跟来,但此刻望着霍云箐的柔丽面容,怀宗旁若无人道:“我想你了。”
七年的思念化作短短的四个字,帝王的低语犹如猛兽的俯首。
霍无束和沈念心有灵犀的一块离开了院子,将空间留给了他们两个人。
……
空荡又安静的院子里霍云箐看着怀宗眼眶微红,“可是我不想见你……”
她刻意遗忘的那些事情犹如潮水般涌上脑海,时至此刻,霍云箐意识到她不仅没忘,反而更加刻骨。
前半生的仇恨历历在目……
她是如何被眼前的这个男人逼着跟她青梅竹马心意相通的未婚夫分开,被他用卑劣的手段占有逼着她嫁给他,被他用她相爱之人的性命威胁生下他的孩子。
而她的爱人为了救她被扣上了造反的名头,之后锒铛入狱被他杀害。
这些记忆在霍云箐脑海中翻滚,她曾经恨极了他,认为他是全天下最该死的人,她也不止一次的试图杀了他。
可直到有一天,有人告诉她她的认知全是错的。
她与怀宗最荒唐的一夜是她未婚夫亲手谋划……
这么多年她爱错了人,恨错了人,像是一个笑话。
她不想继续活在那个令她痛彻心扉的地方,更不想面对眼前这个人。
她虽在未婚夫的蒙蔽下冤了怀宗许多事情,但他当年对她的强势逼迫却也都是真的……
“你若是还恨我,就再给我一刀。”怀宗从袖子里掏出一柄短刀递给霍云箐,近乎乞求道:“但是能不能别再离开我这么长时间……”
霍云箐既没有说话,也没有接过刀子,她恨怀宗,恨利用她的未婚夫,但更恨自己,恨自己识人不清,被人蒙骗利用。
但她不想因为不值得的人一辈子活在仇恨中,离开京城后的日子她过的轻松快活,也没有再回京城的打算。
她平复了情绪,徐声对怀宗道:“束儿如今已经长大,也是时候回京担起他的责任了,他走后,我也会离开这里,你不要再找我。”
怀宗心如刀割,他没了人前的威严,卑微道:“可是无束回京后,你便是一个人了,生活多有不便和危险,等回京安排好后,你能不能让我陪着你,如果你不愿看见我,那我就只在暗处,永远不出现在你面前可好……”
他可以当她一辈子的暗卫。
霍云箐闻言轻笑,“我怎么会是一个人,这辈子还长,我还想找个能跟我相伴一生的人。”
怀宗捏紧了拳,“箐娘,你……”
“这么多年,你真的……”怀宗双目通红,咬着牙问出他最想知道的事情,即便答案会不如他意,“你真的对我一点感情都没有吗?”
霍云箐眼眸上扬,但眼底却没有一丝笑意,她几乎是带着讽刺般轻声道:“没有。”
他曾以命护她,就算她数次将刀子刺进他的身体,他也从未恼过,他对她表露的爱意几乎融进了骨血里,但他们的开始始于逼迫,她没办法接受这样的爱,更不能容忍自己喜欢上他。
怀宗胸口酸涩闷涨,但也知道自己没脸求她原谅,他沉默一瞬,自暴自弃不再压抑自己的本性,黝黑沉遂的眸子看着霍云箐道:“箐娘,你知道我的,只要我活着一天,就不可能容忍你找别的男人。”
“你不想回宫,那就等我让位给束儿,我们一起去别的地方生活,我保证不会再逼迫你做任何事情,你可以不爱我,也可以一直恨我,但是给我一个弥补过去的机会可以吗?”
将一头猛兽饿到极致它会不留余地的生扑上来,霍云箐深知眼前这个男人的劣性,让她离宫这么多年估计已是他的极限。
一昧的让他退让只会逼得他更疯,霍云箐不想逼狠了他,她极快的沉思道:“你既想要一个机会,那我便给你一个机会。”
怀宗一听有希望,黑沉沉的眸子立马直勾勾的看着霍云箐。
“我离开这里以后,你可以继续找我,只要找到我,我就允许你留在我身边,但是我有一个条件。”
有了希望的怀宗急切道:“什么条件?”
“你不许派任何人找我,只能你自己一个人找。”
别说在全国孤身找人,便是在一点消息的都没有的情况下在一座城里找人都是极为困难的事情,更何况国家幅员辽阔,霍云箐的这番说辞无异于让怀宗一个人在大海里捞针。
怀宗知道霍云箐这番话的用意,她无非是换了一个说辞拒绝他,但是没关系,只要她肯给他这个机会,他这辈子就算死也一定会再找到她。
第65章
霍家门外,怀永安和秦秀华被怀宗带来的侍卫压在土路上,两人如出一辙的惊惶不安。
秦秀华被这番变故吓的脸色煞白,一丝血色都没有,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沈念的这个猎户相公就是失踪多年的太子,慌乱和惧意已经不足以形容她此刻的心情。
怀永安亦是,在看见怀宗后脸色白的厉害,心中是莫大的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