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嗤笑一声。
沈念脑子木了,她刚刚说了什么?
话怎么不经过大脑就冒出来了。
第9章
气氛有些凝固,沈念赶忙转移话题道:“那匹狼是你猎得?”
沈念听霍云箐说过,他经常去东山森林打猎。
“它撞树上了,我捡回来的。”霍无束漫不经心道。
沈念呆呆的啊了一声,狼不是很机敏的吗,还会撞到树上吗?还直接撞死了……
“不信?”
察觉到他探究的目光,沈念点点头,道:“信。”
沈念听见霍无束笑了一声,眼皮一撩,道:“笨不笨,怎么什么都信?”
少年郎语气是毫不掩饰的促狭之意,沈念心道,他这是在报复她。
她说他乖,他就说她笨。
沈念耳根发热,不再说话了,默默的给他上药。
上完药的时候,沈念正要站起来,却不想蹲久了,眼前一黑,就要往后仰。
要栽地上了,沈念闭上了眼,生无可恋的想怎么偏偏在他跟前出丑。
下一瞬,一条手臂伸过来将她揽住了,少年清朗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站稳了吗?”
两个人贴的很近,沈念能感受到他胸腔的震动和清幽的气息,她眼睫颤了颤,耳边充斥着心跳声,小声道:“站、站稳了。”
“听说你扛了匹灰狼回来,我来开开眼……”王盼一进院子就看到了这一幕,高大的少年拦着纤瘦的小姑娘,这一幕冲击力有些大,他眼睛瞪大了些,“我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
霍无束松开手,扫了他一眼,“进来。”
沈念使劲攥着手里的药瓶子放回了霍无束的屋子里,脚步匆匆的跑去厨房给霍云箐打下手。
见沈念走了,王盼一脸好奇的凑到霍无束跟前,压低声音贼兮兮道:“你真的只拿她当妹妹看?”
这个年纪的人大多情窦初开,对这方面的事充满了好奇心。
“那不然?”霍无束眼皮上折,清亮的丹凤眼里没有一丝波动。
王盼啧了一声,想起自己刚进门时看到的那养眼的一幕,有些失望。
不过他精力旺盛,很快就转了心思,蹲在地上的那匹灰狼跟前,兴致勃勃道:“这毛色真好,能卖不少钱吧,我要有你这本事,我还读什么书。”
“哎,我看你受伤了,严重吗?”
“被挠了一下,不严重。”
王盼听见霍无束轻描淡写道,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被野猫挠了一下。
“你是这个……”他对着霍无束竖了个大拇指,“咱们村之前有个人,去东山坡种地,只是见到了这玩意,就被吓的神志不清了。”
“你下次去打猎能不能带上我,都说东山森林里什么都有,我想去开开眼,回来跟村西那伙人吹吹牛。”王盼跃跃欲试道。
“你……”霍无束打量了他一眼,欲言又止。
王盼觉得自己受到了无声的侮辱,“我肯定不会被吓晕,你这么犹豫,是不是担心遇到虎狼,你自顾不暇,没法顾忌到我。”
听完王盼拙劣的激将法,霍无束抱臂,“什么时候去?”
王盼立马道:“等我下次从学堂回来!”
沈念从厨房出来准备去后院摘菜,就听见王盼兴致高昂的喊。
她垂下了眼,也想去,夏禾说东山森林里什么动物都用,有羽毛斑斓的鸟,灵动的小鹿,都是她没见过的。
但沈念抿了抿唇,什么也没说。
要真遇上什么凶猛的动物,她会拖后腿的吧。
“念念,你想不想去?”王盼在兴头上道。
“真把东山当菜园子了?”
沈念刚想点头就听见霍无束懒散道。
看来是不想带她。
沈念刚想摇头说不想,就听见霍无束问她道:“想去?”
沈念刚想口是心非的摇头,就听见他道:“学会爬树就带你去。”
心里的郁闷散去,沈念抬眼,眸子亮亮道:“好!”
沈念雀跃的去后院摘菜了。
晚饭,霍云箐做了桂花鱼和酒酿圆子,还清炒了一个素菜。
沈念吃了一口酒酿圆子,满足的弯起了眼,“干娘做的真好吃!”
霍云箐高兴道:“喜欢吃明天再给你做。”
“对了念念,你上次做的薄荷糖饼吃完了,你再给干娘做些吧,我也拿去给周围这些邻居尝尝。”
“不过家里的蔗糖用完了,咱俩明天去县里再买些。”
沈念刚想应好,忽然想起王盼他们约好的蹴鞠比赛就在明天。
想到霍无束也去,她犹豫了一下,“干娘,明天咱们村东跟村西有蹴鞠比赛,我想去看……”
霍云箐笑道:“行,那咱们后天去。”
沈念高兴的继续吃酒酿圆子,酒酿圆子放了桂花蜜,偏甜,她看见坐在她对面的霍无束没怎么吃,好像不太喜欢。
她暗暗的想,下次单独给他准备的薄荷糖糕再少放一些糖。
……
次日一早,夏禾就来喊沈念,“走,念念,咱们去编花环。”
沈念讶然:“不是看蹴鞠比赛吗,编花环做什么?”
“刘清荣那伙人都在编,说是赢了就给他们戴脖子上,村西他们有的,咱们这边也不能差,还要编的更好更大!”
沈念:“要是咱们输了呢?”
“咱们有杀手锏,不会输!”夏禾看了一眼霍无束,坚定道。
沈念想了一下霍无束带花环的样子,心里多了些期待。
编花环小队有六个人,除了夏禾和柳儿还有三个小姑娘。
几个人跑到村子中间的那条溪谷里,溪谷里长着各色各样的花,沈念折了几枝柳条,正在琢磨摘点什么花,叫春柔的一个姑娘朝她凑了过来,“念念,你哥哥喜欢什么花?”
沈念愣了一下,“我也不知道……”
春柔失望的说道:“好吧,我想编了送给他,还想着多插上点他喜欢的花。”
沈念默默攥紧了自己手中的花环。
几个人忙活了一个时辰,上场的有六个人,几个人正好一人编了一个。
沈念看了眼春柔编的,很精致,插着五颜六色的花,特别漂亮。
她又看了一眼自己的,她第一次编,感觉下一秒就要散开了。
也不知道霍无束愿不愿戴她这个……
蹴鞠比赛的场地在两个村子中间的谷场上,很空旷的一块地。
村东村西各六个人上场,惯例是先互相放狠话。
王盼跟对面的领头人互相挑衅了几句,随即比赛正是开始。
沈念的目光一直在霍无束身上,他衣着打扮跟平常无异,身姿矫健的穿梭在场地上,立在这一群少年中,很扎眼,红丝带随着墨色的头发飞扬,他灵活的踢着蹴鞠,满身朝气与活力。
下午炽烈的阳光照在他脸上,镀了一层金光,丰神俊逸的少年郎意气风发,让人移不开眼。
夏禾和刘清荣一直喊加油,别人比的是进球数,她俩比的是嗓门高,热闹非凡。
沈念一直目不转睛的盯着霍无束,看着他不断的进攻截球,对面的进球数落后不少。
临近比赛结束,有个人飞起从背后冲向正在运球的霍无束,像是要按倒他,沈念心里捏了一把汗,正要提醒霍无束小心,就见他背后长了眼一般灵活的避开。
那人结结实实的扑到了地上。
霍无束将蹴鞠提进对方的球门,转身伸手将人从地上拉了起来。
比赛结束。
毫无疑问,霍无束在的这一队赢了,王盼立马叫嚣道:“输了吧儿子们,快愿赌服输,挨个叫爹!”
夏禾也高兴的扬起眉毛,对着刘清荣道:“你声音大又怎么样,还不是输了!”
随即在刘清荣气愤的眼神中招呼着给胜了的这几个人带花环。
“还准备了花环呢,真漂亮,快给我们戴上。”有个小伙子道。
王盼也注意到了,他刚想夸两句,就看到了沈念手里不太成型的花环。
王盼嘶了一声,怀疑道:“念念,你手里拿的这个不会也是花环吧?”
一堆人全朝沈念手中的花环看了过了,沈念羞愧的脸热,捏着花环的手紧了紧,想藏到身后。
“王盼,你会不会说话!”夏禾吆喝道。
几个人终于把目光挪开了。
沈念看了一眼霍无束,他神采洋溢,黑曜石般的眸子里是星星点点的笑意,是赢了比赛的高兴,虽然表现的不如王盼明显。
对面村西的六个人不情不愿的喊了一声,声若蚊蝇,不仔细听都听不清。
夏禾道:“走咱们把花环给他们戴上。”
沈念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手中的花环,过了这大半天,这花环好像快散架了。
她本想送给霍无束,此刻又犹豫了。
好像有点拿不出手……
犹豫间,她看见春柔拿着花环走到了霍无束跟前。
沈念忽然觉得心里有点闷,别家的干妹妹看见其他姑娘给干哥哥送花会不开心吗?
她别开眼,拿着花环走向另一个人,然后被嫌弃了,沈念咬了下唇,更郁闷了。
花环没人要,沈念正无所适从的不知道该怎么办,忽然听见霍无束朝她喊道:“过来。”
沈念怔了一下,旋即抬头朝他看去,他脖子上干干净净,没有花环,春柔也不在他跟前了。
他撩着眼皮,狭长的丹凤眼看向她。
“不是什么都会做吗,怎么编花环都不会?”
被戳穿的沈念羞燥的脸又红又热,掐了把自己的手心,闷着头小声道:“你要是嫌弃那就不戴了……”
霍无束看着沈念窘迫的模样,漫不经心道:“现在不戴,不怕一会儿散架?”
第10章
一群小伙子赢了比赛,热情激昂的带着花环拍背拥抱。
唯独沈念和霍无束两个人像是被屏蔽在外,格外安静。
沈念闷着头想,他好像很爱取笑她。
她抿了下唇,往霍无束跟前靠近了两步,踮起脚尖给他带上。
霍无束看着刚到自己胸膛的脑袋,微微弯腰。
沈念一下子闻到了一股被热气蒸发的皂角香,干净好闻。
一阵风袭来,少年的发带交缠着发丝扫过她的手,沈念手抖了一下,慌忙给他戴上,抬头道:“好了。”
四目相对,两人挨得极近,沈念清晰看到了他被浸湿的鬓角,以及细碎眸光,眼神中残留着刚才的强劲。
沈念慌忙往后退了一步,松散的花环硬是被他带出了随性不羁的感觉。
“庆祝一下,我请大家去县里吃酒!”王盼喊道,随后过来对霍无束道:“你去不……”
“有事,不去。”霍无束言简意赅道。
“什么事?”王盼探头道:“哄你妹妹?”
他挠了挠脑袋,“念念,刚刚我们就是随口一说,虽然你编的确实不好,但我们没有嫌弃你的意思,辛辛苦苦给我们编花环,编成啥样我们也喜欢。”
沈念:“……”
柳儿过来掐了王盼一把,王盼住了口,但还是追问道:“啥事啊,能让你抛兄弃弟?”
“看书。”霍无束道,随后朝沈念扬眉,“回家了。”
沈念跟在霍无束身后,听见王盼从背后哭声大喊道:“你打算考状元啊,这么勤奋,还让不让人活了。”
沈念听见身前的人轻哧了一声,好像心情很不错的样子。
她心想,他要是中了状元,那说不定就没有探花了,毕竟她还没见过比他更好看的人。
……
翌日白天,沈念跟霍云箐去县上买了蔗糖,傍晚带着竹篓跟夏禾和柳儿去溪谷摘薄荷。
到了地方,沈念听见夏禾打趣柳儿,“摘艾草呢柳儿,这是准备做成荷包送给王盼吧。”
说罢,她又凑到沈念跟前,“念念,你不摘点,也给你干哥哥做一个。”
“为什么要做艾叶荷包?有什么讲究吗?”沈念轻声道。
“艾草可以驱蚊虫,夏天做成荷包挂身上很有用。”夏禾又压低了声音道:“咱们这里,女子送男子艾叶荷包就是表达喜欢之意。”
喜欢……
沈念的脸腾的红了几分,嗫喏道:“这种东西,我怎么好给他做。”
夏禾笑道:“别不好意思。”
沈念默默的继续摘薄荷,没看艾草一眼。
临走的时候,她放慢步子,走在最后,趁夏禾和柳儿没注意她,慌忙伸手折了些艾草塞进竹篓里。
回到家,沈念见霍云箐和霍无束都不在院子里,做贼一样赶紧把艾草放回自己的屋子。
随后若无其事的开始做薄荷糖糕。
晚上,沈念跟着霍云箐一起做饭,熬了个青菜粥,还做了条烧鱼。
霍无束一早就出门了,现在还没回来,沈念张望了一眼院门道:“干娘,哥哥他去哪了?”
“被王盼拽走吃酒去了,有个跟他们玩的挺好的小伙定亲了,说是要庆祝一番,不用等他了,咱们先吃。”
用过晚饭后,霍云箐拿着蒲扇坐在院子门外的石墩上,发愁道:“跟阿束这般年纪的不是已经成婚的,就是已经定亲的,就他,一点着落没有。”
“念念,你喜欢什么样的,我给你留意着些。”
沈念脑袋空了一下,捏紧手心,软声道:“我……我听干娘的。”
霍云箐看着这么乖的小姑娘,挑眉道:“念念,你觉得阿束怎么样,你喜不喜欢?”
沈念心头一跳,人都木了,她喜不喜欢……
两个人相处的画面一步步从沈念脑海中闪过,耳边是心跳的鼓噪声,想到自己偷偷藏在屋子里的艾草,沈念不知道这是不是喜欢,但不喜欢这三个字,她也说不出口。
沈念一脸纠结的样子落在霍云箐眼里,她心里激动的无以复加,面上却不显,道:“算了,你刚及笄,不着急。”
沈念顿时松了一口气,脸上的热意却迟迟没有消。
刚刚心里其实有了答案,但是羞于说出口。
也不知道他会不会喜欢她,还是真拿她当妹妹看……
白日里的热气散去,夜里晚风一吹,很凉爽,两个人就坐在门外的石头上,聊着闲话等霍无束回家。
半个时辰后,吵吵嚷嚷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王盼咋咋呼呼胡乱的喊着吉祥话,还约下次再喝,听着就是一副喝大了样子。
“哎,走稳点,别摔沟里去!”不知道谁喊了一声。
沈念坐不住了,眼睑微张,朝那群人看去,却因天太黑,什么也看不清。
沈念揪着袖口,也不知道霍无束喝醉了没有,刚刚那个快摔沟里去的是不是他。